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眸停住不動,她有些不解地輕皺了眉。她這是……怎麼了?明明是逆著光,看不清他神色的,可她卻硬是感到了一股妖氣從他眼底源源不絕地湧出,明知那是危險的,但卻又意外的迷人。連那唇角蓄意的笑,都讓她意外的,怦然動了心……
目中一陣昏眩,她有些不穩地扶住了一旁的木柱,目光卻難離他那雙魔魅的黑瞳。
凝神望去彷彿……
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仍是這三天來相同的畫面。
「清歌,你守在這兒已經三天了,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垮的。」緩緩將藥碗放至一邊,鶯兒溫熱的掌心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歎息著:「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公子這裡我會守著,他一醒,我立刻就叫你?」
「不用了,我還不想睡。」疲憊地朝鶯兒笑了笑,她仍是趴在床邊,動也沒動的,轉頭又看向殷淮那沉睡的臉。
勸了三天,答案仍是一樣。算是見識了她的固執,鶯兒死了心,遂溫聲道:「那麼,喂公子喝藥吧?」
她點點頭,起身讓鶯兒喂殷淮喝完了藥,才又趴回床邊,聽著身後{{zz的聲響,低聲道:「鶯兒先別走。」
鶯兒原本正要離去,聽她這樣說,自然停了下來,「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很想找人聊聊天。」
「嗯,我陪你。」
「聊什麼好呢?嗯……啊!有了!鶯兒,你有沒有兄弟姐妹?」
「我是孤女啊,清歌你忘了?」清脆的聲音帶著笑。
「鶯兒真可憐……我就跟你不同了,兄弟姐妹一大把不說,還有個待我極親的師父呢……鶯兒,你想聽嗎?」那聲「師父」,帶著異樣的意味深遠。
「好啊。」
「我原本吶,也跟你一樣,父母死得早,無依無靠地到處流浪,幸而遇見了師父,從此才算過著了常人的日子。雖然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師父除了我,還養了很多的小孩,但跟我最常見面的,卻只有一位兄長和小妹。」
身後一片沉寂,陰陰冷風不斷掃向後背,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低聲繼續道:「我師父是個很奇怪的人。他從小便說我兄長性子偏邪,長大要走不了正道,將來一定成魔。但偏偏,除了武功,卻又只教兄長八卦陰陽、五行術數。對於其他——好比為人之道,師父卻從來不管,由著兄長依著自己的性子長大……還有我小妹,師父教她武功,教她易容,教她下毒甚至教她向人投暗器……呵呵,他總說小妹是可造之材,若是生在中原武林,將來一定是響徹江湖的一代女俠,但偏偏,師父教給她的,卻全是害人的東西……」
滿意的聽見了身後的抽氣聲,她伸出手,握住殷淮依舊微暖的大掌,嘴角的笑裡藏著深沉冷意,「至於我嘛……鶯兒,你知道師父都教了我什麼嗎?」
「……不知道。」
「呵呵,我兄長和小妹學的那些本事啊,師父一項不少的全都秘密傳了我——即使,我的資質跟他們相比,是那樣的微不足道。甚至,師父還常在夜裡二更的時候帶我去墳地練武,他說,這樣有助於凝神靜氣,提升內丹修為。若是練好了,這武林中,便再沒有人是我對手……鶯兒,你瞧,比起兄長和小妹,師父更疼的,好像是我呢。」
「是……啊。」頭一次的,鶯兒那向來明快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不過,也真是好玩兒,鶯兒你知道嗎?我那小妹啊,從小到大總愛粘著師父,師父無論去哪兒,她都一定跟著。可是,即便是這樣,師父待她,也仍如對待其他孩子一般,半點沒差。」
「……你,你師父……」那聲音,比剛才更沉了。
「還有哦……我小妹原本是有名字的,但後來師父收養了我,說我這名字取得好,一時高興,便將我小妹的名字改做了『曼舞』,清歌曼舞,師父高興的時候總喜歡這樣子一塊叫我們……可是鶯兒,你知道師父為什麼要改了小妹的名嗎?」
「……」
清歌忽然仰天大笑,正要開口,手裡的大掌卻在此時動了動,她頓住,欣喜地對上床上那半睜的黑眸,收斂了幾分囂張,她燦爛笑著,「我師父做事,向來有個怪癖。看重的東西永遠排前面,看不中的,扔了也沒關係……鶯兒,我常在想,正所謂『無歌不起舞』。我師父喜歡音律,我也時常見他在空閒時彈奏一曲,可相處這些年,我卻一次也沒見他賞過舞……你道,我那叫曼舞的小妹,在師父心裡,究竟有沒有位置?」
幾乎是立刻的,身後傳來一聲轟然巨響,不用回頭也知門被人狠狠地砸……唔,是關上了。她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望著那雙只睜開了一瞬便又立即合上的黑眸,嘻嘻笑著,「幹什麼要生氣呢?你該笑才對啊……師父努力了這麼多年,可也從未像你這樣,能成功地讓我這麼生氣,生氣到,想殺人呢……」
好吵。
始終渾濁的思緒被交談的聲音糾纏,擾得他再難重回平靜。
「已經半月了,慕容莊主說,公子若是再不醒,就要用最古老的法子來救他了。」
虛弱的眼珠在緊閉的眼皮下微微動了動,這聲音……是春生?
「最古老的法子?是什麼?」軟軟的聲音揚起,帶點興奮的躍躍欲試。
「沖喜!慕容莊主要藉著這機會,把他的女兒硬塞給公子了!你,你居然還笑?!」
「我當然要笑了,沖喜吶!我見都沒見過……春生,這喜要怎麼衝啊?殷淮這樣子連天地都不能拜,要是進洞房……」
「你你你……你是個姑娘!」虛弱的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碾過,無力著,「我說,公子要真娶了慕容小姐,那你……」
……
昏沉的意識讓談論聲越飄越遠,他迷糊睡著,只覺渾身輕飄飄,像是踩在雲上,東搖西晃的讓他分不清方向。胸口煩悶的感覺壓得他喘不過氣,張嘴想吐,卻又使不出半點力氣。
半夢半醒間,刻意壓低的聲音似又穿過重重阻礙,模糊不清地傳入他耳內。
「……」
「說到這個,我被抓去霧山的時候,聽過一件很奇怪的事呢。」
「哦?有多奇怪?」
「嗯,好像,是說長明教的某個妖女,要和江湖上某個赫赫有名的大俠偷偷私奔呢!」
「呵,呵呵,想不到長明教裡居然還有這種說書的?!這混蛋是誰……咳,我的意思是,你打哪兒聽來的?」
「還能在哪兒?我在長明教,每天能見的可就只有那個魔鬼教主。」
「嘶……我說春生啊,那你……相信嗎?」
「廢話,我當然不相信了!」
「咦?為什麼?」
「我說,你也太笨了吧?那教主說話陰陽怪氣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誰知道他是不是想利用我為他在江湖上散佈謠言啊……等等,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像是這麼蠢的人嗎?給我把那種噁心的目光收回去!哼,我又不是傻子。長明教這些年來一直遭武林正派追殺,早就元氣大傷,若想自保,最好的法子就是編個謊言來挑起武林正派之間的矛盾,自己再坐收漁翁之利……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春生,你確定你今年才十二?」
「什麼十二?我今年十三歲了!怎麼,你瞧輕我年紀?哼,可別把我跟你的笨混為一談!那教主遇著了我,合該算他倒霉,他想要我說的,我偏偏不說。即便日後有人要來跟我對質,我也一律只答『沒聽過』,要讓那教主死不瞑目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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