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來,怔怔地看著眼前某人坐在地上生火,烤肉。火光之明亮,將她的面容映得分外秀美嬌俏,比起皇甫心蘭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不由得暗自感慨,如果這女孩能夠改掉邋遢習慣,像蘭妹一樣好好打扮,哪怕是梳整齊那頭亂髮也好,都一定會光彩四射,哪至於被人當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異類呀。
龍超雪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喂,你醒啦。」
說著,她把一隻山雞往他面前一伸,動作之大,險些把油膩膩的烤雞戳到他臉上。皇甫麟怒道:「你想戳死我啊??」
龍超雪說;「有的吃就不錯了。挑剔什麼,快給我接著!」
皇甫麟接了過來,她又繼續烤另外一隻。只見她嫌火小,用掌力催動火苗,輕輕一推,那火焰立刻竄起老高。皇甫鱗看得大驚,心想,這是什麼奇門怪招啊,怎麼這般古怪。
龍超雪見他目瞪口呆,就好心地解釋道;「這是氣之所在,反正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被那個『庸醫』一撥弄,就生出了這麼不是人的本事。你可別以為我喜歡這樣,我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擺弄得沒模沒樣。」
皇甫麟想她也許真的知道些什麼,就問;「你說,你是我師姐。難道,你也是馳騁山莊的弟子?」
龍超雪古怪地大瞪他一眼,驚叫道:「你不是吧?」
皇甫麟一臉的無辜,「不對嗎?」
龍超雪大歎:「完了,看來你是真的傻了。我要活剮了皇甫老兒和那小妖精。居然把你擺弄成這副模樣!」
皇甫麟思忖著;「皇甫老兒和……小、小妖精……」他一呆,隨即大叫道:「你、你是說師父和蘭妹?」
「喲,師父和蘭妹?好親熱的叫法呀。」龍超雪頓時冷了一張臉,「我告訴你,你是山間怪客萬雨來的弟子,師父有命,不得和名門正派那些所謂淑媛有所沾染,難道你忘了嗎?」她一時口快,忘記了皇甫麟現在記不得以前的事了,於是又改口道:「就算你忘了,我現在提醒你一聲。免得你自甘墮落,惹師父九泉之下暴怒,打雷劈死你這個不孝子。」
皇甫麟說:「原來你師父死啦?」
龍超雪忍無可忍,抬腳踢了一塊石子過去,「什麼叫你師父?那是我們的師父!」
皇甫群居然沒能躲過那一記飛石,無比老實地挨了一招後,吃痛捂著頭道:「口說無憑,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你——」龍超雪險些被他給氣死,咬牙切齒了半晌,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烤雞,「還給我,你不要吃了,你這個笨蛋蠢驢!」
她手法奇快,剛才的無心之踢都讓皇甫麟躲不過去,何況現在是有心搶奪,皇甫麟只覺眼前一閃,那只烤雞就改跟別人姓了。
他愣了一愣,無所謂地收回視線,倒是龍超雪不能平靜地盯著那只烤雞,奇怪得像自己搶了什麼怪物似的,劈頭大罵:「小子,你怎麼搞的,你不會跟我搶嗎?」
皇甫麟奇怪了,「是你不讓我吃的呀!」
「你——」龍超雪再度被他氣了個半死不活,想他們以前在快意居,吃東西的時候經常都是你爭我奪,大打出手,既可練武,又有趣味,彼此還出言譏諷,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還樂在其中。現在師弟不但不跟她搶,還反問她緣由,弄得她一肚子火沒處發洩,氣狠狠地將無辜的烤雞砸在地上,踩了幾腳,然後理也不理皇甫麟,自顧自地大快朵頤。
皇甫麟只是對她的理論感到奇怪,然而也沒說什麼。
反而龍超雪,雖然欺負了他,卻又根本沒有半點兒快意。看他沉沉地睡去,自己卻不得安寧,不由得暗自詛咒道:「難道真的是上輩子欠了你的?!」話雖如此說,卻還是離開山洞,去給他再尋覓一隻倒霉的山雞。
皇甫麟醒過來,沒有看見龍超雪的身影,不由得感到奇怪。外面夜深露重,又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她一個姑娘家,難道不知道危險嗎?這樣一想,心裡平生幾分怒氣,想要起身去找,卻聽見腳步聲近了,好像在幾丈之外。可是下一秒,龍超雪卻拎著兔子進來,神色挺得意,還哼哼著自編的小曲,對他揚了揚獵物,「喂,你運氣好,被本姑娘撿到了這個東西。」
「野兔?」皇甫麟一怔,野兔的警覺性和速度都是首屈一指的,再加上在這樣的黑夜裡,要捉到它,恐怕不是運氣好就可以解釋的吧。
龍超雪將它收拾乾淨,架到火上去烤時,才發覺到皇甫麟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他的眼睛如同星子一樣的明亮,以前這般凝視時,從未發現他擁有一雙這麼有神的雙眼。龍超雪一撇嘴,訓斥道:「看什麼,看得再用力也不可能馬上烤好。」
他沒有反駁,只是問:「你是專門給我去抓兔子的嗎?」
龍超雪牙尖嘴利地道:「本姑娘出去活動筋骨的時候順便捎帶的,別以為我有那麼好的耐心,我跟你的那個小妖精可不一樣。」
皇甫麟一愣,低聲說:「為何你要叫她小妖精?」
龍超雪真想說「她可不就是個小妖精嗎」,但是話到嘴邊又改了:「拋頭露面還自稱大家閨秀,不是妖精是什麼?」
皇甫麟皺著眉道:「蘭妹不是那種女人,她端莊姻靜,而且學識過人。」
龍超雪酸溜溜地道:「呵,還沒成親,就叫得那麼親熱了。」
皇甫麟聽到成親兩個字時,面色微赧,然後低聲說:「別胡說,怎麼可能?」
「你還怕高攀了她不成,我告訴你,一年前你為了她專門跑到馳騁山莊去,還被老不死的誤當作殺人兇手給逮了起來呢!」龍超雪兀自翻動著半面微焦的兔肉,「不過也難怪喔,你這江湖第一殺手的名號,又不是虛有其名,有多少好漢不是在你手上買的閻羅殿的通行證呢!」
皇甫麟一怔,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殺手,而且,還是頂有名、頂厲害的殺手呢,叫什麼封喉浪子的。」
「封喉浪子?!」皇甫麟頓時怔住,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我怎麼會與那樣的殺人魔王有關係!」
「你們不是沾親帶故這麼簡單喔,你們是同一個人!」龍超雪語帶譏諷地說,「唉呀,對了,在你殺的人當中,也有很多馳騁山莊的弟子哦。」
皇甫麟聽完這句話,忽然轉驚為笑,「一定是你弄錯了,若是我殺了許多莊內的兄弟,他們一定會記恨於我。可是他們都對我很好很好,沒有任何人恨我!
這也是龍超雪疑惑的地方所在,她潛入山莊一天,整個莊內的人,都對皇甫麟這個人稱讚有加。起先她想此人是皇甫遠騁所收的關門弟子,想必有些本事,可萬萬沒有料到,他居然是她找了許久的師弟風熙言。
皇甫遠騁到底玩的什麼爛把戲?縱然他威望再高,也難以使如此多的人口徑一致啊。
還有那個皇甫心蘭,嫌疑也很大。
「既然已經證明你找錯了人,那麼明早天亮,我們就此拜別吧。」
龍超雪橫了他一眼,橫得皇甫麟莫名其妙,「想走?好吧,贏了我就讓你走。」
「一個大男人與女子打鬥,即使贏了,也勝之不武。」
龍超雪從鼻孔裡迸出一聲笑,「哈哈,笑死我了,這句話,等你贏了之後再說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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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後,山洞的小溪,葉脈上的露水,使森林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
龍超雪伸了個大懶腰,打了個呵欠,看得皇甫麟眉頭緊皺。他看慣了蘭妹的優雅溫柔,還以為女孩子都是那個樣,龍超雪的這個邋遢樣簡直令他瞠目結舌。
「快比試吧。」他歸心似箭。
舒暢完了,龍超雪轉身,摸摸肚皮說:「急什麼,吃了早餐,再打不遲。」
於是又拖了兩個時辰,待到林子裡水氣盡散,艷陽高照,她才再度站起來,懶洋洋地說:「啊.好飽,簡直是撐死了!」
「廢話!」皇甫麟哭笑不得地看著地上片甲不留的野獸骸骨,吃這麼多不撐死也膩死了,她居然真有辦法站在跟前,扯了竹枝當牙籤,「你——」
「吃肉吃完了,當然要剔牙了,別跟我說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不是指剔牙!」皇甫麟拿劍拿得手都酸了。
「知道啦,比試是吧。開始吧,你來攻。」
話是這麼說,要開打了,皇甫麟才發現,她根本沒有武器,不由得一愣,自言自語地說:「這可如何是好,算了,劍給你,我用樹枝。」
龍超雪扔了個白眼給他說:「你別把本姑娘看扁了,誰說我沒有武器,嗯?」
皇甫麟見她摸啊摸啊,摸到頭上,捏了根頭髮,拔下來,拉直了瞧了瞧,然後說:「不錯,就是它了。」
「頭、頭髮?」皇甫麟差點兒沒昏過去,「別跟我說你要用頭髮當武器!」
「你耳背呀,沒聽我說就是它啦?」
「這是何門何派的武器?」
「哪個門派都不是。」
「那你如何比試?」
「對付你,有它就足夠了。」
皇甫麟見她分明是在戲濾自己,也不堅持,決定點到為止,「那好吧,既然姑娘決意如此,就休怪在下不憐香惜玉了。」說罷提劍攻去。
龍超雪輕輕鬆鬆地就躲開了,嗤笑道:「你對我從來沒客氣過!」說話間,身法奇特地旋開,腳尖在樹枝上一踏,在半空中劃了個半圈,直直地朝皇甫麟的劍尖衝來。
此舉於皇甫麟眼中,簡直無異於求死,嚇得他連忙收劍。只聽「噹」的一響,他的劍的前半截掉在了地上,而龍超雪則以兩手拉著那根頭髮,貼在他的脖頸動脈旁,再一拉,就是死——雖然說頭髮能否劃開皮膚這件事值得懷疑,但是再看看那半截刀的下場,也就不會再傻得去求證了。
皇甫麟大奇,一時竟忘了自己的處境,道:「這真的是頭髮?!
「當然是頭髮,每根都一樣。」龍超雪鬆了手,皇甫麟急忙接了來看,還研究起她的辮子來,好像那是什麼鋼鐵製成似的,「不同的是內力罷了,內力強勁的人,已經不需要再借助好的兵器,隨便一物都可以做劍。就像頭髮這麼柔軟的東西,也能斬鐵削鋼。」
皇甫麟聽得簡直目瞪口呆,直直地盯著她,龍超雪把手背在後面,慢條斯理地道:「不過你也別奇怪,因為你應該也可以達到了這樣的水平。」
皇甫麟更加吃驚,「你說我?!」他知道自己的功夫不錯,可是,絕沒有想到能夠和她一樣。
「當然,我們是一個師父教的。而且平時嘛,應該算你學得更好些。不過那個『庸醫』的藥也有問題。」
皇甫麟激動地一把扳住她的雙肩,把她拉向自己道:「你說我真的可以練到那個境界嗎?」
「呃……啊。」就算龍超雪再怎麼神力過人,畢竟是個女孩子,又是這麼猝不及防地被他半抱著,離他的臉也是如此地近,近到足以看清楚每一分毫——正如那夜……
完全一樣的臉龐,俊美,飄逸。可是,卻是全然不同的神情。以前的師弟,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斷不會像現在這樣,喜形於色,悲於人前,他簡直變得太多了!
皇甫麟鬆開她,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狐疑地道:「你、你說我真的是你的師弟?
「愛信不信!」她沒好氣地挪過來一句,轉身便走。
「姑娘!」皇甫麟在後面喊。
「混賬,我是你師姐,再姑娘姑娘的亂叫,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龍超雪的凶神惡煞令皇甫麟著實一愣,不過片刻後又喃喃地說;「你、你凶的樣子,我好像似曾相識……」
「哼!」龍超雪掉頭向山下走去。
而皇甫麟,猶豫了片刻後,也跟在她的身後。二人一前一後,隨著溪流下了山,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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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市鎮之後,龍超雪回頭跟皇甫麟說:「你如果想先回去莊裡交代一下後事的話,我在城北最大的那個客棧等你。」
皇甫麟一愣,「後事?」
「就是以後的事啊,不是嘛,真麻煩!」她說完便走,留下皇甫麟一個人傻傻地反覆回味著她的話。
也對,要弄清楚的事情太多了,他必須對自己有個交代。
半個時辰後他趕到客棧內,不見龍超雪的蹤影。問了客棧掌櫃的,描述了她的容貌後,回答說是在最好的雅間裡。看那掌櫃的表情迅速變化,就知道一開始他對龍超雪能否負擔那昂貴的銀兩數量感到懷疑吧。
她倒真會選擇地方呢。皇甫麟思忖著進得雅間,見她點了滿桌的菜餚,正不客氣地開懷大吃,不由得歎息道:「你也稍微矜持一點兒吧。」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起師姐了?」龍超雪淡淡地說著,舀了一大勺子什錦豆腐塞進嘴巴裡,看得皇甫麟瞪大了眼,自己只得拿起筷子斯文地食用起來。
「別客氣啊,反正是你付錢,不多吃的話多對不起自己的荷包。」
皇甫麟的筷子差點兒落到腳邊,「我、我?」
「是啊,不是你,難道會是我?你都是這麼做人的嗎?」
皇甫麟只好認栽,反正不過是一頓飯錢,而且他也確實沒有讓女子請客的打算,只是——對方還真不客氣啊!點的都是這家老字號的招牌菜。
吃個八成飽後,龍超雪放慢速度,「後事交代完了?」
「我要去完成一項任務,這段時間內,就與你同行。」
「是把那個什麼雪吻天璣子交給朝廷命官吧。」龍超雪見他神色一變,抬起手道:「我對這個沒什麼興趣,本姑娘的武功已經夠高強的了,不需要那些勞什子的藥來壯膽。」
儘管話這麼說,可是皇甫麟還是半天才驚回神來道:「你是如何得知的?」要知道,師父和他們可是在不見天日的密道裡商量此事的啊。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句老話連我龍某人都知道,你卻不知道,皇甫老兒不曉得看中了你哪一點,留你在身邊壞事。」
龍超雪牙尖嘴利的,皇甫麟歎口氣,知道自己是無法從她嘴裡套出一星半點兒的真相來,只管低頭吃著菜餚。他此次外出,沒有皇甫心蘭跟在身邊,本就十分不快,再加上有這麼一個舌頭伶俐的「師姐」壓制著,簡直不曉得還有多少苦日子在後頭等著他。
酒足飯飽後,兩個人踏上旅途。一路上,龍超雪觀景賞花好不自在,不時催促著皇甫麟快點兒走。皇甫麟一開始還沉浸在若於問題的糾纏中,沒有覺察,只一味地緊緊地跟隨著。遇到一個驛站時,方才醒悟過來,問道:「你剛才走得那麼快做什麼?」
「很快嗎?沒有啊,普通快吧。」龍超雪抄起筷子,叉起一個饅頭就大口地嚼起來。皇甫麟知道她是不能用常人的判斷來評價的,於是搖搖頭讓思緒再度沉寂。
包了三十個饅頭後,兩人繼續上路,出了洛陽的地界後,有一片野林。為了不露宿山中,兩人都是披星戴月地趕路。最後,還是龍超雪嫌他走得慢,一把揪住他施展輕功,皇甫麟只覺得耳邊風聲吹過,再一睜眼便見到了燈火人家。
「跟鬼飄一樣吧?」龍超雪露出少女特有的嬉笑問道,「都是那個『庸醫』幹的好事啦,一開始我還不習慣,可是時間久了,還覺得蠻好玩的呢。」說著,就朝了客棧蹦蹦跳跳地走去。
皇甫麟只有驚異的份了。
他們就這樣趕到了長安,皇甫麟已經習慣了龍超雪的古怪,開始覺得她也不那麼奇特了。或者換一種解釋說,他很久以前就習慣了她的古怪,只是有段日子分離,有些生分罷了。現在,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那種狀態裡。
他本人,也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
難道我真的是她師弟,而且,還是那個什麼山澗怪客的弟子嗎?
皇甫麟對自己搖頭,那麼師傅,還有蘭妹,還有莊內那麼多的師兄弟又是怎麼回事呢?他們難道可以毫無芥蒂地收容一個武林敗類的弟子,可以敞開胸懷地對待一個人人唾棄的殺手嗎?
這麼多的事情,堆在眼前是那麼地站不住腳。可是,又由不得他懷疑。他不願意相信任何一方可能的欺騙,所以,困惑和絞盡腦汁的疲倦便不時地來騷擾著他。
他們此次要拜會的是黃宗百,一個深得器重的老將,盡忠朝廷,卻也對武林人士的那一份豪邁十分欽佩。
皇甫遠騁,便是他的一個生死之交。
交上拜帖以後,皇甫麟便很無奈地看著龍超雪跟他一起進人大堂,卻又不老實安分地坐著,而是東摸摸、西看看,好像對這裡很好奇似的。
「原來朝廷命宮的家裡是這樣的呀,我還以為有多少金銀珠寶呢!」
皇甫麟正要跟她解釋,卻聽得一聲嘹亮的笑聲傳人耳中。
「小姑娘,你以為朝廷命宮的家裡有金山銀山嗎?」
來者正是黃宗百,花白的鬍鬚,鶴髮童顏,十分健朗,笑聲洪亮如鐘。雖只著了一件單衣,卻也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來在這樣冷的天氣裡有什麼不適。
龍超雪很好奇地問:「你就是黃宗百?」
「老者正是。」
「你長得好有趣哦!
「你——」皇甫麟快被她給氣暈了。
可是黃宗百卻哈哈大笑起來,「你也很有意思啊,小姑娘!
龍超雪拽了拽他的鬍子,驚訝地道:「這居然是真的啊!」
「你——」皇甫麟當真是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不過黃宗百也不以為然地扯扯龍超雪的髮辮,「你的頭髮也是天生的這個顏色嗎?」
一老一小就這麼鬧著,皇甫麟頭痛地趴在桌子上。
他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管怎麼樣,說出去都沒有人相信,朝廷命宮會和一個混跡江湖的小女子打鬧嬉笑吧。
可是,信不信由你。
當皇甫麟講明來意並交出了那個盒子後,黃宗百的神色才稍微有了正經起來的趨勢。
「我早聽說過苗疆的這種聖藥,說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同時又帶著十分邪門的詛咒,一切得到的人,都會死於非命,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啊?」皇甫麟和龍超雪都曉得這個東西有很多人搶奪,可是關於詛咒的說法,卻還是第一次聽見。
黃宗百正色道:「這個,我也是聽來的,並沒有考據啊,也許是得到它的人會被很多搶奪的人暗算吧。」
龍超雪說:「那是理所當然的啊。」
皇甫勒沉思道:「難道說……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搗鬼……
他這麼講的時候,看見龍超雪和黃宗百都在盯著他,好像自己說了什麼了不起的言論一樣,不由得尷尬地皺了皺眉頭,「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啊?」
「因為你很聰明呀!」龍超雪搗了他一下,「這件事情確實有人搗鬼!我看搞不好就是那個皇甫老兒!」
這回,輪到皇甫麟和黃宗百盯著她在看。
「你們看我做什麼?」
「你少胡說,我師傅不會做這種事!」皇甫麟第一個脫口而出道。
黃宗百也若有所思地看著龍超雪,「小姑娘,你為什麼這麼討厭皇甫莊主啊?」
龍超雪一愣,她只是自小接受師傅萬雨來的教育和灌輸,認為名門正派都是些偽君子。所以一提起武林第一世家,她很自然地就想起那些虛偽的嘴臉,「我就是看不順眼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
皇甫麟一怔,想不到他們居然都一樣,對於馳騁山莊裡那些繁文縟節和門規十分反感……他偷瞥一眼龍超雪,發現她嘟著嘴皺眉的樣子,竟然十分可人。
沒想到的是,黃宗百居然也意味深長地說:「是啊,有的時候,江湖也和朝廷一樣,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皇甫麟和龍超雪一致看向他,這位老將身經百戰,想必對這些事情也是見怪不怪了吧。
黃宗百一掃沉思樣,高興地一左一右圈住他們,「今天真高興,有了兩個忘年交!」
皇甫麟和龍超雪一起抗議道:「什麼忘年交,我們都還沒答應呢!」
他們也很為彼此間的默契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黃宗百爽朗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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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後,龍超雪向黃宗百提出了一個要求。
「什麼?給你一顆?」
皇甫麟吃驚地瞪著她。
「是啊!反正你有兩顆,給我一顆吧。」龍超雪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可是另外一顆是要給朝廷重臣劉宰父的!」
龍超雪悠閒地說:「那個傢伙,不要也罷,大家都說他不是個好東西。
「你怎麼可以如此侮辱朝廷命官!」即使知道她的脾氣秉性,皇甫麟也覺得她未免太亂來了。
「人盡皆知的事情嘛。」
「誰說的?」
「街頭百姓都編了歌來罵他呢!」
「百姓都是些村野莽夫,說的話能信嗎?」
龍超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聽百姓的,難道聽皇帝的?」
皇甫麟一怔,她說的也有道理呵……其實在他的潛意識裡,似乎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知為什麼,忽然會衝口反駁她的話。
好像是習慣似的。
「不管怎樣,都不可以給你,這是我師傅他老人家交代要完成的事情。」
龍超雪哼哼一笑,「呀呀呀,好忠心呢……不過你以為你不給,我就沒辦法弄到手了嗎?」
皇甫麟一凝神,可不是嗎,憑她的身手,十個自己都不是她和對手。
「那也不行。」他強硬地說。
龍超雪斜了他一眼,「我可是為你好,才向你要的。」
皇甫麟不解地看著她,「為我好?」
「你答應過你師傅,要把這個送到劉宰父那裡,對不對?」龍超雪看他點頭,再道;「那麼,如果你答應了別人,就無論如何要把事情完成對不對?」
「那是是當然的。」皇甫麟覺得她在繞圈子。
「小子,你在花神谷裡,親口答應過楚宵陽,要把雪吻天璣子送去給他作為謝禮。他已經完成了他協議的那一半,你怎麼可以食言呢?」
「我答應過楚宵陽把天璣子給他?」皇甫麟越發覺得不可思議,「楚宵陽一代神醫,脾氣怪異,我從未見過他,怎麼會答應他那種奇特的要求?」
龍超雪默默不語。
「你說呀。」見她沉默,皇甫麟更加認定是她在騙自己的東西,「沒有理由我怎麼可能答應他?」
「當然有理由……」她卿咕著說。
「那你說啊,我是為了什麼?」
「為了,」她轉動眼珠,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靈幽怨,半晌才說:「你是為了我,才會答應他的。
「為你?」皇甫麟這驚吃得可是非同小可,都有些結巴起來,「我為什麼會為你,去答應他這種要求?
他並不是說他不可能這麼做,相反,如果說現在她真的遇到什麼危險,他相信自己絕對有可能答應那個怪醫這樣的要求……但是,她究竟遇到過什麼樣的事情?為什麼自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那時我中了毒,所以你去求他醫治……」龍超雪說得慢吞吞的,因為這件事就連她自己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那個怪異的師弟,那個總是壞笑著的男子,居然會為了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你中過毒?」皇甫麟一下子緊張起來,「嚴重嗎?」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在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他不是質疑她的話的可信程度,卻是急於知道她當時的情況。這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龍超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在擔心啊?
看他剛才眼中明顯的焦慮之色……簡直就和當時揪心的表情一模一樣。那時的他,還是人稱封喉浪子的風兮兮……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一個是喜歡戲謔她的師弟,一個是完全不認得她的公子哥,兩個影子重疊在一起,眼神卻是那麼地相似。
龍超雪低下頭去。
她的思緒又一次沉浸在那一個淡淡的夜裡,那溫柔的熙言,那焦急的熙言,那不顧一切的熙言。她是多麼希望那個他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把他那些奇怪的舉動,對一頭霧水的自己解釋個明白。可是,他居然就這樣不負責任地把過去全拋開了!難道他有那麼想要忘記過去嗎?
「你怎麼了?」皇甫麟有些擔心,她好像開始難過了……自己說了什麼話惹她傷心了?雖然不確定她說的自己是否真有那麼一個過去,可是對他來說,這個小女子的一舉一動,是真的在牽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讓他歡喜,也讓他頭痛。
龍超雪轉過身來向門口走去,留下一句話:「反正你答應過人家,就算你不記得了也不可以賴賬……我會把這個什麼天璣子交給楚宵陽,如果你有本事的話,就來跟我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