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與大街,就像是不同的空間。
除了模糊的灰色,還阻隔了來自大街上的嘈雜。
被應奎無端地夾在牆壁與他之間,啡兒的心跳得有點快,但隨即又想到,這心跳的速度,大概是因為剛剛的奔走。
於是,視線尋找應奎的。
可在模糊裡,只能看到他眼中反射的光。
「做什麼?」
肩膀被按著,啡兒不安地動了動。
「你似乎很喜歡開玩笑?」
聲音是低沉的,像是含著慍怒,讓啡兒不明白地眨眼。
「胡亂拉著個男人,然後說他拋棄你,這是你哪來的興趣或嗜好?」
嚴厲的質問,讓啡兒愣了愣。
「那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管。」
聲音是倔強還帶著冷漠的,就像一盤冷水,澆熄了應奎心上那把無名火。
「是啊,你的事情與我無關。」
但是,他的語調依然很是懊惱。
猛地放開了她,他獨自回到大街上。
啡兒緩緩地走出巷子,抹掉臉上猶濕的淚痕,張望四周,陌生的街道上,已經尋不到應奎的身影了。
而就在這時,天空開始飄雪。
手,輕輕地接住面前飄落的雪花,感覺著冷意在手中濡濕,啡兒走回陰暗的巷子裡,無力地依靠在冰冷的牆上。
「不要下雪……」
緩緩地滑落,然後緊抱雙膝,好無助。
無助,這基本上也是一個小時以後,當應奎氣急敗壞地尋了回來,看到她時的唯一感覺。
縮在巷子裡頭的她,感覺更嬌小了,讓人錯覺看到的是寒冬裡被遺棄在紙箱中的貓兒。
無力地陪她坐在巷子裡,他淡淡地開口:「為什麼不追上來?」
惱怒過後,他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憤怒感到很幼稚。其實,她那些小把戲也無傷大雅,當是被瘋狗咬一口不就好了?而且自己是男人,怎麼可以對女人這麼斤斤計較呢?
於是,他回頭想對她說些什麼道歉的話語,卻驚覺並不是她太安靜,而是她根本沒有跟上來。
「迷路的時候,最好不要亂走。」她感覺很冷,讓自己縮得更小了些。
「誰告訴你的?」
隨意地問了一句,發現她在發抖,於是,他把外衣蓋到了她的身上。
「走吧,我們回去。」
他站起來,卻發現她毫無動作。
「怎麼了?」
「我腳麻。」
抬起的頭,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好不可憐。
「沒想到你還蠻重的。」
一路把她背回旅館,這次輪到他的手麻掉了。
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他扭了扭肩膀,準備離開。
「又下雪了。」
突然,聽見她在說話,於是他轉過頭去,發現她正望著窗外,看著路燈映照中輕輕飄落的雪。
「是啊,下雪了。」
說罷,才發現這話題有點無聊,於是,他聳了聳肩,回到他的房間裡。
溫熱的水,消除一整天的疲憊。
才走出浴室,就聽見有人在敲門。
「怎麼了?」看著手裡緊抱著枕頭的啡兒,他一邊疑惑地問著,一邊用浴巾擦去頭髮上的水珠。
「外面在下雪。」她的聲音有點沙啞,像是哭過。
「是在下雪,怎麼了?」
很自然地,他把她拉進房裡,然後關上門。回頭,他為彼此泡了熱茶,邊喝邊遞給她。
「一起睡,可以嗎?」
「噗!」他狼狽地咳著,發現她的語出驚人真的很會挑時間。
「我是說,你這裡有兩張床,分我一張可不可以?」
「可以,但……為什麼?」
看著她漸漸潤紅的臉,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為了掩飾,他連忙轉過身去,為她整理被鋪。
「我不喜歡下雪的夜晚。」
「這樣啊。」
鼻子嗅到了沐浴露的香氣,發現她來到自己的身邊,他的臉微微一熱,連忙退開,笑著指了指床,「好了,你睡吧。」
「謝謝。」
今夜的她表現得過分乖順,害他渾身不對勁,直感虛火上升。
怕她看出什麼端倪來,即使精神很好,他還是連忙跑去把燈關了。
「等等。」她突然叫。
「留一盞燈,可以嗎?」
他瞬間一震,腦海裡猛地記起了她在他身下時嬌喘著哀求著同一件事情時的情景。
「你怕黑?」
是了,困在電梯裡時,她也表現得很害怕。
如她所求,他留下了一盞床頭燈,就在兩張床間。
「有一點。」
看她已經睡到了被窩裡,他也僵直著身子回到自己的床上。
被臥窩裡很冷,但是,他一直感到身體很熱,尤其,當他發現她一直在看著自己時。
「怎麼了?」
「我……睡不著。」
「所以?」
「一起睡好不好?」
聽到她的話,他啞然失笑,「不是不可以,但我會對你做別的事情,你怕不怕?」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話,但話音一落,喉嚨裡居然一陣乾澀。就在他想辯解說剛剛只是逗著她玩時,卻見她已經從床上走了過來。
而帶著沐浴露的馨香,也撲鼻而來。
主動摟上他的柔軟身子,帶著絲絲的顫抖,雖然讓人心氧難耐,但他最終還是選擇騰出手來,輕撫她的腦袋。
「開玩笑的,你也當真。」
感覺那雙小手把自己又摟得更緊了些,他不禁皺眉,把她的身子拉開了些。
可是,在昏暗裡,目光撞上時,在漫長的對望中,他卻突然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我給過你逃開的機會了。」
他的指頭撫上她的臉,很細緻。
而回答他的,是她突然圈住他脖子的手。
情人間的對話,不需要真實的交談。
天色微亮,他倚在床上,看著她安睡的容顏。
很不可思議的心境,與上次不同,這次的擁抱纏綿,帶給他的不再是懊惱或猜度,而是一種帶著甜味的溫暖。
可就在這時,電話又響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通電話,以最快的速度結束,然後又俯下身去給她輕輕的一吻。
「我要回去了。」
回答他的,是她安靜的睡容。
「下次見面,你會是什麼表情呢?」
體貼地為她整理好額前的發,他輕喃著走下床整理一切。
離開前,他在床頭放下了什麼,又輕輕地吻了吻她,才悄然離開。
「彭」的輕響,門關上的同時,床上的啡兒張開了雙眼。
回頭一看,他擺在床頭的,是一組數字,似乎是私人電話的號碼。
可是,她並沒有好好地收起,只是原封不動地把它留在那裡。
在浴室裡洗了個熱水澡,啡兒拿起自己帶過來的枕頭,無聲地離開,只是,在門關上前,她的目光,帶著一種複雜的味道,望了床頭的紙簽一眼。
「彭。」
門關上,只留一室的安靜。
不該帶走的,她,絕不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