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馨終於申請到猶他大學就讀,雖然她另外也接到其它所不錯的學校的入學許可,但還是執意選擇了猶大,媽媽也因兄妹兩人同在一所大學,多少能夠彼此照應,而更寬心的讓曲馨前往就讀。
暌違了一年的鹽湖城,別來可無恙?凝望機窗外的浮光掠影,懷抱著滿心期待,她冥想著。想必它仍如當初冒險犯難的西部拓荒前人一樣地深遠屹立。
哥哥和劉安樂都曾寫信告知她當地的情形。劉安樂更是積極地幫她寄了許多資料和書單,以便讓她有更充分的準備,迎接面臨學業上的挑戰。
而深深烙印在她心底的蘇越石,據說已從上次的感情挫折中走出,恢復以往的神采,只是仍對感情之事敬而遠之。幾次哥哥想為他介紹女友都碰了釘子。對他有意思的女孩子,蘇越石也刻意的保持距離,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實驗室裡,拚命的工作,因此女孩子在背後偷偷給他取了個綽號——石頭。
隨著空服員播報即將降落機場的消息,曲馨結束所有的冥想,整整自己的衣服和心情,預備迎接在這片新大陸上的新生活!
走向入境室,這次沒有顯著的中文牌子,也看不到那高大熟悉的身影,曲馨正在納悶的當兒,突地瞥見令她心中怦怦然的蘇越石。天啊!曲馨心想,難道每次和他見面都要這麼意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嗎?
顯然蘇越石也終於發現了她,或者說認出了她,正快步走向她。
「我是蘇越石,希望你還記得我,曲祥臨時有事,所以我替他來接你。歡迎你!」蘇越石誠摯的說著,並主動替曲馨提行李。
曲馨很想告訴他,她不僅記得他,甚至想忘都忘不了!此時看到蘇越石的表情和態度,和一年前初見時判若兩人,看來他原本該是個爽朗、健康型的人。
曲馨的沉默,使得場面有些尷尬,兩人靜靜的走向停車場。其實曲馨並不是個小家子氣的人,只是她還找不到適當的方式面對蘇越石。
蘇越石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於是開口:「你哥老是說他有個活潑多話的妹妹,看來你一定是還記著一年前不愉快的事,所以不想和我說話。」
「那我哥哥是不是也告訴你,他妹妹很小心眼,愛記仇!」曲馨沒好氣的回答。
「這他倒沒說,不過我看你不像嘛!好了好了!我們握手言歡,就當這—次才真正認識好了。」他從方向盤上騰出右手,伸向曲馨,就像是個哥哥在逗小妹妹一樣。
看著蘇越石伸出的手,曲馨也渴望一個新的開始。握緊那張溫暖的大手,抑止住心中異樣的情愫,曲馨回以蘇越石一個真誠的笑容,說道:「謝謝你今天來接我。」
蘇越石也轉頭看了曲馨一眼,微笑地暗忖:至少這個女孩不矯柔做作。曲祥這個妹妹不錯,人又長得出色,上次來就已引發一陣旋風,這次更是在多少人的期盼下到來,只是自己對感情免疫了,寧可將她當成好朋友的妹妹,或者自己的妹妹。
一路上,兩人隨意地聊著,蘇越石問了一些台灣的現狀。
曲馨感慨地說道:「台灣現在步調太快了,新東西不斷地出現,也不斷地淘汰;要是沒一點本事,在台灣也不容易生存。這點從電視上的歌星身上最容易發現。幾天不看電視,就會出現一些新的面孔,瞼都還沒熟悉、名字也都還沒記住,就像流星一閃而過,從此消失。其中靠歌唱實力的也有,靠噱頭或其它包裝的也行,總之,一定要有些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才混得下去。」
「其實這也不錯!這樣才是有生命力、有發展的空間;像歐美就都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的程度,能接受變化、刺激的範圍有限。近年來,海外人才回台灣的情形越來越多,不可否認,經濟不景氣是一大因素,而在台灣能有更多發展也是一大吸引,況且,再怎麼說那還是自己的地方。」顯然蘇越石不是盲目崇外的那類人。
「哥哥說你是學分子生物的。」曲馨把話題轉向蘇越石本身。
「是啊!每天和DNA捉迷藏。現在科學著重在生物科技方面,而現代生物學的每一個領域都受到分子生物學的衝擊。九0年代生物學家最大的努力,就是人類基因的定序計畫,每個人都在努力地找一段DNA來決定它的核甘序列,預期在公元二00五年以前,可以決定出十萬個人類基因。基因遺傳工程將在科技領域上扮演很重要的角色!」蘇越石滔滔不絕地介紹他的本行專長。
「哇!這麼說你學的可是當前的尖端科技,前途不可限量哦!」
蘇越石笑笑說:「我倒沒想過這些。有時工作、研究本身就是一種樂趣,可以去深究、鑽研,然後『啪』的一聲,像霎時大亮的電燈,知識豁然開展,那種滿足和充實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擬的。」
曲馨瞇眼帶笑的看著蘇越石,心裡頭想,難怪女孩子會在背後叫他「石頭」!不是沒有原因的。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十分鐘,蘇越石對曲馨卻有另一番不同的新感覺。和她在一起,他感覺很自在,沒有什麼顧忌或壓力,猶如自己熟悉已久的家人般。一直以來,身旁不乏女孩子主動示愛的蘇越石,其實並不擅長和女孩子相處,加上自己又沒有姊妹,唯一交往五年的女朋友,也在他能理解的範圍之外,捨他而選擇別人,使他傷痛了好一陣。所以在和女孩子接觸時,他多少帶點戒心和保留的態度。這次,蘇越石也無從解釋自己對曲馨的好印象,或許因為她是好友的妹妹吧?蘇越石只能這樣告訴自己。
「對了,曲祥已經幫你找好住的地方,就在學校附近,和劉安樂、李星夫妻他們同一區,與曲祥和我也只隔了兩、三條街而已,所以有什麼事也不怕找不到人。」蘇越石接著又說:「不過,我看得出來,你不是個要人擔心的女孩子,相信你一定會比別人更快進入狀況。」
蘇越石的讚美,讓曲馨有些飄飄然。「是啊!我也是這麼想。一年前我來時,這裡的人脈差不多都摸熟了,地方也不是全然的陌生,加上頂著個『中國情人』的妹妹頭街,不會混不下去的。」兩人相視而笑。
蘇越石這時才告訴曲馨,「你不曉得有多少男孩子盼啊盼的,好不容易才把你盼到這裡。」
曲馨心底的小聲音說著:是啊!可惜這些人並不包括你。她甩甩頭,想撇開心底的彆扭。
「說到我那『中國情人』哥哥,他今天到底在忙什麼重要的事,居然不能來接我?」曲馨佯裝有些生氣的說。
蘇越石欲言又止,猶豫著該說輿不該說。
「是不是又是哪個美女絆住我哥,讓他脫不開身?」曲馨故意這麼說。
還沒等蘇越石開口,曲馨又說:「哥以前認識一個很漂亮的美國女孩莉莉安,現在還有來往嗎?」
蘇越石跟著轉移話題。「你也知道莉莉安?曲祥是有和她來往,不過莉莉安醋勁大、佔有慾又強,她受不了曲祥有時候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兩人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好幾次了!」
看來哥是真的有點喜歡莉莉安,否則,這樣的女孩子早就被他甩了,還分分合合好幾次?!一個金髮碧眼的嫂子?曲馨伸伸舌頭,從來沒想過。
車子駛近猶他大學校區,蘇越石又開口了:「等一下我們先繞到房東太太那兒拿鑰匙,再去你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然後到超市買些生活必需品,說不定等我們從超市回去的時候,就可以看到曲祥了。」
曲馨點點頭。
雖然他倆之間沒有一個好的開始,至少漸入佳境的感覺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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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一夥人全到曲馨的「新窩」小聚。一看見劉安樂,曲馨就上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雖然瞭解曲馨的個性,劉安樂還是稍稍的臉紅了,看得曲馨直笑。李星、白慧中夫婦準備了一些中式小菜,大家都為這意外的口福興奮不已,當然,最樂的莫過於大啤,從頭到尾他的視線幾乎沒離開過桌上的幾個盤子。蘇越石和葛呆則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過了許久之後,曲祥才帶著莉莉安姍姍來遲。
莉莉安主動上前和曲馨打招呼,並刻意的用中文說:「歡迎你!」
「謝謝!」曲馨禮貌的回答。
看看一年不見的哥哥,老實說,如果不是自己的哥哥,曲馨不曉得是不是逃得過他那張魅力的網?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熟悉笑容!曲祥張著手等著她,兩人緊緊地擁抱,曲祥還拉拉她的長髮,好像她永遠也長不大似的。
曲馨開玩笑式的質問:「哥!老實招來,你今天居然放我鴿子,沒到機場接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大事?」
曲祥看看蘇越石,顯然他並沒有說。
「我繫上剛好有點事。不然,你以為我和哪個女孩子鬼混?!目前還沒有人比得過我妹妹重要!」曲祥輕描淡寫地以開玩笑的方式帶過去。
然而,大伙卻因為這幾句話,不由得偷瞄了一下莉莉安。
不懂中文的莉莉安,看了大家的表情,攤著手,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曲祥是說你長得很好看!」白慧中多事的用英文對著納悶的莉莉安說。
莉莉安翻了一個白眼。她和曲祥認識又不是三兩天而已,別人說還有可能,他?!不必了!莉莉安壓抑著不悅,一個人獨坐在一角,視線卻沒有離開過曲祥。
場面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哥,到底怎麼回事,那你幹嘛帶她來?」曲馨好奇的問。
曲祥還是一副懶散、不太在乎的樣子,燃上一根煙後才說:「我從學校回去住的地方,她已經等在那裡,我說你今天剛到,要過來這裡,她就跟來了!」
「既然來了,就不要把氣氛弄僵啊!」
「是啊!是啊!」大啤說著,身體一邊湊向莉莉安,極力討好她。
曲馨看著哥哥,感覺他有些疲憊,不知道是身體方面還是心理?微皺的眉宇,透露出一絲煩躁的意味,她看得出曲祥似乎有心事,不再像以前那麼神采飛揚。
劉安樂也是遠遠地看著曲祥,看著他和蘇越石、葛呆閒聊,很想過去撫平他微蹙的眉心……。她忍不住笑了笑,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注意到自己。
蘇越石關心地問曲祥:「今天情形怎麼樣?」
一向灑脫的曲祥竟也難免神色凝重,低聲說道:「今天補了兩科,成績我想還不錯,可是大後天要和系主任面談,到時還得看他的決定。」
「開玩笑!威廉斯是有名的殺手,有多少人栽在他的手裡?!他本身又是麻省理工學院出來的,自視甚高,連教授也常常被他批評,曲祥,我看你這次是凶多吉少了。」同是材料工程系的葛呆忍不住告訴曲祥。
曲祥吸了好長的一口煙,再長長緩緩噴出,「這也怨不得別人,都怪我自己荒廢太多了。」
蘇越石拍拍曲祥的肩,「先不要洩氣,見面時好好跟系主任談談,利用這幾天仔細把你的研究計畫擬定一下,該補、能補的課下學期再重來,要讓他知道你的長處在哪裡?有時老美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好歹試一試,重要的是你要表達清楚。」蘇越石不斷地給曲祥打氣。他瞭解曲祥的聰明才智,只可惜身外的太多雜事拖垮了他。到國外唸書,可不像在台灣大學裡混混就能過去,曲祥若不收心,絕無法兼顧功課的。
這時莉莉安已走近曲祥的身邊,伸手環住他的腰,親膩地吻了一下曲祥的臉,彷彿先前什麼事也沒有。
蘇越石、葛呆兩人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話題該如何繼續。蘇越石投給曲祥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轉向曲馨和劉安樂熱心地招呼。
「曲馨,這幾天你哥哥可能還有得忙著,反正我還有幾天假期,城裡有家店專門賣些二手貨傢俱和電器,我陪你去逛逛怎麼樣?」
曲馨心裡當然一千一萬個願意!她甚至希望哥哥一直忙著,好讓她有更多的機會和這個石頭在一起。「劉安樂,要不要一起去尋寶?」曲馨已把劉安樂當作死黨一樣了。
劉安樂點點頭,兩個大女孩像小女生一樣的興奮著。
時候不早了,李星提議散場,好讓曲馨休息。
曲祥捏捏曲馨的臉,「小鬼!這幾天沒辦法陪你了,下個禮拜請你吃客大餐補償你,也算給你接風。」
曲馨捶了一下哥哥的肚子,「好!我會記住從現在開始忍著不吃東西,等到下禮拜再好好敲你一頓!」
大啤打趣地說:「何必虐待你自己!要敲曲祥一頓還不簡單,帶我去就好了,在下一定奉陪!」
曲馨白了大啤一眼,「是哦!還真謝謝你呢。」
隨後,劉安樂和李星夫婦,曲祥和莉莉安,蘇越石則先送葛呆和大啤一程,一群人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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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祥和莉莉安兩人回到曲祥的住處,門才關上,莉莉安就撲向曲祥的身上,狂野、飢渴地親吻著,急促的喘息聲引發了曲祥的慾望,兩人如失去控制的脫疆野馬,都希望從對方身上得到更多,無止境的慾望,貪婪的需索……
莉莉安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這麼沉迷於曲祥的身體?她是得到了他,但她並不能擁有他,那種不能擁有的痛苦,一直折磨著她。她不能瞭解,為什麼曲祥有了她,還要跟別人在一起,還想再看別的女人一眼?她受不了,受不了……!只有現在是最真實的,他在她裡面,她把他夾得好緊好緊,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最需要她,最離不開她!她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然而一切還是結束了,尤其當慾望被滿足以後。曲祥翻過身去,點了一根煙抽著。曲祥一直搞不清楚,莉莉安愛的到底是他的人,還是他的身體?她時常醋勁大發的和他大吵大鬧,動不動就說要分手,但要不了多久又會回頭找他,兩人在床上復合。曲祥其實心裡很困惑,他知道自己真的滿喜歡莉莉安的,她聰明活躍、伶俐慧黠,身材和臉蛋都沒話說,家世也一流,兩人在床上又配合得天衣無縫;她唯一的缺點是佔有慾、支配欲太強,偏偏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樣的女人!如果不是喜歡她,任她再怎麼回頭,他也不會搭理。
莉莉安身體半趴在曲祥的身上,一手撐顎一手在他胸前畫圈,「海倫告訴我,她已經連續兩次看見你和潔西在一起,是真的嗎?」
曲祥深深地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哦,又來了!自己最近為了課業的事已經夠煩了,實在沒有那個精神再玩這種遊戲。
莉莉安見他不說話,心想他是默認了,一陣情緒化的脾氣馬上顯露出來。
「告訴我,那個婊子在床上的表現有我好嗎?」她一邊從床上躍起來,—邊歇斯底里的叫鬧著。
突然間,曲祥對這一切感到非常的厭煩。長久以來,一個女孩換過一個女孩,一張臉孔換過一張臉孔,也許滿足了他的虛榮,但他的心靈卻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歸宿。當心裡有所苦楚時,週遭的紅粉沒有一個可以像知己般的傾聽或分擔他的憂愁。
他起身緩緩的穿衣,用著最冰冷的眼神看著莉莉安,一字一字地說:「滾出我的視線!」
莉莉安對曲祥突如其來的反應愣了一下,儘管兩人曾經爭吵過許多次,她從沒見過他這麼嚴厲的表情,她急於想開口說些什麼……
曲祥卻以不變的眼神,對著她再說了—次:「滾出我的視線!馬上!」
莉莉安抓著衣服匆匆套上,悻悻然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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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馨對哥哥的反常表現非常的關心,幾次詢問,終於從蘇越石的口中套出,原來曲祥的成績太差,幾乎被教授Out,這幾天他忙著補考和與教授交涉懇談,希望教授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曲馨沒想到剛來就碰上這麼一個壞消息,而且是發生在自己哥哥身上。從小哥哥就是那種品學兼優的學生,雖然從高中起開始跟女孩子交往,功課多多少少受到影響,也許不再名列前茅,但也是一路順利上來的人,令男孩子既羨慕又嫉妒,他一向得意於女孩子之間,功課也還能罩得住。
然而,到了新大陸這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首先語言的適應就是一大問題。寒暄酬酢的一般英文對話,和應付高深學問的語文,兩者畢竟差了一大截!教授指定或推薦的教科書,一本一本都是好幾百頁,甚至是上千頁的原文書,沒有兢兢業業的打拼,是不可能像在台灣一樣的容易過關,再說猶他大學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野雞大學,哥哥在這裡真的是踢到了鐵板。
哥哥是家中的獨子,爸媽對他一直寄予莫大的厚望,如果讓他們知道哥哥的情形,肯定是要難過、失望的。曲馨決定要好好和哥哥談談!想也知道他那些鶯鶯燕燕這時一定起不了任何作用,現在只有自己能鼓勵他振作起來,即使哥哥真的被學校退學,她也會在旁邊支持他做其它的打算,不會讓他一個人獨自面對,不管怎麼樣,他永遠是她從小崇拜的哥哥!
蘇越石把曲馨帶到曲祥住的地方,應曲馨的要求,蘇越石讓他們兄妹兩人單獨長談。
曲祥前來應門,沒料到會是曲馨。
「是不是蘇越石告訴你了?」曲祥心裡有數的問著。
曲馨點點頭,一邊整理思緒,考慮著該如何開口。
「明天就會有結果,說不定我就要打包回台灣了,媽本來還打算讓我們兩個彼此照顧。不過,你放心,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我會交代蘇越石好好照顧你。」曲祥故意輕鬆的說。
「我不是來聽你說洩氣的話!」曲馨忍不住大聲起來。
「那你要聽什麼?還是想來痛罵我一頓?」曲祥也忍不住發洩著。
「該罵、該懺悔的,相信你自己已經做了,不是嗎?如果你真的在乎這一切的話。」
「只怕現在已經太晚了!」
「你又來了!明天不是還有一次機會嗎?千萬別放棄爭取,哥!拜託!我親愛的哥哥、我知道的哥哥絕不是這樣的!我不相信你這麼容易就被擊垮!」曲馨雖然有股想哭的衝動,但她絕不要現在就現出軟弱,她要哥哥站起來。
「哥,你也知道從有記憶以來,我一直崇拜的對象就是你,而不是爸爸。甚至有段時間,我多麼希望自己也是男孩子,這樣你能做的事情,我也能跟著做!你在我心裡的份量,相信不用說你也明白。」曲馨停頓了一下。「也許是這一路成長的過程,我們都走得平平順順,使我們對周圍的一切都理所當然的看待,以為坦途自然就鋪在我們面前,走過去就是了。越是這麼想,當稍微有一顆小石頭擋在我們前面的時候,有時都會讓我們跨不過去。哥,也許這是成長蛻變的一個最好機會,不管明天的結果好壞,我們都會找到一個好的解決方法。我相信我的哥哥知道怎麼處理那顆小石頭,而不會讓它越積越多,直到真的跨不過去。」曲馨用充滿感性的口氣對哥哥說。
曲祥閉上雙眼,久久才睜開。他這個寶貝妹妹已不是那個只會嬉鬧的小女孩了,而自己竟然還不如妹妹成熟。就像曲馨說的,自己怎能這麼輕易的就洩氣了,難道他曲祥就只能在女人堆裡混嗎?
曲馨又從哥哥眼中看到那發亮的神采,這才是她的哥哥!
「小馨,你看著,明天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管能不能繼續留在猶大,我都不會氣餒。開玩笑!被你崇拜這麼多年,可不是假的!」曲祥又露出那熟悉的魅力笑容。
曲馨心裡還有件事情,她欲言又止的說:「哥,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會變成這樣,女孩子的因素居大?」
曲祥知道妹妹想說什麼,其實他對往日放蕩、縱情聲色的日子真的厭倦了,也實在玩夠了感情的遊戲。周旋眾香之間,最後靠在旁邊說話的人,竟然還是自己的妹妹,那些女人只有在床上管用,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即使是莉莉安。曲祥要的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但他忍不住要逗逗妹妹,「開玩笑,『中國情人』的名街,我可是付出多少身心氣力才掙來的,教我這麼輕易的拱手讓人?!」
「哥,你不要這麼濫情好不好!難道世上沒有比和女孩子鬼混還重要的東西嗎?還說你覺醒了,不想透這一點,你覺醒個頭!」曲馨越說越急、越氣。
曲祥一瞼興味的看著妹妹,偏偏他就是喜歡這樣子鬧她。「不過,你也知道都是女孩子主動上門來找我的,可不是我去追她們。」
曲馨正想再說教時,突然看到曲祥促狹的表情,「哦,你耍我!」她伸手就要打哥哥。
曲祥閃了一下,正色的看著妹妹,「愛情的遊戲我玩夠了!昨日種種猶如昨日死,從現在起,我會好好拚一拚自己的未來。」
曲馨跳著、笑著,雙手環著自己的哥哥,「是啊!不要再玩愛情遊戲,好好為自己的未來打算,除非碰到你真正喜歡一輩子的女孩!」
曲祥微笑地看著曲馨,「好!除非碰到我真正喜歡一輩子的女孩。天啊!我真懷疑,可能會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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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祥從系主任的辦公室走出來,他有種想放聲尖叫的衝動,他做到了!有冷面殺手之稱的系主任,居然網開一面答應讓他重修第二年的碩士班課程,雖然要多花一年的時間,但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他興奮地跑向等在學校餐廳的曲馨和蘇越石,想告訴這兩個真正關心、幫助他的人這個好消息。
愛鬧的曲祥故意垂頭喪氣的走進餐廳。裡面兩個看起來比他還緊張的人,看到他的表情,臉色也明顯的暗了下去,曲馨更一副像要哭的樣子。
「如果我們現在進城裡,上那家貴得有名的義大利餐廳大吃一頓,不曉得有沒有人附議啊?小馨,我不是還欠你一頓?」
兩個人頓時一副錯愕的表情,等著曲祥解釋。
「系主任覺得我是個人才,浪廢了可惜,也實在捨不得,所以決定放我一馬,只是必須重讀一年。」曲祥故作輕鬆,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
「好小子!」蘇越石重拍了曲祥一下。
曲馨也拿起皮包狠狠打了曲祥一下,對剛才的捉弄施以小小的報復。
三人放聲大笑,然後衝出餐廳。引起餐廳內的人一陣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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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祥真的痛改前非了,雖然學校還在暑假期間,尚未開學,曲祥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學校圖書館裡,即使有女孩找他去玩,也總是三言兩語的打發拒絕。
自從成了圖書館的常客後,曲祥常和劉安樂不期而遇,兩人也總是禮貌客套的打個招呼而已。曲祥常聽妹妹提到她,知道她們倆處得不錯,他對她的瞭解僅止於她很會唸書,已經是博士班的學生。每次看到她時,她總是紅著臉,是非常害羞、內向的一個女孩。他想不通曲馨怎麼會和她像死黨一樣?或許有些女孩也會激起同性的保護欲吧?!
而劉安樂自從常在圖書館看到曲祥,心情顯然受到波及。對於曲祥的花名、情史,她略有所聞,曲祥就是那種連乖乖女孩都會對他產生遐想的男人,劉安樂也不例外。此刻,她對他不免懷有戒心,且有些微的恐懼,但又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有時都會讓自己心跳加速。尤其在看到他的時候,不爭氣的臉總是迅速染紅,她好怕他從自己的眼睛或神情中,發現屬於女孩的一些秘密,而自己卻仍然停留在那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青澀中。
其實她瞭解曲祥是不可能注意到她的,她和他那些女朋友們比起來,實在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除了唸書,她什麼都不會,也從不曾在裝扮上費過心思。從小到大,她除了唸書還是唸書,彷彿生來就為了考第—名似的。男孩子除了借筆記以外,都和她保持距離,不想多接觸。雖然她心裡頭難免有些失落和不平衡,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至少在成績上她總是得到了安慰和補償。
一次午後在圖書館裡,曲祥突然塞給劉安樂一張紙條,然後走出去。
劉安樂打開一看:
念得好累,陪我去喝杯咖啡吧!在門口等你。
劉安樂心想,這個人怎麼這麼獨斷?她又沒答應他的「邀請」!但猶豫了一下,想著:如果不去,他一直等她……怎麼辦呢?反正自己念得也累了,的確想要休息一下,於是她收拾東西走了出去。
「沒想到你真的出來了。」曲祥帶著略微驚訝的語氣說著:「我本想等你五分鐘,如果沒出來的話,我就自己走了。」
劉安樂聽了,臉又紅起來,原來他並不是真心邀自己,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她實在太傻了,竟然當真。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曲祥看著劉安樂受傷的表情,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個單純的女孩子會把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當真。
「我的意思是說,很高興你出來陪我。」這句話轉得勉強,自己聽起來都覺得怪怪的。
「我知道附近有家咖啡館不錯,走吧!我請客。」說完,他邁開大步就走,也不管劉安樂有沒有跟上。
曲祥把劉安樂帶到一家規模小卻很溫馨的caf'e,兩人選擇坐在室外,沐浴在暖陽的照拂下,還可以欣賞來來往往的路人。劉安樂心裡卻認為,自己坐在那裡,才是被觀賞的對象。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會兒,誰也沒有開口,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自然、慵懶的氣氛,劉安樂逐漸慢慢的輕鬆起來,這種感覺真好。
喝了一口咖啡,曲祥才開口:「當初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唸書?」
「我念的這個系很有名,學校方面也提供我獎學金,而且這裡是摩門教的大本營,以前在台灣時,常看到穿得整整齊齊、很有禮貌,騎著腳踏車傳教的年輕摩門教徒,想像中他們應該是來自善良、淳樸,又有紀律的地方,所以我選擇了這個學校。」
「哇!那我這種人來這裡,不就來錯了!」曲祥故意調侃自己。
「那你又是怎麼申請到這裡的呢?」劉安樂反問。
「老實說,猶他大學是我收到幾個入學許可中最好的學校,加上我是學工程的,這裡的水準、排名還算不錯,所以就來啦!」曲祥頓了一下,接著滿臉興味的繼續說:「現在想想,也許是上帝的旨意,冥冥之中引領我這個浪子來到這裡接受熏陶。」
「你的事曲馨和我說了一些。」
「那個小妮子是不是在背後說我的壞話!」曲祥眼中帶笑。
「不!曲馨很崇拜你的,她非常高興你現在的轉變,不再……」劉安樂說不下去。
「不再和女孩子鬼混,是不是?」曲祥替她接下去。
「我感覺得出你們兄妹倆感情很好,有時候真教人羨慕!」
「你呢?難道你沒有兄弟姊妹?」
「只有一個妹妹,但說實在的,我們感情並不融洽,從小我的功課就比較好,常常得到父母的稱讚、注意,相對的,妹妹就成了被數落的對象,久而久之,她的個性變得比較偏激,對我也不諒解。等到爸媽發覺時,要補救也晚了。我出國前一年,她就嫁人了。」劉安樂從來不曾對別人提到這件事,即使曲馨也沒有,沒想到面對他竟自然的說出來。
「在我們身邊有很多事,我們都是事後才能反省到的。」曲祥有所體認的說。
兩人越聊越投機,一個下午就這麼輕快的溜走了。劉安樂第一次如此輕鬆的侃侃而談,她和曲祥談到自己的背景、成長過程和生活哲學,她突然發現,整個下午居然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自己在說話,而曲祥像個忠實的聆聽者?!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曲祥端詳了劉安樂一個下午,發覺隱藏在她厚重眼鏡下的雙眼,靈活清澈,不時閃著慧黠的光彩,其實她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孩,只是個性害羞、內向,缺乏適當的打扮,所以像野百合一樣,隱晦在角落裡,沒讓人發現她的美麗。他一向習慣了和女孩大膽、直接的接觸,第一次和這樣清淡、素雅的小女人在一起,不覺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看「兩小無猜」電影的那種溫馨感覺,曲祥忍不住笑了笑。
劉安樂看著曲祥唇角的笑容,不自覺地雙頰暈紅一片。曲祥為什麼又露出他那充滿魅力、致命的微笑,他是在笑自己整個下午的胡言亂語嗎?
「走吧!我送你回去。」曲祥站起身說道。他突然想到,他第一次和女孩子在一起這麼久,卻連對方的小手都沒碰到過。和劉安樂的第一次午後邀約,他感覺到許多個新奇、美好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