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在這兒!」歐羽裳的雙手在半空中忙碌的飛舞。
原本有些難為情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到如此熱烈歡迎的節雨,走近一瞧,反而慶幸歐羽裳的表現。如果她沒有來這麼一招,季節雨肯定是絕對認不出她。
那一天的歐羽裳,臉上的妝都已脫落,一副狼狽不堪,又有些風塵世故,令人談不上喜歡,頂多只是一份好奇和悲憐。
但是,眼前的歐羽裳,臉上乾淨得找不著任何色彩,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更是清新亮麗。如果不是她那不在乎的聲調和表情,季節雨怎麼也不肯相信她就是那個從警察局保出來的女人。
「你——很不一樣!」季節雨腦袋左右晃了一下,藉以緩和吃驚的程度。
「一個人如果沒有隨身攜帶多重面具,如何能應付這多變的世事和人物?」歐羽裳不僅外表不同,連說話內容,都不一樣了。
看來,有時候第一眼的印象是非常不可靠的。季節雨原來心中的歐羽裳印象,此時已被推翻,必須重新塑造。
「我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昨晚歐羽裳突然打電話約季節雨見面。而這已經是「保人」事件發生後半個月的事情了。
「怎麼可能?我還欠你一頓呢,我可是說話算話的。」
歐羽裳聳聳肩,有點兒不高興季節雨的「誣賴」。
「我是不是得罪你了?如果是,絕對不是存心的。」面對今天的歐羽裳,季節雨不再有招架不住的壓迫感,她覺得兩人似乎拉近了很多距離。
「沒事!」揮揮手,歐羽裳也是史決的人。「我吃海鮮面,你呢?」
「一樣」
「你和經常是什麼關係?」傳者離開,歐羽裳問道。
「這麼巧!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問題。」季節雨笑著回答。想不到她和歐羽裳這麼默契十足。
「猜拳。」歐羽裳握緊拳頭。
幹什麼。季節雨不明白那個話題為什麼可以扯到清拳來。
「看誰先說啊!」
「好玩!不過不要,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我們擺不平誰買單呢!不如一看誰的桌前先放著海鮮面,誰就贏,輸的人先說。」
「無異議!」歐羽裳欣然答應。
結果,歐羽裳的桌上比季節雨的桌面早十秒鐘看見熱騰騰的面。
「他是我的頂頭上司,談不上有什麼待別的關係、」季節雨十分服輸的認帳。
「哦?」這閃出乎歐羽裳的意料。她一直以為季節雨和經常的交情可能匪淺.否則,怎會替他做這冷不甚光榮的差事呢,「他說不想別人知道。」季節雨看得出歐羽裳的疑問「他——還好吧?」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就搭飛機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季節雨搖搖頭。「他有點猶豫,不知該不該相信就是你。」
「那——如果不為難的活,請為我做一次謊,就說不是他所想的那個人。」歐羽裳輕咬嘴唇,下了一次決定似的歎了一口氣。
「如果有機會的話。不過,我無法肯定地會不會再找我談這個話題。我和他其實並不是真的很熟,我只不過是在學校附近聽過他的名氣罷了。」
「唉,讀書真好。」歐羽裳突然又沒頭沒腦說了題外活。「我連高中都是半工半讀才辛苦畢業的。我媽媽是在經常家幫傭的,基本上。我也是個小閒人。我和媽媽都在寄人籬下。」歐羽裳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彷彿在述說一件遙不可及的故事。
帶著聽故事的心情,季節雨不敢出聲影響歐羽裳的情緒。
「我忘了提我爸爸。我還在媽媽肚子裡,他就和別的女人跑了。真無情!」歐羽裳苦笑一聲。
季節雨看不出歐羽裝對這件事的心情反應,歐羽裳是個很懂得掩飾心情的女人。或許就是這層保護,她才能在茫茫人海求生存。
「經常從小就非常出色,再加上是獨子,所以受到的疼愛也就比別人多。尤其是他奶奶,簡直快把他捧上天了。不過,還好他沒有因此被寵壞,反而因為得到太多愛的關係,讓他更懂得愛別人,有他在的地方,一定不會有受冷落的人。」接著,歐羽裳又回到主題。
「這倒和我所認識的經常不太一樣,你確定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聽到歐羽裳的描述,季節雨忍不注插嘴,因為她不相信那個一臉冷酷的冰棒會是歐羽裳所說的「懂愛的人」。
對於季節雨的質疑,歐羽裳以一笑置之。「介意我拍根煙嗎?」
其實歐羽裳並不寄望季節雨的「批准」,事實上,她在問話的同是,就已經完成點煙的動作。
吞雲吐霧一番後,歐羽裳說:「我因自卑而孤獨,他因愛而博愛,我和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好起來。那段日子,我因他的熱情而變得較有生氣,人跟著也活潑了不少!那可說是我人生中最美麗而充實的日子了!」歐羽裳沒有察覺,她身上的不在乎已經消失無蹤!她的眼裡儘是一種沉浸在回憶的溫柔。
原來,她的不在乎是保護色。季節雨暗忖道。
「在我高中畢業那一年冬天,老奶奶威協利誘雙管齊下,逼著我和媽媽離開住了十五年的家,她發現經常和我瞞著大人們談起戀愛,於是非常憤怒。身份地位相差懸殊是老人家最忌諱的事。哈,唯一遺憾的是,我怎麼也想不通她是怎麼發現的,我和經常是非常神秘的。」
「你不像個容易屈服的人,經常也不像。除非你們的感情經不起考驗,不堪一擊。」
「真相如何我已不再感興趣,畢竟是那麼多年的事,所有的感覺已談,更何況我現在比以前更配不上他的身份地位。」
「你為什麼會……我是說……唉,真難啟口!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但如果你不願意談的話,我絕不勉強。」
「也許是我倒楣吧!反正命不怎麼好就對了!從來不曾出現在我生命中的父親,居然在奄奄一息、貧病交迫的時候,被媽媽媽發現躺在我們租屋的騎樓下。好像一切都注定似的,我和媽媽離鄉背井就是為了解救垂死的父親。」歐羽裳刻意的輕鬆語氣,聽在季節雨耳中,卻是更深更濃的人生無奈。「總之,報紙上那些一則則『解困』、『可預先借支』的廣告。是我唯一能籌錢的希望。」
「你真偉大!」季節雨眼眶紅了,她一向養等處代的世界,讓她從來不曾知道這一個角落所發生的痛苦。
「偉大?一點也不餓只是不忍見媽媽擔心、難過的模樣。她真的好傻、好傻哦也一樣。花了一大把不是自己的錢,卻還是救不回一條不想救的命。如今他一了百了,拍拍屁股走了,我卻還在這兒浮沉。有時候我都會忍不住問我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歐羽裳將快要燃盡的煙用力捻熄,似乎在為自己的人生作無聲卻又深沉的抗議。
這個問題,永遠也不會有答案!
你還欠多少債,季節而好想幫助她。
「還清了。我只是純粹伴遊,所以賺得較少,如果更進一步兼差的話,恐怕老早就還請羅!不過,遇到順眼的人,我也會答應賺點額外的,畢竟幹這行,多清白誰也不信,頂多只能稍微過濾一下客人。算是不要太委屈自己吧!」
「我無法瞭解你的難處,所以不便把你的問題簡單化,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要問你,為什麼不離開這行業?」
「很多事,只要你已經習慣它的模式,就不容易再改變。這已經不是『要』與『不要』,『願意』或『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你養成的習慣在無形中支配你的行事方向。」歐羽裳說得很無奈,似乎有力不從心的感慨。
這是什麼任理論啊修節雨不表贊同的皺著眉頭。緊接著,她又忽然場一揚眉毛,以一種快要接近亢奮的聲音說:「你再養成另一種『習慣』,來把現在的壞習慣幹掉,不就結了嗎?」
「小——姐,你不用這麼熱心吧?」歐羽裳其實很想說「交淺言深」。
「對不起!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好像我不應該干涉太多喔!」
「如果不是經常,我們倆就是八百年也湊不在一起。
他——好嗎?」歐羽裳還是關切地的近況。
「『好』這個字太籠統,拿它來形容一個人的一切似乎說服力嫌不夠。『好』太簡單了,不足以代表一個人的錯綜複雜及喜怒哀樂。」
「多讀幾本書的人,面對一名詩或是一個字,都業、須這麼『鑽牛角尖』嗎!」
歉然一笑,季節雨在腦子思索經常的樣子,不知該將他歸類在「好」或是「不好」。
「大家都叫他『植物人』。」
「啊……」歐羽裳有些花容失色,這麼可怕的名同。
「那是對他的權威性的尊稱,代表他在植物的領域中早已和植物合而為一。不過,我倒認為這個外號和他的個性很貼切。他冷漠、嚴肅,絕對的不苟言笑,彷彿這個世界只有不斷地、專注的實驗才是活下去的唯一目標。」
「冷漠?嚴肅?不會吧!」歐羽裳的黑眸裡儘是吃驚和意外。他熟悉中的經常是輕鬆愉快、活力四射的,絕不是季節雨口中所形容的「怪物」。「你誣賴他!」她忿忿地表示不平。
「本來就是!」季節雨被指誣告,心裡著實感到委屈,「他老是和別人格格不入,只活在自己的空間。他不踏人別人的地域,更禁止別人進入他的王國,像個自閉症者一樣。」
歐羽裳心裡一陣悸動,她經常怎會變成如此?難道她的「不告而別」,真的將他傷害得這樣重?害得他硬要把自己關在自己建築的枷鎖,過著慘澹又痛苦的日子,何苦呢?
她又為自己點上新煙,苦悶的冥想,讓她更容易迷失在重重的煙霧中。
想想自己,在強烈的自尊下,自卑的長大。如今的她,學會用各種不同的面具保護自己;這和經常的閉關自守;似乎都有同樣的逃進意味。只是她積極的融人這個多變的世界,不讓自己有孤獨的時候,而經常卻促傻地往更決心的心靈世界,封閉自己。
「我拒絕吸二手煙!」季節雨誇張他捏著鼻子,最後乾脆一把搶過歐羽裳的煙,熄掉它。
「嘿,你太愛管閒事了,我不喜歡。」歐羽裳身體往後坐,仔細地看著不熟識溫卻感覺一見如故的季節雨,並且訝異於她的勇於表達。
「告訴我,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怎會……」歐羽裳用手指掐季節雨的腳。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嫉紅顏。
「我的腳是車禍受傷,正在復原中。」季節雨啼笑皆非的解釋。這倒提供她一個線索——莫非經常也是如此認為,基於可憐與同情,所以才會准她越雷池一步。
太可笑了!就算她真的有腿疾,也平不著同情吧!難道他不知道身體有殘障的人。更勇於表現自己,更懂得殘而不廢的真待嗎?
「啊,抱歉!」歐羽裳急得用手摀住嘴巴。
「你是應該道歉,因為,我如果真的行動不方便的話,也沒什麼可惜的地方,至少我樂於進取,至少我的心永遠都沒有缺陷。」季節雨正嚴肅地說。
「他會喜歡你的,或者他已經愛上你了也說不定。」歐羽裳如夢初紅股的低聲叫著。
沒錯!一顆沒有缺陷的心最真,也最美!美得可以吸引周道的人,更容易吸引像她這種「心」已經不完整的人,理所當然,也更容易吸引經常缺角的那顆心。
像聽到一個世紀大笑話似的,季節雨大笑一聲。
「我說真的!」歐羽裳再一次強調。
「你都不知道我和他有多麼水火不容呢!從第一次見面就開始大戰三百回合,天曉得我根本不是好戰之徒,奈何一看見他就容易火冒三丈。唉!老實說,這陣子他忽然和顏悅色,還真讓我摸不著頭緒,也讓我非常不習慣呢!」
「他請你保我出來,表示他在你的面前完全沒有武裝。通常,一個人只有在喜歡另一個人的情況下,才會放鬆他的心靈。」這種經驗,歐羽裳是過來人,她當然懂得經常的心。
「別再開玩笑了!」季節雨極力否認。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承認它的存在事實。更不是一件丟人的事。只是,由另一個女人的口中說出來,這個事實就顯得滑稽與怪異了。
「相信我,女人的直覺最可靠,絕對錯不了。」
「是啊!我的直覺也告訴我,這是荒唐又無聊的假設,你可以停止啦!」季節雨的堅持幾乎已到了是死不從的地步。
她永遠忘不了經常對歐羽裳的牽腸掛肚,她怎麼也忘不了他那張好看的臉,為了歐羽裳所呈現出來的痛苦煎熬!
隔這麼多年,仍能耿耿於懷的感情,鐵定是刻骨銘心的,不由得,季節雨有點兒羨慕歐羽裳能夠擁有這麼令她永恆的愛情。
「走著瞧吧!」冷哼一聲,歐羽裳突然停止一切聲音,不再爭辯。
「怎麼啦?生氣的人再怎麼說也應該是我才對吧?道人誣賴的是我,不是你。」季節雨用手指撥弄歐羽裳的手.這時候她已經搞不清楚見面的意義是什麼了。
「誰說我生氣?」杏眼圓瞪,歐羽裳一臉的無辜。「我是在沉思,都教你能打斷了。」
真是龍配龍,鳳配鳳!不!像歐羽裳和經常這對怪胎,應該是老鼠配臭蟲才對。
有了這個想法,季節雨彷彿得到發洩似的,不禁牽動嘴角,滿意的笑著。
「笑什麼?」
「沒。」
「你真好玩,一點也不呆板,我喜歡。」歐羽裳打量著季節雨。
「說什麼話?我當然不呆板。」
「印象中,讀太多書的女孩子一定很乖,乖得沒事敞,只好一直讀書,一直讀書。」
「你的印象太不正確。」節雨對於歐羽裳的「落伍」感到好笑。但是,她忍住了,原因是——她不想因此而惹得歐羽裳不必要的誤會與自卑。
「才大你幾歲就有代溝嗎?」沒想到反而是歐羽裳先自我解嘲。不一會兒,她又正色地說:「聽著。我滿喜歡你,可惜,咱們是不同勝界的兩個人,所以『朋友』是交不成的。不過,不管如何,我都非常感謝你給我這兩次見面的機會。」
「誰說我們不能是朋友?」節雨不以為然的抗議。她覺得歐羽裳的話實在沒道理。
「不用和我辯!我經歷過的人世滄桑教會我很多事。」
歐羽裳的眉頭有一絲襪不掉的陰影,那是一種對世俗的無奈。「放心吧!說不定哪一天我『從良』了,會找你交個朋友也說不定。」說罷,帶著有點淒涼的笑,算是勉強安慰自己的心情。
「我等待那一天!」節雨由衷地說。
「好啦!現在我該走羅!得為今天的約會好好妝扮妝扮,不介意我先走吧?」「一起走吧!」
出了餐廳,她問一人走一頭的分道揚鑣。
「再見!」歐羽裳努力使自己的聲音正常些。
從季節雨保她出來的那一刻起,她對季節雨就有很深很深的感激,這種特殊的情結為何形成,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後會有期!」季節雨覺得想哭,雖然歐羽裳是陌生的,可是,經過今天的談話,她對歐羽裳的感覺除了好奇之外,更有一份同情和傳愛。
她一向自認幸福,如今,和歐羽裳經較之下,更覺得自己非常幸運、生長在一個父母疼愛的富裕之家。
在她還沒有為歐羽裳一掬同情之淚時,趕緊逃離此情此景才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感傷,於是道別後她拔腿就跑,才發覺這個很久沒有做的動作,居然又回來了。
這代表著她的腳似乎恢復得差不多。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少忙碌穿梭,就可以有這麼大的復健成果。難怪每回醫生總是警告她,要她限制行動。
「喂!」才走了幾步路,歐羽裳爭促的叫聲在身後嚷著。
「什麼事?」節雨愉快的停下腳步,回頭等著歐羽裳。
「剛才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看,你的外表真的比上一次見面時要『正常』得很多!恭喜你!如巢有可能的話,但願下回見到你時,你已完全康復。」說完,歐羽裳合危沖人人群,隨著人群的移動而消失。
踩著落寞的步伐,帶著若有所失的心情,季節雨回到家。
她有點不敢相信在家門口探頭探腦的鬼祟人影,竟然是經常。
「你是找我嗎?」經常的模樣雖然逗趣,節雨仍然強忍住快要按捺不住的笑。
「獎你!」經常著實被嚇一跳,他絕對沒料到季節雨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他覺得好像小偷被識破行徑似的,滿尷尬。
「我看見你的車子在,可是整個房子卻是靜悄悄的,正猶豫要不要按電鈴——」經常認為自己有解釋行為的必要。
「哦,我通常不開車上市區,塞車又找不到停車位。」
節雨也為自己作解釋。「進來嗎?」她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能不能走走?」他無意進入。
儘管她此刻實在很想增掉鞋子,癱在舒服的沙發上,可是,她卻沒有拒絕經常的要求。她聽後的收回鑰匙。
「這一帶滿靜的。」她簡單的說明目的地。
經常也聽話的在她身旁慢慢走著。
「你應該先回去休息。而不是來找我。」季節雨說。
由經常的樣子看來,可以肯定他一定才從飛機上結束長途旅程。
上一次見他,他像朵忘了澆水的花草.這一次,他像脫水已久的生物,只剩一口氣奄奄一息。
不由得,節雨已經猜想到他來此的動機,無非是急於瞭解那被他所不願也不敢面對的事實真相。
「我只想見見你,並為上回的不告而別請罪。」他開始支支吾吾。
真奇怪!一碰到歐羽裳,他的個性總逃脫不了懦弱和膽怯的毛病。
愛,真是折磨人。
雖然上次答應歐羽裳為她保密,不過,這會兒節雨卻不斷思忖著該不該、要不要將實情告之。
節雨止住腳步,面對經常,以犀利的眼光通視他,彷彿要逼他將內心深處的感情毫無保留的自白。
我不知道她是否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人。在端詳經常半天之後,還是無法從他莫測高深的臉部表情,得到半點蛛絲馬跡,最後終於歎口氣。
「真的是她,對不對?」經常往前走了幾步,臉部的線條也因痛苦而扭曲著。
「我沒問,她電沒說。」節雨掉轉過頭,不忍與經常哀愁的眼睛相視。
「如果不是她。你會肯定的否認,但是你沒有。」一個踉蹌,他似乎再也沒有體力支撐。
剛才剩下的一絲氣息,也被這預料中但卻千萬個不情願相信的事實,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節雨不予承認,也不予否認的保持沉默。她在想,也許可以找辦法幫助這對可憐的有情人。
問題是,經過這些年,這麼多世的變遷,阻隔他們之間的橫逆比以往更多、更複雜,如何排除呢?
「到你家喝杯熱茶,好嗎?」他伸手拉拉領帶,這時候他才想起來要放鬆勒緊的頸部。
「喔。」腦子太混亂了,以至於忘了經常真的需要休息。至少給他張椅子坐坐。
「我們往回走。」她提醒著家的方向。
一路的高度緘默,一直到節雨的家,還是無法打破。
「先喝杯熱茶吧!」節雨為經常沖泡一杯香濃的熱奶茶。
他已經完全陷在沙發中,似乎想藉此全然的放鬆,恢復一些體力。
「謝謝!」伸手接過,他不客氣的連喝三大口。
節雨靜靜地坐下來,靜靜的看著他。而他似乎也打定主意,繼續保持最高品質一靜悄悄。
他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啜飲熱騰騰的補給品。
最後,節雨實在沉不住氣,她大討厭這種沉悶的低調氣氛。
「保持沉默並不是治療心事的好方法。」她提出嚴重的警告。
經常看季節雨一眼,一個非常複雜、難懂的一眼。這一眼包含太多節雨無法滲透的表情。
「我能說什麼?一切都是那麼地無能為大,說與不說又有何區別?」
「想說計麼就說什麼,起碼不必被太多藏在心底的話壓得差點窒息,太不健康了。」
「也許吧!」他痛苦的垂下頭來,並且避開節雨那雙犀利無比的眼睛。「只是,我現在真的沒有多餘的體力和精神去發洩什麼。」
「給我。」節雨從經常乏力的手中接住杯子。她站起來,準備為經常再倒一杯。
等她又回到經常的面前,發現他已經進入呼呼大題的夢中。
節雨無聲地站著端詳這麼靠近卻是如此陌生的男人。他到底怎麼啦!難道一個歐羽裳的威力真的如此巨大嗎?讓一個宛如泰山般的男人,身心都受到嚴重的毀滅。
節雨突然好後海為什麼要來到「莊嚴」?為什麼要認識經常和歐羽裳?搞得自己的心情不由得也凝結起來,一點兒也不快樂。
「唉!」
一聲幾乎連節雨自己都聽不見的歎息。她走進房中,為經常拿出一條小毛毯,然後,丟下已經睡死的經常,獨自一人回到床中輾轉難眠,一直到早晨的第一聲雞啼響起。
當節雨在現實中驚醒過來,一張攤開的字條在客廳的茶几上等著她。
謝謝你的收留,讓流浪的心靈獲得短暫的停留。
經常……
顯然,他得到一夜好眠。
這個人和歐羽裳都有神出鬼沒的神通和不合而別的毛病。
心中被一股擺脫不了的無奈包圍著,她知道她完了,她的腦子已經被經常和歐羽裳完全佔據,他們似乎如影隨行,無時無刻伺機出現在她的記憶中。
節而真的討厭這樣的狀況,因為伴隨他們而來的是不斷糾結的感傷情懷,這種感覺對她而言是困難的;她無法適應更無法接受這種令她排斥的陌生心情。
最糟的是,她根本沒有辦法與如排山倒海般強勢的感傷相抗衡的能力,好像她只能無聲的默默承受。問題是,她一點兒也不甘心這樣的發展和安排。
「剛睡醒,實在不應該讓頭腦思這麼多,太對不起自。
己了。」她哺哺自語。
她想:慢慢來總有解決之道,絕不能此刻就把腦袋擠破。
至少——先得把正事忙過後,再來操這份怎麼說也輪不到她操心的事吧!
她總算滿意這些自我安慰。
然後,整裝出門,前往那株白色的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