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不詳 >> 婚後相處,後知後覺 >> 尋他千百度作者:筏爾黧 | 收藏本站
尋他千百度 第3章(1) 作者:筏爾黧
    女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會和男人結婚;男人走投無路的時候,女人會和他離婚。

    十月份,紫荊花開的季節,燦爛的氣息中尋不著秋天的蹤跡。

    將近中午,烈日當空。

    狄米絲走進娉婷咖啡屋。靠窗臨海的角落,擺放著一組沙發和一張茶几。這裡不招呼客人,是私人專座。

    鋼琴曲輕柔流瀉,咖啡桌擺放得錯落有致,牆腳牆壁點綴著盆栽和吊籃,翠綠的葉子垂下來,給小屋增添了幾分春色。

    不多時,盛著熱咖啡的潔白瓷器被輕放在面前。

    「他沒有再來找你?」娉婷在她對面坐下來,並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誰?」狄米絲抬起頭,神情茫然。

    娉婷無聲歎氣。很顯然,才半個多月,狄米絲就將那個傾城絕代的愛慕者給忘得一乾二淨。

    「穆恩·撒督,那個醫療界的救世主。」

    狄米絲恍然大悟。

    「什麼救世主,還不是托他祖父的福,坐上撒督掌門人的位置。出身於醫學世家,卻對醫術一竅不通,只是虛有其表!」在她心中,救世主只有一個,他是紫色的化身,高貴的象徵。

    「沒有那麼差勁吧?」娉婷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一百個人中,有九十九個承認穆恩是男人中的極品,而唯一否認的那個,就是眼前這個清心寡慾的好友。從輕蔑的口吻中,可以聽出她對穆恩的成見極深。

    狄米絲輕輕攪拌著咖啡,沉默了一會兒後,道:「不過,他還有一點可取之處。自從警告他不准再接近我之後,他就真的沒有出現過了。」

    當事人萬分慶幸,身為旁觀者的娉婷卻惋惜不已。

    「還以為你終於遇上入眼的男人了。很多時候,我甚至懷疑,你選擇對象是不是以穆先生為標準。」

    狄米絲靜默,捧著陶瓷杯喝了一口咖啡,口中頓時瀰漫咖啡香,香味中還有融於奶精的苦澀。

    「沒有人會愛上上帝。」這「愛」,是指愛情。滲入情愛,只會褻瀆了穆先生,褻瀆了她的上帝。

    娉婷看看時間,轉換了話題:「我該給狄大哥送午餐過去了。」

    狄米絲挑眉,放下杯子,淡淡調侃道:「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平時嬉皮笑臉,工作起來就六親不認。」

    她一手支頜,一手攪動咖啡,笑看娉婷轉身離開,然後,她把目光投向窗外。放眼看去,港灣裡的船隻鱗次櫛比,錯落有致,船隻在海浪的輕搖下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

    臨海的咖啡屋,是欣賞紅日西沉、濤聲拍岸的好地方,成了小說中戀愛男女約會的首選之地。風花雪月對她來說,不曾有過。將近三十歲的心並不滄桑,只是靜如止水。

    冥想中,電話突然響了,拉回她遊走的思緒。垂首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陌生號碼。

    「喂?」她疑惑地拿起電話。

    「你好!法官閣下!」熟悉的嗓音在電話那頭傳來,低沉、優雅,「希望我沒有打攪你用餐。」

    「是你?!」狄米絲驚訝道,閒情逸致一掃而光,「撒督先生,有事嗎?」

    沒想到,銷聲匿跡了半個多月的男人又突然冒出來。看來,她高興得太早了。

    「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你可以過來我的辦公室嗎?」語調輕鬆,讓人聯想到他正優雅地坐在摩天大樓的頂層,眺望維多利亞港灣的風景。

    「有什麼事在電話上說就可以了。」她語氣堅決。

    「恐怕不行。」對方輕笑,「事關一件重大案件,我想你最好親自過來。」

    狄米絲微皺眉頭,卻不動聲色道:「我想撒督先生搞錯了,目前我沒有審理什麼重大案件。如果說是傷者已經醒了,你們醫院應該通知法院和律師。」

    「這件事和你有很大的關係。」穆恩的笑意盡消,嗓音陡然低了幾分,「因為這件案子關乎首席大法官的聲譽。」

    「你究竟想說什麼?」她心裡微驚,下意識地握緊電話。首席大法官?!不就是她父親嗎?

    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安,對方的語調恢復了平和:「車子已經在咖啡屋外面等候,見面後再談。」溫和地說完,他掛掉電話。

    狄米絲急忙望向窗外,馬路邊停靠著一輛黑色的奔馳,一身筆挺制服的司機已經等候在一旁。

    她感到震驚,還有憤怒。這個男人竟然對她的行蹤瞭如指掌。原來,他並沒有銷聲匿跡,而是躲在暗處窺視她的一舉一動。

    想起他剛才那番話,憤怒瞬間被憂慮所取代。聽得出來,他不是在故弄玄虛,而是真的有事情要發生。而主控權,在他手上。

    撒督醫院佔地頗廣,裡面樓宇林立,綠樹疊翠,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誇張得像是富商名人的度假村。

    黑色的奔馳駛入寧靜路道,穿過枝葉婆娑的紫荊花,在一棟大樓前停下。這是一棟玻璃帷幕大廈,設計獨特,價值不菲,用了六年時間建成,是撒督醫院的總部。

    大廈前,佇立著兩尊用大理石精雕細刻的塑像。

    中年男子頭髮蜷曲,胡碴濃密,雙目炯炯有光。長袍從左肩垂下,裸露的上身凸現出飽滿的胸肌,右手拽著長袍,左手指向一條盤旋而上的蛇。他是希臘神話中的醫神Asclepius。

    年輕女子身著白色長衣,頭戴祭司冠,用杯子餵著一條蛇飲食。她是希臘神話中的健康女神許革婭(Hygeia),是醫神和撫慰女神Epione的女兒。

    Asclepius醫術高超,普濟蒼生,屢屢將瀕死的英雄和普通人救活。今天,在世人心中,穆先生就是醫神的化身。

    在專職人員的帶領下,狄米絲走進佔地數百平方米的辦公室。裡面的陳設,以銀色和黑色為基調,表面的光澤帶來一種冷冰冰的金屬質感,沒有一絲溫度和人氣,營造出冷酷空間。

    一襲黑色的穆恩戴著指尖發出紫色光點的黑手套,正在操作無線視窗系統。他神情專注,氣定神閒,動作充滿了流暢、舒展和從容,優雅得宛如在指揮交響曲。

    影像與數據在他雙手的指揮下顯示、流動、定格……冷色調的背景,將他操作視窗的影像襯托得極為華麗優雅,渲染出科幻的神秘氣息。

    這棟大樓,是一個被電子化系統所覆蓋的數字物體,不分晝夜孜孜不倦地工作著,對遍佈世界各地的分醫院進行監測和控制。而穆恩的辦公室,則是核心中的核心。

    狄米絲緩緩停下腳步,神情茫然,彷彿掉落到另一個時空,內心浮現出一種不確定的緊張情緒。

    打量完毫無溫度感的環境,她將視線停留在前方的男人上。

    「你派人跟蹤我?」

    穆恩停止操作,轉過身。健美的身軀,就像是古希臘的塑像被注入了生命,與冷調的金屬質感融合得如此完美,又奇異地散發出浪漫氣質。

    「我沒有找人跟蹤你。」專注的眼神,由無線視窗落到她身上,他的聲音平淡柔和,甚至還帶著笑意。

    「難道是你親自跟蹤我嗎?」她諷刺道,「還是你有預知能力?」

    穆恩側首,望回身前的無線視窗,「在這裡,我可以知道一切。」

    「那是什麼?」她微微皺眉。

    「一個記錄人類生息的水晶牆。」他解釋,「它記錄著人類的過去和現在。只要輸入具體時間和地點,就可以看到這個時空所發生的一切。」

    「天方夜譚。」她不以為然。這麼先進的發明,怎麼可能沒有公之於世?

    穆恩但笑不語,而是移動雙手,讓數字和畫面在他手中運動起來,姿態優雅得宛如在打太極,影像華麗魅惑。

    「嘉米爾時間2042年11月15日下午2點21分,東經X度西經Y度,嘉米爾高原,海拔8000米。」

    話音剛落,水晶牆如一幅巨大的屏幕,將影像展現在眼前……高聳入雲的雪峰、五個登山隊員、排山倒海的雪崩、搶救隊友的女子、頹然倒地的身影、戛然而止的雪牆……

    狄米絲僵在原地,無法動彈,甚至忘了呼吸,眼睛越瞪越大,屏息望著影像,震驚於七年前那段經歷的「重播」,同時,也在激動地等待著那道紫色身影的出現……

    影像戛然定格,隨即化作一道集合的銀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你相信了嗎?」穆恩靜靜反問。

    影像消失的瞬間,狄米絲撲身上前,臉上閃過失落……她伸手去觸摸水晶牆,希望圖像重現,卻只觸碰到虛無的空氣。

    「除了我,沒有人可以操作它。」

    穆恩提醒,沒有錯過她臉上湧現的情緒。他轉過身,向落地窗走去。

    「我想,你看過穆先生的絕對零度和瞬間轉移,這個水晶牆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

    距離她十步之遠,他停下腳步,回首望向震驚不已的人兒,水晶牆神奇地浮現在他面前。

    狄米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嗎?」

    「不是。」他站在巨大的水晶屏幕前,雙手凌空劃過視窗,提取所需資料,「十年前,你父親審理了一宗姦殺案,死者是一個未滿十六歲的少女,犯罪嫌疑人是一名布提斯籍男子,兇殺罪名成立。」

    水晶牆呈現出十年前的法庭現場,當時十九歲的她正在法庭上旁聽父親斷案,證明眼前一切屬實。狄米絲冷靜地看著流動的影像,等待他的重點。

    「結果大快人心。不過,這起案子是因為你父親偽造證據而導致罪名成立。」

    「你在胡說什麼?」嬌美的容顏驟變,因為憤怒而慘白,「請你注意自己的措辭,你這番話已經損害了首席大法官的人格和名譽,根據港市法律,我可以控告你誣蔑法官。」

    「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

    優雅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修長有力的手輕觸水晶牆,旋轉畫面,像一個神奇的魔術師。

    畫面切換到一間典雅的書房,裡面坐著兩個男人,比較年輕的東方人是狄澤,比較年長的西方人是Sadhu,他的中文名由英譯成「聖」。二十三年前,他來港市擔任法醫,並成為父親的至交,從這位和藹可親的聖伯伯口中,她得知了穆先生,並常常纏著他講述穆先生的故事。在她心中,他親如父親。在他去世之後,她已經可以背起行囊去尋找穆先生的蹤跡。

    狄米絲心跳加速,難掩激動,目不轉睛地望著水晶牆中的老人,聆聽老人的話語。漸漸地,她臉色越來越蒼白,震驚地搖頭,「這不是真的……」

    「很遺憾,這是真的。」穆恩殘酷地肯定,「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官和一位德高望重的法醫,兩人一起偽造了一份醫學報告,將被告喪失性能力的時間由案發之前改為案發之後。」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對他們根本沒好處。」狄米絲冷冷反駁,努力將震驚和憤怒壓下,「還有,我憑什麼相信你這個所謂的水晶牆?這一切,恐怕都是你自己設計的。」

    對於她的否認和置疑,穆恩並不在意,他邁開沉穩的步履,緩緩走向她,優雅地脫下黑色電子感應手套。水晶牆再度平空消失。

    「我手中持有被告人的原始醫學報告,是唯一沒被毀掉的一份。這件案子有沒有錯判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官隱匿、毀滅、偽造證據,需要追究刑事責任。而你父親的一生,也就毀了。」

    在他輕緩低沉的嗓音中,空氣一寸一寸地凝結了。

    是夜,狄米絲推開父親的書房。

    書房肅穆而安靜,陳列有古書、鵝毛筆和法律女神Themis的雕塑。暗紅色的牆面配以相同顏色的地毯,牆上掛著一幅17世紀的油畫,裝裱得十分考究。

    狄澤正坐在書桌前撰寫判決書。他抬頭,臉上的冷峻化成柔和。

    「有事嗎?」

    狄米絲望著父親,欲言又止。她的父親是鍥而不捨、追求真相的正義使者?還是為了巨酬厚祿可以出賣靈魂、顛倒是非的「魔鬼代言人」?

    「我遇到一件棘手的案子。」她艱澀地開口,「由於證據不足,被告可能會被無罪釋放,但我認為他有罪。」

    「你憑什麼認定他有罪?」父親老僧坐定,將她的神情舉動納入他那敏銳的眼光中。他能夠坐到法官席上,正是因為他曾經是最卓越的律師;他能坐上首席大法官的位置,正是因為他曾是最優秀的法官。

    「從他之前的犯罪記錄來看。」

    「過去不能代表現在,不能成為呈堂證供,法庭不認可,法官也不能認可。除非是你親眼所見。」老人不怒自威,彰顯出大智慧。

    狄米絲陡然窒息,心停跳了幾拍,「爸,您有過這樣的經歷嗎?」

    老人沉默,眼神卻顯得遙遠深邃,似乎在遙想多年前的往事。好久,他才緩緩開口:「法律不能確保絕對的正義,執法者最大的努力就是按照法律程序辦事,秉公辦理,不偏不倚,就是最大限度地維護了正義。」

    說著,他望向一旁的正義女神像。

    在希臘神話中,正義女神蒙著雙眼,一手持劍,一手持天平。蒙著雙眼是因為她不偏袒任何一方當事人,保持著中立;天平象徵著公平,劍則象徵著斬除邪惡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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