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在她肩上的手緊了緊,正閉目假寐的亞織立刻醒來。
車後的兩部藍色車見道路上車輛稀少,立刻由暗轉明的想超車,前後包抄上鬲橋信史一邊望著藍車的動向,一邊打開手機。
「大島,我在XX公路XXX公里附近,有人跟蹤。」收線,轉向司機:「盡量別讓他們超車。」
「是。」隨身保鑣兼司機的伊籐照辦,隨即發揮高超的駕車技巧,意圖拉遠與後車的距離。
想不到那兩輛藍車也挺有本事,一會兒居然又追了上來。
「不是生手。」伊籐道。
「盡量拖延。」高橋信史也看出對方的手法。
如果車上只有他與伊籐,他們當然會放手一搏,但是亞織才出院,他絕不希望她身上再有任何傷口。
伊籐盡力而為,但僅能維持不被超車,卻無法甩開對方。而對方見他們已發現,則沒耐心再耗,立刻出手攻擊。
砰地一聲,對方由車內舉槍射向他們,而他們的車顯然被射中了,高橋信史立刻壓低亞織的身子。
「回擊。」
高橋信史一聲令下,伊籐一手駕車維持方向,一手持槍朝後射擊。
首當其衝的藍色車立刻偏了下方向,而第二部車則隨即衝出回擊。
「別出來。」高橋信史一邊交代,一邊由椅子底座拿出手槍,塞進她手裡。「必要時自保,不許逞強幫我,知道嗎?」
亞織握著槍,點點頭。現在不是強出頭的時候。
得到她的承諾,高橋信史再拿出一把槍,抓準時機,站上天窗便朝後射出兩發子彈;其中一槍正中第二輛藍車的駕駛座,逼使那車慢下速度。
一擊成功,高橋信史隨即低下身子閃躲;隨後,立即聽見好幾聲子彈打中後車廂的聲音。
「轉向偏僻的道路。」高橋信史一邊下令,一邊換武器。他要逼他們下車,看看襲擊的人究竟是誰。
「太危險了。」亞織搖頭。
「家常便飯。」他輕描淡寫,眼裡有抹嗜血的冷酷。「躲好,別出來。」
「自大的傢伙。」亞織埋怨地咕噥,但仍很配合地躲好,不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
高橋信史由後照鏡朝伊籐點了下頭,伊籐立刻會意,默契絕佳地在轉彎後突然加快速度。
藍車一見他們的車開快,立刻急急追了上去──
他要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車子突然加速,車裡的人便不容易立刻保持平衡,自然也不會有時間在這時候展開攻擊;而高橋信史就抓住這個時機,以那支加強火力的槍枝,直直射向藍車的引擎蓋。
轟然一聲,藍車立刻著火。
頓時,緊急煞車聲狂響,車裡的人急忙跳出車外,拔腿狂奔,狼狽地無法掩飾身份。
成田惠子!
高橋信史瞇眼看著她及同行的兩個男人,命令伊籐將車停在安全距離外。
不久,藍車再爆出一聲聲響,燒出巨大的火光。逃出車外的人紛紛就地趴下,生怕被爆出的烈焰波及到。
而伊籐無聲無息地下了車,頃刻間打昏了那兩個幫手,並在成田惠子來不及反應前,奪下她手上的槍,將她押到高橋信史身前。
「看來,我下的判決太輕了。」高橋信史開門下車。
「有膽你就殺了我呀,然後你就等著我父親的手下叛幫,開始狙殺你這個幫主!」成田惠子有恃無恐。
「你認為被逐出青龍幫的你,還能命令得了那些人嗎?」
「當然。」成田惠子昂起臉。「我父親的手下只認人,根本不會在乎幫規,我要你死,他們就會殺了你。」
「是嗎?」高橋信史冷冷一笑。「就憑你說的這些人,真殺得了我?」
「我成田惠子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尤其是她!」成田惠子瞪著剛下車的亞織。「我寧願跟你同歸於盡,也絕不把你讓給別人。」
「無聊!」亞纖冷哼一聲。真是瘋女人一個。
高橋信史不再多問,摟著亞織便要回車裡。
成田惠子嘴邊突然勾出一抹陰笑,身子隨即放軟,伊籐直覺退後,成田惠子立刻拉開裙擺,從兩腿之間拔出手槍,瞄準高橋信史。
亞織正要開門,卻從車窗的倒影看到她的舉動──
「不要!」她轉身,用力推開信史。
一切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
槍聲響,伊籐旋身一踢,成田惠子手腕被踢彎成奇異的角度,因劇痛而尖叫;然而已射出的子彈,卻直直沒入亞織的身體。
「亞織!」高橋信史衝向前,正好接住她滑下的身子。
「信……信史……」
「別說話,保持元氣。」高橋信史力持鎮定,臉色卻白了些。
而以一記手刀打昏成田惠子的伊籐,則立刻發動車子。
高橋信史小心而迅速地將她抱進車裡,伊籐一邊開車上路,一邊呼叫神野醫生空出急診室,準備立刻動手術。
「我……一直在想……你還……恨不恨我……」她望著他,努力不讓自己痛暈過去。
「別用那種訣別的語氣跟我說話!你會沒事!」他低吼,脫下外套包住她,壓住她傷口,盡力阻止出血。
「我、我想跟你說……」
「等你好了再告訴我,現在我不要聽!你撐住,我們之間的帳還沒完,我不許你有事!」他狂亂地又是威脅、又是命令。
亞織聽的忍不住笑出來,結果卻是扯動傷口,又嗆咳了幾聲。他……還是這麼霸道,就是不肯讓她把話說完,也不肯說一句原諒。
好……小氣的男人……她伸手想摸他,眼神卻漸漸失去焦點,伸到半空中的手,倏然垂落。
「亞織!」他的驚恐再也掩不住,只能不斷叫著她,緊緊擁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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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野醫院一陣忙亂。
接到通知的神野醫生立刻空出手術室,將醫院裡最頂尖的外科醫生緊急召來,等亞織一到,立刻推進手術室。
高橋信史等在手術室外,一語不發,伊籐則守在一旁。
半小時後,大島也隨之趕到。在來之前,他已經把成田惠子與那兩輛藍色車裡的人調查清楚,並且全部捉住,受買通的人,他就一輩子讓他們不能再被買通,而成田惠子,他則將她送到另一家醫院去──專治精神科的那種。
大島本來想回報給高橋信史知道,但看到幫主的神情,他決定這件事還是有空再說,幫主現在大概聽不進去。不過有個人幫主應該會願意見。
「幫主。」
「任何事都等手術完再說。」高橋信史沒心情聽任何報告。
「亞織又為了你受傷?」一道略帶年紀,卻十分沉穩有力的質問,直接瞄準高橋信史。
高橋信史冷冷地抬起頭。
「幫主,這位是亞織小姐的養父,也是教出她一身本領的人,柳川先生。」大島小聲地道。
「你真是亞織的剋星。」柳川的語調聽不出喜怒。「四年前碰到你,亞織在鬼門關前逛了一圈;好不容易四年來平安無事,結果現在一碰上你,她又中槍。她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四年前?」高橋信史眼露疑問。
「走吧,年輕人,在這裡你幫不上忙,只會讓大家緊張而已。」柳川轉身就往醫院每一層樓預留的陽台走去,高橋信史遲疑了下,舉步跟上。
手術樓層的病人不多,也沒人會閒閒跑到陽台上閒逛,所以柳川選擇這裡作為談話的地點。
「說清楚。」一到陽台,高橋信史就問。
柳川轉身看著他。真傲的年輕人。
「亞織父母早逝,而她的資質很好,所以我在收養她後,就開始對她進行訓練,希望她以後能為政府做事。」柳川從頭說起。
「嚴格說起來,我並不算官方的人,我所處的機構,是一個地位十分超然的組織,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掃黑或者打擊犯罪,而是要清除執法機關與各國家單位裡的敗類。
四年前,我派亞織臥底,目的不是為了摘除青龍幫的勢力,而是要調查出,到底是誰與青龍幫勾結,進行毒品走私。」
「青龍幫不做毒品生意。」高橋信史搖頭。
「賺錢的生意絕對不會沒有人做。你不做,卻有人會瞞著你偷偷做──尤其是擁有一點勢力的人。」柳川提醒。「亞織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她查出了官方收賄的人是誰,順利完成任務。而這次任務裡唯一的瑕疵,是她愛上你,不肯在任務成功時,及時抽身。」
「就算是愛,她還是背叛了我。」四年前的那一夜,他看得很清楚。
「她沒有背叛你。」柳川糾正,不贊同地瞪著他。「虧你能將青龍幫統領得這麼好。難道你從來不曾懷疑,為什麼那一夜你能輕易逃掉?」
高橋信史一震。
「那天晚上,也是我們收網的時候,亞織在之前就將消息傳給我,她也打算在事情結束後,就對你坦白自己的身份。
亞織的個性你該明白,在她對你隱瞞身份的同時,她內心也在不斷苛責自己,尤其知道你對她一片真心後,她更決定,她一定要對你坦白。
可是她萬萬沒料到的是,你也接到消息,決定親自去逮捕幫裡的敗類。」柳川頓了頓,望著他。
「為了你,她要求我中止行動,但是警方的人已經出動,根本不可能喊停。所以她向我借了遊艇,假傳命令撤掉海上的圍捕,然後自己跑進槍林彈雨的長崎港,只為了救你。」
高橋信史想起,她不顧一切衝來的那一幕。
「不對,她後來拿槍要抓我。」
「在那種情況下,如果她不那麼做,你有機會逃掉嗎?」那天晚上他也在,對亞織知若親女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假裝拿槍指著你,是為了讓那些警察放鬆戒備,替你搶到時間跳上遊艇。
在你開艇要跑時,一個呆刑警同時就開了槍,那時候亞織為了救你,替你擋下了那一槍。」
柳川重重一歎。「那一槍因為是近距離射擊,位置又太靠近心臟,所以命差點就救不回來。要不是我及時請來全日本的外科與心臟科的菁英,亞織恐怕就沒命活著出手術室了。」
高橋信史腦中一閃。
「亞織左胸下緣的手術疤……」
柳川點點頭。「那就是四年前的槍傷。」
高橋信史呼息一窒。在第一次褪開亞織身上的衣服時,他就發現那道傷痕,但他一直忘了問,卻沒想到──
「那道傷,足足讓亞織在手術室裡躺了八小時,在加護病房待了五天,再整整休養了一個半月,才恢復元氣。」那對柳川來說也是一件難忘的事,他視亞織如親女,不可能不心痛。
「亞織復原後,就退出我的組織,甘願做個平凡人。我們父女偶爾相聚,但大部分的時間,亞織都在四處流浪,兩年前才終於決定開店做小生意,貸款買了棟公寓,定居在大阪。」
高橋信史站的直挺挺,突來的真相,讓他幾乎無法完全接受。原來,四年前她就已替他擋過一次子彈了……高橋信史整顆心揪成一團,酸疼苦痛夾雜,分不清他到底是心痛、擔憂,或是悔恨。
「我們父女雖然不常見面,但我看得出來,亞織一直為四年前的那件事自責,所以甘願被你禁錮,也沒想過要逃。」柳川再道。
高橋信史一震,滿眼訝然。
「懷疑我怎麼會知道?」柳川笑了笑,像極了亞織。「在收養亞織的時候,我也讓人在她身上植進高科技的追蹤器,在你把亞織帶到福岡的十二小時內,我已經知道亞織的下落──之所以一直沒有來找你,是因為我答應過亞織,不干涉你們之間的事。今天如果不是大島謙和透過關係找到我,我也不會來。」
「亞織……為什麼不開口對我解釋?」他握緊拳頭。
「因為──你還在恨她。」柳川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如同你對亞織的瞭解,她同樣也瞭解你,她知道若回來找你解釋,你不會聽進去。
其實,亞織一直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就是在等你回來找她。是報仇也好、是雪恨也罷,只要你們再見面,她總有機會把真相告訴你。」
「她……」高橋信史完全明白了。
無論他怎麼對她,她始終沒有逃走的念頭,就算被他惹怒到極限,她憤怒地宣告要走,卻仍然沒有付諸行動──連在隆之助答應為她護航時,也沒有走。
因為──她仍然內疚。
她的逆來順受……是想讓他消氣吧!然而他卻一再傷害她,還讓她在他的視線下,兩度進醫院。
「四年前的那件事,你清算的對象,還漏了一個人。」
「誰?」柳川的語氣讓高橋信史立刻提高警覺。
「成田達山。」柳川看著他的驚訝。「你清理的那名長老,的確也有反叛你的心意,但與他勾結並且主使的人,卻是成田達山。
成田達山不愧是隻老狐狸,在被捉時他頂下所有的罪,這樣你不但會相信他的忠心,也會對他懷有愧疚,他就利用這一點,讓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
事實證明,他走對了這步棋,你一直都不知道他想奪幫主之位,不是嗎?」
高橋信史閉了下眼。他不懷疑柳川說的話,因為他沒有必要騙他──然而若這是事實,這四年來,他也成了一個大傻瓜。
「年輕人,退一步想想,別太好強。什麼是真實,什麼對自己來說才最重要,你該好好想一想了。」柳川望著他。「我們誰沒有自尊呢?但若事事把自尊擺第一,錯失了自己人生中比自尊更重要的東西,就太愚蠢了。
亞織只是隱瞞了她的身份,除此之外,她並沒有對不起你,而真正想置你於死地的,是成田達山。四年前他透露消息給你,把你引進陷阱,如果不是亞織要我捉住他、再救你,那一天晚上,你不可能全身而退。」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被捕,只有他是漏網之魚。
見他神色僵硬,柳川拍拍他的肩。
「雖然我不欣賞你,但是我女兒卻死心眼的只愛你一人,讓我這個做父親的實在也阻止不了。但是我警告你,以後如果你再讓亞織有一點點難過,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看在他也只專情亞織的份上,柳川勉強接受他這個女婿。
高橋信史仍不作聲,柳川再拍拍他,轉身打算去聽聽女兒手術的情況。
就在他走到陽台入口時,身後終於飄來堅定的宣告──
「我愛她。」
柳川一笑,總算可以將心中大石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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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房外,所有人都等得一臉疲憊,但他們不得不強撐著等。
由於失血過多,血庫的血又不夠,與亞織相同血型的柳川和伊籐都立刻捐了血送進去急救。
在手術進行四個小時後,有兩個人也匆匆由大阪趕來,那正是千秋與源緒之。
「柳川叔叔。」見到一個熟面孔,千秋連忙問:「亞織還好嗎?」
「還在手術中。」柳川回答,朝千秋身後的源緒之點點頭,算打招呼。
「這到底怎麼回事?」千秋一接到消息,就與老公從大阪趕來;通知他們的,正是隆之助。
柳川歎口氣,只好把源家夫妻拖到一邊,進行今天的第二次說明。知道始末的千秋立刻打電話通知不能來的川崎蕭,免得龍澤星拗不過大肚婆,兩人又千里迢迢從東京趕來。
然後,一群人在手術房外繼續等。
在時間要邁入第七個小時的時候,手術中的燈號終於熄滅,一名醫生從裡頭打開門走了出來。
高橋信史和柳川立刻迎上前。
「手術很成功,子彈已經順利取出來。中山小姐已經轉送往加護病房。」動手術的醫生說道。
「太好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我能去看她嗎?」高橋信史問。
「這……」醫生猶豫了下。「中山小姐的狀況還不算很穩定,如果你們想去看她,一次只能一個人,而且切記不要吵到她。但我建議,最好還是等情況穩定後,再去看她比較好。」說完,醫生才離開。
「你去看看她吧。」柳川推了推高橋信史,知道他心中的焦急。
「嗯。」高橋信史定了定心神,立刻往加護病房走去。
他一走,伊籐立刻跟隨,大島也離開;現在就剩下柳川和源家夫妻。
「他就是九州最大幫派,青龍幫的幫主,高橋信史?」源緒之注視的眼神,一直到高橋離開後才收回來。
「是。」柳川點點頭。
「愛上他的女人會很辛苦。」通常一身霸主氣息的男人,心思不會完全放在男女感情上,就算他專情,也無法全心照顧他的女人;要愛這種男人,心臟要夠好、個性要夠堅強。
「柳川叔叔,我想請你幫一個忙……」千秋笑得有點陰謀、有些神秘,拉過柳川,嘰哩咕嚕說了一堆話。「拜託你了,柳川叔叔。」
「這樣好嗎?」柳川有點心動,可是也有點猶豫。
「當然好,你也希望亞織幸福吧?」千秋用了一個柳川最無法拒絕的理由,讓柳川終於點頭同意。
源緒之望著神神秘秘的老婆,直覺就是有人要慘了;但如果有人被整,絕對不會是他老婆的主意,唆使整人行動的一定是那個遠在東京的大肚婆。
唔,俗話說近墨者黑,他是不是應該盡力讓老婆,遠離那個會帶壞她的朋友比較保險?
第十章
亞織不見了?!
他也不過是暫時回家梳洗一下,加上來回車程一個半小時而已,這麼短的時間裡,亞織連觀察期都還沒過,怎麼能出院?
高橋信史的怒火差點沒把院長室給燒了。
「對方是亞織的父親,又派了最頂尖的醫護人員隨行,將亞織以最先進的救護車載走,我就算想拒絕也沒立場啊。」神野醫生也很無辜哩!
就算他是院長,也不能拒絕病人的親屬將病人帶走──更何況,那輛救護車上的設備,幾乎可以媲美院裡設備最齊全、精良的手術室,就算醫生想在車上替病人動手術都行。
「那你為什麼不通知我?」
「那時候你已經走了半小時,就算我通知,你也趕不來。」依神野醫生猜測,柳川先生根本是把一切打點妥當,等到移動病人時,才對他說要出院,所以他哪來得及阻止?
高橋信史逼自己冷靜下來,人已經離開,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必須想辦法把亞織找到。
柳川先生很明白他和亞織之間的感情,不可能無緣無故、連通知也不通知他一聲就將人給帶走,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高橋信史快步走出醫院,沿路以手機下了一連串命令;就算動員所有人,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亞織給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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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實,亞織也沒有離開太遠。
當她清醒後,她就知道自己又逃過一劫;而她睜眼第一個看見的人不是高橋信史,卻是她的養父。
柳川沒讓她開口問任何問題,只是守在她身邊照顧她,直到她傷口拆了線可以出院時,才離開。
緊接著,千秋就出現了,將可以出院的她接回奈良照顧。
半個月的休養生息,讓她身體好了大半,其間還不時得應付蕭那個大肚婆因為不能來,而改用電話炮轟。
這之中,亞織最確定的,只有兩件事──
第一,人絕對不能突然無故失蹤,否則回來時,眾親友的炮轟絕對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第二,就是這些人一定在計畫著什麼。
如果千秋能找到她,代表她應該知道了一些事,可是卻沒有人對她提起福岡的事,也沒有人提起高橋信史,大家都裝作一副沒事樣,只是盡心盡力照顧她,這實在太詭異了。
這天早上九點,亞織準時又接到電話炮轟,好不容易捱到十點,才掛上電話。千秋很體諒地端來一杯剛打好的蘋果汁,替她補充水分。
「蕭的預產期還有多久?」亞織喝了一大口果汁止渴後,問道。
「就這一、兩個星期吧,怎麼了?」
「她再不快點去生孩子,我就要被她煩死了。」亞織猛翻白眼。
每天三通電話「問候」,每次長達一小時,誰受得了啊?就算蕭想讓電信公司賺電話費,也不是這種講法吧。
「她是關心你嘛。」千秋忍住笑。
「關心?我看她是太閒了,拿我當消遣才對。」誰都知道蕭大小姐──龍澤夫人身懷六甲行動不便,害她日子過得無無聊聊,現在好不容易出現有趣的事讓她關心,她不好好玩一玩才怪。
對了,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蕭打電話來,每次都問她和高橋信史之間的事,然而天天照顧她的千秋,卻閉口什麼也不說,她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
碰到有懷疑,對像又是好朋友時,最好的方法就是單刀直入。
「千秋,我進手術房後,手術房外發生了什麼事?」
千秋眨眨眼,然後笑了出來。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問。」
「那麼,告訴我吧。」亞織洗耳恭聽。
千秋把那天她到神野醫院後見到的一切,完整地陳述一遍;包括柳川先生和焦急的高橋信史。
「蕭認為,那個盲目的男人居然看不出你的好,還抓走你,理應受一點教訓;我也贊成,所以我們就幫你緊急轉院到源家的私人醫院,封鎖你的消息,連院內的病人資料都不登錄。有緒之的全力配合,外人根本不會知道你在哪裡。」
亞織聽完,好氣又好笑。
「你們喔──」婚姻太過幸福美滿、日子過得太閒沒煩惱,才會想出這種整人方法。
她們想讓信史乾著急、偏又找不到她,確實成功辦到了;可是,她們太低估他了,她相信,她消失了近二十天,他也差不多該找到她了。
「我們希望你幸福,希望那男人──會懂得珍惜你。」這是身為好朋友最大的盼望。
「幸福,不是希望就會有,還需要人們主動去把握;我是吃了一些苦,但誰不會呢?」亞織一片坦然。「蕭為龍澤星不知道哭過多少眼淚,而你在沒有和緒之重逢之前,不也單相思了很多年?我們誰不曾為愛情吃苦,但至少,我們都心甘情願。」
千秋以嶄新的眼光看著好友。
「看來,去了一趟福岡,讓你想通很多事。」其實,亞織的改變,不能算不明顯。
她個性依舊堅強、口才依然犀利,但想法變得圓融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得理不饒人。
「你知道嗎?在我和緒之舉行婚禮的時候,蕭一直跟我說,你和隆之助會成為一對。」
「是嗎?」她的眼光有那麼差嗎,會看上那個遜卡?
「可是我們怎麼也沒想到,亞織小姐的芳心,在四年前就被偷走了。」千秋笑瞪著她。「虧我們那麼熟,你居然連提也沒提過那個人,實在太過分了!」
「那當然啊,感情的事可是很私密的,怎麼可以隨便告訴別人。」亞織還振振有詞。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還會不會有以後,所以為了避免得多解釋,不如不要提,這樣最省事。
「可是你心裡的苦,不該瞞著我們。」想到亞織一個人背著歉疚那麼久,千秋就心疼。
「我很好,還承受得住,你們不必擔心,也不必替我覺得難過。」知道她們關心,也就夠了。
「好吧。」既然亞織這麼說,千秋也不再多言。「不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等你體力恢復了、能自由行動的時候,你會回去找他嗎?」他們之間,應該會有好結果吧。
「不會。」亞織很肯定。
「為什麼?」千秋驚訝不已。她還以為,亞織一定會想跟高橋信史見面,難道她和蕭都猜錯了嗎,亞織已經不愛他了?
「不告訴你,可是再過不久,你一定會自己想明白。」亞織笑得神秘,繼續喝她的蘋果汁。
雖說她們兩個把她偷偷帶走,是為了替她出口氣,讓那個虧待她的男人受一點教訓;不過,她成了她們好玩的籌碼卻是事實。
她是中山亞織耶,怎麼可能乖乖被利用而不討回一點公道?
這個吊胃口的疑問,就當是她一點小小的回報好了。
忱起她們的整人計畫,她可是善良多了喔!
至於她說她不會回去找他,那是因為她很確定,他一定會先找到她。只是……
他會以什麼方式出現在她面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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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人畜均眠。
兩道人影忽隱忽現,迅速地穿過一大片寬廣的草皮,藏身在接近主屋的樹影之中。
確定主屋的方位,兩道人影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複雜的銅門巧鎖根本難不倒想潛入的人,為首的那道人影閃身入屋,不一會兒抱了捆大棉被出來,外面接應的那個立刻把門給鎖了回去。
兩道人影一如來時,輕易穿過據說有保全設施的奈良小別墅,輕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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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亞織從熟悉的昏眩中醒過來,就知道自己又被人給綁架了。一時之間,她又氣又好笑。
怎麼她最近跟「綁架」特別有緣?從大阪被綁到福岡,再從福岡的醫院被綁回大阪的醫院;這會兒不知道又被綁到哪裡?
等能夠自由活動,也許她該先去神社裡求平安,免得再被綁。
大概是被綁得很有心得了,亞織也不擔心自己是不是遇到危險,反而挺有心情消遣自己。
「我不想老是為了綁一個女人,辛苦地在半夜裡跑來跑去。」一聲熟悉的抱怨嗓音在床邊響起,她心喜地回過頭。
「信史!」
她滿臉笑容,他卻是滿張黑臉。
亞織笑意更多,雙手摟住他頸子,拉下他主動獻吻,終於軟化那張黑臉,高橋信史摟著她吻了好一會兒。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會讓她在他面前消失半個多月,這些日子來除了找她,他幾乎什麼也無法想。
「這是哪裡?」許久後,她才喘息著問。仰頭望著四周,黑黑暗暗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在京都的住處。」她抱起他,將她安置在懷中。
「你怎麼找到我的?」她好奇地問。
「威脅隆之助說的。」
在她消失後,他幾乎要把整個福岡給翻過來,再找到大阪,並擴散到整個關西地帶,最後,他調查所有外科醫生的出診資料,確定她人在關西;再來就是叫他那個弟弟來找人。
別以為他不知道隆之助把保全系統的設定改掉,就因為這件事害得亞織差點出了意外,那小子自知小命不保,久久不敢再和他聯絡,高橋信史提出威脅兼利誘,只要隆之助能找出亞織,他就不計較。
衝著兄弟之情,隆之助拍拍胸脯保證一定找到。果然,兩小時之內就給了他線索,再附上閃過保全設施的方法。
「我見過川崎蕭,要不是看在她是個孕婦的份上,光是她出主意擅自把你帶走這件事,我就對她不客氣。」
「可是,她後台很硬耶!」
「川崎企業嗎?」他哼了聲。
看他一副不屑的模樣,就知道他的意思。亞織再問:「那你怎麼知道我在奈良?」
「你的兩個好朋友,除掉一個可能,就只剩另一個。」這種簡單的推理,連小學生都會。
亞織笑了下。「那你又為什麼綁架我?」
「跟川崎蕭打過交道後,我認為與其花時間去跟人談判,不如直接行動比較有效。」高橋信史依然滿臉不快。
知道她人在哪裡,他的忍耐與思念也已經到達臨界點,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將她帶走是最好的選擇。
知道他為她吃盡了苦頭,亞織臉上的表情不覺放柔了。
「我很想你。」她壓下他的頭,兩人額間相抵。
「那為什麼不跟我聯絡?」她醒來很久了,為什麼不找他?
「因為……剛手術完,我很虛弱,根本無法跟你聯絡。後來……」她遲疑了下。「我不知道,你還會不會想見我。」
「什麼理由讓你覺得我會不想見你?」這是哪門子的想法?!
「你不怨我了嗎?」她放開手,拉開一點兩人之間的距離。
高橋信史沉然地望著她,久久,終於開口:
「還記得我們那次在辦公室裡的爭吵嗎?」
「記得。」她點頭。
「在那之後,我就不氣了。」他一向冷峻的面容,居然有些赧然。「只是矛盾地說不出口。那個時候,如果說真有什麼不甘願,就是即使明知道你背叛了我,我還是在乎你。」
他可以欺人,但無法自欺。不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亞織仍舊是唯一一個能牽動他情緒,令他為之失控的女子,就因為這種特別,所以他心中的那一點點怨無法平息。
她的背叛,讓他痛入骨髓。
即使當時明知道他該原諒她,讓她,也讓自己好過一點;可是,他就是做不到。在感情上,他並不是一個寬大的男人。而要原諒一個背叛自己的女人,他也相信沒幾個男人能輕易做到。
「可是後來的事實卻是,我才是那個該被怨的人。」知道真相,他終於也體會了亞織一直以來懷著的愧疚心情。
只十幾天,他就受不了,而亞織居然默默背負了四年!
「那不是你的錯。」亞織搖搖頭。
「也不是你的。」他說。「但你卻什麼也不解釋,讓我錯待你。」
「也許受一些苦,可以讓我好過一點,因為我是真的騙過你。」亞織對忠實的要求比任何人都高,就算是因為立場不同,她仍然無法原諒自己。
「傻亞織。」他揉揉她的發。
她就是太好強,所以容易得理不饒人,也無法輕易原諒自己的錯誤,結果是苦了她,也苦了他。
「信史,我一直想對你說……對不起,我騙了你。」她低啞地說,欠了四年的歉意,終於說出口。
「別說對不起,你沒有錯。」在柳川說明真相之前,這句道歉就已經用不著了。
在她替他擋下成田惠子那槍的同時,他猛然頓悟──若她有萬一,他抱著這些怨,只會更加悔恨。
愛、嗔、癡、怨,都要在人活著的時候,才有意義。而他對她,若沒有愛,哪來那麼多的怨與恨?
所以他在手術房外,只求她平安無事,不再在乎過去發生的事。
而亞織,淚盈於睫。她等這句諒解,已經好久好久。
「我愛你。」她哽咽地投入他胸懷,緊緊抱住。「從來沒有變。」
高橋信史悸動地回擁住她,低首在她耳邊,回訴同樣的三個字:「我愛你。」
亞織一震,抬起眼。「真的?」
「你懷疑?」他皺眉。
她連忙搖頭,深吸口氣,讓快要滿溢的淚水再嚥回去。
「不,我……只是有點不敢相信。」突然問,所有的誤會與心結都不見了,心頭輕鬆的感覺像作夢。
「不敢相信什麼?」他心不在焉地問,一邊開始撥開她的上衣。「不敢相信我愛你?還是不敢相信你在我懷裡?」
「信史?!」她發現他在脫她的衣服,連忙護住自己的上衣。
他輕而易舉地止住她的反抗。撥開她上衣後,毫無阻攔地看見她雪白的上身;因為她的槍傷在肩下,所以在傷口還未完全痊癒之前,她無法穿胸衣,而這正好給了他很大的方便。
阻止不了他,亞織只能無助地紅著臉,反正……她就是還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裸露,就算是他也一樣。可是高橋信史此刻眼裡並無情慾,只是專注地望著她左上身的兩道傷口。一個在心臟上方、一個在心臟下方,距離一遠、一近,幸運的是,子彈沒有射在中央,否則──
高橋信史低頭,輕吻了肩下的那道傷口。
「還痛嗎?」
「偶爾。」發現他不是要……那個,讓她表情自然了點。「才剛拆線,有時候傷口還是會抽痛一下,不過不嚴重。」
「比起四年前呢?」他抬起頭看她,輕柔地以手指撫著心臟下方那道舊傷口。
「那時候比較痛。」她老實地道。看傷疤也知道,那時候開刀的傷口比較大。
「我請最好的整型醫師,幫你把傷疤除掉,好嗎?」他不希望她身上有著不好看的傷疤,讓她看一次,就想到一次不快樂的事。
「不要。」她立刻搖頭。
「為什麼?」
「我怕痛。要美容,那我不是還要再痛一次?不要不要。」堅決搖頭。
「如果不會痛呢?」
「還是不要。」她一點猶豫也沒有。
「為什麼?」他好奇了。
「嗯……」她遲疑了下。「你很介意我身上有疤,很醜嗎?」
「不介意。」
「那就不要美容了,好嗎?」反正她的身體除了自己,只有他會看見,他不介意,就沒關係了。
「如果我介意呢?」他逗著她。
她想了下。「那以後你想……嗯,親熱,就換你把眼睛蒙起來好了。」
「亞織!」居然反過來笑他!
亞織笑著躲入他懷裡,天邊的晨光,忽然穿透薄薄的窗,照上和室中相擁的兩人。
「天亮了。」她驚喜地回頭,發現他正看著她。
「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迎接早晨。」他攏好她的衣衫,抱起她打開門,看著陽光慢慢透出來。他低首,語氣平靜地問:「未來的每一天,你都願意在我身邊,陪我看天亮嗎?」
「這算求婚?」她摟著他頸頸,反問。
「算。」
他乾脆俐落的語氣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真是一點也不浪漫。但她仍是點了點頭。
「好。」
高橋信史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洩露出平淡表情下的激動。
「以後,再也不許你半夜作惡夢,偷偷地哭。」他命令。
「你知道?!」她還以為她裝睡裝得很自然……
「別忘了,你瞭解我,就跟我瞭解你一樣多,你有什麼不同,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她可以預測他的行為,一如他能看穿她的心思;他們想要隱瞞對方,是很難的。
「如果你每晚都抱著我睡,可能我就不會作惡夢了。」她打趣,掩飾心中的感動。
「就這麼說定。」他抱著她轉回屋內,拉上門,放下簾子擋住透入的晨光,接著摟她躺下。
「信史?」
他沒有回答,開始忙著吻她。
「現在……是白天……」
光線不是問題,就算陽光,也透不過兩層防紫外線的布簾。
「我……還受著傷……」
他會小心一點,絕不會弄痛她。
近二十天來的禁慾,讓他的慾望一發不可收拾;儘管慾望狂野地急需宣洩,高橋信史仍不忘保留溫柔,不再有任何粗暴。
徹底要過她一回後,半虛弱的亞織在他臂彎沉沉睡去;而高橋信史仍貪戀地不斷眷吻著她睡顏,心中無比慶幸與滿足。
她終於再度回到他懷裡,而他發誓,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放開她。
【全書完】
編註:欲知川崎蕭和龍澤星之情事,請翻閱魔鏡116【獵愛同盟會系列】三之一──「獵男計」。
欲知松千秋和源緒之之情事,論翻閱魔鏡126【獵愛同盟會系列】三之二──「VIP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