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拜託,你要是有秘密,請千萬別說出來——至少,別告訴我。」她難得低著聲,顫抖的調調裡混著少見的懇求。
看著她奇怪的動作,他輕輕應了聲,配合著轉移話題道:「……清歌,你有東西掉到地上了?」
「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東西很眼熟。」確認自己已撫平了剛才狂亂的心跳,她才緩緩拔起腳下的小草,捏在手裡,漫不經心地朝他笑道:「殷淮,你瞧這草像什麼?」
「像修羅草。」他平靜答著。
她嘴角翹翹,「我記得上次跟你說過,這草雖然外表看似普通,但其實是有毒的吧?」
「嗯。」
她面帶微笑,緩緩又站了起來,懶懶道:「可是,我上次沒告訴你,這草,其實是把雙刃劍吧?」
「雙刃劍?」
她笑呵呵的,「這草原本極為普通,只在遇上高手以自身內力相融以後,才能變為毒物。換句話說,就是——想讓別人中毒,那就得先讓自己中。可是,別人中毒頂多失了記憶,但換了自己,就是賠進一條命。而且,還白送別人一個天大的好處吶……」
「你說的好處,是指那中毒的人,從此將變得百毒不侵?」
「你怎麼知道?」她非常詫異。
他微笑道:「江湖上偶爾也會有關於一些毒物的傳言,我只是略有耳聞,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這種毒……」頓了頓,清暖的聲音帶著猶豫:「清歌?」
「嗯?」
「你……我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中了那毒,會不會覺得……很疼?」溫柔的聲音,隱約有著淡淡的憐惜。
憐惜?
她微愕,面帶猶豫地看他一眼,隨即用力搖了搖頭,自動將剛才心底那奇異的暖流當作是幻覺,無所謂笑著,「還好吧,中這毒,不過就是挨人一掌,再睡上一覺,醒來之後重要的回憶就全數忘光光啦!所以一點也不疼的。」
話到這裡,她忽然停住,面色似有不甘,低怨道:「只不過,有時候就是有人運氣背,中掌的時候居然也會著了別人的道,就變成毒性凝聚在體內不散,只在每月十五才發作一次。毒發的時候頭痛欲裂,但記憶卻會變得異常清晰,就像唱戲一樣在眼前全數演上一遍,然後再無聲無息地一點點消逝不見——瞧得見卻又抓不住,直到忘記所有不想忘的……」
她眼角慢慢地垂了下去,站在原地再也不動了。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老長,一路拖進模糊的樹影內。
夜風裡,似乎有人歎著氣。
腳步聲響了一陣後,暖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清歌,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倘若中毒的人是我,失了記憶,該要怎麼辦——你還記得吧?」
「嗯。」
「現在,換我問你相同的問題,如果是你中毒,那些記憶對你來說,重要嗎?」
她咬著唇,默然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其實,說不重要,那是騙人的。但既然都已經忘了,找不回,我也不會真就那麼難過。反正人這輩子會遇上的事多得數也數不清,到了臨老,也不一定就都能記著……只是,有些東西真的很珍貴啊……我,我捨不下。」
「捨不下,自然因為你重情。」他輕輕一笑,俯首在她耳畔柔聲道:「清歌,你想,相互傾心的兩個人,要想手牽著手一塊走到老,靠的究竟是什麼呢?」
她身子似乎顫了一下,良久,才緩緩抬起了頭,瞧見他正垂眸一眨不眨的望自己,黑眸仿若秋水,小小的波瀾在中湧動,翻滾著藏不住的情意……
薄薄的熱氣在頰面升溫,鼓足勇氣,她勇敢地對上他暖如春風的目光,振作道:「你的意思,我懂。過去的回憶不論有多美好,多讓人留戀,卻也終究是過去的事了。人要活得快樂,就得多往前看,就像現在,我雖然也很遺憾那些不小心遺忘掉的快樂,但沒關係,我只要知道我過去過得很開心,這就好。而將來,我會緊緊抓住身邊可以抓住的東西,牢牢握在手裡,一直到老也不鬆開。」
她紅著臉,伸手輕輕握住他溫暖的大掌,小聲又道:「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可後來,我又想,倘若兩個人之間沒有那份堅定的感情,沒有那份發自內心的溫柔與憐惜,那麼,就算擁有再多的回憶,也終是走不到一塊去。到頭,回憶反而成了痛苦……」
緩緩停住,癡迷地望著他嘴角那欣喜又熟悉的微笑,她輕聲道:「殷淮,你喜歡我,是不是?」
「是啊,我喜歡你。」他溫暖笑著,答得毫不猶豫。
甜甜的熱流滑過心臟,她難掩激動地垂下眸,猶豫道:「可你之前,卻讓我做你妹妹。」
「清歌,那是你記錯了。」他笑得異常溫和。
「記……錯了?」她呆呆的,回不了神。
「是啊,你難道這麼快就忘了?前幾日,我還當著很多人的面,說我們是有婚約的未婚夫妻吶。」
她暴著眼珠,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脫口道:「可是在霧山的時候,你明明……」
伸出的食指貼在她唇邊,他搖搖頭,謫仙般出塵微笑再度掛在了唇角,「不然,你有何證據?」
鬼才會有什麼屁證據啊!她很想暴吼。自始至終,這事都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嘛……莫非,從一開始,他就是故意的?
恍然大悟啊……
深吸一口氣,她恨恨道:「難怪……我還當你那日對慕容莊主說我們有婚約,只是一時權宜之計。沒想到,你……」根本早就計劃好了吧?難不成,他真記起什麼了?
低低的,他垂眸笑了起來。忍不住伸手將她僵硬的身子抱進懷裡,俯首吻著她的耳垂,看她霎時連臉龐都僵住,愉快地輕笑道:「沒想到什麼?清歌,你難道真要我接下這明月山莊?」
「不要!」顧不及害羞,想也沒想的,她直覺搖頭。
溫柔的環臂將她抱得更緊,他溫聲道:「清歌,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很想知道。」
「哦……我啊,在霧山生活了這麼些年,還真是很喜歡那裡四季如秋的景致。只可惜,以後怕是不能再去了……這世上要再有第二座霧山就好了。」
他靜靜聽著,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鬆開手,藉著銀白的月光看她臉上有著迷人的嫣紅,俊眸微閃,他深深注視著她,「聽說塞外有座雁山,山上人煙稀少,卻終年不缺秋雁……等長明教的事一完,清歌,你願意跟我一道去嗎?」
她詫異地眼兒倏地睜大,心臟在偷偷狂跳著,飛得老高。
他,他這是……在向她暗示,他要退出江湖,帶著她遠走高飛嗎?
熱氣在週身流竄著,她微顫著唇,專注地望進他眼內,裡頭除了未曾動搖過的堅定,還有滿目的情意。
情意啊……
這樣任何人見了都會心動的情意,真的,又再次對著她了嗎?
緩緩的,她翹起嘴角,紅著臉,主動伸手抱住他結實的腰,小臉埋進溫熱的胸膛,輕道:「執子之手,不離不棄……殷淮,這次,我們可都要牢牢記著,再不能忘了啊……」
第十八章遠走塞外
晨曦微露。
懶洋洋跟在谷長空身後,她打著呵欠,無精打采地移動腳步。
「師兄,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啊?」
「少噤菕A跟上來就是了。」回眸瞪她一眼,谷長空往左又拐了個彎。
「一大早就這麼七拐八繞地亂竄,又沒有寶藏可以挖……」她埋怨著,卻又不敢大聲,沿途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不經意間,見著小小的白影正從房簷滑過,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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