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如何遊說他外面天氣多晴朗,天空多蔚藍,遠處的山多翠綠,他都不為所動,堅持將自己關在屋內。
她知道,其實他不是真的那麼排斥出門走一走,畢竟誰在屋內關久了,都會覺得悶,他之所以不肯點頭,大概是因為害怕。
他怕失明的自己,在外頭鬧出什麼糗事,教人看笑話,也怕自己什麼都看不見,萬一有意外,也會猝不及防。
愈是習慣掌控一切的男人,當一切失控後,他愈會感到驚慌,但也絕對會死命說服自己一點也不慌。
她想,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於是她不再強逼他走出戶外,每天在屋裡陪伴他,雖然他弟弟已經正式接任公司總裁,公司日常的營運不需要他再操心,但他仍是介意著商界的脈動,經常要求她念報紙或商業雜誌給他聽。
她答應了,但偶爾會不順他的意,忽然念起一篇散文或生活小品,將他氣得臉色鐵青。
她會開廣播給他聽,卻刻意轉到音樂娛樂頻道,不讓他聽嚴肅的新聞。
她希望他享受生活,不希望他總是時時緊繃神經,處在備戰狀態,即使因此惹來他一陣嚴苛的責罵。
「你就是要跟我作對,是吧?」某次,她真的惹毛他了,伸出雙手掐住她脖子,彷彿意欲對她施暴。
她毫不畏懼,也不知為何,就算他神情如厲鬼,她仍相信他絕對不會出手傷害一個女人。
兩人對峙了約莫半分鐘,他才不情願地放開她,乖戾地命令她馬上滾開。
她當然沒聽他的,兩小時後,煮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勾惹得他食指大動,氣悶地連添兩碗飯。
她發現自己慢慢領略到與這男人相處的訣竅了,不能太強勢,也不能唯唯諾諾,這當中的分際很微妙,對她而言卻不難拿捏。
何況她還有個秘密武器對付他不會說謊的胃。
為了「獎賞」他,她每天都會做不同的甜點給他吃,這天下午,她剛烤好一個波士頓派,空氣中飄著濃濃的甜香,而他嗅著了,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恩彤抿著唇偷笑,將派盤端到露台茶几上,又沏了一壺紅茶,讓他坐在休閒躺椅上,悠閒地度過下午茶時間。
在他吃派的時候,她一面形容眼前的景色給他聽。
「……對面的河堤公園,有一群年輕人在野餐,好像玩得很開心的樣子,其中有幾個在丟飛盤。」
「是嗎?」他很不熱衷地聽著,無聊的表情擺明就是「人家玩得開不開心干我鳥事」。
這男人,除了他最愛的公司以外,還關心過什麼事嗎?「你喜歡玩飛盤嗎?」
「沒玩過。」
「那你喜歡玩什麼?」
「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玩什麼?」
「我是說,你平常都做什麼休閒活動呢?」
他深思地皺眉,彷彿不確定所謂休閒活動的定義。
「你打高爾夫球嗎?還是網球?」她提示地問。「羽毛球?撞球?游泳?」
「我打高爾夫,每個禮拜也固定會去俱樂部游泳,跟一些商界朋友見面。」他終於找到答案了。
商界的朋友啊……
恩彤無聲地歎息。「你該不會都是為了談生意才去做這些運動吧?」
「一舉兩得,不好嗎?」他聽出她話中的無奈,輕聲冷哼。
「當然好。」她聰慧地不予反駁,只是嫣然一笑。
「你在笑嗎?」他驀地粗聲問。
她一愣。為何他老要問她是不是在笑呢?「我不可以笑嗎?」
他朝她擺了個惱怒的表情。
她懂了,他不是不許她笑,而是不許那是個「嘲笑」。
這男人的自尊,真的太強了。她不禁又彎了彎唇。
「你在笑吧?」他敏感地察覺。
「是,我在笑。」這次,她選擇誠實回答。「因為我覺得很開心,人在開心的時候會想笑,不是很正常嗎?」
「有什麼好開心的?」他不悅。
「跟你在一起……很開心。」
「什麼?」鍾雅倫愕然。
而恩彤的臉也瞬間爆熱,她悄悄用手揚風,慶幸他看不見自己的羞澀。
她對待他,好像愈來愈大膽了,大膽到連自己也嚇一跳……
「你有感覺到嗎?」她連忙轉開話題。
「感覺到什麼?」
「風。」她低語:「它吹動了我們面前的花草,葉子輕輕飄動著,花瓣好像也跟著舒開了——」
「等等,你在說什麼?」他打斷她。「我可不記得我的陽台上有種什麼花草。」這些植物只是徒然礙眼,又得浪費時間去照顧。
「是我種的。」她柔聲解釋。「這露台這麼大,不種點什麼太可惜了,每天看看綠色,眼睛也會清亮些——」
「你忘了嗎?我看不見。」他沉下臉。
「你當然看得見。」她堅定地凝視他。「你的眼睛只是暫時失明,以後一定會恢復視力,而且就算你不用眼睛看,也可以用『心』來看。」
「心?」他嘲諷地勾唇。
「你可以用聽的、用聞的、用感覺的,有時候一個眼睛看得見的人,也未必能看清楚他週遭的事物,你說是不是?」她輕聲問,左手不知不覺撫上自己的頰。
他凜然無語,良久,才沙啞地揚聲。「我們又在上哲學課了嗎?」
「哲學課?」她不解。
「你總是有一堆大道理。」他唇角勾起三十度,她認不出那算不算是一個笑。「你來當看護實在太可惜了,應該去開講座上課。」
這是在揶揄她嗎?他也懂得開玩笑?
恩彤屏息,芳心在胸口唱起歡快的旋律,她看著他,目光在他臉上留戀地盤恆。
如果,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能再明顯一些就好了,她真希望有一天能看見他真心的笑容。
「恩彤。」他忽然喚她。
她幾乎透不過氣。「什麼事?」
「我想……」他別過頭,忽晴忽陰的神色似是陷入某種掙扎。「改天我們也去哪裡野餐好了。」
「野餐?」她沒聽錯吧?她瞠視他。「你真的願意?」
「什麼我願不願意?」他感覺到她的驚異,又是狼狽,又是氣惱。「你不是一直鼓吹整天關在屋子裡,對身體健康不好嗎?我只是不想老聽你嘮叨。」
所以才勉為其難配合她一次嗎?
她好笑地牽唇,胸臆溫柔滿溢。「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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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減低他的不安,她決定不走太遠,就選在附近的河堤公園野餐,臨近黃昏的時候,她扶著他,緩緩走向一處安靜的角落。
她一向習慣低著頭走路,但為了引領他,她不得不抬頭挺胸,直視前方,繞過任何可能絆倒他的障礙。
經過的行人雖然總會對兩人投來好奇的注目,但都是不帶惡意的,有的甚至牽起類似羨慕的微笑,把他們看成一對相互扶持的年輕夫妻。
他們看起來像一對嗎?
恩彤胡思亂想著,芳心劇烈地跳動。
她在一株大樹下鋪開野餐毯,扶鍾雅倫坐下,他背靠著樹幹,頭上戴著一頂運動帽,帽簷壓下。
她坐在他身畔,深深地凝睇他,然後伸手稍稍拉高他的帽簷,露出一張英俊的臉。
「你幹麼?」他擰眉。
「你把帽子壓這麼低,會感覺不到風的。」
「我對風沒興趣。」他冷聲駁斥,再次壓低帽簷。
她微微顰眉,索性一把摘下他的帽子,丟到一旁。
「你!」他火大。
「別擔心,你很帥的。」她微笑低語,完全猜透他的心思。「你的頭髮已經長出來了,這種小平頭挺適合你的,很酷,看起來更有魅力。」
「你——」怒火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窘迫的懊惱。
「是真的很好看。」她以為他不相信。「剛剛經過你身邊的女人,都會多看你一眼,你知道嗎?」
「她們是看我……眼睛瞎了。」
「她們是看你長得帥。」她柔聲強調。
他一窒,俊頰可疑地泛紅,而她的臉也紅了,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如此不避嫌地當面稱讚他。
她暗自祈禱,希望他不會聽出自己對他無可救藥的迷戀。
「你想先吃什麼?」趁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她急急取出野餐籃裡的食物。「我準備了雞肉三明治跟手工餅乾。」
「我還不餓。」
「那先喝點花茶好嗎?還是你想喝紅酒?」
「花茶就好。」
「嗯。」她從保溫瓶裡斟了一杯枸杞菊花茶,遞給他。
他默默地喝著,半晌,忽地揚聲問:「你長什麼樣子?」
「什麼?」恩彤怔住。
「我想知道你的長相。」他轉過頭,面對她。「我以前應該沒看過你,對吧?」
「嗯。」她遲疑地應,心臟跳得快進出胸口。「你沒……見過。」
「我知道你身高應該到我的肩膀左右,身材應該是纖瘦型的吧?你頭髮是長的短的?五官長什麼模樣?」
他為何要問她這些?她無力地咬唇。「我以為……你對我的長相不會有興趣。」
他聞言一震,彷彿也意外自己竟會關心一個女人的外貌。「你到底說不說?」
「我——」恩彤捏了捏手。他要她怎麼說?「我不是什麼美女,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想多看一眼的。」
「那要由我來決定!」他氣惱地冷哼。
「可是——」
「算了,你不用說。」他不耐地打斷她,決定自行探索。
她驚駭地瞪著他的手逐漸接近自己,一時竟不知所措,像木頭人似地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他首先撫摸她的頭髮,確定長度,當他的手指輕輕地捲起她柔順的發尾時,她霎時停止呼吸。
然後,他撫過她頸側的彎弧,在她小巧的下巴停留兩秒,拇指點過她冰涼的豐唇,滑上鼻峰。
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摸了?
她覺得好想哭,一面沉浸在與他肌膚相觸那種火熱又曖昧的感覺,一面又心慌不已。
她閉上眼,想延長這令人心動的一刻,又好想快快推開他。
千萬不要碰她左邊臉頰,尤其是接近眼窩的那一片印記,雖然那印記是烙在皮膚下的,並不會造成任何粗糙的觸覺,但她還是好怕好怕……
她真的不漂亮,比起他交往過的那些亮麗美女,她只是個不起眼的醜小鴨。
拜託不要碰她,她不想讓他「看」清自己……
正當她最掙扎的時候,一串手機鈴聲驀地響起,闖入兩人的私密世界。
鍾雅倫愕然停下動作,恩彤則是不自覺地感到鬆一口氣。「抱歉,我接個電話。」
她低頭看螢幕上的顯示,發現是花坊的員工打來的,怕鍾雅倫聽見對話內容,退開幾步,壓低嗓音。
「是小方嗎?有什麼事?」
「鍾心集團說下禮拜要辦一場新產品說明會,想請我們接下現場的花藝佈置,小雨姊說要請示你的意見,因為華彩公關公司也臨時要我們接一場婚禮,可是老闆娘不在,奇奇也休長假,小雨姊怕人手不夠,忙不過來。」
「原來是這樣。」恩彤沉吟。自從她決定接下看護鍾雅倫的工作後,便把花坊的營運暫且交給一位年紀較長的員工,只透過電話或電子郵件遙控店內事務。「不管怎樣,還是以鍾心為主,如果覺得沒辦法兼顧,就推掉華彩那邊好了。」
「咦?要推掉華彩?」小方有些吃驚。「老闆娘不回來嗎?」
「我這邊有重要的事,暫時不能回去店裡。」恩彤想了想。「這樣吧,你把華彩介紹給玉麒鱗花坊吧。」
「不會吧?」居然把忠實的老客戶推給競爭對手?小方咋舌。「萬一他們以後不跟我們合作怎麼辦?」
「那就算我們跟華彩緣分盡了。」這點,恩彤看得很開,或者該說在她心中,鍾雅倫目前是第一優先。「你把我的意思轉告給小雨,有什麼問題再請她寫E-mail給我。」
「是,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恩彤回到她的「第一優先」身邊,他正不耐地等著她,劍眉打橫。
「你跟誰講電話?」
「跟……一個朋友。」
「是男的嗎?」
「嗯。」她直覺點頭。
他卻瞬間變了臉色。「你有男朋友?」
「啊?」她一愣,一時沒抓到他話中涵義。
「我問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他粗魯地質問。
「我?」她茫然,停頓兩秒——為什麼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焦躁?「我沒有啊。」
「你沒有?」他也愣住,似乎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我怎麼可能有男朋友?」她自嘲地低語,想起那一個個接近她只為了追求她妹妹的男人。
「為什麼不可能?」這回,他問話的口氣不是焦躁,而是惱怒了,彷彿氣她如此貶低自己的行情。「你也二十幾歲了吧?難道到現在都沒有男人追過你?」
「算有過……一個吧。」
「後來呢?」
後來他也愛上她妹妹了。恩彤苦澀地咬唇,不敢再看鍾雅倫亟欲追根究柢的表情,故作輕快地轉移話題。
「我肚子餓了,你要吃三明治嗎?」
他微微蹙眉,察覺到她不想多說,也體貼地不再追問,接過她遞給他的三明治,默默咬了一口。
夕陽西下,兩人沐浴在落日餘暉裡,各自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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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恩彤陪鍾雅倫回醫院複診,醫生幫他做腦部斷層掃瞄,確定他腦部瘀血的陰影依然存在,只是稍稍變小一些而已。
「我建議我們再觀察一陣子,如果瘀血能自動消散,不再壓迫你的視神經,那就最好了,如果真的不行,可能就要再動一次刀。」
對於這樣的診斷結果,一般人也許會倉皇地追問醫生,甚至怨天尤人幾句,鍾雅倫卻沒多說什麼,很冷靜地表示理解。
但恩彤看得出來他其實是心慌的,只是強硬地不許自己表現出來。
「我們回去了嗎?」她柔聲問。
他點頭,主動弓起臂膀,讓她勾住自己,引領他前進的方向。
她一面走,一面與他閒聊,問他中午想吃什麼,又說起昨夜兩人一起聽的古典樂,試圖振作他低落的情緒。
他默默聽著,既沒阻止她的碎碎絮語,也不做回應。
她憂慮地顰眉,轉頭打量他凝重的神情,正欲發話,眼角忽地瞥見一道鬼鬼祟祟經過的人影。
她定睛一瞧,發現那竟是她妹妹白恩琳,她戴一頂鴨舌帽,掛深色墨鏡,打扮得很樸素很低調。
白恩琳也看到她了,先是一怔,接著目光一轉,見到跟姊姊在一起的男人竟是鍾雅倫,大受震撼,不可思議地摘下墨鏡細瞧,然後又像驚覺什麼,急忙將墨鏡戴回去,轉身就走。
但恩彤已經看見了,她妹妹的眼周浮著一圈青紫色,很明顯是瘀傷。
是誰打的?
她驚駭不已,心急著想追上去問個清楚。「抱歉,倫少爺,請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
語落,她便將鍾雅倫一人留在醫院大廳的角落,匆匆追上妹妹。「恩琳,你等等!」
「我說了,要你不要當眾叫我!」白恩琳氣惱地回眸,眼見甩不掉姊姊,只好自行閃進一個僻靜的角落。
恩彤跟過來,確定左右無人,才低聲問:「你的眼睛怎麼會受傷的?」
「不用你管!」
妹妹愈是乖戾,恩彤愈覺得事有蹊蹺。「該不會是你那個男朋友打的?」
白恩琳聞言,猛然倒抽一口氣。「沒有這回事,你別亂栽贓他!」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恩彤平靜地追問。「你告訴我。」
「只是……拍廣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
「是嗎?」恩彤並不相信。「那工作人員怎麼沒陪你來看醫生?」
「只是一點小傷,用得著勞師動眾嗎?」白恩琳短促一笑。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恩彤或許還會相信,但這可是她愛虛榮的妹妹呢,怎麼可能放過任何擺明星架子的機會?
「恩琳,你——」
「別說我了!」白恩琳打斷她。「我才想問你呢,你怎麼會跟鍾雅倫在一起的?」
恩彤微微尷尬。「我是他的看護。」
「看護?」白恩琳訝然挑眉,驀地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提著湯湯水水到醫院,就是為了去照顧他?」
思彤默然。
白恩琳注視她,眼神變得嘲諷。「你挺厲害的嘛,姊,居然想到用這一招釣有錢男人。」
「你誤會了!」恩彤急急解釋。「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我只是單純——」
「你敢說自己對他沒有非分之想?」
「我——」恩彤窘迫地怔住。
「你以為他看不見你,就會喜歡上你嗎?」白恩琳話語愈來愈犀利,毫不容情地刺傷自己的姊姊。
恩彤暗暗掐握雙手。「我沒……那麼想。」
「你沒想才怪!」白恩琳尖銳地冷笑。「以前媽在鍾家幫傭的時候,你不是一直暗戀他嗎?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恩琳,別亂說話……」
「我是不是亂說話,你自己心裡最明白。」白恩琳涼涼地說,一面欣賞自己塗著紅色蔻丹的纖纖指尖。「我是看在我們是姊妹的分上,才好心想勸你,別作夢了,姊,他現在是眼睛看不見,如果他哪一天能看見了,見到你的臉,保證反應會跟那時候一模一樣——」
「不要說了!」恩彤厲聲阻止妹妹,只覺得一顆心不斷下沉,沉到最深最冷的海底。
妹妹說的這些,她都明白,她從來不敢奢想那樣俊朗出色的男人會戀上自己。
「你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男朋友知道你受傷的事嗎?」她將話題導回正軌。
「我還沒告訴他。」
「那懷孕的事呢?」恩彤繼續追問。
白恩琳一窒,臉色陡然刷白。「你是故意反過來嗆我嗎?」她恨恨地瞪視姊姊。「我男朋友當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做好心理準備而已。」
也就是說,他並沒打算馬上娶她。
恩彤惘然,腦海漸漸拼湊出事情的真相,說不定兩人就是為此起了爭執,妹妹才會因此受傷。
「恩琳,你確定——」
「我很確定!」白恩琳不許姊姊拆自己的台。「你不用為我操心,姊,至少我還是人家正牌的女朋友,你呢?只不過是花錢請來的看護,你以為他會把你放在眼裡嗎?他頂多跟你玩玩而已,你自己小心點吧!」
語落,她高傲地斜睨姊姊一眼,踩著高跟鞋,扭腰擺臀地離去。
恩彤目送妹妹的背影,心頭升起幾許惆悵——為什麼她們姊妹倆總是不能好好相處?
她幽幽歎息,又出神片刻,才回到鍾雅倫身邊,他站在原地等她,身軀僵硬,臉色十分難看。
「你去哪裡了?」他質問。
「我……」她不知該怎麼解釋。「我剛剛看到一個朋友,去跟她打個招呼。」
「以後不許你隨便離開我!」他凌厲地下令。
她一怔,愣愣地瞧著他陰鬱的眉宇,霎時恍然。
他很慌。
一個人忽然被拋下,孤伶伶的,眼前所見的只是一片漆黑,連自己所在的方位都無從得知,當然會不知所措,何況他不久前才剛從醫生那邊聽說自己短時間內視力恢復無望的消息。
是她的錯,明知他心慌意亂,還讓他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
想著,她眼眶頓時一熱。「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他看來更憤慨了。
「對不起。」她還是這麼一句,真的覺得對他好歉疚好歉疚,心口牽著疼痛。「我們回家好嗎?」
他不吭聲,僵站著,過了好一會兒,容色總算稍霽,再次對她弓起臂膀。
她毫不猶豫地挽住,與他肩並著肩向前行。
就算他永遠不可能喜歡上她,至少他現在是需要她的,而她也能正大光明地照料他。
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