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揍童子悶打男娃愛用牛刀
蘇家小妹初長成端是西境一霸……
很久很久以前,在蘇家阿爸還是西境一個小小的城守時,每天最愛同寶貝小閨女兒蘇小刀說的床前知心話便是──
「閨女兒乖乖,別怕別怕,咱老蘇家的家訓就是:天大的亂子,缽大的拳頭!一拳朝那些臭小子面門上胖揍下去就對了,俺阿爸給你,靠!」
……老爺,勞煩下回字跟字中間別輕易換氣好嗎?
在門外的奶娘阿花嬸聽得一個哆嗦。
後來當蘇家阿爸靠著缽大的拳頭、一手丈八蛇矛和一身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鐵布衫,實打實榮升成西境護城十八軍其中之一小隊長時,每天最愛同寶貝閨女兒蘇小刀說的床前知心話便換成了──
「閨女兒乖乖,別氣別氣啊,丫頭片子咋啦?以後你就問那臭小子:『你媽的不也是娘們?』然後問完就一腳從他卵蛋踹下去,俺阿爸給你靠!」
……老爺,您確定這樣教好嗎?
在門外的奶娘阿花嬸再度聽得兩眼發黑。
可是府中人口單薄,家丁欠奉,婢女從缺,一雙手既要燒飯洗衣也要養雞喂鴨的阿花嬸成天忙得團團轉,每每想找機會灌輸小姐「女子三從四德」之道,把被老爺教歪了的觀念給扳直回來,但小姐不是跟著老爺到大營裡去「旁聽」兵員操練過程,就是夥同一干鄰近小娃子出門為非作……咳,嬉戲遊玩,致使阿花嬸也只能望娃背影興歎。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小姐今年都八歲了,再不教可就晚了。」
今晚,阿花嬸終於鼓起勇氣想要跨門而入,好好地發揮一下身為奶娘的正當功能。
可當阿花嬸腳才抬起,卻一眼看到老爺跟頭大熊似地趴在床邊,寵愛疼惜地摸著小姐的頭,哄著小姐睡覺,她心下霎時不由一軟。
罷了罷了,管他什麼三從也好四德也罷,只要老爺和小姐開心就好了。
「阿爸,再唱那首曲兒哄阿刀睡好不?」小臉紅撲撲的蘇小刀睜著水亮亮的圓眼兒崇拜地望著自家父親,笑嘻嘻地問,「阿刀想聽。」
「啊?呃,好,好呀,」蘇鐵頭尷尬了一下,清了清喉嚨,還不忘回頭「睬」了一眼阿花嬸。「嗯咳!」
阿花嬸心一驚,忙急急關門,火速退下。
蘇鐵頭眼露滿意,蒲扇似的大手輕拍著小女兒,隨即歡歡喜喜地拉起嗓門兒唱了起來:
「小妹子喲在山那頭,阿哥兒喲在山這頭,小妹子臉兒像月亮,阿哥兒身子像青松,咿得兒咿得兒喲,喚聲小妹子你別愁,阿哥兒跨步把腰摟,雙雙對對把家還,恩恩愛愛到白頭,咿得兒咿得兒喲……」
在這人人耳熟能詳、朗朗上口的西境老山歌聲中,小小的蘇小刀酣然甜睡入夢鄉。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小女娃兒十六及笄的那一天,蘇鐵頭再不好趴在大姑娘閨女兒床前唱催眠曲兒了,這才結束蘇大院裡的夜夜魔音穿腦。
「阿彌陀佛,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對此,奶娘阿花嬸無比感謝上蒼。
第1章(1)
蘇阿爸鐵頭老大,數年來晉級神速,已從昔日看城門的小小城守,躍升為西境城裡的一大猛將,正式職稱為「西境城阮家軍右翼先鋒」。
哼哼,他這先鋒可威風可厲害了,麾下能領兵五千人,其中有五百是多年來死忠跟隨於他的私人親兵,獨立出一營來供機動性伏擊狙殺作戰之用。
此刻,蘇鐵頭這五百親兵都在營裡圍成了一個大圈圈兒,人人興奮的吆喝聲不斷──
「大妹子扁他!」
「攻他下陰!攻他下陰!」
「猴子偷桃,用猴子偷桃!」
果然是什麼人玩什麼鳥,什麼將帶什麼兵。
「吵死了!」原本在中央把一把大刀揮舞得虎虎生風,逼得對手連連踉蹌、招架不及的蘇小刀再也忍不住了,唬地將大刀直插落地,氣急敗壞地叉著腰大喝一聲,「這是堂堂正正比武對決,你們當我是在小巷堵人幹架啊?要不要乾脆再拿條麻布袋來蒙人暴揍一頓?你們把我蘇小刀當什麼陰私人了?」
瞬間營地一靜,人人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個個噤若寒蟬,乖得跟鵪鶉似的。
十六歲的蘇小刀臉蛋玉白,身姿婷婷纖巧,一頭黑鴉鴉的長髮綰成了左右對襯的可愛秀麗包包頭,雪白耳際墜著翠玉環璫,一身淡綠衫子說不出的青翠可人,只可惜左手叉腰、右手插刀的凶殘動作,生生破壞了這幅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新畫面。
「咳,大妹子,哥哥們不也是怕你吃虧嗎?」一個高壯精實的親兵訕訕地摸著頭,陪著笑道。
「是啊是啊,哥哥們沒有旁的意思,妹子別生氣呀!」
「這金夏流最下流了,什麼骯髒的招數都懂,哥哥們也是怕他一時比昏頭,失手把下流招都使出來,到時候妹子吃虧受傷了可怎麼好?」
「沒錯沒錯,金夏流,大妹子要是掉了一根頭髮,仔細你的皮!」
和蘇小刀對招的魁梧大漢都快哭了。「喂喂喂,你們別老拿俺的名兒說事,俺也有千百個不願意好不好?俺名叫夏流,可人不下流啊!」
況且跟大家疼愛的大妹子比武已經夠教人緊張的了,這些混蛋還來落井下石,有沒有袍澤情啊?
「還說不下流,上次老子好不容易重金買到花春心大師的『春圖十二卷』,不就是被你順走不還的嗎?」
「什麼上次?我前天才同你借的──」
「好哇!原來就是你沒還,我可是登記第二號的,周子都答應我了,快,還書來!」
「什麼你第二號,我可是早八百年前就跟周子定好了的,我才是第二號!」
「周子,你這也忒不道德了,你一本書到底應了幾個人借啊?你明明跟我說我也是二號的!」
那個名喚周子的親兵簡直衰爆了,登時從看戲的淪落成被圍毆的對象。
蘇小刀被他們嗡嗡嗡地鬧得頭疼,大翻白眼,暗暗嘀咕。「搞什麼,怎麼一群男人比女人還婆媽碎嘴?還打不打了?」
看來一本春宮卷引發的血案還沒那麼快結束,她索性扛著她的大刀大搖大擺地晃出了「案發現場」,卻在走出大營之後,看到了一幕十分之奇怪突兀詭異的畫面──
「欸?」她眨了眨眼,揉揉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大風起兮雲飛揚,草團兒在泥地上滾過。
有個修長挺拔的男子佇立在大營外,烏黑的長髮以玉冠束頂,笑意吟吟的臉龐端的是丰神俊朗,瀟灑迷人,身上穿的是青色長袍,以白玉帶束腰,鹿皮雲霞靴繡以金線銀線,穩穩又優雅地踩在黃沙地上。
更誇張的是他寬肩上罩著的那件玄色大氅,邊緣精緻地繡著小小的蘭草紋,鑲領的還是珍稀貴不可言的銀狐毛。
英俊男子對著她笑意更深,美好的唇瓣微微一動,就要開口──
「這位公子,你走錯地兒了!」腦子向來一根筋的蘇小刀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我們這兒最大最有名的妓院『萬花樓』,是在你後頭三里城門入口右轉東大街上,掛滿了紅燈籠最氣派最華麗的那間就是。這樣說你記不記得?要不要我帶路?」
英俊男子瀟灑的笑容有些掛不住,幸虧向來功力深厚,很快又恢復如常,輕輕一歎道:「這位姑娘,你可是誤會在下了。」
「有嗎?」她非常懷疑地上下打量他這款的扮相。
蘇小刀以過往經驗度人,想這西境城裡的男人平常大都穿得粗獷隨意,可若是裝扮得特別隆重特別正經,若不是要去吃喜酒便是上妓院。像眼前這位,如此高調如此風騷,不就是準備要上青樓嫖姑娘,這才打扮成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