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歐陽慕天一手按住胸口,裝出了身負重傷的表情。
「你這個無賴!」她甩開了被他握著的手。
「那怎麼辦?你現在已身陷虎爪了。」歐陽慕天反而緊抱著藍詠薇,不讓她逃離。
她本來還奮力的扭動身軀想要掙脫,不過她知道這是徒勞無功的。不一會兒,兩人便咯咯的笑成了一團。
「樹的旁邊有一塊木牌呢!」藍詠薇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指著樹旁。
他們倆定睛細看木牌,只見上面有兩行字,上一排寫著: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下一排寫著:請勿破壞樹木。
上一行的字句是兩人心中共同的願望。歐陽慕天忽地望著藍詠薇,對她會心地一笑。
藍詠薇也笑了笑,心裡甜甜的。
「以前在唸書的時候,只要心情不好,我一定會來這兒看看夜景、吹吹風。站在這裡,就會感覺人實在渺小得微不足道,而那些困擾我的煩悶也就煙消雲散了。」歐陽慕天緩緩的說道。
藍詠薇也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慕天說得是。站在這裡,人的確變得很渺小,和高山、樹木比較起來,真的不算什麼;它們生存於天地之間,十年、百年對它們而言,只是一剎那間的事;而每一個個體對宇宙而言,實在有如滄海之粟。若這麼想,也就不覺得有什麼好計較好煩惱的了。
靠在欄杆上,藍詠薇的髮絲飄散在慕天的胸前,他嗅到了她發中的香味。
最重要的時刻來臨了——
「我一直沒問過你,這些年好嗎?沒有男朋友?」這是歐陽慕天此刻最想知道的事。
「應該還好吧,至少一路平順。畢了業之後就考進了銀行,沒吃過找工作的苦。至於男朋友……只能隨緣吧,感情的事就是這樣,你喜歡的未必喜歡你,你不喜歡的卻老出現在面前。」她避重就輕的跳過這個問題。
「你還是沒變,和從前一樣,對自己總是不肯多談,即使是你最好的朋友,對你好像也是不太瞭解。」歐陽慕天有些灰心,看來自己並沒有不同,他也跟其他人一樣不能打入她的心扉。
藍詠薇似乎看出了他的落寞。「也許是我習慣性的想保護自己,我總覺得把自己的困惑加諸到別人的身上,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
「可是,我卻發現你總是被當成了別人訴苦的對象。」
「沒什麼,大家都相信我會守口如瓶,而我也真的沒有讓他們失望過,就這樣,我成了他們情緒上的垃圾桶。」藍詠薇平淡的說道,臉上毫無多餘的表情。
「我呢?讓我也分享一些你的快樂,分擔一點你的憂傷,可以嗎?」歐陽慕天的眼中有著渴望。
他溫柔似水的眼神也溫暖了藍詠薇封閉已久的心靈。
這些年來她等的不就是這些——開心時有人陪她放肆大聲的笑,失意時有人展開雙臂擁住她,有個寬厚的胸膛讓她靠,如今這一切幾乎就能成真了,而她卻有些近情情怯。
「告訴我,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歐陽慕天扳過藍詠薇的身子,讓他們能看到彼此的眼眸。
冷風呼呼的吹,吹亂了藍詠薇的長髮,卻吹不去她心中的疑慮;吹起了飛揚的裙角,卻吹不去她眉宇間的哀愁。
歐陽慕天看得出她冷得直打哆嗦。「你等一下。」他回車子裡取出了件墨綠色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藍詠薇從遙遠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我不冷!」她下意識的又說出保護自己的話。
「胡說,你明明在發抖,不要和我爭。」他有些心疼、有些霸道地說道。
藍詠薇沒再說話,她聞到了西裝上淡淡的味道,那是慕天專屬的氣味,那麼近,那麼濃郁,有一種令她說不出的安定感,也是她的心開始動搖的禍首。
她再度遲疑了好一會兒,牙齒緊咬著下唇,好像在心底掙扎著什麼似的。
「我……我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被他吸引,打從心底一直喜歡著他,到後來,甚至可以說是愛,六年來未曾改變過。」藍詠薇艱難的開了口,唇上明顯地可以見到齒印。
歐陽慕天聞言一愣,沒想到她會說出心底的秘密,而且還是一個令他震驚萬分的秘密。
「誰?那個人是誰?」歐陽慕天急切的想知道那個佔據詠薇芳心的男人。
藍詠薇好像沒有聽到他不安的聲音,仍幽幽的說下去:「我從大一的迎新活動之後就開始追逐他的身影,他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總是意氣風發的,而我只是個單純平凡的小女生,只能偷偷的喜歡著他。他的喜、他的憂、他的笑,我全記在心裡,爾後,我費了好大的工夫,讓自己可以進入到他的生活圈,試圖引起他的絲毫注意,但是這樣的日子並不長久,他終於畢業,然後再沒多久,他走出了我生活的小框框,他有他的世界,那不是我當時可以瞭解的。」藍詠薇強烈的暗示著歐陽慕天,她希望他會明白她說的人就是他。
「告訴我,那個人我認識嗎?」歐陽慕天急切地問道。
藍詠薇沒有說話,也沒有搖頭或點頭。
看她這種拒絕回答的樣子,歐陽慕天心想這個人他一定認識。
「他不知道你喜歡他?」
「以前我不知道他曉不曉得,但我想他夠聰明,現在應該會知道了。」藍詠薇覺得她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他對你好嗎?」他不停地追問,心中也不斷思索著這個人究竟是誰。
「應該還好吧,不過,也許只是一種學長對學妹的好。」她反倒試探起他來了。
歐陽慕天心裡一下子湧現了許多人的名字。那個人到底是誰,商學院上的男生雖不是太多,但到底誰是詠薇喜歡的那個人。
歐陽慕天覺得有些失望。這樣說來,詠薇是和他一樣,為情所困、為愛所傷,只不過那個教她身陷情牢的人不知是哪個幸運兒。
就在他傷透腦筋之時,一個他應當最熟悉的名字乍然出現在心中。
「詠薇,我只想再確定一次,我認識那個人,是不是?」
藍詠薇點了頭。「嗯,而且沒有人比你更熟了。」
大學時代跟他最熟的人!?果然不出他所料,就是趙書麟。歐陽慕天自以為解開了謎。
而藍詠薇說完以後,心想這提示再明白不過了,有誰比慕天更熟悉、瞭解他自己本人的呢?
歐陽慕天在心底默默起誓,五年前他輸給書麟的部分,現在要加倍用心地補償以求扭轉局勢,早日贏得美人心。想到這兒,他又抱緊了藍詠薇。
藍詠薇心中漲滿了喜悅,她喜歡慕天這樣大膽的擁她入懷。
這時,她又聞到了那股屬於慕天的淡淡的味道。她以為自己說得夠清楚,這一切他都應該明瞭了,可是他為什麼遲遲不吻她?她不相信他竟能如此把持住自己,至少此時此刻她希望他能吻她,就像電視劇中的男女主角一般,久別重逢後激情熱切的吻。但他沒有,那答案很明顯的恐怕只有一個了——他對她的感情其實不是愛情,只不過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夜色美麗,可兩人卻無心再觀賞,他們心中都有各自的心事在翻騰著。
於是,原本一件相互表露彼此喜歡對方多年的美事,竟又陰錯陽差的成了另一個誤會。
冷風仍然颼颼的吹,歐陽慕天卻很有風度的沒有一絲出乎藍詠薇意料之外的行為。最後,在兩人的沉默中結束了這一趟陽明山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