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雖如此說,襄思一雙剔透的眸子卻直勾勾地盯住太子殿下手中所持的那只翠手環。
「本宮賞你你就收,若你不要,那本宮就賞給其他奴才好了。」
太子作勢要收回玉環時,襄思已飛快搶過。
「謝殿下賞賜。」襄思心喜不已地將玉環套在手腕上。
「喂,小思兒,本宮今幾個又得上凌霄殿聽訓,你就自個兒回烙央宮去吧!」
「是。」此時,襄思的心思全擺在手腕上的玉環上,根本沒把太子殿下的話給聽入耳。
「殿下倒是挺喜愛你的嘛,小思兒。」
當譏諷聲傳來,襄思笑著的臉登時一僵,在她屆膝拜見李玄頤時,才發現偌大的書房內剩她一名宮女。
「稟、稟少傅,殿下上凌霄殿去了,所以奴婢……」
「小思兒,這是你教殿下編的吧!」李玄頤拿出一隻用草編成的蛐蛐兒,笑意盈盈地問。
「回少傅,是、是的。」襄思臉上登時一白。
這回李少傅該不會又要她在一個時辰內編一百隻給他吧。
假如他真這麼惡劣,她絕對會向愛貴妃告狀。
「教得不錯嘛。」
「謝、謝少傅誇獎。」
「那麼──」
「稟少傅,愛貴妃方才派人命奴婢趕緊回烙央宮去。」襄思大膽插話,十分害怕聽到李玄頤那未完的後話。
李玄頤悠悠一笑,在襄思那充滿期待的目光下,緩緩頷首。
如獲大赦的襄思忙不迭地衝向門口,就在她即將消失在李玄頤的視線範圍時,她又冷不防聽到──
「倘若可以,我真想請愛貴妃割愛。」
襄思腳步一顛,頭也不回地拔腿狂奔。
※※※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洛亭遙竟是禮部大人之子。就說嘛!天無絕人之路,她襄思注定要成為上層社會的人。哈哈!
她把名字說出來時,洛亭遙以及禮部大人全都訝異不已,不如此,洛大人還要洛亭遙好好款待她,就好比她現下所住的院落,完全不輸給撓郡王府的紫蝶苑。
但,由於已經吃過一次悶虧,襄思這回相當注意洛大人對她的態度,不過,愛貴妃的名號顯然在禮部大人府比較吃得開,她原先擔心會貶做丫環,結果根本就是她多慮。
唉!早知如此,她當初就應該立刻朝這兒飛奔而來,而不是躊躇不前,一會兒擔心這個,一會兒又害怕那個的,結果搞了老半天,才發現她在某個人的心目中,是這麼地一文不值。
不過,她襄思有佛祖庇佑,讓她再次得到嫁入世家豪門的機會,而且洛亭遙對她的印象顯然還不壞,所以她發誓這一回她鐵定要好好把握,不然她就不姓襄。
「洛大哥,小思兒可以這樣叫你嗎?」有了一次失敗經驗的她,已經學會要採取主動。
「當然可以。」洛亭遙親切得宛如鄰家大哥。
「洛大哥,我硬是要你帶我同行,會不會令你感到為難呀?」襄思在疾駛的馬車中不好意思地問道。
「怎麼會,我原先就打算帶你一塊兒出門,只是……」洛寧遙詭異的頓了一下。
「只是什麼?」
「哦,沒什麼。」也許「他」不會來也說不定。
二人一下車就被領至深院的涼亭,亭中已有四名公子在那兒評賞畫卷、吟詩閒談。
「亭遙,你遲到了,該罰!咦?你身邊這位姑娘是……」
「奴家見過各位公子。」襄思落落大方地朝四位公子微微一福,她可能會成為洛夫人,禮數當然不可少。
襄思俏生生的模樣引起四位公子的莫大興趣,眾人接下來談及的話題幾乎都圍繞在洛亭遙與襄思二人身上,惹得襄思是頻做害羞狀,洛亭遙則是始終淺笑著,聰明的不加回應。
就在大夥兒聊得正起勁時,突然有人發現了撓郡王府小王爺不知何時已佇立在石階旁,帶著冷冷的笑意盯著眾人。
「玄頤,你遲到得更久,來,罰你三杯酒。」其中一人主動上前將李玄頤拉入亭中,然後將斟滿酒液的杯子塞入他手裡。
襄思在瞥見亭外那抹熟悉身影後,便緊張得全身發顫,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場聚會上遇著李玄頤。
怎麼辦?她現在是要當只縮頭烏龜,還是勇敢面對他?
可是萬一小王爺心有不甘,在眾人面將之前曾臭罵過她的話全給抖出來,那她就甭想當洛夫人了。
還是走人好了……
不行,這樣跑掉不就代表她心虛,而且對洛大哥也交代不過去。襄思垂下略白的俏臉,小手無意識地捏緊手中的畫卷。
「小思兒,這畫卷被你捏皺了。」洛亭遙低聲取笑。
對於襄思異常的反應,他全都看在眼裡,然而他選擇不予道破。
襄思這才乍然回神,連忙鬆手,勉強地回洛亭遙一記有些僵硬的微笑。
此時,襄思敏感地察覺到自己一道凌厲的目光注視著,她下意識地抬眼尋找,巧對上正半瞇起眼、仰頭飲下第三罰酒的李玄頤。
襄思馬上撇開慌亂的視線,緊挨著洛亭遙。
「怎麼了?」洛亭遙故作疑惑。
襄思唇邊的笑容僵到有些抽搐。「有、有點冷啦!」其實是小王爺那兩道冷的目光令她的後腦勺有股涼颼颼的感覺。
洛亭遙馬上請友人送來一件披風。「還冷嗎?」他細心地在她的領口上打了個漂亮的結。
「不冷了,不冷了。」她現下可熱得很呢。
「喲!亭遙還真體貼,瞧得我都眼紅了。」
「我們大概快喝到亭遙這杯喜酒羅!」
喜酒二字,意外地讓襄思心頭一震,一時之間,她竟無法分辨自己此刻到底是何感受,不知是歡喜、雀躍,還是失落、迷惘。
她忽然又感受到那兩道強烈的視線,而且這回還夾雜一種鄙夷至極的意味;襄思雖然痛恨,無力反擊。
哼,是他自己不要她的!
她的腦子驟然閃過這道意念時,小臉亦霍然變色,但她馬上掩飾了下來,並且也很快地將這可怕的想法從腦中連根拔除。
嗯,很好,她真敬佩自個兒拿得起也放得下的精神。
「呵,你們想喝我的喜酒,恐怕還有得等呢。」
洛亭遙此話一出,讓襄思大失所望。
她已平靜下來的心,又因為他這番話而再度翻騰不已,剎那間,所有複雜思緒一古腦兒地湧心頭上。
她雖非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但好歹也是美人一個,這洛亭遙到底有什麼不滿的?看樣子,洛亭遙也是個難纏的角色,她得加把勁才行,否則洛夫人的位置恐怕又是無望。
「小思兒,小思兒……」
倏然回神的她,差點撞翻洛亭遙手上的酒。
「你又神遊到哪兒去了?」洛亭遙苦笑著。
「哦,我是看這幅畫看到出神了。」襄思忙不迭地指著手中的山水畫作,以掩飾方纔的心不在焉。
洛亭遙輕應一聲,即與身旁友人熱絡的交談起來,襄思趁他無暇注意她時,不著痕跡地坐到最角落的位置上,試圖避開那道如影隨形的目光。
席間,李玄頤一直未與洛亭遙交談,而二人的朋友亦明瞭雙方似敵非友的關係,於是照樣談天說地、嬉笑怒罵,並未刻意拉攏二人;此外他們亦完全沒有注意到李玄頤與襄思之間的微妙氣氛。
※※※
好不容易襄思挨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
就在襄思以為她可以回洛府之際,洛亭遙對她說:「小思兒,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說完,他便與府邸主人相偕離去,只留下她與還在亭內未走的李玄頤。
襄思如同小媳婦般地縮在亭中的角落裡,不一會兒後,她大膽的將小腳輕輕跨出。
她有什麼好怕的,這裡又不是撓郡王府。
「嘖,你的確很厲害,竟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搭上洛亭遙。」坐在石椅上的李玄頤右手執杯,左手則輕輕敲打著桌面。
襄思一驚,跨出的小腳連縮回。
「我本來就是要去洛大人家的。」別急,別慌,小王爺不敢對她怎樣的。
李玄頤不置可否的一笑,「洛家似乎把你當成寶了。」
「這、這是當然啦,洛大人及洛大哥的確待我極好。」反正現在又沒旁人,她幹嘛嚇成這樣,況且她早就放棄撓郡王府少王妃的寶座了,那就毋需繼續對他虛情假意了。
「那可得恭喜你了。」
「哪裡的話。」他是應該恭喜她。
「不過,我倒要替洛亭遙感到可惜。」李玄頤喟歎一聲。
「可惜什麼?」
「可惜他居然會看上你這種人。」李玄頤斜睇了她一眼。
「我這種人又礙著你什麼了?」她不服氣地大吼。氣死人了,他老是拿這種不屑的鄙視眼光瞧她。
「洛亭遙倘若知道你是個貪圖富貴又愛慕虛榮的女子,不知會作何感想?」李玄頤淺淺一笑,笑裡有種等著看好戲的味道。
「你想向他告密?」襄思緊張了一下。
李玄頤嗤笑了聲。「我何必枉作好人。」對於她毫不反駁的態度,他眸底的寒芒更盛。
襄思一聽,才略微鬆了口氣。
「因為我等著看洛亭遙收你之後,那副後悔莫及的蠢樣。」在綻出溫柔語調的同時,他微薄的優美唇辦也緊跟著揚起。
襄思的一口氣差點又提不上來。「小王爺,您別欺人太甚哦,我告訴您吧!洛大哥是真心待我好,就連洛大人也始終對我和顏悅色,他們都不像某某人淨會設計我。」她豁出去了。
「待你好?」李玄頤冷嗤。
「對。」襄思大聲應道。
「嘖,若非你背後有個愛貴妃,你以為洛大人會拿正眼瞧你嗎?」
「這個我早就知道,不必小王爺提醒。」哼哼,提到這點她就更氣。人家洛大人至少把她當成一回事,哪像撓郡王爺,根本連理她都嫌麻煩。枉費她在捎給愛貴妃的信中,大方稱讚撓郡王府的好。
若有可能的話,她真想把那封信給收回來。
不過,現在提這些都於事無補了,目前最要緊的,還是盡快想個法子成為名副其實的洛夫人吧。
「嘖,襄思啊襄思,你心裡八成在想,要如何讓洛亭遙早日娶你為妻吧?」李玄頤挑眉一笑。
一股莫名的心虛感油然而生。
哼,就算是,那又如何?
當初是他不娶她的──呃,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想這個?
「不敢回答?」
「我、我沒有必要回答你。」她閃避他的盯視。
「畢竟是朋友一場,有好幾次,小王都差點想告知洛亭遙隱藏在你臉皮下那顆醜陋不堪的心。」只靠一張面皮,卻毫無內涵之人,根本不配被稱為夫人。
「我醜陋不堪?」襄思氣得兩頰脹得鼓鼓的。「小王爺,當初我有拿刀拿劍威脅您帶我上撓郡王府嗎?更甭提那些金銀珠實全是您主動塞給我的,換言之,若不是小王爺您故意挖個洞讓我跳進去,您今兒個還能當著我的面數落我的不是嗎?所以真要說誰比較醜陋,我襄思還輸您一呢。」說到對罵,她當然不會輸人,只不過她罵得有些喘就是。
「說得真是好極了!」李玄頤煞有其事地互擊掌心。
廢話!她小思兒可也不是好惹的。
「但,你要說的只是這樣?」李玄頤微微偏著,俊顏漾滿從容的笑。
襄思愕然,有些防備地盯著他。
怎麼,嫌她罵得不夠多?
「既然沒有,那就換我來說,就借你方纔那句話,當初我有拿刀拿劍威脅你上我撓郡王府嗎?」
「這……這倒沒有。」襄思雙肩驀然一縮。
「而你前來王府的目的,應該不用我再重說一遍,不過你若想聽,我也可以不厭其煩的從頭說起。」
「不必了。」
「那麼,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李玄頤好心問道。
「我、我從來就沒否認過我是為了……那個呀!不過我在撓郡王府的這段期間,可沒幹什麼壞事,所以你最多只能罵我虛榮,但絕不可以說我醜陋。」她很堅持這一點。
「你確定你只是虛榮?」他挑眉冷笑。
「當然確定。」她答應得有些心虛。其實她會答應上撓郡王府,並不全然是為了要一步登天,不過另外一項原因,她不敢想,也不敢說。
「襄思,你可以去做戲子了。」
「做戲子?」襄思一時間仍無法集中精神。
「就算你戲演得再好,也難免會露出破綻,所以我勸你最好別再上演先前想在我房裡獻身的那一幕,以免又遭到同樣的下場。」他好心奉勸跟前又羞又窘又難堪的她。
「您儘管放一百個心,因為我這回絕對會成功。」她忍住窘意,對他咆哮出聲。
「呵,你愈這麼說,我就愈同情洛亭遙那傻子,算了,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還是稍微提醒他好了。」
「您!好哇,您儘管去說呀。」想唬弄她,門都沒有。然而,她緊掐群擺的小手,不自覺地洩露出內心的緊張與惶恐。
當然,她自是不會承認這一點。
聞言,李玄頤冷漠的眼神在瞬間變得慵懶。「三天後,我會在我們曾去過的那間客棧雅座等你,到時候,你再來跟我說一遍力才那句話。」他輕輕的說完,即雅地一轉身,與前來接襄思的洛亭遙擦身而過。
「小思兒,我們可以走了。」洛亭遙含笑地步上涼亭。
襄思顯然還沒回神,表情仍略顯呆滯。
「小思兒,回魂羅?」
眉心突然被彈了下,震得襄思當下回過神來。「洛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她試圖讓自個兒的笑容燦爛一點。
洛亭遙沒回答,倒是曖昧地直盯著她笑,瞧得她是倍感困窘。
「洛大哥,幹嘛盯著我看呀?」
「玄頤兄他……」
「沒有,我們什麼事都沒做。」襄思嚇了一跳,急急地否認。
洛亭遙劍眉一揚,莞爾一笑。
這一笑,讓襄思覺自己說錯了話。「我是說,我剛才跟小王爺
(原書缺468、469有這2頁的妹妹請幫忙補上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