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喚修德雷的男人就在那裡。
今早她收到通知,她的退學處分取消了。修德雷說的話實現了,卻也害苦了她。
當神官長欣喜若狂地召見她,告訴她這個好消息時,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留在神殿是不行的,但她又提不起勇氣照實告訴神官長,慌亂之下便跑了出來。她只想著離神殿愈遠愈好,不知不覺中竟跑到了這裡。
由於從來沒有想過這樣重大的情節也能輕鬆一筆勾消,因此她並沒有計畫如何應付這事件,直到事情真正逼到眼前來時,她才開始思考要如何應付這緊急情況,害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從小生活在幾乎與世隔絕的神殿裡,不曾和外界接觸過,如此推論出來的答案很明確——這不是她可以獨力解決的,她需要幫手;而她第一個就想到他。
她唯一該考慮的是:應不應該把他拉下水?
她實在不應該這麼做,就算所有的人都認定他應該負責也一樣!因為那根本就不是破壞,而是在解救她。
但為什麼他根本不領她為他遮掩的情?反而自動跑來找她,明白地昭告他就是那個罪大惡極的破壞者。他為什麼這樣做?
希雅蹙眉沉思著。她來找他究竟是對還是錯?該把他拉進她即將沉淪、不可知的命運當中嗎?
偏偏時間緊迫,而她又毫無其他方法……
唉!早知道她就該把他吻她的事情也一併說出來,這樣她的退學處分肯定成的。
她緊張地握緊手裡的戒指,被刺得發疼也不自覺。
這是最後的方法了。她還記得他所說的話,他鏗鏘有力的聲音,字字敲進她的心頭。即使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有關感情的問題,但如果對象是他的話,她覺得自己能夠接受。
「嘿,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迪倫首先發現她,上前問道。
「你好,我想找一位修德雷·凡·塞耶·奧羅陸德。」她回答。
—她來找素來不近女色的主子?迪倫訝然地看向夥伴。
維克恩也覺得訝異,不過在看到她那連帽的黑斗篷下露出的幾絲銀白秀髮後,馬上確定了這位黑衣美人的身份。
「伊凡德小姐,請往這邊走。」維克思引她走進內室。
「等等我啊:」迪倫不甘寂寞地趕上去。哈!有戲可看羅。
維克思敲敲修德雷的房門,順便在迪倫頭上捶了一拳。「你安靜點。主子,伊凡德小姐來了,要不要見她?」
迪倫嘀咕著夥伴的殘暴。然而見主子出現了,只好把這筆帳留待下次再算。
「希雅?」修德雷驚喜地看著她。「好了,你們下去吧!」他吩咐兩個手下。
維克恩一把揪著想看戲的迪倫衣領,輕掩上房門。
「希雅,怎麼這時候來?」修德雷倒了杯芳香的藥草茶給希雅,緩和她的情緒。
希雅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欲言又止。
修德雷笑問道:「有事找我?」她太單純了,根本不懂得隱藏。
希雅愕然地睜大眸子,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修德雷站在希雅面前,足足高出她一個頭有餘!巨大的身影完全寵罩住她。
她不安地放下杯子,小手緊緊揪住斗篷,黑色的帽沿遮住了她的臉,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的,奧羅陸德先生……」
「不是奧羅陸德。」
「啊?!」希雅驚愕地抬眼看他。
「既然你來找我,就代表你認同了我們的關係!你不應該這樣稱呼我。」修德雷輕描淡寫地說,但眼底有著不悅。
「好吧。那……修德雷先生……」希雅思考著應該從何說起,聲音仍然顫抖著。
修德雷掀開她的頭罩,伸手攬她人懷,撫著她蒼白的面容。
「我堅持你叫我修爾。這是我母親為我取的名字,我要你這樣叫我。」是錯覺嗎?在暈黃溫暖的燈下,她給人的感覺愈發飄忽輕靈了。
希雅迅速漲紅了臉,雖然她並不排斥他的親近,但仍不習慣突如其來的親暱。
修德雷感覺到她的冰冷及僵硬,不解地蹙起眉。
「你討厭我嗎?」他直接詢問。
希雅搖頭,但身子仍然有些僵硬。
修德雷沉吟道:「這麼說,你只是單純的不適應而已。其他人是無所謂,但是你一定要習慣我才行。首先,就從我的名字開始習慣起,嗯?」他托高她的臉蛋。
「修爾。」希雅只有順著他的意思喚道!誰教她有求於人呢?而且,她得承認這個名字叫起來的感覺真好。
「你仍然在發抖呢!不要緊,我們可以慢慢來!你不必擔心,不需要防備我,因為我永遠不會是你的敵人。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會保護你、珍愛你。」
「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聽了他的話之後,她的感覺好多了。
「那麼,是為了什麼呢?」他疑惑地看著希雅蒼白焦急的面容,她仍然很緊張。
「我想知道,你的提議還有沒有效?我不明白我究竟有什麼好,但如果你沒有改變主意的話,那我願意接受。你說呢?」希雅雙眸直視著他,小巧的粉紅唇瓣咬得死白。
「我的承諾不會改變。」修德雷修長的手指撫按住她的唇。「但你可是想清楚了?一旦你答應,我可不會允許你半途退縮。」
「我也是認真的。」希雅的聲音從他的手指後逸山山來。
修德雷笑了,放開手,改而擁緊她纖細的身軀這回她沒再抗拒他了。他看得出她有些話想告訴他,但又不說清楚,他該怎麼問才好呢?
「我不懂,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她仰首凝視他,不介意他親暱的擁抱了。
這感覺好溫暖……
「你不明白也不要緊,你只需要知道,你就是我所想要的人,只要是你的希望,不管什麼事,我都會為你辦到。」他額抵額和她平視,柔聲說道。
希雅沉默地看著他,他蔚藍的眼眸深邃得彷似要將她吸人般,她的心驀然痛楚起來。
真的不該把他扯進來的。她知道他對她好,但是她怎能如此自私地利用他?為什麼他不能殘忍一點,不顧她死活地把她推開呢?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她真的能接受嗎?
「還是不想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無所謂,你就先住下來,其他的事慢慢再說。」輕柔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拉回她的心神。
「住在這裡嗎?」她好奇地打量四周,這樣華麗的房間是她未曾見過的。
「我是很想,但你大概不會習慣吧!放心,我會安排你另住一房。」他緊緊地抱著她,為她的純真言語失笑。他可以想見,這個純淨無垢的人兒,根本不瞭解男人的慾望。
「謝謝你。不過其實你不用這麼遷就我,我來並不是想成為你的負擔。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幫忙你。」最起碼她不能給他添麻煩。
他笑了笑。「你想幫我什麼忙呢?」
希雅側著頭想了想,略感沮喪地搖搖頭。
「我不清楚。我知道你是很厲害的人,或許我什麼忙也幫不上。但是如果是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都願意幫忙。」她抓住他的衣襟,非常強調這一點。
修德雷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
聽她這麼說,好像他們的角色顛倒了過來,他由照顧者轉為被照顧者的立場。
一直以來,每個人都依賴他,唯有她卻想讓他依賴……這感覺,不賴:「你倒真為我著想呀!」他低頭輕吻她的額際。
「因為我覺得對你很過意不去啊:」她認真地說。
「是我弄亂你的人生,毀掉你的前途,你大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我,用不著覺得過意不去,更不必這樣小心翼翼。」
「你不在乎多了個麻煩嗎?」修德雷大笑,印上她的唇,用行動表示他的決心,怯除她所有的猶疑因子。而且——他實在想念極了她的滋味:他放縱自己,熱情地吻她。
希雅喘息地癱軟在他的懷裡,雙腳虛軟得站立不住。他的氣息濃烈地包圍住她,他的吻那麼地熱烈……老天!這次的吻根本和上次完全不同。
「我就是要你這個小麻煩。」他愛戀地在她的唇上低語,眼光忽然瞥見她的手。
「我給你的戒指呢?」他不悅地拉起她握成拳的小手,半瞇起眼看著她光禿禿的指頭。
希雅仍無法出聲,她張開手,戒指平躺在她的手心,因為握得過緊,柔嫩的掌心已被印出點點紅痕。
修德雷拿起她手上的戒指,拉起她柔若無骨的纖纖小手,將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從今天開始,不許你拿下來。」說完,他低下頭輕吻她白嫩肌膚上的紅點,是承諾,也是憐惜。
一絲微光洩出門外,映照出兩團蠕動的身影。
「可惡,遮得那麼密,什麼也看不到嘛!喂,你上去一點,重死人了。」迪倫扭動身軀,不滿地抱怨著。
「閉嘴:你別動來動去,當心被主子聽到。還有,頭低下去一點,我看不見裹頭的發展了。」維克恩也非常不滿意只看到主子高大的背影。
兩人正看得興起,冷不防修德雷向身後招了招手。「迪倫、維克恩,你們在外頭偷看夠了嗎?進來見見未來的女主人。」砰地一聲,趴在門外的迪倫和維克恩摔了進來。
「咱們主子背後有長眼睛嗎?這樣他也看得見。」迪倫揉著頭頂.下次他絕不再在下面當墊子了。
維克恩忍著下巴的疼痛爬起來,齜牙咧嘴地回道:「主子的耳力一流,都怪你的膝蓋直打顫!我可是正常體重吔!這樣都撐不住!沒用。」希雅的頭幾乎要垂到地板上了,她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在外面偷看。
「我保證他們什麼也看不到。」洞悉她心思的修德雷在她耳際低聲說道,而後大方地摟著希雅的腰,向他們倆介紹,「迪倫、維克恩,這是我的未婚妻,希雅·伊凡德。」兩人走進房裡,第一眼就被希雅手上的戒指嚇得失神。
那是亞斯蘭國王室歷代傳予王妃的戒指,看來主子這次是玩真的了。
希雅靦腆一笑。「你們好,我是希雅,請多多指教。」
「呀!請別客氣!我早就對你的大名耳熟能詳了,沒想到你本人更加不同凡響,簡直宛如精靈下凡一般,難怪會引起這麼多的注目……哇啊!好痛!」迪倫正看得目不轉睛,冷不防地腰間吃了維克恩重重一拐。
「伊凡德小姐,請往這邊走。」維克思狠狠地瞪著迪倫,這傢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修德雷低頭朝希雅一笑,擁著她的肩走出門。迪倫見狀,趕緊將功贖罪地在前頭領路。
路程很短,其實就在對面而已,她和修德雷對門而居。
「這麼好的房間給我用太可惜了!」希雅遲疑地站在門口,看著裡面華麗的擺設。
「很適合啊,你會習慣的。」修德雷溫柔地護送她進房,然後再退出房間。
「王,小姐的退學處分不是取消了嗎?」維克恩懷疑地問道。
「評議會還沒那膽子敢違背我的命令。」
「那小姐……」迪倫疑問的目光射向房門。
修德雷笑笑。「我會知道的。」
「羅克,出了什麼事嗎?你的臉色好奇怪。」希雅奇怪地看著眼前大驚失色瞪著她的矮小男子!她記得他是商隊中的一人,名字叫羅克。
「小姐,你怎麼能做打水這種事情,我來就可以了。」羅克急忙叫道。
唉,自從修爾在他們面前宣佈她是他的未婚妻之後,就變成這樣了。希雅放下?
水桶,知道羅克決不會讓她繼續做下去。「這只是小事,我從前每天都要做的。」
「那是從前,現在不一樣。要是被主子知道,我們就慘了。」
「沒有這麼嚴重吧?」希雅好笑地看著迪倫可憐兮兮的模樣。「而且我還是我,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小姐,這當然不同了,你是我們未來的女主人呢!主子派人去買了些衣物,請小姐去看看合不合用?這裡我來就可以了。」羅克乾笑幾聲。希雅小姐還不知道主子真正的身份,只當他是普通的貴族而已;但他可不敢說破。
希雅略有不滿地說:「還有衣服呢,為什麼又買?太浪費了!我去告訴他。」
羅克神色古怪地點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哎,這等麻煩事最好還是交回到主子手裡吧。
希雅走到轉角處,突然有人莽撞地撞向她;對方站定後,驚訝地說:希雅,你怎麼會在這裡?認識你這麼久,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踏出神殿呢!」
「安迪絲!怎麼是你?」她低喊。
「可不就是我。咦,他是誰啊?」安迪絲驚喜地拉住她的手臂,又看向守在一旁的羅克,開始發揮好奇的天性。
「他是這裡的人。」希雅含糊地說。看到羅克臉色不太好看,雖然對撞到她的?
安迪絲沒好印象!連忙安撫他幾句。
她再轉向安迪絲!神情略有不安。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安迪絲。
「安迪絲,你不是回家了嗎?」她問。
安迪絲一聽馬上垮下臉,擺了擺手,「別提了。我現在才知道我老爸有多會騙人!說什麼有關係生死存亡的要事,還十萬火急地派人來接,結果呢?居然是要我嫁給領主的兒子:那種紈褲子弟,我當然不肯嫁,所以就趕緊溜了。」
原來如此。希雅忍不住覺得好笑,真是巧,她也是偷溜出來的呢:只不過安迪絲是逃婚,她卻是為了逃避回神學院而答應訂婚。不過看安迪絲得意的表情,想必她不是靜悄悄溜走的。
「你不會就這麼回來了吧?」她淺笑問道。
安迪絲不好意思地玩著頭髮,俏皮地說:「你真聰明!其實也沒什麼啦,他們認為有個曾在神學院讀書的媳婦很光榮,我當然不可以辜負他們羅!」
希雅好奇地問:「你做了什麼?」
「嘻嘻。」她偷笑兩聲。「我在那個領主召開盛大宴會的前一夜神秘消失,讓他沒面子,以後他就不敢再打我的主意了。對了,你那件事情解決了沒?我很擔心呢。」她問起退學之事。
「那件事已經解決了。」希雅細聲回答。
原本是解決了,但現在又有了新的問題。她是偷偷離開神殿的,但現在安迪絲知道她在這裡,她回去後若說出來的話,她該怎麼辦呢?
若神官長知道她在這裡,一定會來帶她回去的。她一直都認為她應該留在神的身邊,不會讓她離開神殿的。
而在她的退學處分已經取消的現在,如果沒有正當且強力的理由,意志堅定的神官長是絕對不可能改變主意的。
但那個秘密,她實在說不出口。在精靈之森裡所遇到的事真的只是偶然,但她卻看到了連自己也害怕的真實。
那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
這下該怎麼辦呢?
安迪絲離開後,希雅仍然不停地想著。
LLLLLLLLLLLLLLLLLLLLL
吃完晚餐後,希雅在房裡想了好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她來到修德雷房門外,卻又躊躇不前。
可是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雖然直到現在都沒有人來追她回去,但她可不認為那個意志堅強、操守清廉的神官長會放棄讓她當上正神官的念頭。雖然對不起神官長,但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她死心了。
「希雅,怎麼了?睡不著嗎?」修德雷打開門,問著一臉緊張的希雅。他早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了。
「我可以進來嗎?」她不安地問。
她這麼快就想通了,打算對他吐實嗎?
修德雷揚了揚劍眉,淺笑地看向她。「在我的地方,你不需要問這種問題。進來。」
「嗯……維克恩和迪倫怎麼不在呢?他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嗎?」
「他們和我可不是連體嬰。」他懶懶地坐下,看她顧左右而言他的,分明有事想說。她不提,那只好由他開口了。「希雅,你有事情想告訴我嗎?」
「呃,其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只是過來看看你而已。因為我以前沒有住過這麼華麗的房間,感覺不太習慣,又看到你房裡還有燈光,所以就厚著臉皮跑過來了。你不介意吧?」希雅愈說頭愈低,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修德雷向她搖搖手指。「我是不介意。你在這裡待不習慣嗎?還是想回學院去?」希雅僵硬地搖頭。他誤會她的意思了,她怎麼可能想回去呢!
修德雷發覺希雅仍雙臂環抱著自己站在門口,身子還微微地顫抖著,顯然單薄的衣物抵擋不住夜晚的寒氣。他心疼地拉她進門,把門關得嚴實,將寒冷杜絕在外。
「希雅,你該多保重自己一點!就算你不為自己!也請為我而保重,你不知道我會心疼嗎?」「對不起。」她喃喃說著。
「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什麼事了吧?該不會是你因為思念我而夜不成眠?」修德雷笑嘻嘻地說,伸手摟她入懷,雙手環抱住她,用自己的身體熨燙著她,溫暖她冰涼的身軀。
希雅面對他的溫柔!更覺得自鄙。她太可惡了!虧她還是服侍過神的見習神官,她明明知道他只是想補償、照顧她而已啊!
當她因為不知如何是好而徬徨無措時,是他救了她,可是她居然會想到要利用他,可見她的卑劣!如果他知道她來找他的真正因由,將如何看待她?一想到他可能有的冷漠眼光,她的心就有如針刺。
她抬頭看著他,帶著抑制的神情開口:「我有話想告訴你。」
修德雷回視著她,揚眉笑道:「希雅,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個講道的神官嗎?面對我,你不需要太過嚴肅的。再這樣下去,我真擔心你會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而把自己當成傳道者了。」傳道者川希雅苦澀地笑了。她原本就應該是為人民講述傳道的神官!若不是在精靈之森發現了自己的另一面,侍奉神會是她最盼望的道路。可是現在不行了!該是說實話的時候了!她不能再隱瞞下去。
「對不起,和我這種嚴肅又無趣的人在一起,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她的口吻很正經,因為她真的這樣想。
「完全不會。」他聳聳肩,明白地道出自己的想法,不願她的小腦袋又想歪。
希雅低下頭不敢看他。她太怯懦,不敢面對吐露實話的後果;而為了斷絕被帶回去的可能,她選擇了最簡單又直接的方法。
「你這麼晚來找我,就為了談論我對你的觀感?」修德雷玩著她細軟柔順的髮絲,嗅著淡雅的香氣,輕笑地問。
「剛才晚餐時,迪倫先生告訴我︶你其實不是普通貴族!而是身份尊貴的人,在首都也有很高的地位.是真的嗎?」希雅輕聲詢問。
「沒錯。」她真的很單純,普通人在聽到他的姓名時就該聯想到他的身份了,不過看她這模樣,八成直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奧羅陸德這姓氏有何意義。
「但即使是那樣,想說服神殿和評議會也不是容易的事。」她揪住他的袖子!
憂心地仰起小臉。
他修長的手指輕畫著她的眼眉,撫平她糾結的眉心。「這些事情你不需要擔心。」呵!他倒想瞧瞧那批頑固的老傢伙可有膽子違抗他?
「這太奇怪了,既然你是那麼厲害又傑出的人,怎麼可能會答應娶我?你根本沒有必要委屈自己。」希雅細聲道。
「你真的這麼想?」修德雷輕淡地開口,「我的身份不過是外在的附加價值,我不認為你會不明白這一點。」
「我不是不明白,只是非常震驚,我根本難以想像我的人生會和你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為什麼是我?」
「你遲早會知道。」希雅的反應是咬著唇,沉默了許久,才困難地說出她想說的話。
「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只是因為覺得破壞了我的人生,很過意不去,所以想要補償我。」她的眼光根本不敢看向他。
「但因為你是外來者,又是身份很高的人,我根本不認識你,也無法確定你所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修德雷訝異地挑高局眉,從來沒有人敢懷疑他的承諾,他未來的妻子是頭一個。
「那你想要我如何證明呢?」
「請你……今晚和我在一起。」希雅眼睛看著地上回答。
修德雷不敢相信地看著希雅,他方才可是聽錯了?
「你確定嗎?不後悔?」這就是她想說卻又不敢說的事嗎?
「不會的……我……想要實質的證明……」她的聲音低微得幾乎聽不見。
修德雷怔愣地盯著眼前的小女人,因她的話而怒意翻湧。她不信任!難道他所說、所做的一切,對她來說還是毫無意義馮?
「你認為只有言語的承諾太過薄弱,不值得信任?」他冷冷地質問。
「不是的。」希雅著急地辯解,她受不了他誤會她。
「不然呢?」
「我……」他只手箝住她的下巴,另一手攬緊她的腰際,緊得像要勒斷她的細腰。他驀地低下頭攫住她的唇,狂烈又帶著懲罰地吻她,火熱得令她幾乎窒息。他吞沒她口中的芬芳和猶疑,強硬地不留一絲後侮的餘地。
希雅的腳步虛軟,只能柔弱地任他緊摟住。
「修爾——」修德雷迅速地抱起她走至床前,不怎麼溫柔地放下她,再走回房門落鎖,目光灼灼。
「你……生氣了?」她小心地問。
「對。」他脫掉上衣走向她,俯身半壓住她纖柔的身軀。「你認為我的承諾不夠確實、不值得信任嗎?現在我就證明給你看。」他邊說邊解開她的衣扣,脫去她的衣服,大手隨之撫上她的雪膚,唇也貼上她細白的頸項,啃咬她光滑的肌理。
他灼燙又溫存的撫觸一如火焰般灼痛她的身心,令她禁不住喘息顫抖。
希雅感覺渾身無力!只能羞紅著臉,緊閉雙眼。
這樣就可以了吧?這樣一來,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真的真的好怕自已受不了誘惑,再一次去探索隱藏在精靈之森的秘密。但她想要遠離森林,如果她繼續留在神殿的話,總有一天,她會鑄下無法彌補的大禍!
可是,修爾呢?難道她也要將他拉人深淵,和她一起沉淪在深重的罪孽裡嗎?
「不要!」希雅突然掩面,痛苦地大喊。
修德雷瞬間停下動作,含怒地問:「為何不要?這不就是你想要的證明嗎?」他惱火地盯著她裸露的肌膚,慾火和怒火同時在胸口翻湧。
希雅並沒有回答,只是不斷低泣。
「求求你,請你住手……」
「該死!」他將她放開,迅速地起身,看向仍然不敢睜開眼睛的希雅,困難地將眼光拉離她裸露的肌膚。
「你不需要勉強自己,我不會拋下你的。既給過你諾言,我就不會收回。我和你的身份不會成為阻礙,你不必疑慮,更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證明,對我,你只需要信心。」他手指爬梳過凌亂的黑髮,藍眸裡殘留著未褪的激情,心緒雜亂得無法仔細思索她的反應。
「對不起,我很抱歉……」心好痛:為什麼聽到他這麼說,她就覺得心臟像被刀剜刺似的痛楚?
「我不想聽你道歉,我要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不明白說出來,我是不會瞭解的。我不是急色鬼,但也不是坐懷不亂的聖人,不要再考驗我的耐性了!」此時此刻,他根本不敢看她衣衫半褪的誘人嬌態,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慾念。
他旋過身背對她,逕——拾起上衣穿上,壓抑著交纏不清的怒意和愛意,打開房門。
「今晚你就睡這裡吧,我到別的房間睡。」
「修爾……」
「晚安,希雅。」說完,他頭也不回地甩上門扇離去。嘖,今晚肯定得沖冷水澡了。
沉重的閉門聲響起,隨著門被合攏,房內陷入一片死寂,像是連溫暖也一併帶走了。
希雅呆坐在床上,小手無意識地揪著被子,雙眸空洞地望著床鋪,一滴晶璨的淚珠滴落在被褥上。
她淒惻地看著手腕上修德雷留下的淤痕,晶瑩的珍珠淚!一滴滴滾落腮畔。
她可以說出來嗎?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嗎?說她為了隱藏自己的秘密,為了自己的計畫而利用他……如果他知道了,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希雅咬著下唇蹙緊秀眉。她絕對不想傷害他的,她只是……不希望他將來後悔。
修德雷的出現,是上天賜予她的奇跡: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刻幫助了她,毫不吝惜地伸出援手,甚至不曾提過任何理由。
最初,她對他突兀的求婚感到疑惑,不知他的求婚是真實,還是兒戲。
那時她動心了嗎?她不知道。
但他誓在必得的眼眸、神情,以及毫不掩飾的行動訴說了一切,她沉寧的心湖被撩動攪亂了,漾起了不知名的情像。他成功地進佔了她的心,讓她愛上了他……
是啊:若不是真心愛上他,就算再不願回去!她也不會把自己給他。若換作是別人,她連這想法也不會有的。
「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吧?」她流著淚,哀憐地自語。
沒錯,她發覺得太晚了,而她是絕對無法忍受他的厭惡的。
LLLLLLLLLLLLLLLL
希雅悄無聲息地推開修德雷房間的門,靜靜地走到床前。
「修爾?」她溫柔的呼喚著。
修德雷仍閉眼沉睡著,沒有聽到她的呼喚。她癡迷地看著他,他俊美的面容看起來有些倦累,是因為她的關係嗎?
「對不起,修爾,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我不是討厭你,真的不討厭哦。」她的小手摸上他的臉,不捨地碰觸著他完美的面容,沿著他臉部的線條遊走。
該走了。
她必須在修德雷醒來之前離開才行,否則要是再被他冷眼相待的話,她一定受不了……那種場面她連想都不敢去想。
她細嫩的纖指游移至他的唇,而後,她輕柔地印下一吻。
「再見了,修爾。」門開了又關,希雅嬌纖的身影很快地沒人墨濃的夜色。
門一關上!躺在床上的修德雷便睜開眼睛,半坐起來。
「既然不是討厭我的話,為何不明白地告訴我?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對我說的呢?既然這樣的話,我也有我的做法。希雅,你就乖乖地認命吧!」他起身走出房間,把沉迷在睡夢中的兩個手下挖起來,吩付他們立刻備馬,前去尋找離他出走的心愛美人。
「她走了?!」迪倫和維克恩被這狀況嚇了一跳,主子居然也有搞不定女人的時候?這希雅小姐有個性!
修德雷冷眼掃過他倆,不滿意被看扁了。到底誰是他們的主子啊?
「天亮以前找到她二他冷酷地下達最後指令。
「王!快天亮了吔!」迪倫苦著臉,不敢相信自己的壞運氣。
「辦不到?」修德雷冷眼睨他。
「不是啦……」
「那不還快去?」
「謹遵王上旨意。奇怪,小姐為什麼選在這時候離開?」維克思猶疑地問。外頭又黑又暗!希雅小姐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子,難道不害怕嗎?
修德雷淡淡道:「希雅有心結難解,這結不解開,我們兩人就沒有未來可言。
如果她不願明白告知我,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自行找出來,離開密利爾前,我會解決所有困擾她的一切。」
「喂!我說軍師兼謀士,該往哪個方向找?」迪倫推推身旁的夥伴。看他睡眼惺忪的,到底可不可靠啊?希雅小姐可是未來的亞斯蘭王妃,萬一出了差錯,他們倆可不只是被扒皮而已。
修德雷蹙著眉觀察地上的痕跡。「她往城外去了。迪倫、維克思,你們各自帶人追上去,每一條線索都要搜查,不能漏掉任何一處。」幸好希雅不懂追蹤術,留下了清晰的線索,不然追起來也挺費功夫的。
「王,請容我多嘴問一句,你不會是想親自出馬吧?」光看主子的表情就知道這次他肯定火大了。維克恩心驚膽戰地提出疑問。
「不行嗎?」他陰冷地看著他。
維克思立時噤若寒蟬,迪倫則捂緊嘴巴不敢出聲,而其他人更不願被當成炮灰。
修德雷躍上馬匹,冷淡地掃視訓練有素的眾人,大手一揮,示意騎士團離去。
迪倫和維克恩原本還緊跟著修德雷,但不一會兒就因速度不夠快,落後了。
依循著直覺,修德雷來到了和希雅初次見面的森林。在月光照耀下的森林更顯得清幽冷寂,寒風颯颯,更添了幾許陰森幽涼的氣息。
這時,從林內傳來詭異的聲音.也許是他的直覺夠準,也許真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總之他在那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詭聲音中,分辨出細微的熟悉聲音,同時看到幽暗的樹影後掠過幾絲銀光。
「是希雅嗎?」修德雷邁開步伐,手長腳長的他沒幾步就跨過幾株矮木,看到躲藏在樹幹後的希雅。
「修爾……」她的臉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
「希雅!」他撥開礙事的矮樹叢。
「修爾,不要過來!」希雅突然驚慌地大喊。
濃密的樹蔭露出一絲縫隙,微弱妖異的銀色月光映照出一隻醜惡巨大的獸類。
修德雷驚愕地看著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的怪物,馬上奔上前拉住希雅,把她護在自己身後。
「這是什麼鬼東西?它看起來見鬼的噁心又惹人嫌。」
他拔出山長劍!瞪視著那只體型約莫一個人高,長著六隻大腳,眼睛部分則覆蓋著厚厚的膜,全身長滿了粗毛的堅硬甲殼怪物。它正嘴角留涎,覬覦著眼前的獵物。
「獸蟲!」希雅躲在他身後,小小聲地為他解說,「它在太古時代原本是神聖獸的一種,後來卻被魔物所利用,淪落成為黑暗中的魔獸蟲。」修德雷拍拍希雅的肩頭想安慰她,這才發覺她不僅在服破破爛爛,居然還有好幾處見了血。
它竟敢讓她受傷:修德雷怒火燎燒得更盛,憤怒至極的聲音響起。
「你又受傷了?那只該死的妖怪,我要讓它粉身碎骨:」他陰鷙的一字一句構築成狂燒的怒焰,寒凜的氣勢震懾住魔獸蟲。
「嘎嘰嘰——」魔獸蟲不服輸地朝他大聲吼叫。
希雅在他背後小心地探出頭來,細聲道:「它好像很生氣地。」
「別說話。」在魔獸蟲撲上來的那一刻,修德雷同時迅速地閃身向前,劍光一閃,例落地砍斷魔獸蟲的兩隻前足,濃綠色的波濺而出。
「小心!它的血有毒……」希雅白著小臉驚叫。
修德雷拉住希雅往後退,及時避開飛濺的毒血,急忙摟著她問:「你沒有事吧?」」「沒有,不過我們得快走了。」希雅緊抱住修德雷,深知在暗夜森林裡的戰鬥對他們太不利了,必須另尋戰場。
修德雷也發現了它對他們的行動方位瞭如指掌。
「它看不見也能發覺我們所在的位置嗎?」他在希雅耳畔低語。
「嗯。因為它長期待在深深的地底.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只能靠著嗅覺和聽覺來辨別位置。」
修德雷小心地移動位置,分心詢問道:「希雅,你知道它有什麼弱點嗎?」
「它的絲有劇毒,再生力又強,即使腳被砍斷也可以很快地再生,水、火、箭都無法對付它……對了,它很怕光。」
「好,就這麼辦。」修德雷抱起希雅向後躍去,露出陰森冷酷的笑容。
「它大概一直在地底下棲息沉眠著,不知為何,竟然甦醒過來,出現在地面上。不過無所謂,反正我會收拾它!」語畢,他橫抱著希雅,矯健地朝森林外跑去,獸蟲的腳步聲也隨後追上來。
「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我很重的。」
「希雅,我保證你輕盈得像是一根羽毛。噓,它追來了。」聽到魔獸蟲的嘶吼聲,修德雷加快腳步,離開森林。
離開森林後,兩人一獸暴露在明亮的月光下。
明亮的月色似有魔力一般,牽制著獸蟲龐大的軀體!讓它開始變得遲緩笨拙。
修德雷揚起英挺的劍眉!掃視蜘蛛獸蟲。「它的動作慢下來了,月光果真有牽制它的力量。很好,我可以在這裡對付這個怪物,它逃不了了。」他放下懷裡的希雅,「你不是說那怪物怕光嗎?可見神也站在我這邊的。」
「嗯,你要小心點。根據古書上的記載,它唯一的弱點就在眉心中間。」希雅的小手扯住他的衣袖,擔心地看他。
「你放心好了。」修德雷冷靜地閃過獸蟲的一擊,長劍揮動出如雪的銀光,又砍落它的一隻獸足,獸蟲受痛地翻轉軀體,修德雷迅速向後一躍,避開它吐出的黏絲。獸蟲用剩下的三足撐著地,遲緩地找尋修德雷的蹤跡。
修德雷冷酷地直視著獸蟲,月光照射在他凜然的身形上,有如戰神般,散發出金色的光芒.「既然你已經在地底沉睡了千年之久,不管是什麼原因讓你醒過來,現在你就繼續長眠下去吧!」語畢.他舉起手臂毫不猶疑地擲出長劍,射中獸蟲的眉間,直沒至柄。
「真可憐,不論形體多麼可怖,它曾是諸神所創造的神聖獸……」希雅看著頹然倒地的魔獸蟲,喃喃說道。
修德雷收起劍,轉身朝希雅看去。
他蹙起劍眉,感覺到希雅的神情似乎不太對勁。她一雙眼睛呆呆地望著魔獸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開口喚了聲:「希雅,你怎麼了?」他走向希雅,看她仍無反應地睜著空洞的眼眸,眼神幽遠又迷離,即使就近在眼前,也感覺好遙遠。
「希雅……」他伸出手想抓住她,在即將碰觸到她的剎那,她倏地驚醒過來,後退一步,水亮的眼眸盈滿清澈的淚珠。
「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你不應該來的。」她心痛地低喊。
修德雷蹙緊眉,驀地惱怒起來。「我要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今天非要知道所有的答案不可!橫直在他和希雅之間的問題、她竭力要隱藏的秘密,他要一次全部解決。
「告訴我,希雅,你究竟在逃避什麼?退學處分嗎?我說過可以為你取消的,但我知道你並不想留在那裡。那麼又是什麼原因呢?因為我嗎?我說過不會逼迫你,而來到我身邊是你自願的選擇。」「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閉上眼,眼角珠淚滾落。
「又說這種話:希雅,你還是不相信我,難道我的承諾和保證都不能得到你的信任嗎?」修德雷又悲又怒地看著她,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個,為什麼她不能信任他?他該如何做才能得到她的信任?讓她知道他們的生命是彼此交纏在一起,無法分離的。
她握緊拳頭哭喊:「因為我欺騙了你!我並沒有因為你的事而受到處分,卻仍然把你牽扯進來……」她不想再隱瞞了,這個秘密在她的心裡已經藏了好久,她覺得好重、好累,她再也瞞不下去了。
「我知道。」
「嗯?」希雅含淚仰起頭看他,蒼白的粉頰還掛著一滴淚珠。
「你有事瞞著我,我早就知道了。」他聳聳肩,不在乎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說?」他為什麼不拆穿她?
「我說過我要你,記得嗯?木管你是因為什麼理由來到我身邊,我都不在乎。」
什麼見鬼的理由都不要緊,只要她留在他的身邊就行了。
「你……」希雅訝異地說不出話來。他是說真的嗎?那她煩惱了老半天,豈不都是在自尋煩惱?
「為什麼你會在昨晚那種情況之下逃走?因為不夠信任我嗎?」他又問,口吻不爽至極。
「我害怕嘛!」希雅偷看他」眼,心虛地回答。
修德雷雙臂環胸地睨著仍一臉慚愧的希雅,好不容易佔上風他當然要乘勝追擊。
「幸好破壞儀式的是我,我是絕對不容許你對別的男人那樣做的。」希雅雙眸冒火地瞪著他。「那是意外!我才不是故意挑上你的:」她想起當時的事,不禁紅了臉。
「而且誰想得到居然會有敢冒著神怒的呆子闖進神聖森林裡,所以我才想到可以利用你來解決我的困擾。我才不是誰都好的呢!如果不是你,我才不會……」希雅說著,又哽咽起來。他怎麼可以這樣侮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