「你知道從明天開始是什麼日子嗎?」
總不可能是香港美食節吧?它好奇的從吃了一半的麻辣鍋中探出頭來:「什麼日子?」
「寒假!長達三個禮拜的寒假!」
「那又怎麼樣?」還是美食節比較有價值!卡布衛豆豆興趣缺缺的吃掉一口豆腐。
「你真笨哪!放假了我就不必上課;不必上課我們就可以出去玩;出去玩你就可以——」
「吃一大堆好吃的!」
「完全正確!」卡迪娜比了個「V」字勝利手勢。
「好耶!」只要是跟「吃」有關,卡布裡豆豆肯定照單全收。「那我們可以找劘焰一起去嗎?」
提到任劘焰,卡迪娜的笑容立刻有點羞澀。
「呃……應該是可以。不過要事先問他,不可以像上次那樣擅自決定,知道嗎?」
「知道!」它大聲答應道。
「對了,今天晚上我有事要出去……」
「你要去哪裡?」
「同樂會,在我同學家開設的花店。」她變出一張淺綠色的邀請函,遞給它看。
時間:一月三十一日晚上六點半
地點:XX路X號如春花坊
事由:昌和國中一年二十三班親師聯誼V.S學生同樂晚會
PS.:現場備有點心飲料招待,歡迎同學及貴家長闔第光臨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它很期待的看著卡迪娜。
「當然是——不可以!」
「為什麼?反正他們又看不見我!」
「可是我跟劘焰看得見哪!如果你在那兒闖了什麼禍,你說我們到底是管還是不管?」
「我保證不會!」卡布裡豆豆邊說邊舉起小小肥肥的右手,指天立誓好不鄭重。
「你保證!?」卡迪娜訕訕的看著它,伸於揪了它的小鼻子一把:「我看還是省省吧!你的保證落空機率是買一送二,叫我怎麼相信?」
卡布裡豆豆被她嚴重吐槽,氣嘟嘟的背起它的小背包,往士林夜市「消氣」去了。
「這樣就生氣啦!?真沒雅量……」卡迪娜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仰躺在潔白的雲朵上。
驀地,一張帥帥的大臉映入了眼簾——
「嗨,丫頭!」又是那數千年如一日的N0·1笑容。
「老師!?」她立刻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打從耶誕節那天起至今,卡迪娜已有一個多月沒看到米迦勒的人影了,也不曉得他在忙什麼。
「一道象徵好消息的北風!」
聽到「好消息」這三個字,她不禁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猶記得上次聽他講這句話時,自己就被踢出天堂,成為人界一名「朝七晚五」的「辛辛學子」,(因為很辛苦,所以叫「辛辛」學子。)天曉得這回會是什麼!?
「什麼『好消息』!?我要被調到鳥不生蛋的月球駐查嗎?」她諷刺道。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登了,那就表示事情大條了!
「這次真的是個好消息!我先恭喜你了,卡迪娜。」
恭喜我!?有什麼好恭喜的?我又沒做什麼好事,這個月的統一發票全給幀譁蛋了,哪還有啥值得恭喜的事情?卡迪娜突然覺得米迦勒的笑容有點可怕。
「老師,有事麻煩你直說好不好?」
「直說啊!?」米迦勒搔搔金髮,果然簡潔有力的給了她答覆。
「就是,從明天開始你可以回天堂了。」他把聞言而有些愕然的卡迪娜抱入懷中,憐愛的拍拍她的背:「孩子,這半年真是辛苦你了,你的表現很令老師感到欣慰……」
「停,等一下……」她不敢置信的望著米迦勒,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的留學期結束了!?」
「結束了。」
「再也不必穿著愚蠢的水手服到學校上學、讀書、考試!?」
「當然不必!」
什麼!?她的腦海突然閃過任劘焰的身影——我必須離開他了!
卡迪娜雖然十分明白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是,她再怎麼也沒料到,那一天竟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奇怪,是因為過度高興的關係嗎?為什麼她的反應看起來和當初叫她去人界時完全一樣呢!?
米迦勒有些擔心的按住她的肩:「丫頭?」
「老師!」卡迪娜冶不防抓住了米迦勒的手:「你剛才說我最遲要在什麼時候離開人界回天堂?」
袍被她突來的異常舉動嚇了一跳,立即反射性答道:「明晨天亮以前。」
換言之,她能留在人界的時間剩不到二十四小時了。
卡迪娜感到一陣慌亂。
「怎麼,能回家了你不高興嗎?」他實在搞不懂卡迪娜在想什麼。記得幾個月前,她還天天吵著要回天堂,怎麼這會兒真的能回去了,她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高興呀!當然高興。」卡迪娜裝了個假假的笑容後,便失魂落魄的望著雲下的人界,不再開口。
米迦勒喊了她幾次,發現她對自己的叫喚充耳不聞。他深知卡迪娜若是打定主意不理人,那就是上帝下命令,她也不會看他一眼,脾氣拗起來比鑽石還硬!
莫可奈何的歎口氣,米迦勒拍拍背上的羽翼回天堂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事情都來得這麼突然,都這麼毫無預警!?
她再望了一眼一排排如火柴盒的樓房及細若針尖米粒的人車。
人界……我好不容易才適應了這裡,並漸漸喜歡上這裡,在這時候,卻又突來一句話把我召回去!天父,您是不足太自私了點?
卡迪娜忿忿的咬著下唇,一掌拍散了身邊的浮雲,微紅的眼眸裡有怒氣、有無奈、有不捨,還有一滴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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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五顏六色的細綵帶及片片紙花伴隨著清脆的爆響聲,自志村手上的拉炮噴了出來,把小蓓和幀譁蛋嚇了一跳。
「志村!你很缺德耶!」幀譁蛋拍去身上的碎紙層,極不滿的瞠道。
「算了吧!」小蓓從容不迫的啜了口果汁,把她按回椅子上:「你幾時看他有德過了?」
「對嘛!」志村壓根兒不把她的嘲諷放在心卜,反而十分贊同。
「你沒聽說過『男子無德便是才』嗎?」
小蓓身為國文小老師,自然不會放任他胡扯下去。
「款,應該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才對吧!?」
「這叫做『志說新語』,『志村說』!」
看他這副鋼釘都打不進去的厚臉皮相,幀譁蛋不由得啐道:「不要臉的神經病!」認識志村,是她這一生中最大的敗筆。
「小蓓,老師跟家長們呢?」班頭領著一位甫入花坊的媽媽,神色匆忙的問道。
「二樓花藝教室。」
「謝謝。」
待班頭走後,小蓓頗同情的說道:「她好辛苦哦!又要端水又要送茶點。」
「對呀!誰叫她手氣背,會被老師抽中當招待。」志村串災樂禍道。
幀譁蛋賊賊的掃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挺悠哉的嘛!」
跟她有好默契的小蓓旋即動作,將一個盛滿糖果的盤子遞給志村。
「去幫幫她吧!臨時義工。」
「你憑什麼叫我去?」志村不滿的放下盤子。
小蓓聞言,立刻霸氣的瞪著他:「嘿,這裡是我家耶!這次同樂會的主辦人也是我耶!請問我憑什麼叫你去?」
志村一呆,有道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他就算不爽也沒資格有意見。
「主人了不起啊!?……明年我也要當主辦人……」他雖嘟嚷著,但仍是乖乖拿起盤子當小弟去了。
須臾,冬粉環視著人丁稀少的同樂會場,不由得問道:「嘿,女孩們,咱們班上的人類就這樣而已嗎?」
「當然不止。」
「我想……他們大概有事不能來吧!」善解人意的小蓓體諒道。
「會有什麼事比同樂會重要啊?」
「哈,那可多著咧!」幀譁蛋如數家珍的細點起來:「有打球、K漫畫、打電動、約會、看電視、聽音樂、睡覺、還有……」
「我是大帥哥!」
「對,他是……」等一下!三個女孩狐疑的回過頭,果然看見身後那叢花海中,不知何時多出一顆蠢呆的「德華頭」跟一面鏡子。
「阿崎!」冬粉好氣又好笑的瞪著他。「你怎麼跟蟑螂一樣神出鬼沒?」
「就是說嘛!你沒事兒躲在花裡幹什麼?小蓓家的花都被你糟蹋掉了啦!」幀譁蛋著實為那些無辜的花兒感到不平。
「你這個蛋懂什麼!?」阿崎順手抽了朵紅玫瑰別在領口:「這叫做『人比花嬌』!」
冬粉很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呵欠,吐槽道:「我看,『一朵鮮花掃在牛糞上』比較合適。」
「真是一群沒有審美觀的傢伙!」阿崎一哼,踩著自已以為很帥的恰恰舞步走了。
「我覺得他有必要去精神科做檢查。」
「錯了!」冬粉不贊同的搖搖頭:「應該直接關進瘋人院!」
「好了啦!你們兩個。」小蓓面帶微笑的制止這兩個掰得不亦樂乎的女孩,匆然問道:「你們不覺得少了誰嗎?」
幀譁蛋環視著花店,突地一拍掌:「我知道,是咱們的公主與王子——」
「小優、任劘焰!」
「是誰在叫我們呀?」說曹操、曹操到!如春花坊玻璃門上鈴聲未歇,坊內就已多了一雙人影。
「死小優,你遲到了!」幀譁槌著卡迪娜的肩,佯作生氣的瞠道。
「惡習不改!」冬粉隨即加入了吐槽行列。
「我記得你開學時也常遲到!」
卡迪娜無辜的攤攤手,「沒辦法,我真的有事嘛!」
「別假了!連這麼重要的同樂會你都敢遲到!?一定要處罰!」
「處罰!?不要啦……」
「安啦!我們不會太過分的!」幀譁蛋隨即向小蓓眨眨眼睛。
「OK!」接到了指示,小蓓立刻飛奔上二樓,不一會見,她又回到了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隻托盤。
托盤中擺了三隻透明的塑膠免洗杯,在花坊橙黃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了許多絢麗色彩。
卡迪娜望著杯中淡紫紅的液體,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麼?」
「按照我小蓓的規定,遲到的人要罰酒三杯!」
「大姊,你有沒有搞錯!?我們未成年耶!應該不能喝酒吧!?」卡迪娜話方說完,就聽到一段「仗義執言」由身後傳來。
「衛務優,你別聽她亂蓋,這個才不是酒,是果汁啦!」志村手持一隻開封過的玻璃瓶,活像個揭曉陰謀的大偵探。
「這上面全是英文,你是怎麼知道的?」冬粉看看上面如毛毛蟲般的英文草書,十分不解道。
「對嘛!我怎麼不知道你英文造詣有這麼好。」小蓓本是想開開好友衛務優的玩笑,誰曉得竟會殺出個討厭的志村攪局,因此她會不快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個簡單!」志村得意非凡的咧嘴笑了起來:「傚法神農嘗百草,喝喝看不就知道了?」
「你喝過了!?」幀譁蛋立刻瞪大了眼睛,暗中,她向小蓓悄悄打了暗號,示意她看著自己「表演」。
「是啊,香香甜甜的,味道不錯哦!」志村咂咂大嘴,舉了舉所剩無幾的空瓶,一副意猶末盡的模樣。
「天啊——那個是真的酒耶!」幀譁蛋誇張的扯仕志村的衣領:「而且還是余叔叔珍藏了二十幾年的老酒耶!你不想活了嗎?」
志村聞言,立刻狐疑的回頭看小蓓,期望能得到別的答案,豈料,她竟是一臉凝重的點點頭。
事實上,小蓓是強忍著發笑的衝動演出這場戲,誰叫志村老愛多事,不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那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冬粉端詳了酒瓶半晌,匆在瓶身上尋到了一串數字。
「一九七一年。」這回換她幸災樂禍的笑道:「志村,你這次真的玩完了!」
「那我該怎麼辦!?」他驚慌失措的望著小蓓,企圖能得到諒解。
「當然是去向我爸道歉!」
「不要,我會怕!」志村想到虎背熊腰的余叔叔,不禁打了個寒顫。
「還不都是你自找的!?活該!」冬粉把酒瓶丟給他:「快去啦!你沒聽過『自首無罪,抓到雙倍』嗎?」
眼見大勢已去,難有挽回的餘地,志村只好認命的歎口氣,打算去跟小蓓的老爸道歉。
「等一下。」
「你要去幫我求情嗎?」志村興奮的望著小蓓,彷若在黑暗中見到一線曙光。
「才不是。」小蓓邊答邊動作,將酒瓶塞進了志村後面的領口。」這是幹嘛?」他一頭霧水的看著她。
小蓓笑了笑,有道是:學以致用。這句話一直是余小蓓的最佳座右銘。
「負『瓶』請罪呀!」她的話引來了幀譁蛋和冬粉非常沒形象的大笑。
志村闖下大禍,又被一幫女生訕笑,心裡雖嘔,奈何自知理虧,只好認栽的摸摸鼻子閃人了。
「小蓓,那個真的是一九七一年的老酒嗎?」卡迪娜問道。
小蓓和幀嘩蛋交換了個狡黠的笑容,道:「瓶子是一九七一年的沒錯。」
「那內容呢?」這出「陷害陰謀」的主策畫——幀譁蛋立刻模仿了電視上廣告的口吻回道:「愛之味洛神花茶,喝了會漂亮唷!」
「你們好壞哦!」嚴格說來,這幾個偶而要小手段整人的女孩跟卡迪娜還真是挺「志同道合」的呢!
看著她璀璨的笑容,一直保持緘默的任劘焰不禁皺了皺眉頭。方纔他已從她口中得知了她將離去的消息,他不明白,她難道就沒有一絲不捨,微許眷戀嗎?否則,她為什麼能笑得這麼開心?
倏地,一隻厚實的手拍上了任劘焰的肩頭——
「阿焰,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任劘焰回頭看了河馬老爹和菜蟲一眼,心不在焉的搖搖頭。
「沒什麼。」他的前腳還沒跨穩,立刻就被菜蟲拉了回來。
「少來,心裡有事對不對?」菜蟲雖是出自一片關心,只可惜那不高明的說話技巧總令他弄巧成拙。
任劘焰拍掉他的手,極不悅的回答:「就算有也不要你管。」他雖明白菜蟲是古道熱腸,不過他向來討厭別人雞婆,尤其是在他情緒不佳時。
河馬老爹一看苗頭不對,連忙站出來打了個圓場:「好啦好啦!人家也是關心你,不說就算了……菜蟲,告訴你多少次了!?講話不要那麼沖,你偏不聽!」
「又是我不對羅!?」菜蟲指著無辜的自己,大是感到冤枉。
任劘焰懶得聽他們廢話,只是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拿起一杯果汁踱往花坊另一端。
「他今天吃錯藥了嗎?」
「我哪曉得。」河馬老爹聳聳肩,目光不經意掃到正和幾個閨中密友嬉鬧的卡迪娜。
「不過有個人可能知道!」
菜蟲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臉上的疑惑頓時轉為笑容。
「咳,不好意思。」河馬老爹清清喉嚨,有些神秘的說道:「不知衛務優能否借用一下?」
「我?」卡迪娜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不曉得這兩位老兄葫蘆裡賣的是啥藥。
幀譁蛋實在看不過去,倏然一個挺身擋在她的前面:「臭河馬,你到底想幹嘛?最好說清楚!」真是好一個「誓死護友」的巾幗英雄。
「唉唷,與你無關啦!少管閒事好不好?」菜蟲耐不住性子,開口幫了河馬老爹一句,結果,不幫還好,這下子引來的反彈更是精采。
「喂,小緩是我們的朋友耶!什麼叫與我們無關?」
「對嘛,人家小優是『名花有主』,我看你們兩個還是少打她的鬼主意吧!」
「河馬,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戲』,虧你平常跟任劘焰的交情還不錯……」
唉,難怪有人說女人是最難纏的動物!河馬老爹怒視菜蟲,埋怨因他的多嘴,以至讓自己處於這種恐怖的「疲勞轟炸」中。
「各位小姐,你們說夠了沒呀?」卡迪娜啼笑皆非的看著這幾位「熱心」過頭的朋友。
貓仔眨眨一雙明眸,頗不以為然。「小優,我們是為了你好耶!」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向那兩位來「借人」的老兄問道:「河馬老爹,菜蟲,你們借我要幹嘛?能不能先講明白?」
「是有事需要你幫忙……」他看見卡迪娜身後那票目露凶光的「護友使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未等卡迪娜做出回答,冬粉便搶先一步為她下了決定。
「不方便!什麼事這麼秘密,不能在這裡說?」
「沒關係啦!冬粉,我去一下下又不會怎麼樣。」卡迪娜婉轉的制止她再爭下去。
幀譁蛋略理了理一頭短髮,大不解的嘀咕道:「怪河馬,真不知道他那顆馬腦袋在想什麼!」
「哎呀,這還不容易!?」小蓓悠哉的K掉一粒金莎巧克力,「用老招術嘛!」
逼供!
三個女孩聞言,立刻露出了會意的微笑。
就在此時,通往二樓才藝教室的樓梯倏然傳來了一聲怒吼——
「余——小——蓓——」
可想而知,方才去「負瓶請罪」的志村兄回來了!
「喔哦。」小蓓頑皮一笑,拉起幀譁蛋打算開溜,「東窗事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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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河馬老爹和菜蟲神秘兮兮的把卡迪娜拉到一叢高過人的觀葉植物前,悄聲道:「我發現阿焰有點不對勁。」
「豈止是不對勁!?」菜蟲對他的措詞小有意見。
「他簡直到了『植物人』的境界!」
這未免太誇張了吧!?卡迪娜狐疑的望著菜蟲。
「喏,不信你自己看——」他指指左前方的盆景堆。
果然,萬綠叢中一點黑,他老兄似乎正在和一堆植物比賽站衛兵。
唉,這傢伙就是不懂得考慮別人的感受!她秀眉微蹙,輕輕丟下一句:「交給我處理。」
倚著透明的玻璃窗,冬夜的寒冷彷彿直沁入他的骨子裡。很久了,任劘焰從不曾感到如此……應該算是悲傷吧!
「嘿,你站在這裡不怕被人買走嗎?」
聽到她清脆的嗓音,任劘焰立刻從自己的沈思中回過神來,目光正好迎上她不變的笑臉。
「什麼意思?」
卡迪娜指指他頭頂上方的海報。
(孔雀椰子大特價,一棵六百兩棵一千,欲購從速!)
「我長得很像孔雀椰子嗎?」任劘焰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連一點開玩笑的興致也沒有。
「不像。」或許她不該告訴他要走的事實。看著他如此沈默,卡迪娜的心裡雖不好受,但她仍感到慶幸,這多少證明了自己在他心中還是佔有份量的,尚不論是愛情抑或是友情。
「能回家了,你一定很高興吧?」任劘焰淡淡說道。
她苦笑一下,搖了搖頭:「不盡然。」
「為什麼?」
卡迪娜望向那堆正為了「葡萄酒事件」瞎鬧不休的人,緩緩答道:「少了你,少了他們,我想我一定會很無聊的。」
「可是,你還有一群已經認識幾百年的死黨,不是嗎?」
「是沒錯啦!」卡迪娜的眼波流轉著一份頑皮:「不過,他們都比不上你這個獨一無二的善良惡魔!」
被她這麼一捧,任劘焰不由得紅了雙頰,喉嚨更是像哽了什麼東西般吐不出半個字,只好傻傻的看著她淺淺的笑容。
「笑一個吧!」
「呃?」任劘焰對她突來的話怔了半秒。
卡迪娜指指腕上的表,道:「現在已經八點了,我能留在人界的時間剩不到十小時,你就非要在這個時候要酷不可嗎?」
「我……」任劘焰俊秀的臉上閃過一抹愧歉。
「還是說,你巴不得我快回天堂,所以故意不理人?」
「我沒那個意思!」任劘焰反射性地扣住她的手臂,生怕向來說到做到的她會在一瞬間離他而去。
開玩笑,他留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巴不得她快回去!?
「那為什麼不開心點呢?」卡迪娜睜著一雙動人的湛茶色眼眸,由衷說道:「我喜歡你的笑容。」
她的話在任劘焰的心湖激起了無數圈漣漪,良久揮之不去。
他果然乖乖露出一個足以讓卡迪娜醉上四天三夜的帥氣笑容。
「這樣可以嗎?」他又恢復了往日的自己,故意擺了個屬酷的Pose。
「滿分!」
「那當然!」任劘焰一拂瀏海,黛青的瞳眸中有玩笑、有認真,「我這個『魔界第一大帥哥』可不足浪得虛名的!」
語畢,兩人立刻笑了開來。
菜蟲聽到笑聲,回頭正好看見了他們倆開懷暢笑的畫面,驚訝之餘仍不忘「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河馬、河馬……你看!阿焰他……」
河馬老爹嚥下嘴裡的零食,得意非凡的拍拍菜蟲的肩:「我說得很對吧!?找衛務優準沒錯!」
「我現在知道什麼叫『心病還需心藥醫』了!」菜蟲有點羨慕的咕噥道。
只不過,「好景」往往會被某些殺風景的人事物妨礙,就在菜蟲語句方歇時,不甘寂寞的志村立刻跑到任劘焰及卡迪娜之間摻上了一腳。
「原來你們躲在這裡談情說愛呀!?哎喲喲——!」
任劘焰自知能與卡迪娜相處的時間不多了,他實在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個白癡身上。
「沒你的事,走開啦!」任劘焰不耐煩的揮揮手,卻忘了手上街握著一杯未喝完的果汁,只聽嘩啦一聲,杯中的果汁全吻上了志村的大臉。
「哇!志村,你變成郭富城了耶!」冬粉頑皮的揶揄道。
他嘟著大嘴,接過貓仔遞來的濕紙巾,「我比較喜歡劉德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志村甩甩手,制止任劘焰說下去。「算了算了,反正現在是個愛情至上的時代,見色忘友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嘛!」他雖表現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但是那張「刀子嘴」依然不饒人。
任劘焰和卡迪娜分別丟了一記白眼給他,卻不再多說些什麼,兩人心事重重,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愛情,有可能嗎!?
「各位,看我找到了什麼!」小蓓興沖沖的由儲藏室推來一個黑色物體,正好為他們突來的沈默做了不留痕跡的掩飾。
「伴唱機!?」大夥兒一古腦的湊了過去。
冬粉上前看了個仔細,手在上面一拂,一片灰塵立刻揚起。「哇靠,還是古董級的耶!」
愛唱歌的河馬老爹聞訊,立刻拋下一桌糕點跑了過來:「哎呀,管他古董級,還是輔導級、限制級,能唱就好了啦!」
「問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唱呀!」
須臾,一陣熱烈的討論立刻展開來,奈何那個「古董」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開口,著實把想大展歌喉的河馬老爹急壞了,不時給它幾個巴掌「訓誡」一番。
卡迪挪挨到任劘焰身邊,低聲問道:「你看那台機器還能用嗎?」
「太老舊了,不大可能。」
「可是,那不是很掃興嗎?」
劘焰聳聳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匆地,他若有所思的頓了頓,續道:「不過,若是給它『加工』一下,或許就能用了!」
居然現在才想到,真是……卡迪娜自然明白他所謂的「加工」指的是啥東東。
「你辦得到嗎?」她故意裝出一副不相信的嘴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敢瞧不起我?」法力被封又不是他的錯,想他在魔界時也是這行的高手之一,倘若連這芝麻豆點的事都不能處理,那他不如買把麵線上吊算了。
「當然不,我只是擔心你又會『出狀況』而已。」卡迪娜對他上次不過是施個「驅逐咒」,就突然變身為「Badboy」的事可是記憶猶新。
「出狀況?不會啦!這種小事不過足舉手之勞……」
驀地,他的耳邊傳來了河馬老爹的叱喝聲:「小蓓,你家的伴唱機怎麼這麼爛啊!?」
砰咚!可憐的古董伴唱機又吃了他一腳。
「喂!你很粗魯耶!」幀譁蛋不由得為那無辜的古董伴唱機打抱不平。
「照你這種踢法,好的也給你踢壞了啦!」
「劘焰,我奉勸你還是快救它吧!那機器要是再讓他『蹂躪』下去,恐怕就是連我們都回天乏術了!」她邊說邊往花坊另一頭小躍了幾步。
「嘿,你上哪去?」
卡迪娜回首,朝他嫣然一笑:「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免得你『出狀況」』又波及到我。」
真不給面子!任劘焰略帶點無奈的看著她伶俐的身影。不過說也奇怪,他就是喜歡她這有點頑皮,偶爾耍些小聰明的調調。
這個俏天使雖完全粉碎了他對天使的印象,但也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偷走了他的心。
唉,只可惜她明天就必須離開了!
想到此,任劇焰的心頭漸漸沈重起來。回頭看那票仍為了一台廢鐵爭鬧不休的同學,他輕輕一彈指——
嗡——伴唱機倏地發出聲音,把眾人嚇了一跳,隨即,顯示電源及其他功能的小燈也亮了起來。
「好神奇喲!竟然能用了!」大夥兒著實為這神奇的景象稱奇不已。
哼,一群無聊又無知的人類。任劘焰頗為同情的搖搖頭。
「哎唷,你真的成功啦!?」卡迪娜故作驚訝的看著他。
「廢話,這等小事豈能難得倒我!?別忘了我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背後的盆景突然一陣窸窣,冷不防一條人影蹦了出來。
任劘焰反射性的護住卡迪娜,而唱得正快樂的河馬老爹等人也疾止住了歌聲——
「怎麼又是你啊?」看到了來者,冬粉的臉孔立刻板了起來。
原來,那位將孔雀椰子拿來練「草上飛」的仁兄不是別人,正是輕功可以媲美蟑螂的「無敵自戀狂」——阿崎。
「嘿,你幹什麼……」冷不防,阿崎搶過了河馬老爹手上的麥克風,清清喉嚨後道:「各位,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又來了!卡迪娜訕訕地朗聲問道:「是不是那句『我是大帥哥』呀?」
「錯!」出乎意料的,阿崎比了個超大的叉叉。「我要講的是本年度最——重——要的頭條新聞!」
「哦!?真的嗎?那你快說!」志村一聽到「頭條新聞」,高昂的「職業狂熱」立刻被激了起來,瞧他,連紙筆都準備好了,就等著記阿崎所謂的「頭條新聞」。
「它——就——是——」為製造緊張懸疑的氣氛,以及吊足大家的胃口,阿崎還是先嚥了口口水才揭曉謎底:「我是超級大帥哥!」
眾人幾乎聞之昏倒。
「拜託!這跟『我是大帥哥』有什麼差別?」
阿崎啪的一彈指,很厚臉皮的狡辯道:「當然有!後者比前者多了『超級』二字!」
唉,真受不了他!大夥兒都懶得和阿崎再扯下去,免得別人說自己和這個無聊客一般見識。
小蓓算了算日子,突然說道:「好像下個禮拜就過年了耶!」
「是啊。」
「那你們有沒有什麼新年新希望呢?」她很感興趣的看著眾人。
結果,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寧可大眼瞪小眼也不願打頭陣。
「喂,隨便掰也行啦!反正又沒人規定『希望』要很實際。」小蓓看沒人肯發言,忙不迭補充道。
「好吧,我先說好了。」菜蟲不願讓場面冷卻,換上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續道:「和平、奮鬥、救中國!」
「什麼!?」眾人一臉錯愕的看著他。
須臾,河馬老爹對他的話頗不認同。
「我還反攻大陸,解救同胞咧!你頭殼壞掉啊!?你當現在還是五O年代嗎?」
菜蟲聞言,兩隻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不甘示弱的回道:「你這是什麼話!?你不是中國人嗎?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現在台海危機重重,我們豈能坐視不理!?想當年黃花岡七十二烈士拋頭顱、灑熱血……」菜蟲滔滔不絕的從國父革命講到八年抗戰,當場給河馬老爹上了一堂歷史加公民課。
「天哪,他既然這麼愛國,我看乾脆把他送到前線去算了!」幀譁蛋提議道。
小蓓哼了哼,對她的話一笑置之:「拜託,他連自願提前入伍的年齡都不到,去前線能幹嘛?勞軍嗎!?」
孰料,貓仔眨眨靈活動人的雙眸,竟一本正經的附和道:「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他本來就很具『娛樂性』!」
等那三個女孩掰完了之後,志村才道:「我倒是有個新年新計畫……」
聞其言,一群好奇寶寶立刻湊了過來。
「就是在網路上成立一個專供『IBM族』交換消息的小站。」
方被強迫上完一堂「歷史+公民」課的河馬老爹聽了他這番話,不禁問道:「可是,光憑你這只會注音中文輸入、玩接龍、踩地雷都會連爆十次的程度,有可能嗎?」
只見志村老神在在的拍拍胸脯,胸有成竹的保證道:「安啦!只要有我老哥、老姊在,絕對沒問題!NO——problem!」
「原來你老哥、老姊也是做這行的喲!?」
「那當然!我們家三兄妹是『IBM三人組』!我是『IBM』,我姊是『BMW』,至於我大哥,啊哈!那更不得了,他是『SM』……」
SM!?天,這個代號還真夠噯昧的了!
離志村最近的冬粉忙不迭退了一大步:「志村,沒想到你哥竟然有這種嗜好……」
隨即,大夥立刻很有默契的四散開來,臉上均保持著戒備的神情,彷彿志村也會突然給他們「天外神來一鞭」似的。
他們這番舉動,可把志村氣得直跳腳。
「喂,你們這些人思想純潔一點好不好!?我說的『SM』是指『SupercolossalMouth』,超級巨嘴的意思啦!與日本那種限制級的『SM』無關啦!」
「款,早說清楚不就好了嗎?」眾人鬆了一口氣。
小蓓對剛才那兩個男生古怪的「新年新希望」實在不甚滿意;於是改把問題丟給了卡迪娜:「小優,你的新年新希望呢?」
「我啊。」卡迪娜沈吟半晌,臉上的笑容憑添了幾許淡淡的苦澀。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任劘焰不由得為之一悸,在場這麼多人,唯有他真正明白她話中的含意。
這麼說,她一點也不想離開羅!?他的心頭突然湧起一股悲喜難分的情緒。
任劘焰雖不敢肯定在這平凡紛亂的人世間,到底有什麼值得她留戀,但是,他希望會是自己。
「哦!?」冬粉調侃笑道:「你想和誰共嬋娟啊!?」
卡迪娜一雙明眸隱不住濃濃笑意。「你說呢?」
志村賊笑的看著任劘焰,存心糗他。
始料未及的是,這回他不再逃避,俊俏臉上沒有笑逗,只清楚明白的回報志村:她是我的,你有意見嗎?著實反將了這個「多事仔」一軍,這下子,窘迫又吃驚的人可換成志村了。
「喂,你們兩個大男生在眉來眼去什麼呀?」冷不防,河馬老爹從他們身後的花叢探出頭來。
「唉!你搞什麼啊?我家的花不能拿來玩躲貓貓啦!」小蓓氣急敗壞的把他由那叢價格不便宜的百合中拖出來。
河馬老爹一臉無辜的摸摸平頭:「我跟阿崎學的嘛!」
「你不能學點別的嗎?學這個幹什麼……」她心疼的抬起滿地的香水百合。
「好啦,別氣了!」卡迪娜極具親和力的笑容軟化了小蓓的怒氣及河馬老爹的尷尬,她打圓場道:「你該慶幸我們偉大的副班長——陳世欣沒來,否則你家的花坊可能就得關門大吉了!」
嗯,沒錯!大夥兒贊成的點點頭。
試想,如果讓那個「超級武俠癡」來,實在難保他不會把這花團錦簇的花坊看成練武聖地,抑或什麼「絕情谷」、「九華山」之類的。到那時候,可不止是「麻煩」二字而已羅!
「各位,你們到底還要不要唱歌啊?」幀譁蛋話方說完,手上的麥克風立刻沒了影兒,被「歌癡」搶了去。
哼哼唱唱伴隨著歡樂歌曲,真正的狂歡現在才開始!
寒冬的夜雖冷風颼颼,但倚街而立的「如春花坊」卻洋溢著暖暖的友誼。一份屬於年少的熱火,吹不熄、散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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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時,二十三班的同樂會在眾人的歡笑聲中完美落幕。卡迪娜和任劘焰離開了花坊,步往任劘焰借住的公園。
今夜……將是最後一次用腳在地上行走了!半年來,卡迪娜已逐漸習慣了「腳踏實地」的生活,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人類。
其實,當個人類也沒什麼不好,只要能和任劘焰在一起。卡迪娜不敢求來生,倘若自己是個人類,至少能在他留於人界的一百年與他相依相隨。
只羨鴛鴦不羨仙……她輕笑。
卡迪娜抬頭望定了暗黑的天幕,少了一輪明月,滿天星光更顯燦爛。
「你知道嗎?」她的目光仍留在那珍珠般的星子上,被任劘焰輕握住的手若離若握。
「強顏歡笑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
「那你為什麼……」
「我不想掃大家的興,不想像那台『加工』前的古董伴唱機一樣。在團體中,個人的影響力是不容忽視的,我們不能那麼自私。」
任劘焰微頷首,「你說的有道理。」他的手握緊了些,寬厚的掌拳握住她的柔荑,不捨得放鬆。
卡迪娜淺淺地笑了笑,此刻,深濃的離愁已佔滿了她的心扉。
看開點吧!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沒多久,公園的大門已近在眼前,卡迪娜突然回過頭來:「劘焰,你去幫我買飲料好不好?」
「飲料!?」奇怪,她平常不是不沾人界食物的嗎?怎麼這會兒突然想喝飲料了?任劘焰敏銳的「惡魔感覺神經」開始發出懷疑的訊號。
「對,我想暍可口可樂!」她的神情仍是毫無異狀。
猜不透她的心裡在想什麼,任劘焰不由得躊躇起來。
「可是……」絕非他不願跑腿或沒錢去買,而是他害怕,害怕她會在這短短的空檔時間不告而別。
慧黠的卡迪娜自然看得出他的疑慮,她輕笑,正中下懷的說道:「你放心去吧!我才沒那麼老奸!」
「真的嗎?」任劘焰故作了個「我很懷疑」的表情。
卡迪娜聞言,掄起了粉拳作勢要修理他:「敢不相信我!?」
「好啦好啦!我相信……」他忙不迭高舉了雙手投降。「凶暴天使……」
「你說什麼!?」
「沒沒沒……我說今天星星好漂亮……」
「哈啦」完畢後,任劘焰換上一副較嚴肅的臉孔,輕握住她略顯冰涼的雙手。
「我去買可樂,你不准偷跑!乖乖等我回來,嗯……」他拂去她額上一綹散發。
卡迪娜以笑代答,眷戀著他深邃的瞳眸,透過那片墨綠,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臉上快撐不住的笑靨。
等任劘焰的身影漸沒入夜色,她臉上的笑亦悄然退去。
「呆魔。」卡迪娜輕歎口氣,語氣似瞠似無奈,「你難道沒發現,我根本沒有答應你不偷跑嗎?」
她變出一封潔白的信箋,在手中端詳了幾秒,倏地一轉身,往小涼亭的方向飛奔而去。
得快點!再遲,等任劘焰回來就走不了了!她在心底催促著自己。
其實,卡迪娜壓根兒不想這麼早回去,距離她的底線時間——天亮至少還有四、五個小時,要不是還得去找卡布裡豆豆,她才不會……
咦!?遠遠地,卡迪娜發現小涼亭中燃起了一盞溫暖的燭光,走近一看——那團肥肥的白身影不正是卡布裡豆豆嗎?
「卡布裡豆豆!?」卡迪娜看它坐在石桌上不發一言,心裡不由得感到反常,她以為這個好吃的調皮鬼肯定又不知道瘋到哪兒去了!
卡布裡豆豆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兩隻長耳朵垂在桌面上,更顯出落寞。
仁迪娜關心的摸摸她的頭。「怎麼了?」
「……」
「看,我幫你帶了一大堆零食耶!」她將一個裝滿糖果餅乾的塑膠袋在它面前晃了晃,希望能引起它的注意。
可是卡布裡豆豆並沒有如她預料中的跳過來大快朵頤,仍是苦著一張臉,可憐兮兮的凝望著涼亭外的黑暗空間。
「不舒服嗎?」卡迪娜輕繞到它面前。
卡布裡豆豆搖搖頭,細細的眼角不知何時多了一層淚光:「卡迪娜……我們要回天堂了,對不對?」
「你知道了!?」
「嗯!」它用力的點點頭,晶瑩的淚珠也順勢滾落臉頰。
「你跟米迦勒老師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淚水漸漸沾濕了卡布裡豆豆身上的白毛,卡迪娜掏出一張面紙拭著它的眼角,不知該如何安慰它。
「卡布裡豆豆怎麼了?」還未踏進涼亭,任劘焰便看到了滿臉淚痕的它,近半年的相處,使他對卡布裡豆豆的關心之情不亞於卡迪娜。
「劘焰——」它一聽見任劘焰的聲音,二話不說立刻跳到他胸前,抓著他的衣服嚎啕大哭起來:「嗚……我好喜歡人界……人界好好玩又有好多東西好好吃……我不要回天堂啦,哇——」
卡迪娜呆了兩秒,她帶了卡布裡豆豆這麼久,從沒見它哭泣過,嘖!真是不「哭」則已,一「哭」驚人。才一會兒的功夫,任劘焰的衣襟就已濕了泰半。
他拍拍卡布裡豆豆的頭,輕聲安慰:「唉,你先別哭嘛!」
「哇——」它哭得更大聲了,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傻傢伙!」卡迪娜把哭得浙瀝嘩啦的卡布裡豆豆抱進自己懷中。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就算我們現在不走,但我們總有一天得回去吧!?」
「可是……可是……」它甩甩淚珠,望向身旁的任劘焰,哽咽問道:「我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劘焰了?」
「這……」卡迪娜咬著下唇,無法給它答覆。因為,她同樣捨不得任劘焰,以及二十三班那票令人難忘的人類好友。
「誰說的!?」任劘焰突來的語句清朗且堅定:「只要我們都活在這世上,就一定有再見面的一天!地球是圓的,就算你們不到人界、魔界找我,我也會去天堂看你們!」
卡迪娜本想開口,卻被他用目光制止。
到天堂來看他們!?卡迪娜十分明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憑他一介魔子,要到天堂談何容易!?除了人界,他們沒有別的地方能見面。
可是,人界也不過是任劘焰反省的地方,他仍有他的故鄉、他的世界。縱使千百年後,卡迪娜能有機會再次踏上人界,一樣也找不到他。
她不相信人類所謂的「緣分」,遇到任劘焰,是巧合;愛上任劘焰,卡迪娜只能說,是主宰一切的耶和華父神開了她一個天大的玩笑吧!
「真的!?」卡布裡豆豆望著他,眼淚說停就停,活像個收放自如的水龍頭。
「一定!」他向它保證道。
「那……我們來打勾勾好不好?你不能反悔喲!」
「好。」任劘焰伸出小指,與它打了約定的勾勾。「我絕不反悔!」
「太棒了!」卡布裡豆豆終於破涕為笑。
卡迪娜投給任劘焰一道感激的目光,他揮揮手,表示算不了什麼。
其實,任劘焰自己也清楚,方纔的話不過是戲言一則,純粹足在哄那個天真的小傢伙罷了。要他去天堂!?哼!還是別傻了吧!
看它不再愁容滿面,卡迪娜著實放心不少。暗地裡,她將那封本想留給任劘焰的告別信化成了碎紙層,任由夜風捲去。
或許她應該感謝卡布堅豆豆吧!托它沒有亂跑的福,卡迪娜可以在任劘焰身邊多待幾小時了。
「卡布裡豆豆,桌上的塑膠袋裡有……」不等她說完,卡布裡豆豆就已大吃了起來。
看著它實在誇張的吃相,任劘焰莫可奈何的搖搖頭:「唉,江山易改——」
「本性難栘!」卡迪娜有默契的接上下一句。
「對了,你的可樂。」他拋給她一個紅色鋁罐,隨即又對吃興正濃的卡布裡豆豆問道:「我買了烏龍茶、柳橙汁、雪碧和咖啡,你要喝什麼?」
「我都要!」
「不行!全被你要了,那我喝什麼?」
可樂雖甜,但是嘗在卡迪娜口中卻多了一絲苦澀。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卡迪娜深深地望了正和卡布裡豆豆爭奪雪碧的任劘焰一眼,無限傷感在心頭蔓延。那對濃眉,那雙墨綠眼眸,還有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這些都將成為她最珍貴的回憶。
突然,她億起了一首道訴離別的流行歌曲,淺顯的歌詞旋律在心頭響了起來——
不要問不要說
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一刻
偎著燭光讓我們靜靜的度過
莫揮手莫回頭
當我唱起這首歇
怕只怕淚水輕輕的滑落
幾許愁幾許憂
人生難免苦與痛
失去過
才能真正懂得去珍惜和擁有
情難收人難留
今朝一別各西東
冷和熱
點點滴滴在心頭
願心中永遠留著我的笑容
伴你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詞/丁曉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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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明,石桌上的蠟燭早已燃盡,朝靄透著一片迷濛的淡紫色。酒足飯飽的卡布裡豆豆早已在卡迪娜懷中沈沈睡去。
任劘焰深情地望著身邊沈默已久的卡迪娜,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感受到那千萬分的不捨。
「你……真的非走不可嗎?」
「嗯。」以前卡迪娜常在小說上看到「生離死別」,只是當時完全無法體會這種與真愛的人別離,連能否再見都是未知數的感受,反而對此一笑置之,現在她才明白,原來這是如此的痛苦。
任劘焰不死心的追問:「可是,你就這樣平白無故走掉,那學校和班上同學呢?你要怎麼交代?」
「不必任何交代,我不是人類,本來就不該存在這個空間,所以自我離開的那刻起,所有有關我的資料都會消失,除了你以外,根本不會有人記得我。」卡迪娜輕描淡寫的說著,略顯冰冷的語調令任劘焰感到有點冷——他的心似乎在顫抖。
「卡布裡豆豆!」卡迪娜輕拍著卡布裡豆豆的臉頰。「起來,我們該回天堂了!」
卡布裡豆豆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聽到「回天堂」,它立刻清醒了過來。
「劘焰!」它抓住他的衣袖,仍不放心的叮嚀道:「你一定要到天堂來看我哦!千萬不能忘記,知道嗎?」
任劘焰頷首。「我知道!我不會忘記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卡布裡豆豆笑得很詭異,冷不防,它又像第一次見到任劘焰時那樣,跳起來在他的左頰上烙了一記吻。
「你怎麼又……」天哪!第三次了!他好氣又好笑的搗著臉頰。
「因為你很漂亮啊!」撂下這句話,卡布裡豆豆便已一個轉身先跳出涼亭,落跑去也!
「卡布裡豆豆!」卡迪娜沒來得及攔住它,只好悻悻然地瞪著那團沒人晨霧的微紅光點。
「敢放我鴿子!?等一下回天堂看我怎麼修理你……」
此時,東方的天空已淡透出微許的魚肚白,卡迪娜看了眼微亮的天色,不得不向任劘焰告別:「我真的得走了……這半年來,和你相處得很愉快,很高興認識你。」越到離別的時候,心底的話越難說出口,如果……他不是惡魔就好了,天曉得卡迪娜多想告訴他,她好喜歡他,好愛他——。
「我也是。」任劘焰頓了頓,續道:「不論我們是不是能在一起,我希望我們永遠會是……好朋友。」他實在找不出更適合的名詞形容他們現在的關係。
「當然,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或許是徹夜未眠的關係吧!她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乾澀。
「對了,有樣東西我一直忘了給你……」
任劘焰突然覺得脖子一陣溫暖,低首才知,自己的頸上已多了一條漂亮的長圍巾。
「它很適合你!」卡迪娜柔柔笑道,為他理好了圍巾。「就當作是我送你的惜別禮物好了。」
「再見。」不等任劘焰做出任何反應,卡迪娜已奔到了涼亭外,就在咒語即將衝出唇瓣時,「等一下——」身後傳來任劘焰的聲音。
卡迪娜回過頭,發現一道亮得刺眼的銀光正朝著自己疾飛而來,她伸出手,將銀光接個正著。
「這是——」張開五指,一條雕工十分精細的銀墜鏈正靜靜的躺在手心。
「當惡魔足齡時,都會有一條代表自己的墜鏈,這條綠寶石墜鏈是我的象徵。」
綠寶石!?卡迪娜把銀墜翻了個面,果然,墜子的中央鑲了一顆約莫兩公分的橄欖型綠寶石,和任劇焰的瞳孔是同一個顏色——一種謎樣的深墨綠。
「好漂亮哦!」
「送給你。」
「呃!?」卡迪娜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看看手中的墜鏈,再看看他認真的表情,不由得遲疑了半晌。
「不行,我不能收。」她把它塞回他的手中。
「它是你身份的象徵,太貴重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不,對我而言,再貴重的東西也比不上你。」不由分說,任劇焰將墜鏈掛上了她的頸子,心裡的情感再也掩飾不住,頃刻間化為千萬斛柔情。
卡迪娜再也忍不住,眼眶蘊藏了已久的淚潸然落下,心頭更是像打翻的調味架,悲喜難分、五味雜陳。
「你怎麼跟卡布裡豆豆一樣愛哭啊?」
「誰說的!」卡迪娜抹去淚水,努力平復情緒,只可惜塵封百餘年的淚腺像要撈本似的,依舊泫然不已。
「別哭,我說過我喜歡看你笑!」任劘焰拭去她的淚水,將她輕拉進自己懷中。看著他的愛笑天使成了淚人兒,任劘焰心中有一股好濃、好濃的酸楚,彷彿浸在醋中般蝕骨。
聽他這麼一講,卡迪娜的淚更難停止,偎在任劘焰的臂彎裡,她覺得再多的話、再多的理由都不重要也沒必要了,行動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愛你。」她自言自語般的低聲嚅道。
就在此時,璀璨的朝陽也一鼓作氣衝上了青天;天,完全的亮了。
明亮的晨曦令任劘焰眼睛一花,直到陽光不再那麼刺眼時,他發現,懷中已不復有卡迪娜的身影。
「卡迪娜!」任劘焰往天空望去,除了一成不變的湛藍外,哪有半點她的影子?
她,真的走了,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出他的視線和生活;但卻永遠走不出他的心房,以及回憶裡,那段一同嬉笑怒罵的日子。
從我離開的那刻起,所有有關我的資料都會消失……
憶起了這段話,任劘焰連忙變出上次親師懇談會時全班在教室前的合照,赫然發現,原本該是卡迪娜站的地方竟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他突然感到一陣心痛,反手彈指,照片立刻冒出一叢小火苗,沒多久便化成灰燼。
有股衝動,任劘焰真的好想到天堂去找卡迪娜,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可是……
他下意識摸了摸背上那對隱去的黑羽翼。
唉——任劘焰低歎口氣,頹喪的步回涼亭。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輩子他再也難忘卡迪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