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電腦,連上網路,沒多久「叮」的一聲,邵家最小的妹妹邵遠喬在線上敲了他。
邵美眉說:二哥,你向盈盈姊告白成功了嗎?
腦袋決定勝負說:誰要向她告白?小孩子胡說八道。
邵遠瀾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著。
邵美眉說:喲,不知道是誰一聽說盈盈姊居然跑去住在追遠街11號,馬上就飛也似地跟了過去,平常也沒看你那麼積極過。
腦袋決定勝負說: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是因為我有任務在身!
邵美眉說:是是是,有任務在身,而且還是公務機密,不能透露,對不對?
腦袋決定勝負說:哼。
邵美眉說:二哥,怎麼了,感覺你心情不太好喔?
即使隔著電腦螢幕,邵遠喬也感覺得出來邵遠瀾心情不佳。
邵遠喬的訊息又在電腦螢幕上彈出,
邵美眉說:嘿嘿,是不是被盈盈姊拒絕了啊?
腦袋決定勝負說……
邵美眉說:哇,真的被我猜中了呀?!哈哈哈,二哥,你活該啦!
腦袋決定勝負說:沒大沒小。
邵美眉說:當年不知道是誰,說要專心唸書,不想談感情,傷害了某個當年清純無比的小女生,然後現在不知道又哪裡開了竅,想要把人家追回來。哎喲,人家現在都已經長成美艷無比的性感大美女了,誰還會看上你這個只會唸書的書獃子啊?而且盈盈姊的緋聞對像還是羅子辰耶!二哥,你和羅子辰搶女人,根本就是自討苦吃,哈哈!
身為羅子辰忠實粉絲的邵遠喬亳不留情地取笑自家二哥。
邵遠瀾和賀盈盈少年時的那段往事,邵家可說人盡皆知,大家都知道當年是賀盈盈對邵遠瀾有意,但邵遠瀾眼裡卻只有課業和書本,完全不把小女生的純情暗戀當一回事。
一看見「羅子辰」這個名字,邵遠瀾原本已經有些鬱悶的心情更往下掉。
連自家小妹都挺羅子辰,這傢伙到底有哪裡好?
腦袋決定勝負說:你好囉唆。
邵遠瀾最後只打了這四個字。
然後「啪」的一聲,關上電腦,來個眼不見為淨。
邵遠瀾閉閉眼,從前與賀盈盈相處的一幕幕場景,又浮現在腦海裡。
***
賀盈盈初到邵家時,只有十三歲,卻已經出落得美貌非凡,人見人愛。
邵遠瀾比賀盈盈大三歲,那年十六歲,正處於叛逆期。出身武術世家的他,習武的天分比大哥強,自小就被父親寄予厚望,但他偏偏就是不想繼承家業,喜歡唸書。為了要如何選擇前景而煩躁異常的他,那時候對誰都是一副冷臉,連家人也不例外,頗令人頭痛。
當對他對於賀盈盈並沒什麼特別感覺,但一次午後的單獨邂逅,卻讓他從此對賀盈盈改觀。
那是個炎熱的夏季午後,人們都躲在涼爽的室內。
在邵家後院,榴花紅似火的石榴樹下,身形尚纖弱的賀盈盈正低頭猛踢著樹根。
賀盈盈一面踢著,晶瑩的淚珠便一面紛紛墜落在她的腳下。
十三歲的賀盈盈已經進入了青春期,比幼時更多了幾分敏感和叛逆。
今天早上,繼母所生的弟弟調皮搗蛋,自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雖然沒有受傷,繼母卻指桑罵槐地責怪是賀盈盈不安好心,賀盈盈氣不過與她大吵一架,結果卻被爸爸責罵,說她沒有禮貌,居然對長輩頂嘴。
「去你的長輩!混蛋!混蛋!混蛋加三級!」賀盈盈把自己的腳都踢疼了,可是心中的怒火與抑鬱還沒有得到半分紆解。
她剛才氣呼呼對大哥說她想蹺家算了,她沒有了母親,現在更覺得父親一點都不疼愛她了,她覺得整個世界都要拋棄她了。
可是大哥卻要她別鬧孩子脾氣。
「什麼鬧孩子脾氣?可惡!反正我就是小孩子就對了!都是混蛋,混蛋,混蛋!」
「我家的樹得罪你了嗎?」
賀盈盈猛地轉過頭,一向寡言的邵遠瀾正抱著胸,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目光耵著她的腳。
她心虛地站直身體,縮了縮腳,咬住嘴唇,瞪著他,倔強地不肯開口道歉。
「這是我媽在我大哥出生前就種下的石榴樹,每年都會結許多甜石榴,是我媽的最愛,你最好別傷了它,否則……」
「否則怎樣?你生氣就來和我打一架呀!怕你啊!」賀盈盈不知道為什麼一聽他的語氣就立刻火冒三文,馬上揚起眉毛挑釁。
反正這世界上也沒有誰在乎她,打架就打架,打死她算了!賀盈盈當時真的是自暴自棄地這樣想著。
她本來還想再踢幾腳石榴樹,但一思及這是邵媽媽親手種下的樹,終究是心軟了。
「呵,要打就打,來啊!」邵遠瀾沒想到這個總是只敢偷偷看著他的小女生突然變身成小辣椒,揚了揚眉,真的如她所願,把她拉進了屋子裡。
賀盈盈一進屋,亳不客氣地從後面猛踹邵遠瀾的小腿,可沒想到他後面彷彿長了眼睛似的,身子一閃,腰一扭,手向後一拉,輕而易舉就將她摔倒在地。
邵遠瀾可是邵家的武術天才,賀盈盈這個才學武沒多久的半調子,怎麼可能打得過?
接下來的十分鐘裡,賀盈盈被左摔右摔前摔後摔,雖然邵遠瀾已經盡量控制力道,別太摔疼了她,但是那種丟臉的感覺最終還是讓賀盈盈乾脆賴在地板上不願再起來,索性大哭出聲。
「混蛋!混蛋!你們都只會欺負我,嗚嗚……」
賀盈盈哭了很久,父親再婚以來的長久的委屈與壓抑終於得到徹底的發洩。
邵遠瀾看著她無助大哭的嬌小身軀,突然覺得心疼極了,於是他伸出手,在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賀盈盈的身子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邵遠瀾面前丟了好大的臉,她乾脆把頭埋進膝蓋裡,不敢再讓他看見自己哭得亂七八糟的小臉蛋。
邵遠瀾對她家裡發生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便說:「你覺得受委屈了?因為你父親?你繼母?或者你大哥?其實你不覺得是因為你自己太軟弱了嗎?站起來,多學點東西,讓自己快點長大,不要再依賴任何人,到那時候你就可以不再受制於任何人,也沒有人能夠再給你委屈。」說完,他猶豫了一下,才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盈盈,堅強點。」然後他就離開了。
賀盈盈抬起頭來,看著那個修長卻還有些單薄的身影逐漸走遠。
此時的她卻不知,此後多少年,這道身影會在她的腦海裡縈繞徘徊,再也揮不去。
而那個走遠的少年也不知,此後多少年,賀盈盈那脆弱無助的身影也一直留在他心裡,再也揮之不去。
後來,賀盈盈有一天突然離開了邵家。
邵遠瀾聽說是賀家出了大事,他表面上沒什麼在意,心裡卻不知道為何開始記掛擔憂起這個小女生。
再後來,邵遠瀾聽說賀盈盈安然無事,繼續唸書,過著正常生活,他也就漸漸放了心,要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他以為自己對賀盈盈的牽掛與擔優,不過就是短暫的少年情懷,很快就會消逝。
可誰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賀盈盈的影子一直在他心頭縈繞著,從來不曾離去。每次他遇到不錯的對象,想要好好談戀愛,賀盈盈的身影總是會跳出來,用她那雙哭紅的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讓他又心疼又內疚。
而當他因為這次任務開始在追遠街附近展開調查時,意外得知賀盈盈居然搬到了追遠街11號,緊臨著危險的追遠街13號,他立刻心急地先趕了過來,美其名是要提早準備,事實上卻是放心不下賀盈盈。
這個小傻瓜,怎麼會挑在這個時候跑來追遠街11號住下來?
她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