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經是他被綁來的第三天,三天沒有洗澡,沒有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他簡直連怕和哭的心情都沒有了。那個百無禁忌的孫老三去城郊浩然亭拿取他家交來的贖金,本來孫老大也要一起跟去,幸好孫老二好色的眼光太明顯,孫老大才皺著眉頭留了下來看住自己的弟弟,只讓孫老三拿了響箭在身,若有變故便立時放出呼救。
有孫老大在旁邊,孫老二自然不敢真的做什麼,只是那雙露骨的眼神一直滴溜溜的在他身上轉來轉去,噁心死人了,他不住在心底暗罵,把那三兄弟的祖宗十八代從頭罵到尾再從尾罵到頭。
眼看罵完了整整兩個圈,那該死的孫老三還沒回來,孫老大已經開始搓著雙手走來走去,不住往廟門口張望,只聽得遠遠傳來一聲響箭破空之聲,孫老大立刻臉色一變,如箭般飛了出去,哪裡還顧得趙公子小小的貞操問題。
趙思齊人雖任性,卻不是傻子,孫老大一出廟門,他就忍不住往抖了一抖,怯怯往孫老二那邊瞄了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孫老二已是歡天喜地的笑出聲來:「哈哈,小美人兒,你終於還是落在哥哥手裡了!」
他既不會武功,這幾日也未曾有人再封住他穴道,只是餓軟了手腳而已,此刻見孫老二餓虎撲羊般的眼神,自然站起身來就往廟外飛奔,卻聽得孫老二淫褻的笑聲如影隨形緊貼他身後:「好好好,這才得趣,美人兒,哥哥就喜歡這個調調!」
他驚懼之極,腳下也慌了神,廟門那道高高的檻都沒看見,被絆倒在地重重摔了一大跤,痛呼尚未發出,那孫老二已經撲在他身上兩手亂摸:「哈哈,你是等不及了吧,哥哥這就好好疼你。」
任他用盡全身之力,身子卻被牢牢壓在那道門檻上,只覺得到處都在痛,被那孫老二揉捏的地方更是噁心不已。他只得高聲大罵,恨不得把平生最惡毒的言語都罵盡,那孫老二隻當是騷癢,每被罵一句就撕下他一片衣襟。不多時他胸口和小腿上的衣衫都變得破爛不堪,白皙潤澤的肌膚盡數暴露在陽光之下。那孫老二猛嚥口水,眼裡似乎要噴出火來,終於嘶啞著嗓子獰笑道:「好漂亮,哥哥不陪你玩了,這就讓你嘗嘗天下間最快活的……」
趙思齊只覺下體一涼,兩條大腿便光溜溜的被扒了個乾淨,嘴裡再也罵不出來,心中羞急屈辱得只盼昏過去才好,哭著護住兩腿之間嘶聲叫道:「你……你殺了我吧!」
「嘿嘿,我怎麼捨得殺你,小美人兒,乖乖地放開手,哥哥爽夠了就放你回家。」
他自然不肯鬆手,不住顫抖的十根手指卻被孫老二一根接一根慢慢掰開,淚眼迷糊中隱約想起人咬舌可以自盡,橫著心把雙眼一閉,只在心底念道:「爹,娘,我這就去了,記得多給我燒些紙錢罷!」
正值此性命攸關之時,身邊卻傳來「咚」的一響,那孫老二竟全身僵直的放開了他,喉頭發出「咯咯」之聲。他求死之心也只在一瞬,情勢稍有變化便忍不住睜開了眼,只見近在咫尺的那張醜臉扭曲成一團,雙眼直勾勾盯著地上某處,他順著那眼光斜看過去,卻是嚇得尖聲大叫起來──隔兩人所在不過半尺之處,竟是一個滴著鮮血的人頭,雙眼未閉,眉目紐結,分明便是那前去取贖金的孫老三。
孫老二僵直不過須臾,便站起身自腰間抽出兵器橫在身前,眼光又是怨毒又是恐懼的射向四處,高聲叫道:「誰?是誰……你出來啊!」
趙思齊也是嚇得抖個不停,再不敢看一眼那顆鮮血滴答的頭顱,只縮起身子往邊上爬開,眼淚如開了閘般不斷流淌,卻連哭都不敢出聲了。
孫老二大喊過後,四周竟靜悄悄的無一絲聲響,詭異之極的景況讓他更是驚懼,忍不住再次高叫起來:「大哥!大哥……快來啊,你在哪裡!老三他……」
這句話後半截還未喊完,兩人只看到劍光一閃,孫老二脖頸上便多了一條細細的紅痕,趙思齊眼睜睜看著這條紅痕頃刻出現,隨後那顆頭就掉了下來,斷開處鮮血如瀑布般向高處不斷噴濺,身子才慢慢倒在了地上。趙思齊臉上身上都被染了不少的血,卻是嚇得忘記了閃躲,只兩眼發直的呆呆看著這一幕,接著兩腿一軟,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他從噩夢中發著抖醒來,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緊緊捂著他的嘴,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在他耳畔輕輕道:「不要怕。慢慢睜開眼睛。」
這聲音溫柔之極,他不由自主順著這人的話睜開了雙眼,眼前是一片從樹葉的縫隙中漏下的耀眼陽光,還有一張被陽光包圍著,半是陰影半是反光的看不太清楚的臉。他眼睛一痛,便又閉了一閉,這才再次緩緩睜開,那人微微一笑,仍然貼近他耳畔道:「別出聲,在這裡等我。我過一會就回來接你。」
他神志尤在迷糊之中,卻本能的伸出手緊緊抓住這人衣袖,顫聲道:「別……別丟下我一個。」
「噓……傻孩子。我很快就回來。」
他只是不放手,眼淚又緩緩流了一臉,那人皺眉看了他一會,終於歎了一口氣,正待開口之時,一聲長長的嚎叫之聲便從風聲中傳來。
他嚇得全身一僵,更是使出吃奶的力氣牢牢抱住那人,只聽得那嚎叫之聲越來越近,夾雜著幾句不甚清晰的語句。
「滾出來……姓杜的……不得好死……碎屍萬段……」
那叫聲不斷隨風傳來,其中的恨意怨毒可怖之極,被趙思齊抱住的那人渾身一緊,使個蠻力把他推開,壓低聲音一字一字的道:「勿動、勿言,等我。」
說完這句言語,那人身形一晃便不見了,只餘衣衫撩動時帶起的一陣微風。趙思齊怔怔躺在林中想了一想,終是忍不住悄悄往那叫聲傳來的方位爬過去,自層層野草樹木的遮蔽中屏住氣息向外探看。
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赫然便是那失去了身體的孫老二和孫老三,兩顆血淋淋的頭顱之旁坐著一個年輕男子,正拿著塊方巾抹拭劍上的血跡,動作慢條斯理,竟似對待心愛的情人般溫柔優雅。過得須臾,那孫老大的身影破空而至,一語未出便直撲那人所在。
那人身形一閃,己飄出幾尺之外,長劍橫在身前,語聲悠然:「我敬你兄弟情深,先讓你三招。」
孫老大暴吼一聲,上前把兩個兄弟的頭顱搶在懷中緊緊抱住,單手對那人再劈一掌:「把他們的身子還給我!」
那人堪堪避過,沉默半晌方開口道:「你這樣抱著兩個死人頭,可就少了一隻手對付我,不如扔了吧。既然死都死了,何必強求身首合葬一處?」
此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那孫老大更是氣得渾身發顫,掌腿並用的朝他發招。他一邊閃避,一邊接著撩撥道:「他們的屍身,我己棄在荒野,你是找不回來的了。」
孫老大身形晃動,登時噴了一口鮮血出來,眼神狂亂的嘶叫道:「你騙我!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休想亂我心神!我定要把你碎屍萬斷,剁成一截一截的拿去餵狗!」
那人卻嘻嘻一笑:「不錯不錯,這個法子好。等殺了你,我就把他們的屍身找出來,剁成一截一截的拿去餵狗。」
聽著這兩人你來我往的惡毒言辭,在旁偷聽的趙思齊不停地打著寒顫,那拿劍的年輕男子剛一出聲,趙思齊便聽得分明,方才在自己身邊的就是那人了,難道殺了那兩兄弟的也正是此人?趙思齊又是迷惘、又是懼怕,更要命的是這個聲音越聽越耳熟,竟然很像那個戲弄過他的混蛋。怪不得……怪不得他吃了那麼大的虧,那人還會對他怎樣?聽那人方才口氣,像是來救他回家的,但明明又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兇徒……無盡猜疑揣測之中,那兩人又已動上了手,一時間掌風凌厲、劍光霍霍,他已看不清兩人身影,只覺一陣又一陣的寒風從日光之中橫殺過來。又過了一會,突聽得那年輕男子一聲輕叫,身形己從半空中跌落在地,掙扎著以劍支地抬起頭,「哇」地吐了一口血出來,臉上卻仍是帶著笑容。
「果然……名不虛傳……你若敢過來,我便……我便告訴你兄弟的屍身所在。」
孫老大只略一猶豫,便走至此人近前湊近,那人動了動嘴角,手中寒光一閃,自衣袖中伸出一把短劍直刺孫老大胸口。孫老大冷笑一聲,只閃電般抓住那人手腕轉了個方向,那人的匕首已重重插入自己肩頭。趙思齊看得清楚,差點失聲叫了出來,那人卻一聲未出,反就著肩上那把短劍再進半尺,兩人身體緊緊相貼。孫老大未料有此一著,微微一怔,心中已知大事不妙。在這一怔之間,那人滿是冷汗的臉上露出淡淡微笑,孫老大只覺後心一涼,那人原先持在手上的長劍已從他後心透胸而過。原來這把長劍竟是可長可短,此時已短至那人肩上那把短劍一般。
孫老大悲憤不已,強提一口真氣便欲劈下,那人也沒了躲避之力,只朝趙思齊藏身所在淡淡看了一眼,嘴唇一動,似乎是說了一個「走」字。趙思齊心中焦急,竟然從草叢中滾了出來,那孫老大卻無心看他,只不過一線之間,臉色數次變化,再看時已從猙獰暴戾變成平靜的死氣,慘然一笑便鬆開手委頓在地。
過了好半天,孫老大緩緩開口道:「人即已死,萬事皆休……即使殺了你,他們也是活不過來了……我若殺了你……我們兄弟三人便不知埋骨何方。他們兩人的所為,我也知天理不容,卻是下不了手……你今日欠我一條性命,只盼你將我兄弟三人身首兩全,葬在一處,每年逢我兄弟喪命之期,為我兄弟三人和我們死去的爹娘燒一柱香,你可答應?」
那人咳嗽數聲,掙扎著抹乾了嘴角血跡,方才低聲應道:「我追殺你兄弟三人,原只為萬兩黃金……因此不擇手段,分別擊殺你兩個兄弟以亂你心神。你武功蓋世,即使心神己亂我也是敵不過的,可惜……可惜你空有武功,全無心計。我敬你情義深重,不取你兄弟三人首級領賞,你安心去吧。」
孫老大得此承諾,再不看他,只緊緊抱著兩個兄弟的頭顱喃喃自語:「爹娘去得早,是大哥對你們不起,來生……來生我再做你們的大哥,好好管教……我們娶妻生子,再也不練什麼武功,平平凡凡的過一世罷……」
語聲漸低,終不可聞,但那雙手臂仍然牢牢緊抱兩顆血腥猙獰的頭顱,趙思齊遠遠看著,又覺難過又覺可怖,心裡卻對那兩個惡人生出微微的羨慕之意:若我有這樣的兄長,少活幾年也是願意的罷
心中正如此想,那連殺三人的劍手己低低歎道:「若是我有這樣的兄長……便是武功全廢也是願意……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卻沒有這麼一個勸我歸隱農家的兄弟……」
趙思齊只聽得那人語氣中甚為悵惘,忍不住傻傻接口道:「你難道沒有家人嗎?」
那人斜斜望他一眼,臉上悵惘之色立時褪去,板著臉沉聲道:「叫你勿動勿言,你偏不聽話,唧唧喳喳的小麻雀……還不過來扶我,幫我裹傷!」
趙思齊大是惱怒,衝口罵道:「誰是唧唧喳喳的小……你才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我幹嗎要扶你?你對我那等無禮……我被那惡賊……的時候,你就在旁邊是不是?你、你就看著……看著他對我……」
趙公子怒氣沖沖之中委屈無限,委屈之中又有羞惱無限,此時才想起之前的種種事由,「啊」了一聲便看向自己身上,果然四處漏風,淒慘丟人,臉色霎時變得通紅,兩手遮住涼颼颼的大腿蹲了下來。
那劍手哭笑不得的罵道:「你倒有閒情逸致,我可是你爹重金禮聘前來救人的,你怕什麼?起先我倒沒想到趙公子趙思齊居然就是你這隻小麻雀……早該猜到你這張嘴會惹禍上身,嘿嘿,這次的教訓可夠了嗎?」
趙思齊紅著臉怒視此人,又再「唧唧喳喳」的罵了幾句,終於遮遮掩掩的走了過去,滿地的血腥氣讓他胸中作嘔,卻不覺得如何恐怖了。那姓杜的混蛋雖然連殺三人,滿手血腥,但就是能予他安心倚靠之感,或許只因先前那幾句溫柔安慰的言語,連帶往日的梁子也不再令他介懷。這幾日的驚嚇恐懼豈是他從前經歷所能比擬?他漸漸走近那人身旁,伸出手臂攙扶那人慢慢起身,那人略帶腥氣的呼吸飄入他鼻間,竟令他再次紅了臉,偷偷看向那人面容。
斑駁的日光中看去,那人蒼白的臉色和微微彎起的嘴角像是對他笑,那斜挑的眉眼卻是溫柔又帶著幾分邪氣:「趙公子可是看在下還算英俊,小小的對在下動了春心?」
趙思齊臉上一燙,怒極鬆手,那人痛叫一聲跌倒在地,也不急著爬起,只看著他通紅的臉發出歎息:「你長得真好看……可惜性子太悍了些,若你是個女子,不知何方英雄才敢娶你。」
趙思齊氣得再踩他一腳,大聲叫道:「誰叫你娶我了?我才不希罕……不不,我又不是女子,你這個斷子絕孫的大魔頭!我好看不好看關你屁事!」
那人只是哈哈大笑,他待要再踩,那人便拉住他小腿用力一扯,他本就腿軟,登時跌倒在那人身上,那人被他壓得齜牙咧嘴,兀自用手來挽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輕吹氣:「為了見你父母,我連鬍子都刮了乾淨,為了救你,我身受重傷,你便這麼不知趣,還要打我罵我,好個沒良心的小狐精……」
他無言相駁,只覺一陣熱熱麻麻的氣息撩得他耳根發燙,嘴裡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你……你放開我……我回去便叫爹給你銀子,給你請宮中的太醫……」
那人呵呵一笑,終於不逗他了,伸指在他臉上一刮便收回手去。
待兩人坐起身,那人粗略料理了一下身上傷口,將沾滿血跡的外袍脫下來叫他批上,只略略歇息便讓他扶著自己去附近拖出那兩兄弟的屍身。緊張一過,又有屍體在眼前晃來晃去,趙思齊忍不住噁心之感,趴在樹幹上吐了起來。那人見他身子虛弱,只得抽出腰間的劍遞給他:「你若是怕髒,便去那邊好好的挖個大坑罷,我要歇一會。」
他接過那柄可伸可縮的劍來,只見寒光耀眼,劍柄處有個小小圓點,他伸指一按,那劍身便長了半截出來,他看著亮晃晃的劍身,想起此物正在不久之前連奪三人性命,心中仍然有些懼怕,那人已老不耐煩的吼道:「快挖!天色不早,你想在郊外過夜嗎?夜裡若有野獸吃你,我可沒了力氣再救人。」
他嚇了一跳,連忙使出全身之力努力挖坑,劍身既細且直,不易鏟土,不多時就把他兩手都挖破了皮,坑卻挖不了多深。那人看著他泫然欲泣之態,甚為無奈的奪過了那把吹毛斷髮、此刻卻不如一把鐵鍬有用的劍。
直至天色黃昏,兩人總算把那三兄弟的屍首安頓妥當,那劍手滿臉滿身都是冷汗,喘息聲也越來越重,面色己慘白得隱隱透出青色,趙思齊心中害怕,怯怯問道:「你不要緊吧?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那劍手靠在三兄弟埋骨的土丘邊大口喘氣,半天才道:「不礙事。我歇歇就好……我本是帶著呼叫官府的物事,現下卻不便發出。若官府中人前來,這三個首級定不能保全,你也不能跟別人說,就讓他們入土為安罷。他們兄弟雖然作惡多端,卻也是手足情深,我既然答應了他,就不能違誓……將來你若對旁人吐露這處所在……休怪我對你無情。」
趙思齊看他盯著自己的目光中露出狠辣之色,嚇得身子往後一退,心中那種迷惘懼怕又冒了出來,躲過那人的注視低聲應道:「我不會的……我不是因為怕你,我……我是自己願意的。」
那人輕輕一笑,移開了目光,將事先揀來的一根粗壯樹枝慢慢削成一塊木牌形狀插入土丘之前,想了又想,只以那把寶劍在木牌上刻了幾個字:「來自江湖,逝之江湖」。
見趙思齊大是不解的眼光,那劍手漫漫吟道:「風雲變換皆是夢,一入江湖不識歸。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日埋骨何處追……他們兄弟且有我為之埋骨,他日我命喪之時,卻不知何人為我豎碑。江湖,嘿嘿,這便是江湖了……」
趙思齊聽著他低沉語聲中滿是寂寞蕭索之意,忍不住一句話脫口而出:「你的父母兄弟呢?」
那劍手滯了一滯,仍是淡淡笑道:「若不是為了給他們報仇,我又怎會入了江湖?父母兄弟……早死絕了……這樣不是很好嗎?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我死後也不會有人為我傷心。」
趙思齊心裡「突」地一跳,才想起先前這人為了獵殺那孫老大竟以加重自身傷勢之計換取先機,分明是只把一條性命當做賭注,自己可從來沒有這種念頭,從小就被先生們教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先前那尋死的念頭也是一瞬衝動,現下想起只覺後悔。怔怔地看了那劍手一眼,他又再問道:「你……你不怕死?」
「怕……怕有什麼用?我可不像你這種好命的公子哥兒,若是不以命相拼,死的那個就是我了。算了,不說了,我們走吧。你爹娘都在府中等你,再晚些回去他們就餓死了。」
趙思齊用力扶著他站起,嘴還是停不住:「為什麼他們會餓……」
「你這沒良心的傻小子,自己兒子被綁了去,誰家父母還吃得下飯?」
趙思齊「啊」了一聲,這才急急加快腳步,也不管腳下的鞋子早已磨破。那人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以劍支地,倒也走得不慢。兩人相互攙扶著走了兩里有餘,那人便掏出一支煙花形狀的東西點燃,隨著一抹火光直衝雲霄,遠處傳來一陣歡呼聲,顯是埋伏在周圍的官兵捕快發出。
兩人這便算平安了,於是一起坐下來等人來接。趙思齊緊緊靠著那人身側,目光閃動卻不說話,過了好久才突然對那人低低道:「你……若是沒有人對你好,我對你好。」
那人身子一動,轉過頭極為驚詫的看了他一眼,見他在自己目光凝視之下慢慢紅了臉,卻只微偏開頭繼續說道:「那個……你傷得這麼重,就在我府中好好休養罷,你救了我這麼大的事……我爹一定會求皇上恩准,給你請宮中的太醫來為你療傷,等你傷好了……好了再走不遲。」
那人一驚之後便沉默下來,乾巴巴的笑了一聲,眼中又帶上那種老不正經的邪氣:「怎麼?趙公子是真的看上了在下,要對在下以身相許嗎?」
趙思齊這次卻不再發怒,只把頭垂得低低的輕聲回道:「你別……別這麼不正經……我是男子,何來什麼以身相許……我只是……只是……我自小到大,能陪我說話的人都少的很,你若是能留下來,我……我會十分歡喜。」
那人聽著這等真切坦白的言語,再出口調笑也未免勝之不武,只得看著趙思齊又圓又黑的腦袋歎了口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