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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親親 第六章 作者:籽兔
    「嘟……嘟……」

    人群停了下來,也停止了喧鬧。因為應總停下來接聽電話……

    「喂?鬥鬥嗎?」反正大家都不知道鬥鬥是誰,放肆地打電話也沒有關係!

    鬥鬥沒有回答,他聽著電話裡的聲音,配著正對面那個耀眼的瀛瀛的嘴唇……鬥鬥傻了,他不知道怎麼去思考……空調的風打得好冷,在他的耳朵裡除了瀛瀛的聲音,一切都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

    「喂?你怎麼啦?說話呀!喂?!」

    「你……在哪裡……」

    「噢,我在飛機場,快出發了!」

    瀛瀛,你的這個回答,一點心虛都沒有嗎?為什麼說出來的話那麼自然?難道說,你騙我已成自然……

    「瀛瀛……」

    「怎麼啦?」

    「我想我是眼花了……」

    「你在說什麼呀?!」瀛瀛抬頭望四周隨便看了看……

    大家只見應總的表情在瞬間凝固,剛剛還很開心講話的他,握著手機再也沒有說一個字;順著應總驚恐的眼神,大家自然地讓出一條路,結果,路的那一頭,是同樣凝固的總經理,握著電話,一言不發,傻呆呆地看著應總……

    沉默籠罩了很久,這兩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呆在原地,大家都開始暗耐不住這詭異的氣氛紛紛嘀咕:「這兩人怎麼了?」

    「怎麼回事?」

    Rain突然從人群中出現,急匆匆地跑向瀛瀛,「應總,Jonson打電話來說馬來西亞那裡沒事了,事故是建築公司負全責,你可以不用去了!」

    應總沒有「嗯」,也沒有「啊」,她突然感到氣氛不對,左看看,右看看,很大聲地問:「怎麼啦?幹嘛傻呆呆的?」

    終於,還是瀛瀛先有了反應,他回過頭,慢悠悠地對Rain說:「讓Jonson好好的補償一下家屬……」

    「好的,我也是這樣想的!這樣才比較有人情味嘛!……應總,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

    「沒……」瀛瀛掛掉電話,慢慢地朝鬥鬥走去。「我不去馬來西亞了,我等你休假,我和你一起出去……」

    大家都非常奇怪地看著應總,為什麼他好像犯了錯一樣在墨經理的面前低著頭?這兩個人怎麼看起來怪怪的?突然有人開始意識到,從來沒有見過總裁和總經理同時出現的畫面!

    「你是總裁?那我見到的總裁是誰?」鬥鬥的聲音有點顫,是生氣?還是難過?瀛瀛不敢抬頭看。

    「是我爺爺。」

    「你爺爺?你從一開始就是立嘉的總裁?」

    瀛瀛點點頭,拾起水汪汪的眼睛,「鬥鬥,對不……」

    「不用道歉!」鬥鬥粗暴地打斷瀛瀛,「為什麼你不一開始就告訴我?為什麼還要在我面前裝可愛?在我身邊撒嬌?你這樣不會覺得有失身份嗎?傳出去會被人笑死的!你是無聊,和我在玩遊戲吧……」

    瀛瀛搖搖頭,「不是……」

    「呵呵……」鬥鬥自我嘲笑,「我覺得我是傻瓜,我是笨蛋,在你手下這麼久,居然都沒有發現……加了薪水還在你面前炫,升了職還要歡天喜地地告訴你,你一定覺得很好玩,對不對?」

    「不是的……鬥鬥,我們回家說好不好?」

    所有的人都在看,帶著驚訝的表情。悟性高的人已經猜到應總就是墨斗傳說中完美的老婆,悟性低的人還是當自己在看西洋鏡。

    鬥鬥一聲不響,眼眶紅紅的,轉身走了出去;瀛瀛用手背擦了擦眼淚,默默地跟上鬥鬥。等他們兩個從眾人的視野中一消失,大廳裡一下子炸開了鍋,大家開始八卦了……

    「怎麼回事?」

    「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應總會露出那副惹人憐的樣子?」

    突然有一個渾厚的聲音鎮住了大家:「安靜一點!在場的人全部給我上去開會,一個不准跑!」

    老總裁?!

    大家立刻乖乖閉嘴。

    「Rain,你過來一下。」老總裁向Rain招了招手。

    「是。」Rain鎮定的走了過去。

    ***

    瀛瀛跟著鬥鬥來到地下停車場,各自走向自己的車。鬥鬥看著瀛瀛去開那輛豪華的寶馬車門,不禁回想起以前在自家公寓停車庫的時候,羨慕的就是那輛漂亮的車……

    「瀛瀛,等我升到副總裁的時候,我就換一輛像那樣子的車,然後帶著你去海邊釣魚!」

    「不用,我覺得你這輛車很好啊!坐在裡面很舒服。我不覺得那輛車有什麼好的……」

    現在才知道,原來那輛車是瀛瀛的……

    鬥鬥慢慢開車回家,瀛瀛一直跟在後面;鬥鬥不停地從後視鏡裡看著瀛瀛,他怎麼想都想不通自己的枕邊人竟是自己的上司,他怎麼可以做到整整五年一點馬腳都不露出來?難道是自己太愚笨了?

    回到家,瀛瀛放下自己的外套,解開領帶,硬是露出甜甜的笑,「我去做吃飯,你一定還沒吃東西吧?」

    「不用了!」鬥鬥拉住他,「瀛瀛,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我如果一開始就告訴你,你還會養我嗎?」

    鬥鬥沒有回答,因為這根本不需要回答。

    「你不會養我,你會躲著我,你會用另一種眼光看著我……可是,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所以我想要留在你身邊……正好,你說你要養我……而且,而且從來沒有人敢對我說這樣的話,我覺得好新鮮……我想,能像小媳婦一樣被你寵著,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是你那之後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怕你知道後會離開我……再也不高興養我……」

    「你需要我養嗎?」鬥鬥看了看這間漂亮的大房子,「我想這間房子,不是什麼華僑的,是你的吧……」

    「是……」此時的瀛瀛一點都不為擁有這麼一套豪華的公寓而感到自豪,反而感到很慚愧。

    「我現在真的懷疑我自己有沒有做經理的能力,也許我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賜的吧?如果沒有你,可能我到現在還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或許,我當初根本就沒資格留在立嘉吧……」

    「不是的,升職的事情並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你不要……」

    「我的薪水存折呢?」鬥鬥根本不聽瀛瀛的話。

    「什麼?」鬥鬥的薪水存折?那玩意兒老早不曉得被瀛瀛丟到哪兒去了。嘗試著去房間裡找找,幸好沒多久就找到了。鬥鬥打開一看,領取薪金的記錄還是五年前的。慘淡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你一分錢都沒動過?」

    「我出去買東西都是刷卡的……用不著這個……」

    「那你給我辦的那張信用卡呢?不是用我發薪水的帳戶嗎?」

    「我……反正我有很多張……用不著再去辦一張……」

    自卑,氣憤,或是心痛,鬥鬥不知道怎麼來形容自己的感覺,原來從頭到底自己是一個光鮮亮麗的人偶……「我一直努力工作,就是希望養得起你,看到你衣食無憂,我很自豪,很驕傲,我想你一輩子依賴我,一輩子都離不開我……可是,到頭來原來是你在養我……你無聊的話幹嘛不去養一隻狗?」

    「這有什麼關係?你不是常說夫妻之間是不分彼此的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們是在花我們的錢,你何必分的那麼清呢?」

    「這不一樣!你讓我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說完,鬥鬥丟下那張薪水存折就往門口走。

    「你要去哪裡?」瀛瀛截住他。

    「我很熱,我要出去吹吹風。」

    「我開空調。」

    「不用,我要出去。」

    「我陪你去!」

    「不要!我要一個人冷靜一下,我們還是分開幾天,讓我想想清楚。」鬥鬥俐索的打開門。

    「可是你沒有地方去啊!」瀛瀛著急地抱住他,「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不要說『求』這個字,我不敢當。沒有我你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不會的!也許生活上,我不需要你養我,可是我的心需要你養啊!我那麼努力在你面前做一個好老婆,希望你疼我愛我,難道我的用心你都看不到嗎?不要那麼小氣,原諒我好不好?」

    「我小氣?是!我小氣,像我這麼小氣的人根本配不上立嘉的總裁!你放手!」鬥鬥掙脫掉瀛瀛的臂膀,逕自走向電梯……

    瀛瀛失神的跌坐在地板上……鬥鬥,我以為你不會太介意,我以為你最多只會佯裝生氣地對說,你這個小騙子……可是我錯了……

    鬥鬥離開兩個小時後,瀛瀛打開追蹤器,發現鬥鬥正在一個圈子一個圈子的開在城市內環線高架上。他的確是沒有什麼地方好去……再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在中山公園附近停下來,一直都沒在移動。

    心亂如麻的瀛瀛立刻開著車趕了過去。

    當鬥鬥看到瀛瀛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時候,又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沒發現瀛瀛跟在後面啊!

    「鬥鬥,氣消了嗎?」

    鬥鬥別過頭,往向遠方。「你一路都跟著我?」

    瀛瀛決定不再隱瞞任何事情任何細節,很坦言,「我掛在你後視鏡上的平安符……是我的定位追蹤器。」

    鬥鬥搖搖頭,只能無奈的苦笑。

    瀛瀛走近一步,「鬥鬥,你不是說過,不管以後怎樣,你都不會不要我的,不是嗎?」

    「對不起,應總,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說罷,鬥鬥扔下車,扔下瀛瀛,徒步離開了……

    瀛瀛釘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那一句「應總」叫得他心都涼了。

    在涼風裡吹了很久,確定鬥鬥不會再回來。沒有辦法的瀛瀛只要先把自己的車停好,先把鬥鬥的車開回家;再坐出租車到公園,把自己的車開回家。精神恍惚的他在變道的時候和其它車擦撞了一下,糾紛了很久,所幸沒有什麼糟糕的事發生……

    ***

    而另一邊,立嘉總部的餐廳裡,大家都在等待老總裁出來說話——人太多了,會議室裡擠不下,只好移駕餐廳。

    Rain跟在老總裁的旁邊,扶他坐下後開始向大家講話……

    「我希望大家把今天所看到的事情全部忘掉,不要再去多打聽,也不要到處造謠,一旦發現誰在公司裡,或者在外面說三道四,立馬給我收拾東西走人。」

    大家都在心裡嘀咕:你一個小秘書在這裡狐假虎威,逞什麼威風啊……

    看到大家不甚服氣,老總裁慢悠悠地說:「為了避免大家太無聊,我給大家一個八卦新聞,以供立嘉的職員在茶餘飯後無聊消遣——其實Rain,她是我私生子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孫女。所以,明天大家可以討論『立嘉老總裁四十多年前的婚外戀』,這個話題挺有趣的吧?!」

    「……」所有的職員面面柏覷,一句話都不敢說了,怪不得Rain一進公司就是總裁的貼身秘書……

    ***

    第二天早上,瀛瀛還是像以往一樣來到公司,步履不像往日那般匆匆,因為不再擔心會撞見鬥鬥。大家只能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膽怯地看看Rain,同情地看看瀛瀛。可憐的應總眼睛紅紅的,腫腫的,憔悴的樣子讓人看了頓生憐憫之心;大家在心底裡咒罵那個沒良心的,撿到塊瑰寶了還鬧脾氣!更可惡的是那個沒良心的今天沒來上班!大家都非常想開個小組會議討論一下總裁之於總經理的感情事宜,可是都沒這個膽,只能把口水往肚子裡吞……

    瀛瀛還是照樣辦公,照樣開會,看上去,除了少了點精神外,其它都一切正常。

    一天,兩天,三天。墨斗一直都沒有出現。總經理的活兒,大家都分攤著……

    「應總,這次的洽談會怎麼辦?派誰去?」Rain拿了一疊厚厚的文件進來,墨斗的爛攤子真是難收拾!

    「我去吧,前些日子他在家整理資料的時候我在旁邊看著呢,所以我比較瞭解。」

    「好吧。我去叫司機開車送你去。」

    「我自己開車去。」

    「我看過你的車,後車燈換過了。你撞過了是不是?」

    瀛瀛啞然。

    「這幾天你精神狀態不好,我不准你開車!」

    瀛瀛也懶得反駁,秘書這麼安排,就這樣吧;何況,過幾天,她就要成為格格的新娘了……免得她到格格面前說自己的壞話。

    要是鬥鬥可以回來一起參加他們的婚禮,那有多好?

    出神的望著窗外,瀛瀛一直都相信,鬥鬥一定會回來!

    瀛瀛拿起資料瀏覽起來,下午一點就出發。

    ***

    晚上九點,格格開著車終於找到了在公寓樓下徘徊的墨斗。

    一個煞車,格格立刻跳下車三步兩步衝上去質問:「你個混蛋在這裡幹嘛……」

    墨斗被突然出現的格格嚇了一跳:「格律師?」他不是立嘉的法律顧問嗎?上次認出他還特地跑過去謝謝他救了瀛瀛呢!

    「不要這麼奇怪!我是瀛瀛從小到大的死黨!你在這裡幹什麼?不敢上去啊?」

    瀛瀛的死黨?那麼……他也應該早就知道了……「我在等瀛瀛回家……他今天還沒有回家……他是不是出去了?」

    格格很火大地看著鬥鬥,「瀛瀛不是出去了,是出事了!他替你參加什麼狗屁會議,結果出了車禍,肋骨撞斷了兩根,剌破脾臟,顱腔大出血,漂亮的臉蛋被玻璃渣扎得面目全非,現在正半死不活的躺在醫院裡!我怕他臨死前見不到你不甘心,所以我開車找了你三個小時了!」格格圈起袖子,指著手臂上的針眼兒說,「喏,看到沒?我還輸了四百CC的血給他!不過看來是沒用了……」

    足足過了半分鐘,石化的鬥鬥才有了一點反應:「哪……哪家醫院?」

    「我送你去就是了!」格格輕飄飄地說。他很奇怪這個青年怎麼就這麼好騙呢?

    上了車,格格故意開得很慢,還找了條特別堵的道路,他就喜歡偷看鬥鬥失魂落魄、難過的快要死掉的表情,欺負人的感覺真實爽啊!哈哈哈……瀛瀛,我不是欺負你老公,我是在替你出氣啊!

    「你……你可不可以開得快一點?」鬥鬥終於忍不住了。

    格格皺了皺眉頭說:「不行啊!晚上車速過快很容易出事的!我本來下個星期就要結婚的,現在瀛瀛出了事,只能把婚期延遲。我可不想在結婚之前變成瀛瀛那樣,那我老婆看了不知道會有多傷心呢!唉,你傷不傷心啊?」

    大爛人一個,盡說風涼話!

    鬥鬥根本不想回答這種問題,他腦海裡只有瀛瀛的笑容,瀛瀛的聲音,還有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句話: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坐著飛機去天堂……瀛瀛,你不可以一個人去天堂。要去的話也要帶上我……

    格格撇了撇嘴,這個小鬼也真是的,跟他說話都沒什麼反應,沒幾下就「啪啦啪啦」地掉眼淚!他在想什麼啊?

    格格也不想欺負他了,加快車速很快就到了醫院。鬥鬥沒等車完全停下來就衝了下去,照著格格告訴他的病房號,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迎接他的卻是Rain的一杯涼水,潑在他臉上……

    「你終於死過來啦?這幾天去哪裡了?」

    被澆的濕嗒嗒的鬥鬥才不理Rain的大呼小叫,撲到床邊摸摸瀛瀛,還好,熱熱的。咦?瀛瀛的臉蛋兒沒事?

    「瀛瀛,瀛瀛……」

    「叫什麼叫啊?他一時還醒不了!」

    鬥鬥回過頭,看到Rain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像要把自己撕了……

    「瀛瀛怎麼樣了?他……他不會有事吧?」

    「應該沒什麼大礙。」格格走了進來,「他只是腿上被割開了一條很大的口子,失血過多;不過我已經輸血給他了,麻煩的是他的腦袋受到了點震盪,會有什麼後果現在還不能確定。」

    「那你剛剛說的……」

    「騙你的!我也只是貪玩而已,不過比瀛瀛開的玩笑小多了。」

    「那他為什麼還沒醒過來?」

    「醫生說他會醒的,你不要緊張呀!」

    鬥鬥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點。

    Rain狠狠地瞪了他的未來老公一眼!爛人,瀛瀛說的沒錯,果然是個大爛人!現在重新考慮一下要不要嫁給他還來得及。

    回過頭,Rain問鬥鬥:「墨經理,請問你這幾天在幹些什麼?」

    「我……我躲著瀛瀛……在他背後偷偷地看著他……」

    靠!Rain翻了翻白眼,真想臭罵他一頓!真為瀛瀛不值!這傢伙在工作的時候明明看起來很能幹的嘛!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只好眼巴巴地等瀛瀛醒過來。看鬥鬥一副執著的活死人樣兒,就知道他要在床邊死守到瀛瀛醒過來為止,勸他休息也是浪費口水。

    Rain留了點宵夜給格格和鬥鬥,讓他們守在瀛瀛的身邊。

    時間在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過去,格格審閱著案子,一杯又一杯地灌著咖啡,但還是哈欠連連,他看看鬥鬥,那人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瀛瀛。

    「喂,王子殿下,說不定你用一個吻就可以喚醒沉睡的王子噢!」格格開始無聊了。

    鬥鬥從進病房開始就沒了生氣,就像自己丟了半條命一樣,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我已經試過了,他還是沒有醒。」

    「噗——!」一口咖啡噴在文件紙上,「什麼時候?」

    「你剛才上廁所的時候……」

    「……」格格也說不清楚這個人是有趣還是無趣。

    ***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

    反正瀛瀛只要動一動小指頭,鬥鬥就激動得要死,一連呼喚瀛瀛十幾聲;瀛瀛皺一皺眉毛,鬥鬥就難過得要死;瀛瀛打針打點滴,鬥鬥就心疼地要死,每天數著瀛瀛手臂上的針眼,每夜用熱毛巾熱敷……

    終於,瀛瀛在第四天早上醒了過來,格格和鬥鬥看著他朦朧的雙眼睜開的時候,那心情簡直比中了頭等彩票還要興奮,格格歡天喜地的給未婚妻打電話,鬥鬥激動地不曉得怎麼跟醫生說病人醒了……

    可是,瀛瀛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誰……」

    ***

    醫生說,這是失憶。可能幾天就好,也可能一輩子好不了。

    格格在一邊說風涼話:「這是報應啊!現在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就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繼續當你的經理,他也可以專心當他的總裁!」

    Rain也說,「這也好,至少他不會再為你難過!再說,你這樣直接地告訴他,你是他的愛人,他會接受嗎?」

    這天夜裡,只有鬥鬥一個人守著瀛瀛,望著瀛瀛熟睡的容顏,思量著其中的利害種種……Rain說的沒錯,有誰會承認一個不認識的人是自己親密的愛人呢?又有誰可以證明我們曾經海誓山盟?而且,有哪個總裁會認為自己是一個喜歡撒嬌胡鬧的「小媳婦」?說出去任誰都不會相信的……再或許,瀛瀛根本就是在裝失憶,他決定退出那個「遊戲」了,他決定放棄了……失憶的確可以免去許多日後的尷尬……

    鬥鬥伸手摘下瀛瀛的戒指,緊緊地扣在手心,走到陽台,連同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一起扔進了月光下的荷花池,鉑金的寒光,水面的粼光,都冷不過鬥鬥的淚光……

    瀛瀛,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出現在你的生命裡。所以,我消失……

    ***

    第二天醒來的瀛瀛巴眨巴眨地看前來探望他的下屬……統統都是陌生的長相,一個都不認識!昨天的鬥鬥和格格怎麼沒來?

    平日裡的應總怎麼說都有點清雅而高不可攀,可是現在,大夥兒看著應總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呆呆的表情,真想上去捏一把!

    「昨天的……那個鬥鬥呢?」

    一聽瀛瀛問這話,大家都變了臉,最不爽的就是Rain.她的寶貝哥哥怎麼誰都不問,就問鬥鬥?那個臭小子今天竟然一大早的跑到公司遞辭呈?!不曉得爺爺有沒有追上他……

    此時的鬥鬥其實就在樓下陪著老總裁漫步在醫院的花園裡。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哎……人老了,毛病就開始多起來了……」瀛瀛的爺爺也是奸詐之輩,明明強壯得很,假裝心臟不舒服,硬是要鬥鬥送他到醫院來就診,阻止他的遠走高飛。傻鬥鬥也就相信了。

    「沒有關係,只要總裁沒事就好。」

    「我不是總裁了……大家都是賣我面子才叫我一聲老總裁,你的總裁在樓上,要不要上去看看他?今天好多同事來看他。」

    鬥鬥搖搖頭,「不用了……」

    看看氣氛培養的差不多了,老總裁開始切入正題:「我以前一直都認為瀛瀛是個不懂愛的人,因為他幾乎對每個人都是一視同仁,從來沒有顯露出對誰有特別的偏愛。所以當他告訴我有一個你的時候,我覺得很驚奇,一直都想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當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鬥鬥似乎有了點春回大地的感覺,抬起頭看著老總裁。

    「瀛瀛有沒有告訴過你,他長得很像他的媽媽?」

    鬥鬥搖搖頭。

    「那我來告訴你,他長得很像他媽媽,而你,很像他的爸爸……」

    鬥鬥停下腳步,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瀛瀛會對自己一見鍾情——那是一種對死去父親的眷戀。

    「瀛瀛小時候很皮很皮,皮到你無法想像,只有他爸爸才收拾得了他。後來,父母出事,他才念小學三年級,雖然在葬禮上沒見他落淚,但其實,他每天放學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抱著爸爸媽媽的照片哭泣。哭了幾天後,他就變了。也許,是他懂事了……」

    鬥鬥的心很沉悶,他非常能夠理解瀛瀛的感覺。因為自己的父母,也是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忽然離開自己……

    老總裁停在水池邊,望著鬥鬥的倒影,「瀛瀛說,每次和你一起站在鏡子前面,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媽媽,那種活生生的影像讓他沉溺在其中不能自拔;所以他不要告訴你他是立嘉的總裁,他只要在你身邊做個快樂的小媳婦,就像他的媽媽一樣。這幾年,瀛瀛一直都說他很開心,很幸福,你忍心離開這樣愛你的瀛瀛嗎?」

    「瀛瀛是真的愛我嗎?這是戀父情節吧……」一向都是自信滿滿的鬥鬥經過這次的風波變的毫無自信。

    老總裁很自然的回答:「這當然是愛,是瀛瀛父母愛的延續……」

    愛的延續?

    「而且我相信這份愛一輩子都不會變,就算他失憶了,他還是會回到你身邊……」

    「會嗎?」

    「我對瀛瀛有信心。要不我們打個賭吧,你不給瀛瀛任何提示,我賭他照樣可以找到你;他現在失憶了,不記得我,不記得父母,也不記得你,他愛你就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鬥鬥沒有回答,老總裁就當他是給了一個默許……

    等大夥兒都探病歸去,鬥鬥回到了瀛瀛的病房,這時只剩下Rain。瀛瀛聽到動靜,睜開眼,對著鬥鬥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Rain拎起手提包回公司,雖然有點不服氣,但還是在臨走前,在鬥鬥耳邊留下了一句話:「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個笑……他現在……好像只對你一個人笑……」

    「Rain……」鬥鬥叫住了她,「那份辭呈……」

    「噢,那份垃圾啊?你右手交給我,我左手就把它丟進垃圾桶了……」

    ***

    瀛瀛除了爺爺,沒什麼至親的人——他暫時還不知道Rain的真實身份。而爺爺也上了年紀了,所以格格、Rain和鬥鬥輪流照看著瀛瀛。公司裡的同事也常常在下了班以後三五成群的探望總裁;大家都發現這位總裁大人的行為脾氣有點「退化」……

    「我不要吃這個!拿走拿走!」

    「應總!你給我出來!」Rain氣死了!這個小混蛋越來越難伺候了!當著這麼多同事的面鑽進毯子裡不肯吃晚飯!

    「我要吃醬排骨……唔……我要吃牛排……我不要吃這個清水爛麵條!」

    不像樣!除了同事,還有醫生護士站在這裡看笑話!Rain試圖把毯子扯掉,可是瀛瀛拽得很緊。「醫生說你最好吃清淡的東西!你聽不聽話?!」

    「不聽!」

    大家都竊笑,平時那麼儒雅的應總怎麼倔得像個青春期的小孩?

    格格拉著一張臉問醫生:「請問失憶後的人,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為舉止是不是可以代表他的本性?」

    醫生乾笑:「原……原則上應該是的……不過,這、這個也不一定嘛……」

    終於,鬥鬥來了。Rain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把碗往鬥鬥手裡一塞:「應總要吃醬排骨,不要吃麵條。你看著辦吧!我可要回去了,這兒就交給你了!」

    鬥鬥溫柔的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應總,你昨天不是還說腿上的傷疤像條大娛蚣嗎?如果吃醬排骨這種色素很重的東西,以後你的腿上的大娛蚣就會永遠留在那裡了……」

    瀛瀛終於從毯子裡露了出來:「真的嗎?」

    「真的,況且你身上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擦傷,你現在吃醬排骨,以後就會變成斑點狗。」

    瀛瀛思考了一下,終於開始張嘴,讓鬥鬥一點一點的餵他……

    不愧是鬥鬥!哄小孩的工夫一流!格格對Rain挑了挑眉毛:「學著點,萬一我們以後的小孩也這麼難搞定,我就全靠你了!」

    Rain走了,大夥兒也走了,只剩下鬥鬥和瀛瀛。吃飽後的瀛瀛看起來懶洋洋的,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鬥鬥,你力氣大不大?」

    「幹嘛?」

    「我要尿尿了。」

    「我給你拿尿壺。」

    「不要,我要去洗手間!」

    「可是你還不能走啊?」

    「所以我問你力氣大不大嘛!來,試試抱我去洗手問!」瀛瀛張開雙手笑得正歡,鬥鬥彷彿一下看到了在家裡撒嬌的瀛瀛,那時的瀛瀛總是笑地張開雙手,「老公抱抱∼∼!」

    鬥鬥俯下身,把瀛瀛橫抱起來,暖暖的,香香的,真想大啃幾口……

    「重不重?」

    「不重。」鬥鬥把他抱到洗手間,慢慢的放下來,然後從背後抱住他,讓他受傷的腳毫不用力……

    「嘿嘿,把頭轉過去!」瀛瀛很不好意思的笑著,反覆強調:「不准偷看!不准偷看噢!」

    鬥鬥自然是很聽話地別過頭,反正他也不稀罕,閉上眼睛想像出那個小象鼻子是長什麼樣子……

    瀛瀛好的很快,很快就開始不安於待在床上,精神好的時候下床在病房裡一瘸一瘸的來回走路,鬥鬥一來就跳回床上,裝著不能走路的樣子,不是要鬥鬥抱著去陽台看風景,就是要鬥鬥抱著去洗手間……

    格格問:「為什麼你不讓我抱你呢?」

    瀛瀛回答說:「你看上去就沒有安全感,抱我的人一定要有最佳的人品。」——這和立嘉的用人條件是一致的,要有絕佳的人品。

    格格看著陽台上那兩個背影連連歎息:哎,瀛瀛啊,看來欺騙鬥鬥是你的本能……

    一個月以後,瀛瀛就出院了。出院之前,鬥鬥把家裡有他痕跡的東西全都搬走了,然後寄居在一個孤兒院的朋友的寓所裡……

    鬥鬥以為,這輩子也許沒什麼希望再回到瀛瀛的身邊,沒想到出院後的瀛瀛就算沒了以前的記憶,但還是那樣黏著鬥鬥,直到哭著再次找到他為止……

    這就是人類尋愛的本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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