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季言陳述這段以悲劇收場的戀愛故事時,唐水靜不否認自己因故事內容的悲哀而揪動心房,也不否認為沐南扉對孟關玉這分永不變遷的深情而感動。她甚至假設,如果他們說的全是真的,她真是那個孟關玉轉世的,今生的相見真是為了再續那段未了緣,那她……
喔,不!唐水靜用力搖晃著自己的腦袋,接著有另外一股截然不同的聲浪出現在她耳旁興風作浪,不斷警告她:唐水靜岡,怎麼連你也跟著神智不清了?竟然會去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話?他們是在騙你、誆你……你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可是,不對!不對呀!素不相識的,他們何苦編個故事來騙我?沒理由的,他們說的是真話,是真的!
誰說沒有理由,肯定是那個孟關玉拋棄了他,那個叫沐南扉的受不了這種打擊,所以才捏造出這一連串駭人聽聞的謊言來騙你;又或者孟關玉真的死了,他把你當成她的替身,才對你動情。一定是這樣,肯定是這樣……你千萬別傻得讓他給騙了……
就這樣,兩股聲浪在她內心底下激烈交戰,她臉色慘白,兩手揉按著太陽穴。
「煩死了!」唐水靜大吼一聲,登時從地毯上跳起來,極力壓抑快失控的情緒,抱著腦袋拚命告訴自己:別再想了!別再想下去了!再想的話,難保不跟著得精神分裂症……
「小姐,小姐……」葵姨的喊聲驀地在門外響起,唐水靜更是煩躁地雙手亂揮。
「葵姨,我說了我肚子不餓嘛!拜託你別再逼我吃飯了,拜託、拜託啦!」她苦兮兮地說。
「我不是來叫你吃飯的,是有你的電話。」和這妮子相處了十幾年,葵姨當然清楚頑固起來的水靜,說有多執拗就有多執拗。
「我的電話?」唐水靜懷疑地蹙著眉。除了父母之外,沒人知道她躲到天母的別墅來呀?「是媽咪?」
「不是太太。那個聲音很陌生,我也聽不出來是誰打的。不過,他說他是認識了你一千年的好朋友。」葵姨想到這句話就覺得有意思,現在的年輕人淨說些老人家聽不懂的暗語。
「是他!」唐水靜心臟漏跳了一拍,頓時更不知所措。他怎麼有辦法弄到別墅的電話號碼?
「小姐,你接不接?」
「接……不!我不接了,麻煩你告訴他,就說我……說我……說我在睡覺。」
「好吧!」葵姨領命下樓去。
這樣做是對的,她不能把這淌渾水愈攪愈大了,為了承諾她答應過的諾言,她已經昧著良心編下謊言,讓疼她的父母出面向李家請求將婚禮延後半年,體貼她的李丹青也在尊重她的前提下應允了這件事。李丹青對她仁至義盡,她怎麼可以得寸進尺地繼續跟沐南扉糾纏不清呢?這對丹青不公平,不公平的。
「小姐,那位先生堅持要你親自去接電話,而且他的口氣很強硬。」去而復返的葵姨無奈地向她表示。
「你沒有告訴他說我睡了?」
「說了,可是他反而問我你是不是病了,又說要趕來別墅看你。」
唐水靜氣悶地想:真是陰魂不散的傢伙,要真生病,也是被他給逼出來的。
「小姐?」
「我接好了。」唐水靜一邊歎息,一邊忖思:要是不跟他談清楚,他絕對不會罷休的,也好,乾脆談開好了。帶著七上八下的心情,她接起房間裡頭的分機:「喂!」
「一個鐘頭後,我在別墅門口接你,我們一道用餐。」
「等等——喂!喂!」唐水靜朝話筒猛吼,可惜對方早已掛掉電話,根本沒聽見她氣急敗壞的抗議聲。
她兩眼一翻,生氣地甩掉手中電話,然後為沐南扉的強硬邀約,不安地在房裡來回踱步。
去,不去;去,不去;不去行嗎?剛剛才提醒自己不可以將這淌渾水愈攪愈大,不可以得寸進尺,不可以不顧慮李丹青的感受,不可以……但是不去行嗎?以他的專制,若不去赴約,誰曉得他又會搞出什麼驚世駭俗的狂事來?到那時候,只怕又將引發不可收拾的風波……唉!還是去好了,順便藉機跟他說個清楚,去好了。
突地,她又發現一聲好小好小的歎息聲,美其名是自我抗辯,結果根本是一面倒地想要再去見他。
唐水靜除了為自己的真正企圖感到不安外,還泛起了可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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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悶氣對身體沒有益處。」沐南扉將車子駛進停車位之後,熄掉引擎,側過身子,專注地凝望她。
「害我生氣的罪魁禍首正是你。」唐水靜別過臉,強迫自己必須用冷硬的態度回擊他。
「看著我!」他強硬地轉過她側偏的頰,眼光灼灼地彷彿要將她融化:「不准你無視我的存在!」他霸氣十足地道。
「你——」她真的好想發脾氣,可是他不容爭辯的臉孔抑制了她的火氣,放肆的眸光更讓她泛起不安的羞澀。她連忙推開車門,匆匆逃下車去,否則她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她雙手環抱胸前,獨自立於黑色夜空下,徐徐的晚風適時地冷卻了她體內漸升的躁氣。
沐南扉隨後跟著下車,來到她的身後:「進去吧,我訂了位置。」雙手自然地環上她的腰。
「放開,我不習慣。」她試圖掙脫,卻招來被他摟得更緊的結果。
「我就是要讓你習慣。」他挑逗似的在她耳旁輕說。
再次茫然不知所措的唐水靜,整個人暈眩地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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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點。」沐南扉雙手交握頂著下顎,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
她不安地切割著鐵板上的牛肉,直到牛肉都快被她切成粉末,她才頹喪地說道:「我沒有胃口。」放下刀叉,她不悅地說:「還有,我不喜歡你一直盯著我瞧。」
他笑了笑,卻沒有收回視線的打算,在深情款款的凝視中,他為他的行為做解釋,也頭一回吐出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你知道嗎?在不見你的這幾天裡,我食不下嚥,睡不安穩,每晚被惡夢驚醒,以為與你的相遇只不過是南柯一夢,不是真實的。就這樣,我在坐立難安中過了六天。這其中的痛苦你感受得到嗎?若不是必須給你時間處理掉李丹青的問題,我根本一刻鐘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旁。」
她苦澀一笑:「你的說辭很令人同情,也令人覺得感動,但是……」她的胃突然狠狠抽痛起來,「你該說給孟關玉聽,而不是說給我知道。」
「我說過,你就是她。」他鄭重地重申。
「不是!我不是她!我叫唐水靜,你仔細看清楚,我並不是你所深愛的那個女人。」不由自主地,她眼底蒙上一層淡淡哀傷占「為什麼到今B你仍然不肯相信我的話?不肯相信那個千年前的事實?不肯相信你自己就是孟關玉?」他激動地道。
一陣沉默在他們之間流轉——好一會兒,沐南扉才沙啞地開口道:「我們別老在原地裡打轉了好嗎?我也明白逼迫你相信是過分了點兒。要不這樣,從今天起,我喚你水靜,當你是水靜,這樣行了吧?」
「這不是稱呼上的問題,而是……我的天!你怎麼能把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混為一談?這是不對的。況且,我從來沒有當別人替身的打算。」她固執地反駁他的論調,「沐南扉,你有沒有仔細地去分析過你自己?或許你只是因為受不了失去戀人的打擊,所以思想才走上極端,把自己困在死胡同裡。先是胡編一個故事騙自己,再來找個女人彌補你的空虛與寂寞,你只是把我當成她,你對我是沒有感情的,你只是……」
「我很正常,也知道自己找的人是誰。」他幽幽一歎,「水靜,我答應把過去的事當成過去,從此不再回憶。面對全新的你,我願意從頭來過,給我時間,就在這半年內,我會讓你接受我。」
「不!我不能答應你。」她鼓足勇氣趕緊把話傾洩而出,不然她又會心軟,又會投降:「沐南扉,今開我來赴這場約會是來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可能再跟你有任何牽扯,因為……因為我不能對不起丹青。我跟丹青認識了三年,交往了三年,若不是你莫名地闖人,我現在早已經是李太太了。」
「你是在為李丹青抱不平?」他冷冷一笑,「如果你要用時間長短來衡量感情的話,李丹青才是莫名的闖人者,三年跟一千年來比較?你自己算算。」
又來了!唐水靜叫道:「沐南扉——」
「吃飯,你餓昏頭了,等你吃完之後,我們再談。」撂下這話後,他逕自用自己的晚餐,無視於似遭青天霹靂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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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招待會上觥籌交錯,氣氛熱烈異常。
今天晚上可是「世界集團」跟新的合作夥伴「環宇企業」的簽約典禮,無怪乎吸引了大批記者前來採訪。
簽約儀式後的慶祝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進行到了尾聲,兩家公司的代表這才得以從人群中掙脫出來。
「沒想到環宇企業的董事長,仍然不願意出席這場重要的簽約典禮。」李世擎對季慕蓉說道。他並不是不滿,只是好奇,因為他也耳聞過環宇的董事長不喜露臉,總藏身於幕後指揮一切。
「我說過,環宇的一切,我可以作主。」季慕蓉淡淡地回他。
「他可真是非常信任你呀!」
「這一點你無庸置疑。」她肯定的回答帶給李世擎微微的不快,但他掩飾得很好。
「聽你的口氣,你們的感情似乎很不錯?」他決定拐彎抹角地問,藉以確定他的情敵是否就是那位神秘人物。
感情好嗎?當然好,只不過那份感情不是她所祈盼的愛情而已。
「怎麼不說話?他真是你的男朋友?」他吃醋地再問。
「我們的合作契約並沒有包括可以探查對方隱私,所以我沒必要回答你。」她只顧偽裝自己的脆弱,才沒去發現李世擎話中隱含的醋意。
「我是以朋友的立場關心你,難道這樣你也拒絕?」
「朋友?」她有些個恍惚。
「是的,好朋友。」他語調溫柔地想攻入她的心扉。
「我」
「兩位讓我們拍些照片好嗎?」一群記者突然插話,截斷他們之間的對談。
「沒問題。」在閃光燈不停的閃爍下,李世擎只好先按下私事,高舉手中酒杯,笑意盈盈地對來訪記者及祝賀人群致辭:「謝謝各位今天的光臨,簽約儀式得以圓滿落幕。最後,請大家共同舉杯,祝福『世界集團』和『環宇企業』合作愉快。乾杯!」
「乾杯!」強顏歡笑的季慕蓉將手中杯內的液體一仰。而盡。
人群漸漸散去之後,故意避開李世擎詢問的季慕蓉又從侍者手上取了一杯酒,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下肚裡去。
「別喝得太急,會醉人的。」絲毫不放棄任何機會的李世擎走近了她,附在她耳旁輕聲勸道。結果,換來了她那不屑的大白眼。
「我要走了。」她放下空杯,皮包一提,就要走人。
「我送你。」李世擎仍然不放過地黏在她身後,「喂!我還沒聽到你的答案。」
「別來煩我。」
「那不叫煩,那只是……」
驀地,她轉身回頭,指著他的鼻子怒氣衝天地嚷嚷道:「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語畢,她頭也不回地衝進計程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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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不該來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誰叫她不甘心。
在她好不容易贏得這份合約之後,原以為她和沐南扉之間的關係將會有所改變,他會對她刮目相看,緊接著,他會更加地珍惜她,甚至愛上她。
可是,一通電話粉碎了她的美夢,毀滅了她的幻想。在大獲全勝的今日,她只得到欲哭無淚的賀禮——她最在乎的人正和另一個女人相偕來到這家充滿浪漫氣氛的餐廳互訴衷情。
面對這樣的下場,她是不是該好好大哭一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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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不知味的情況下,唐水靜好不容易吞完了鐵板上的那塊牛排,放下刀叉,她開口道:「我要回家。」
「沒問題!」沐南扉的爽快引起她有那麼些個……悵然,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又叫她失措:「明天下午五點鐘,我再去別墅接你出來。」
「我剛才說過,我們不可能再見面,一切到今天為止,請你別再干擾我的生活。」她斬釘截鐵地道。
沐南扉臉色一僵,極力克制情緒,沒讓脾氣發出來,他耐著性子說:「我跟你之間永遠不可能到此為止,早在千年前就已注定我們這一世得牽扯一輩子。所以,我會繼續介人你的生活,也期望你能多來瞭解我。」
「你不能老用自以為是的態度逼迫我。」她略顫抖地說道:「我老實告訴你,當初我會答應你的條件和我的未婚夫延緩婚期,純粹只為求脫身,絕對不是因為我相信了你的故事,請你弄清楚這其中的差別。」唐水靜努力地不讓自己顯露出口是心非的表情。
「你真的只為了求脫身才答應我的條件?」他看透她心思似地逼問她。
「是的!」她回答時,竟然咬到了舌頭:「所以你用緊迫盯人的方式是無法改變什麼的,更別期待我會因為你的糾纏而轉變心意。我從來沒有忘記我是李丹青未婚妻的事實,更不可能為了你的無稽之論,而做出對不起我未婚夫的舉動來。」她忍著舌尖的痛楚,快速把話說完。
「你要真這麼篤定,那你又何必害怕見我?畏懼跟我相處?」
望著他深邃的眼眸,差點兒讓她忘情地說出真話:「不想見你,不是畏你、怕你,而是我沒有心思陪你玩轉世情人的荒謬遊戲。」她突然站起,急急往餐廳門口方向衝去,若再繼續跟他爭辯下去,投降的人一定是她。
「站住!」沐南扉竟以不可思議的飛快速度繞過桌沿,拉住了她的手臂:「要走可以,得讓我送你。」
他們的爭執已引來餐廳裡五、六十對眼睛的注視,甚至還有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面對這種情況,唐水靜如何能甩掉他的手?只好任由沐南扉拉著她。
「水靜!」一聲熟悉的呼喚,害她差點兒不支倒地。
老天!怎麼李丹青也來了?三位當事者竟熱鬧地湊在一塊兒了。
李丹青一站定,立刻不客氣地指著沐南扉叫道:「喂!快放開我的未婚妻。」向來溫文儒雅的他,一出口竟然也殺氣騰騰的。
沐南扉挑高了眉,他放開了她的手,不過,只換個地方——他佔有地箍住她的腰。
「你耳聾了嗎?我叫你放開我老婆,聽到沒有?」李丹青氣憤地叫罵,不管眾目睽睽的盯視。
沐南扉只是冷眼地看著他,對他的威脅充耳不聞,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好似把他的恐嚇當成是亂吠的狗一般。
唐水靜在沐南扉驚人力氣的環抱下,身子根本連動也動不了,眼看李丹青因他的輕蔑動作而勃然大怒。難保婚禮上的那場鬧劇又將在此地重新上演一遍。
「丹青,你先回去好不好?讓我自己來處理。」她試圖緩和兩個男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不好!」李丹青怒不可遏地嚷道。
要是他又在此時示弱,只怕唐水靜會給他冠上「懦弱」的評價,他豈能再認輸一次?這個破壞他婚禮的小子似乎漸漸蠶食了唐水靜的心,他豈可任由情況惡化下去?當下二話不說,拳頭一握就朝沐南扉臉上揮去。
「住手!丹青。」唐水靜大喊,「別動粗好不好?」她哀求地說道。
李丹青的重拳被她的勸阻聲制住,停在半空中緊握的拳頭泛出暴突的青筋來。唐水靜眼中的淒楚懇求,讓他心頭的怒焰更加不可遏擲地狂燒,那對銳利的眸子迸射出殺人的寒芒。
「丹青…」
「好!」他收了拳,「看在水靜的面子上,這次我饒過你。不過你最好記住,要是再讓我瞧見你騷擾我老婆,後果你得自行負責。」
李丹青心想:適時的讓步才能換來她的青睞,三年的交往可不是白白度過的,他多少可以抓住點兒她的個性。果不其然,他收到了她投射來的感激目光。
沐南扉對他的叫囂冷冷一笑,甚至是嗤之以鼻:「你最好也記住,若是你再以水靜的未婚夫自居,或者胡言亂語說她是你的老婆,小心你的牙。」
然後,在不讓唐水靜有掙扎的機會下,他用手指輕勾起她的下巴,不顧眾人睜大雙眼的凝視下,低下頭吻住了她嬌艷的紅唇,還肆無忌憚地在她的唇瓣吸吮、挑逗,甚至探人她柔軟的口中……
這種火辣辣的舉止不僅僅讓唐水靜再次沉淪在他釋放的魅力中,還讓在場人士發出羨慕的驚歎!不過,一旁的李丹青卻氣憤得面容死灰,而站在門外目睹這一切經過的季慕蓉則早已淚眼婆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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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覺醒嗎?你究竟要被傷到何種程度才願意死心?季慕蓉啊季慕蓉,你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要那麼癡?為什麼要如此執迷不悟?為什麼就是看不破呢?
為什麼?哈!很簡單。誰叫她要無可救藥地愛上沐南扉,誰叫她陷入無法自拔的情渦中,這就是答案。
情關難度啊!
酡紅的雙頰,迷亂的眼神,證明她已酣醉。一瓶烈酒下肚後,她還能安穩地坐在高腳椅子上,的確不容易。然而這不是她所希望的,她是想借酒精忘卻一切的一切;但沐南扉和唐水靜當眾擁吻的鏡頭,仍然不斷地反覆重映在她眼前,讓她醉不了……醉不了……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她好想大聲狂吼,制止那一幕的發生,藉以渲洩胸口積問已久的激動;可是她不敢,她沒有勇氣,她會憶起在十歲的那一年,她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在沐南扉面前,她永遠要做一位最乖巧。最聽話、最柔順的女孩。
「相信我,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可是你為什麼就是不在乎我?不愛我?為什麼我的辛苦總是付諸流水?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她淒苦的呢喃令人鼻酸,眼眶含淚的模樣更令人不忍,但面對情字,又有誰能夠幫她呢?
「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麼他不愛你,但我卻知道,如果你再繼續牛欽下去,一定會肝硬化。」一個說話聲音突然迸出來。
愣了幾秒鐘之後,季慕蓉才感覺身旁多出了個人來,但她的思緒仍然停留在自我沉思中,任仲的模樣似乎認不得好心勸告她的男人。
李世擎無奈地搖頭,取走她手上的酒杯,又為她結清酒款,半抱半扶地將腦子陷入一片混沌的季慕蓉帶出PUB.一出店門,一襲冷風侵上身來,她立刻受不住地大嘔特嘔起來,酒精開始在她體內放肆作祟,她的大腦彷彿被數以萬計的螞蟻啃噬著,那劇烈的抽痛,讓她忍不住抱頭呻吟起來。
一股冰涼及時地覆在她的額頭上,稍稍解了她的痛楚,那股冰涼繼而游移在她臉頰四周,讓她好過許多。是誰如此溫柔待她?她很想看個清楚,可是惺忪的醉眼讓她怎麼也無法如願以償;更慘的是,她的胃又開始難受起來,好似有一大堆東西在胃裡洶湧翻騰,攪得她疼痛難當,她再度狂吐不止。
不得已之下,李世擎只好先讓她吐個夠,等她舒服了點兒後,立刻把她扶上車去。在啟動汽車引擎同時,他倒首凝望雙眼緊閉的她。她那蒼白而凝重的臉孔讓他決定把季慕蓉先帶回自己家裡去,他委實不放心把爛醉如泥的她孤孤單單地丟在公寓裡。
對這項決定,他摸著良心對天空說道:上帝明鑒!我絕對沒有不良企圖,純粹只是想照顧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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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她身材高挑、體態豐滿,就認為她有著一定的「份量」,當李世擎打橫抱起已經無法正常走路的她之後,這才發現她輕盈得可以媲美綿絮了。他完全不費絲毫吹灰之力,把她抱進客房的沙發椅上讓她先坐著,然後面對睜開了眼睛,好像已回復神智的季慕蓉說:「你先坐會兒,我倒杯熱茶讓你解解酒。」他往廚房去。
是幻覺嗎?不然她怎麼聽見了沐南扉溫柔的嗓音正在她耳旁低喃?
她猛地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
不是幻覺耶!這溫熱的肌膚,健碩的臂彎,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港灣,而她這回可真真實實地抓到了。她的手漸漸往上移去,摸到了他的臉龐。這熟悉的五官一直是她想撫觸,卻又透不可及的幻夢,而現在,她碰到了!她興奮地癡癡笑起來。
李世擎不禁歎了口氣,拿下她不安分的手,極力想把搖搖晃晃的她重新按回沙發上,但是她拚命地掙扎,根本強硬地抵死不從。
她那雙纖白的手緊緊箍住他的腰,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放手。放了,他又要飛走了,飛到唐水靜身旁去。這回無論如何,他都別想再丟掉她。
「慕蓉,乖乖聽話,我一會兒就來,你先放開我好嗎?」他柔聲地安撫她,儘管美女自動投懷送抱,他可沒有因此神魂顛倒,他心裡頭有數,她認錯人了。
「不要!求求你,別甩開我,別離開我,求你——」她眩然欲泣地懇求,酒醉的她固執地叫人無計可施。
「慕蓉,你聽我說,我不是……」
「什麼都別說,別說了,我不要聽,不想聽哪……」她誓不放手,酒精使她語無倫次。「
突然,她打了個大酒嗝,身子骨一軟,在毫無預警下,歪歪斜斜地往後仰去;而被她摟住的李世擎被她這麼一拖,站不穩地隨同她撲倒下去。
幸好客房的大床適時地拯救了他們,讓他們免於摔成腦震盪的危險,但不可避免的,李世擎的身體也緊緊地壓著她的嬌軀。
縱然身下的她是多麼引人遐思、多麼引人心動,但他可不敢忘記自己曾摸著良心對上帝表白他絕對沒有不良企圖,更不會趁人之危。
他撐起手肘,急欲起身。誰叫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儘管他無小人之心,然而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卻已挑起他內心的渴望。
「別走——」季慕蓉自喉間喚出,醉眼迷濛的她竟能分辨出他的企圖,將圈住他腰間的手摟得更緊了。
「季慕蓉,快點放開我。」
「不要!」她的力氣忽然大到了極點,硬是不讓他脫身。
「快放開,不然你會後悔的。」他試圖將她緊箍的手鬆開。
「別想我會放開,我不會後悔的!永遠都不會後悔……後悔的……」她溫熱的小手撩起他的襯衫,拂向他的背脊,輕輕地、緩緩地、不停地用指尖來回搓揉著。
李世擎渾身一緊,全身血液迅速竄動起來,僅存的一絲清明仍讓他作最後努力,他聲音低啞地道:「不要這樣……」
「我要!」她溫熱的櫻唇主動貼上他的,舌頭更侵入他的嘴中。
這動作阻止了他最後的努力,呻吟一聲,他反被動為主動,輾轉吮吻著她,熱情而激烈地以舌尖品嚐她唇齒間的甜蜜,季慕蓉火熱地回應著,任由柔情無限的空氣瀰漫在他們四周……
她的手繞上他的脖子,撕扯他的衣襟,亢奮迷亂的她不停地吃語:「愛我好嗎?請你……好好愛我……」她一邊說,淚滴一邊順著眼角緩緩滑下臉龐。
冰冷的淚珠激起他的保護欲和不捨,他用唇吻干她的淚,在她耳旁喃語:「我會愛你,我保證會用心永遠愛著你。」
他溫柔地解開她的衣扣,雙唇隨著被解開衣扣後的肌膚向下吻著,不停不停地細柔吻著,親密的氣氛如同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兩個緊緊貼合的身體彼此深入探索……
季慕蓉滿足地低歎一聲,盡情地為他奉獻出自己,飄如游絲的聲音喃喃念著一個人——沐南扉。
★★★
她覺得全身好疼,尤其那顆昏沉的腦袋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勉強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並不是自己應該熟悉的擺設與裝潢。她霍地從床上彈坐起,滑下的被單卻又告訴她另一個新的震撼——她竟然身無寸縷,全身光溜溜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急忙拉回被單掩蓋自己赤裸的身體,昏沉的腦袋也被這情況給完全嚇醒過來。
她怎麼了?季慕蓉慢慢將記憶向前推進,追尋原因。她記得自己因為受不了沐南扉和唐水靜的親熱舉動,憤而跑到PUB喝酒買醉……然後在迷迷濛濛中,在隱隱約約裡,好像有個男人在照顧她,在她耳旁低語安慰。那個男人對她的關懷曾讓她覺得好感動……是啊!雖是處於恍惚狀態,但她依稀還記得自己拚命摟著那個男人不放,而且還主動獻唇吻了他!
季慕蓉臉頰倏地一紅,她知道自己昨夜做了什麼,而且她的行為還很放浪,簡直就像是個慾求不滿的女人嘛;可是……可是她記得自己願意如此付出的理由,全因為那個對象是沐南扉……
「你醒了,頭還痛嗎?」
李世擎的突然出現,把季慕蓉嚇得差點兒尖叫出聲。她的一雙大眼睛裡,寫滿了不敢相信的驚愕。怎麼會是他?弄錯了吧?怎麼會是他?
對於她見鬼似的反應,他不以為件地朝她一笑,溫柔的笑意如和煦春風,撫慰了她的驚愕、她的不安。他的笑容竟然對她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力,但是關於這一點,季慕蓉卻遲遲未曾發覺。
「餓了吧?來吃土司麵包夾荷包蛋。這兒還有一瓶鮮奶,不夠的話,我再幫你弄點兒別的。」李世擎神色自若地將盤中食物擺在床頭邊的小桌子上,然後坐在床沿,體貼地審視著她:「你臉色好看多了。」
「別靠近我!」她緊緊抓著裹住身體的被單往床的另一邊挪去,原是想發揮英雄本色喝止他的接近,可是出口的聲音竟然軟弱無力。
「經過一夜的溫存,我們似乎不該再如此生疏。」他笑嘻嘻地故意將身體傾近她。
他的話讓她氣餒到連罵人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也因為他的提醒,讓她失措地猛咬手指甲。
「別這樣可憐好嗎?你現在的樣子活像只被欺負的小綿羊,昨夜的你可不是這種委屈的喲。」他決定用激將法掃掉她那淒慘表情。
他這話是在消遣她嗎?季慕蓉果然秀眉高聳,狠狠瞪著他;然而除了瞪他之外,她毫無辦法可以反擊他,誰叫她昨夜簡直像極了思春的小野貓,不僅死摟著他不放,還熱情地渴望他的掠奪。哎!全是酒精作怪,害她錯把馮京當馬涼,以為懷中人是沐南扉,所以……所以才會……
「怎麼不說話?生氣啦?」看著她挫敗的神情,浮上心頭的不忍讓他改採柔情政策:「別氣了,吃早餐好嗎?昨晚你嘔吐得很厲害,胃大概全被掏空了,趕快吃點兒東西墊墊胃,否則身體會受不了的。」
她忸怩地別過臉,不解他幹嘛那麼關心她,難道是為昨晚之事而覺得良心不安?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她心裡有數,這事不能怪他的。
「你若繼續無動於衷的話,我可會親自餵你吃喲。」他似假還真地拿著土司更挨近了她一點兒。
「你……你先放著……我等一下吃。」她急急地阻止他的傾近,與他相距不到幾時的距離實在叫她渾身不自在。季慕蓉甚至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雖然他穿了件睡袍,但那半敞開的衣襟,這不住他古銅色的胸膛,那性感的肌肉令她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的激情。這一想,小腹不自主地又產生了莫名的燥熱,她只好支支吾吾地連忙說道:「我……我想……想梳洗一下……」
「沒問題,那扇門進去就是浴室了;不過,你先等一下。」他跳下了床,從衣櫃裡頭拿出一個大紙盒。「我請百貨公司的人幫你送來全套新裝,昨天你那一身已弄得慘不忍睹,所以我讓人送去洗。」
季慕蓉接過紙盒,打開看了一下。裡頭裝的不只是一套乳白系列花樣的套裝,還有絲襪及一雙高跟鞋,連女孩子的貼身內衣褲都一應俱全。
「放心吧!尺寸絕對合適。」李世擎嘴角漾起一縷淺淺微笑。
老天!他存心讓她羞愧地撞牆而死才甘心嗎?
她抓好包裹著身子的被單,飛也似的衝往浴室去。
李世擎看著她一副落荒而逃的窘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待他把視線調回,看見了床褥上淺紅色血跡時,平靜的目光再度顯得熾烈起來;雖然目前的她只有身子是屬於他的,他有信心,再用不了多久,她的那顆心也會為他而跳動。
一直處於慌亂複雜情緒中的她,經過蓮蓬頭的水一番噴灑後,漸漸恢復平靜。
在穿上李世擎送的衣物後,果然如他所言,從裡到外,尺寸貼身適合得差點兒叫她無地自容。
望著鏡內反射出的臊紅臉孔,她只好再次借助冰涼的水冷卻她浮躁的心……
拍拍臉頰,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對鏡中人予以心理建設地說道:「這只是一場誤會,所以誰都不必放在心上。」
她泰然自若地走出浴室外,再淡淡地掃了悠閒坐在沙發椅上的李世擎一眼,什麼話也不想說,逕自往房門方向走。
「去哪兒?」他問。
季慕蓉一手握著門把,背脊挺得筆直,鎮定地回答:「打擾了你一夜,我也該走了。」
「走?就這樣嗎?你難道不認為我們應該為昨晚的事坐下來談談?」他意味深長地道。
「有什麼好談的?你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昨天晚上是個意外,我知道不能怪你,所以你儘管放心,我絕對不會利用這件事要挾你要對我負任何責任。」
「你說得很對,我是不需要為昨夜的行為對你負起任何責任;但相反的,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可不想就這樣算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吃虧的人都不追究了,他這個佔盡便宜的人倒厚顏無恥說得頭頭是道?無賴就是無賴,死皮賴臉的工夫總是高人一籌。
「李世擎,你有什麼好抱怨的?有什麼事讓你不想算了的?」
「當然有!你昨晚強暴了我,這種攸關名節的大事,你怎麼可以連一句話都不交代,就拍拍屁股走人?」他還用義正辭嚴的口吻對她。
季慕蓉霍地轉回身,杏眼圓睜地凝望著他,不禁懷疑這個男人的思想羅輯是否不正常!
「你說我強暴了你?」她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沒錯!」他一副煞有介事地道:「而且你不單只是強暴我,還對我精神虐待。」
「精神虐待?」她簡直快崩潰了。
「沒有嗎?昨夜,你死都不肯放開我,還拚命地吻我、親我、引誘我,直到我受不了你的誘惑,跟你做了最親密的結合。本來,對這一點,我是不想計較,但是你卻在跟我作愛的時候,喊著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你這種行為不僅摧毀了男人最重要的尊嚴,簡直是害我身心都受到嚴重創傷。你對我的侮辱,難道不應該交代一句嗎?」
聽他振振有辭地控訴,季慕蓉都快氣瘋了。這是什麼話?好像她傷他多深似的,這個無賴過分到得寸進尺,他可曾想過她為沐南扉守了二十六年的純潔身子,卻是給他白白佔了便宜去。
「那你說,我該怎麼補償你?」她氣得連說話都沒經過大腦。
他露出足夠讓她銷魂蝕骨的笑容,柔情萬千地道:「很簡單,只要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