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麵包店以強力的餐飲聯盟說服了漢彌頓大飯店,因此漢彌頓的整個餐飲部門改朝換代,這件事驚動了整個歐洲的旅館業。這個變動預估將來會為漢彌頓提升百分之三十的營業額,也對他們佈局全球增加了許多利機。
漢彌頓為這次的合作舉行盛大的簽約儀式,由奧文和凱伯瑞董事長在全世界媒體前簽下合約,這項父子的合作被傳為一樁美談,自然又謀殺了不少記者的底片。
「我以為你會很抗拒讓記者拍照。」簽完約後是酒會,潔西拉著奧文走到比較沒人的地方。
「是不太喜歡。」攬起眉頭,他的確不喜歡面對鏡頭。他自知長得不上相,肅殺的臉變成照片後,感覺就像個通緝犯。
尤其他父親和他長得十分相似,兩人一起出現在鏡頭上,凝著表情簽約,彷彿正在簽世界大戰的戰敗條款似的。幸虧現場的氣氛掌握得不錯,才不會讓整個會場冷到極點。
「這樣啊……」她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喔,這個點子是我想的,我只是覺得與其撒大錢做廣告,不如讓記者自己上門來,出現在新聞上比出現在在廣告上有說服力多了。」
「你想的?」瞪著會場的嚴厲線條鬆了一點,換成意外的神色。「而我父親也答應?」
基本上父親和他是同一種人,討厭面對媒體鏡頭。
「是啊,不過他聽到我這個提案後,問了很多奇怪問題就是了。」她若有所思地回想,「例如他問我念的是牛津哪個學院,論文寫的題目是什麼,實習的情況如何,甚至做過什麼研究和工作他全問了。」
「這樣嗎……」稍微思索了一陣,奧文馬上瞭解父親的用意,笑得很神秘。「潔西,完成肯特麵包店和漢彌頓合作的企劃,你很高興吧?」
「是啊,」說到這個她就跩了,這可是她實力的證明呢!「我超有成就感的。」
不過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可是這工作讓你那麼忙,還忙到生病……」
「那是意外啦!」是她自己不小心淋到雨,又沒有馬上處理才會感冒,何況她的抱怨比他還多哩!「而且我再忙也能和你談戀愛啊!哪像你一忙起來就六親不認。」
「抱歉。」他摟過她親吻一記。
「以後不准再那麼忽略我喔!」她睨著他,在他對自己產生愧疚時,趁機提到另一個話題,「奧文,你願意主動去親近伯父嗎?」
「……」他馬上肅起臉,不說話。
「不要這樣嘛!」老肯特教的絕技一百零一招再次使出,她嬌滴滴地巴上他,「其實他很關心你的,否則幹麼怕你吃苦呢?何況這次的合作案能成功,你的因素絕對比其他原因重要,而且伯父也常常說你做的糕點很好吃,代表他認同你了呀!」
每次都來這一招,可他仍是很沒用地抱住她狂親一陣。
「他常吃嗎?」
「對啊!你先不要亂來,聽我說。」她推開他的吻,賊兮兮地附耳過去,「是亨利先生露的餡,他十次來買蛋糕,九次是伯父要他買的,還要他不准說呢!」
定定地看著她一會兒,他驀然唇角一勾,撫了撫她的頭,朝父親的方向走去。
「什麼嘛!又把我當小女孩。」她不悅地瞪他,但想起方才和他的親吻,心裡還是甜甜的。
***
「凱伯瑞先生,令郎過來了。」
圍在一群賓客及記者之中,理查遠遠地看著奧文走過來,臉上表情雖然仍是僵硬,但心裡卻漸漸地激動起來。
想來可笑,明明是自己的兒子,自己卻患得患失,不知如何與他相處,非要用高壓的手段來逼迫他,才能讓他聽話。然而現在他成功地證明了他的實力,自己卻尷尬得想逃避,不願面對他的奚落。
奧文來到他面前,父子兩人對看許久,他才稍緩了表情,用以往不曾用過的輕鬆語氣道:「父親,我回來了。」
只有當事人知道這句話代表什麼,也只有當事人知道這句話有多麼重要。理查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一笑,他的兒子終於回來了!
「回來就好。」
這次兒子不再是受逼迫回來,而是心甘情願地要為漢彌頓效力,早知道事情會走到這一步,自己當初真不應該阻止他。
「咳!其實我很想跟你說……」見兒子毫無芥蒂,他的慚愧益發深刻。「你幹得很好!以前,或許是我……」
「父親!」奧文打斷他,「如果沒有過去的挫折,或許不會有今日的我,所以我應該感激你才是。」
理查寬慰地笑了,他覺得自己的心逐漸活過來,添在臉上的似乎不再是皺紋,而是笑紋。
「好像喔……」潔西站在奧文身後,完完全全被擋住,只有聲音發出來,「笑起來一樣的迷人耶!」
奧文幾乎是立刻轉過身來,抓住她小巧的下巴,把她的視線從父親身上拉回來。「寶貝,你只能看我,不准看盜版,懂嗎?」
這句話立刻引來父親重重的一拍,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也有幽默感。「你才是仿冒品好嗎?」
眾賓客聞言全笑起來,有幾個消息比較靈通的記者,趁機問道:「凱伯瑞先生,您和兒子和好了嗎?」
挑起濃濃的眉,理查故作不解地看向兒子。「我們有失和過嗎?」
奧文當然體會他的用意,一隻手搭上他的肩,「如果記者是指你居然比我先相好我的老婆這件事,我確實有些介意。」
嘩!世界冠軍奧文居然要娶老婆了?眾人的眼光全轉向莫名其妙的潔西。
什麼意思?她手足無措地用眼神問奧文。
他沒有回答,只是別有深意地看了自己父親一眼。
原來如此!她頓時領悟奧文的調侃。原來凱伯瑞董事長之前探問她的學經歷,是在替奧文找老婆?
「抱歉,我先告辭一下。」又羞又氣的她,發狠地在他背後擰了下,以為大家都沒看到,然後拉起裙擺沒入人群。
「哈哈哈……」她可愛的動作引起眾人烘笑,奧文察覺遠方射來殺人的目光,但也只能苦笑以對。
「兩位凱伯瑞先生,既然機會難得,你們能站在一起讓我們照張相嗎?」
記者此話一出,兩位凱伯瑞先生全變得僵硬,在眾人的推擠下站在一起,不僅動作不自然,臉上的表情更是一致的肅穆,好像準備唱國歌。
拍照的記者有些傻眼。「能請你們笑一下嗎?」
父子倆對看一眼,拉動嘴角。老天,看起來更兇惡了,彷彿下一秒就要開始對打廝殺。
他們真的和好了嗎?賓客們面面相覷,都快笑不出來了。
突然,奧文的注意力拋向遠方,他的動靜理查也察覺到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潔西面無表情地盯著兩人,接著無預警地擺出一個丑斃了的鬼臉,當下把她所有的淑女氣質全破壞光。
「噗!」奧文拚命忍笑。他的寶貝實在很寶貝!
但一旁的理查卻忍不住朗聲大笑,奧文只好跟著破功,兩人笑成一團,記者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卡嚓──
一張名為「父子情深」的照片,登上了隔天泰晤士報的頭條。
***
潔西以為大事底定,奧文的工作情況也穩定了,兩人應該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忙,可以多一點時間約會了。
結果並不是這樣。
因為奧文和他父親開始有了共識及默契,因此他為了讓漢彌頓的營業情況達到父親的理想目標,十分積極地盯著餐飲部門,自己也努力開發新的糕點產品,三不五時還來個烘焙講座或蛋糕大賽什麼的大型活動,企圖藉此吸引客人。
只要不放棄他最愛的烘焙,叫他多做一點事他也願意。
所以潔西有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她幫他和父親和好,但現在卻必須和他父親搶人,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先別說他已經爽約好幾次,就算難得兩人聚在一起,他也時常匆匆丟下一兩句話就跑了,甚至吃飯吃到一半又被急召回飯店。
明明肯特麵包店現在已全權交由萊斯管理,而奧文只要管飯店的事情就好,為什麼他可以讓自己忙到快人間蒸發?
連麵包店那些老夥伴都抱怨好久沒見到他了呢!
「抱歉,潔西,今天飯店裡邀請了米蘭的雷諾大廚來參加展覽,所以今天可能沒辦法去找你……」
「奧文,你不覺得你太忙碌了嗎?」她相當無奈地在電話這頭說。
「我真的很抱歉。」聽得出他聲音的疲憊,「可是雷諾大廚很重要,我們花了好久的時間和金錢才邀請到他。」
「所以我就不重要了嗎?」她低聲的抱怨,覺得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潔西,不要任性,乖乖的好嗎?」可是他聽到了她的咕噥,微微一喟,「我有空就去陪你。」
「你這句話這個月已經說了第五十三次。」她覺得自己還真無聊,居然去記這些東西,不過還不是因為他把她丟在一旁不聞不問,她才有那麼多空閒時間去無聊,「算了,你不能來就算了,反正我也沒抱多大希望。」
她在賭氣!這端的奧文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潔西,不是你希望我做出好成績讓我父親認同的嗎?怎麼在鬧脾氣呢?」
「我沒有生氣。」只是胸口悶悶的,而且想哭的情緒難以解釋地佔據了心頭。「你已經博得伯父的認同了,奧文,接下來只要穩紮穩打的表現就好,沒必要讓自己過勞死。」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聽到她話裡的關心,他仍是感到溫暖。
「奧文,你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別讓忙碌的工作磨光了愛情……」
電話那頭靜止了下後,才幽幽傳出聲音,「你的愛情被磨光了嗎?」
潔西也說不出話來了。他的問題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不夠重視兩人的感情,也忽略了她的感受。她已經盡力地體諒他、協助他,卻弄得自己好像棄婦一般。
這樣的戀愛談起來,還挺悲哀的。
「算了,你明明知道我的答案。」她乾脆放棄和他討論這個話題。或許他哪天走路撞到樹,就會自己覺悟。「其實我今天約你,是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等一下,潔西。」話筒裡傳來小小聲的叨絮,然後他的聲音再次傳來,「不好意思,我得去忙了,雷諾大師進來了,我要過去會場那裡。」
「奧文,等等,聽我說,一下子就行了!」她要說的事真的很重要。
「抱歉,我真的沒時間了。」他的聲音有點喘,大概是邊跑邊說。「明天下午我會去肯特麵包店找你,你明天再跟我說好嗎?」
「好吧。」反正也不差這一天,唉!
卡!電話被切斷了,潔西盯著話筒發愣,久久無語。
她是不是……太縱容他了呢?
***
肯特麵包店。
「潔西,要打烊了耶!」
「店面借我一下,奧文說晚一點會過來找我。」她從兩點鐘就來這裡等待,還順道賣了不少麵包,但直到六點半打烊,連打掃工作都做好了,奧文仍未出現。
或許他說的「下午」時間還沒到吧?
她朝萊斯揚了揚手中鑰匙,「我會幫忙關店門的。」
「我不是這意思。」他看了看外頭,「越晚外頭人會越少,你一個人在店裡我不放心。」
「沒關係,我會中國功夫啊!」她笑著比劃了兩拳,不過在其他人眼中根本無濟於事,她的中國功夫究竟如何,已經不是新聞了。
「算了,我留下來陪你等吧!」他無奈地拉了張椅子坐下,順便在心裡罵了奧文兩句。
原本已拎好包包準備去狂歡的娜塔莎,及咬著麵包準備回家的湯姆見狀,也異口同聲地道:「我們也留下來好了。」
溫蒂大嬸索性倒了幾杯茶,放到大家中間的桌子。「我們也好久沒聚在一起聊天,今天就邊聊邊等吧!」
「好!」
於是原本漫長的等待變成了同樂會,大家聊著現在和未來,以及潔西與奧文的戀情。
「奧文實在太不應該了,都八點半了!」娜塔莎對他越來越不滿,就算他再長個十公斤肌肉,也無法彌補他的不體貼。「果然英國人的『下午』都這麼長,反正八點半天還沒暗嘛!」她有些諷刺地說。
「別把我扯進來。」同樣身為英國人,萊斯對奧文也是直搖頭。
「他在忙嘛!」這話連說的人自己都心虛,潔西笑得有點尷尬。
「他也忙過頭了吧?潔西你自己說,你有多久沒看見他了?」娜塔莎真是為她抱不平。過去潔西是那樣的幫助奧文,結果他卻以忽視回報!
「好了好了。」溫蒂大嬸打著圓場,「潔西,我看你別再等了,奧文的電話也打不通,不如你先回去,改天再約吧?」
「只怕改天情況還是一樣。」湯姆說著風涼話。早知道那傢伙這麼不體貼,他應該處心積慮地把潔西搶過來才對。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他,所以還是再等一下,至少他會回來睡覺吧?」潔西有些為難。
「什麼事?」娜塔莎反射性地問。
「其實這件事我也要先告訴大家的……」說到這裡,她臉上流露出傷感。「我的簽證快到期了,因為我參與的研究計劃早就完成,所以沒有辦法延簽,最多再兩個星期,我就要回台灣了。」
「啊?!」所有人全呆住。
接下來是一片靜默,娜塔莎首先飆出淚水,哭哭啼啼地直道捨不得,其他人眼眶紅的紅,拭淚的拭淚,大夥兒一陣擁抱碰頰後,情緒才稍稍緩和。
「我真是捨不得你。」溫蒂大嬸的手帕全濕了,又從圍裙裡掏出另一條,繼續擦眼淚。
潔西也是萬分不捨。「別這樣,大家以後可以到台灣找我玩啊!辦一個肯特旅行團,一定很有趣。」
「嗯,到時候也要找老肯特一起去。」娜塔莎終於破涕為笑。
因為這件事的確事關重大,所以大家決定等到奧文回來為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天色漸漸變黑,咕咕鐘裡的小鳥兒跑出來,叫了十二聲整。
「算了,別再等了!」萊斯真的生氣了。奧文這個混帳!「湯姆,你送潔西和娜塔莎回去,我送溫蒂大嬸,奧文這傢伙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由於時間真的很晚了,所有人面面相覷,投給潔西同情的一眼,為了避免牽連大家,她只能乖乖先回家了。
這一晚,奧文始終沒出現。
***
「奧文,你聽我說……我的簽證……」
盼到了第五天,潔西才等到一通充滿雜訊的電話。
「潔西?我現在人在……」
「你在哪裡?」
「我……」
「奧文!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再一個星期,我的簽證……」
「我很抱歉上次……」
「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我現在……不方便……講電話……」
「那你要什麼時候才方便?」
「我……再聯絡……」
嘟──
瞪著話筒,潔西整個人都呆了,看著時間才下午三點,她向萊斯請個假後,決定親自到漢彌頓大飯店去堵人。
以前不常去是怕打擾他的工作,何況去了他也不見得在,就算他在也不一定說得上話。她討厭那種被人打發的感覺,所以往往她會挑個他可能空閒的時間,叫他出來約個會。
不過,在他回漢彌頓這些日子來,兩人約不到幾次會就是了。
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機會和他說自己要回台灣的事,這位老兄也忙得有點誇張了。
坐了地鐵到倫敦,再叫了程車直奔漢彌頓,人到了才知道奧文根本不在。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她找上董事長詢問奧文的去處。
「奧文?」理查不解,「他去美國了你不知道嗎?」
「美國!」很好,那傢伙去美國居然先斬後奏,還只給她一通訊號不良的電話交代。「他什麼時候去的?」
「昨天才去的,可能要去一個月吧,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這樣吧,我幫你聯絡他……」
「不用了,謝謝。」她忍住滿肚子的火,深吸了口氣。「我自己會處理。」
真是太好了,他的父親聯絡得上他,她卻不行,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在了,只有她不知道,這問題究竟出在誰身上?
這下潔西真的受不了了。憑什麼她必須這麼可憐兮兮的等候他的垂青?她自認已經讓步許多,但他一再地揮霍她的愛情,以為她會一直在原地等他?
想得美,臭洋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