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兒跟這件事毫無關係,你為什麼要將她扯進來?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何不瞧瞧我可不可以。」
他的狂妄,她見識過,她知道他一定說得到,做得到。
「你……」她想為佩兒求情,因為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事,害得佩兒跟著遭殃,但話還沒說完,便被雅各給打斷。
他厲聲喝止:「夠了!」
雅各轉身走向門口,「你最好在我回來前就已經上床睡覺,聽到沒有?」說完,他用力甩上門。
砰的一聲,巨大關門聲響,令她反射性地瑟縮了一下身子,盈滿的淚水又再度滑落。
一如以往,易綾甄坐在庭園裡的大樹下,看著托比開心的跑跳,但這回她無法跟著它開懷,因為哀愁始終盤旋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她閉上眼,迎著拂面的秋風,沉浸在午後優閒的氣氛裡。
奈何這份清靜持續不了多久,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隨著清風撲鼻而來,易綾甄當下清楚自己即將面臨一場惡戰。
「還真是享受啊!」
梵妮逕自坐下,隨手拿起餐布上擺放的茶點往嘴裡送。
易綾甄淡淡一笑,倒了點花茶遞放在她面前。
「昨晚你和雅各大吵一架,是吧?」她啜飲了一口茶,潤潤喉。
聞言,易綾甄臉色刷白,笑容就這麼僵在臉上。
梵妮虛情假意地一陣媚笑,「雅各人不壞,就是脾氣大了點,你可要多擔待些,別放在心上啊。」
易綾甄聽出她話中有話,明白她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對她這個客人說話。
「雅各的脾氣我明白,他只是偶爾會發發脾氣罷了,平日他待我很好的。」易綾甄邊說,一邊漾開溫柔的笑容。
看她那副嬌羞的笑,梵妮火大的說:「我和雅各就快要結婚了,你跟他是不會有結果的。」
「至少雅各曾真心的疼愛我,這樣就很足夠了。」言下之意是她至少不用厚著臉皮投懷送抱,她可是比她這位名門千金幸福多了。
「你!」她詫異的瞪著她。
沒料到她這麼伶牙俐嘴,梵妮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作何反應。
「梵妮小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不用你假好心!」她忿然的踩著重步離開。
待她走遠,易綾甄才鬆了口氣。
贏了她,她應該感到高興才是,但是她卻沒有絲毫喜悅的感覺,只有更加鬱悶。
「綾甄小姐是佔了上風的人,怎麼還這麼垂頭喪氣呢?」
華德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令易綾甄吃驚的轉過頭看著他。
「你……你在這裡看了多久?」她羞赧的問。
「打從梵妮小姐找你麻煩開始呀!」他笑開了眼,「早看她很不順眼了,今天看她挫敗的模樣,真是大快人心。」
「我沒有要讓她難堪的意思,我……」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
「反正讓她受個教訓也好,免得她如此跋扈、目中無人。」華德十分贊同她的行為。「不過,綾甄小姐,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之間的談話,只是我剛好有事想找你,所以……」華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沒關係的,我不介意。」她給他一個釋懷的笑容。「你說有事找我?是什麼事呢?你快說吧!」
「呃!」華德不知該怎麼啟口。
「華德,你儘管說。」她溫煦地笑著。
「是這樣子的,昨晚我大老遠就聽見你和主人吵架的聲音,因為擔心你們的情況,我便到主人的臥房門前,聽見了你們談話的內容,我被小姐給嚇著了,真不懂為什麼小姐想離開這裡回台灣去呢?」
這下換易綾甄不知該如何說了,她不發一語地緊咬著唇,幽黑的眼瞳透著些許無奈。
「小姐,你是不是對我們失望?你說吧!我會努力改的,只求你別撇下主人。」
聞言,她歎了口氣,「華德,你既然知道我是因為雅各的關係才想離開,那又為何強留我呢?」
華德不答反問:「小姐,主人他只是脾氣大了點、凶了點,但是他真的對你很好、很特別,難道你都不知道嗎?」
「你現在說的話,和當初我剛來到這裡時佩兒跟我說的話很像,但是我就是無法感受到他對我的好,他對我總是頤指氣使也就罷了,可是我真的受不了必須一再的猜測他心裡頭的想法。」
「主人從小便被剝奪愛人的權利,使得他至今仍不懂如何去愛人,更不容易去愛上一個人。一直以來他對週遭的事物都保持一定的距離,除非他願意,否則誰都無法強迫他接受,長久下來卻也造成主人他習慣性的把自己愛的人事物以一種霸道的方式留在他的勢力範圍內,但是他沒有任何惡意,只是私心的想得到他喜歡的而已,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華德,你說的我都明白,因為我曾從諾曼那裡聽來許多有關雅各的童年往事,在當時我也覺得他很可憐,所以也就更加無怨無悔的愛他,但是經過了這麼多事後,我已經無法再忍受他的冷漠與捉摸不定的情緒。」
「小姐,你真的不能再多考慮一下嗎?」
堅決的,她搖了搖頭。「再這麼下去,只怕我會崩潰。」
「如果主人開口求你留下呢?」
「求我?」她淡漠一笑,「昨晚我們的談話你也都聽見了,你想他會求我嗎?」
「可是……」
「不用再多說了,如今已經不是我說不回去就行,畢竟雅各就算不答應婚事,但老伯爵如此費心的撮合,我想這婚事是結定了,我若再厚著臉皮留下,你要我情何以堪?如今就算忍痛割捨對雅各的愛,我也願意,因為我不是聖人,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罷了,我想被時時刻刻的疼愛,而不是等著他大發慈悲的垂憐,這樣的等待真的很苦、很難捱。」說到此,她哽咽地吸了口氣,以緩和激動的情緒。
「小姐……」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心裡盛滿這麼多苦痛,唉,情字真的很磨人啊。
「華德,你能讓我靜一靜嗎?」她閉起泛著水光的眼眸,請求道。
「好,我不打擾你了。」關懷地又看了她一眼,華德才轉身離去。
華德離去後,易綾甄才緩緩睜開雙眼,任由無助的清淚滑落,淚水模糊了視線。望著遠方浮雲,無奈自己就是無法悠然自得,只因她的心已經遺落,永遠永遠都找不回,那空蕩蕩的感覺,是她怎麼努力也揮之不去的。
打從一開始,庭園裡的另一個角落,就佇立著一道身影,將所有的情景盡收眼底。
此人沉凝著臉,望了易綾甄幾眼後,便消失在暗處。
一連好幾天,雅各都鮮少在易綾甄面前出現,晚上常常等他等到自己迷迷糊糊的睡著,這樣的反常情形令她心情更加低落。
如今連梵妮都很少碰見,他們應該不會相約出去吧?
雖然想探問他的行蹤,偏偏又開不了口,只能任憑種種的猜想閃過腦海,擾亂自己早已不平靜的心湖,愁眉不展的她,不自覺得歎聲連連。
在一旁陪著她的佩兒不禁關切的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易綾甄躺在床被中,仍是默不作聲。
心思縝密的佩兒,隱約知曉她所煩悶的事,於是說道:「小姐是因為這幾天沒見到主人,所以才……」
「我才沒有,你別胡說。」她紅著臉反駁。
看易綾甄的反應,就足以證實她的話,但是佩兒只是笑了笑,倒也不拆穿她。
「主人前幾天帶梵妮小姐回佛羅倫斯去了,主人臨走前並沒有告知我們他此行的目的,不過大夥兒都猜測他是為了拒婚而去的。」她手環著胸,笑開了眼,「我就說嘛,憑梵妮小姐的姿色怎麼可能會讓主人動心呢?」
他真的是為了拒婚才回佛羅倫斯的嗎?以他的個性,她不相信他會這麼做,畢竟他本來就不曾答應過婚事,又何來為了悔婚而特地回去佛羅倫斯。
看佩兒說得興高采烈,易綾甄頗為無奈的出聲制止:「佩兒,你把東西端下去吧!我吃不下了。」
聞言,佩兒這才止住口,看著盤盤原封不動的餐點,她挑起眉頭說道:「小姐,你根本就還沒動過刀叉,怎麼能說吃不下了呢?」
她蹙起眉,並沒有反駁。
「小姐,你多少吃一點吧,你看看你這幾天飲食愈來愈不正常了,吃的份量比鳥兒還少,再這樣下去你怎麼支撐得住呢?」
「我不餓,又怎麼吃得下去?我又不是豬。」
「沒人說小姐是豬啊,只是你都不吃,就沒有足夠的營養支持一整天的活動量呀!」佩兒板起臉孔,「我不管小姐有什麼理由,你非得吃些東西,否則我絕對不把這些東西端走。」
「佩兒!」她蹙起眉望著她。
「小姐,我是為你好,你就聽我的話吃一些吧,瞧你臉色這麼蒼白,若主人回來看到了,會以為我們沒把你伺候好。」
「唉!」她望著眼前的美食,重重的歎了口氣。
「不要這麼痛苦嘛。」她將刀叉塞進她的手裡。
為了不讓佩兒他們受她牽累而挨雅各的罵,她勉強地將食物送進口中,但心中苦澀的她,任何美食對她而言就有如嚼蠟般,難以下嚥。
「這可是華德管家特地為小姐料理的餐點呢!利用中國風做出來的義式料理,不知道小姐覺得好不好吃呢?」
聞言,她心裡多了份愧疚,因為他們為了她而如此挖空心思應合她的需要,但她卻如此不珍惜,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那我可得當面謝謝華德了,這些餐點真的是太好吃了。」
「就是嘛!」佩兒開心的哄道:「既然好吃,那可得多吃點羅!」
易綾甄雖然在心裡暗暗叫苦,但臉上仍噙著笑,點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