檯面上的投資人只是個傀儡,真正的投資人居然是接替賀盈盈父親位置的現任黑道老大何道南。
賀盈盈的父親賀明仁因為太過講義氣,落入敵人陷阱,被陷害而死,當時有人猜測是他的手下裡頭出了叛徒,而最有嫌疑的就是何道南。
何道南投資的片子,選了賀盈盈當女主角,怎麼看都像是有內幕,—點也不光明正大。
這才是邵遠瀾不願意賀盈盈接演這部片子的主要原因,他不想再看到她與黑道有任何牽扯。
知道真相後的賀盈盈備受打擊,對自己的演技完全失去了信心。
原來她終究是靠了關係,才能接到女主角的戲分嗎?
賀盈盈很想去找何道南問個明白,但她脫離黑道背景已久,也實在不想再和他們有所牽扯。她在心裡掙扎良久後,最終還是拿起了電話,與何道南約了時間地點見面。
與何道南見面這件事,她並沒有告訴邵遠瀾,因為她知道他一定不願意她又重新回到黑道的圈子裡,但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隔天,賀盈盈來到位於台北市中心某棟大樓頂樓的高級私人會所,她才走出電梯,就見到兩個理著平頭、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站在會所門口,彷彿兩座門神。
他們見到賀盈盈出現,沒有刁難她,甚至很有禮貌地對她微微頷首,接著其中一名男子便打開會所的大門,讓賀盈盈進入。
會所內的擺設極度奢華,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靠窗的吧檯後方擺滿了價值不菲的名酒,何道南就坐在吧檯前的牛皮沙發上,手上拿著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
何道南年約五十,從外貌與口味來看,與其說像黑道老大,不如說像個雍容閒適的富商,不太具有什麼威脅感,但他為人處事亦正亦邪,幾乎沒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總對他有些忌憚。
見到賀盈盈進來,何道南站了起來,露出慈祥長者的和藹微笑,「盈盈,好久不見。」
「何叔叔。」見到這個男人,賀盈盈的心情很複雜。
當年她四周幾乎所有人都懷疑何道南就是陷害她父親的兇手,但何道南從不為自己辯解,對賀家子女也很好,事實上,當初她大哥前往美國經商時,何道南便暗暗投資了不少錢。
何道南示意賀盈盈坐下後,自己也跟著坐回沙發上,打了個響指,立刻有人送來一壺熱騰騰的茶與點心。
「盈盈,你臨時要來,我這兒只有老人茶,將就一下。」何道南本想親手替賀盈盈倒茶,她連忙阻止,自己接過茶壺,先替他倒了杯茶,再替自己倒了一杯。
茶香撲鼻清雅,一聞就知道是高級品,何道南是把她當成貴客招待了。
只見何道南滿意地拿起茶杯,卻沒有立刻喝下,而是嘴角含笑地看著賀盈盈,讓她有些不自在。
最後,她終於問了:「何叔叔,為什麼要這麼做?」
何道南笑說:「我正好有意想在娛樂圈子裡做些投資,而既然花了大把銀子投資,我自然有權力能選擇誰來當女主角,當然要把這個角色留給自己人,你說是不是?盈盈,我沒有孩子,你就像是我的女兒,這好處不留給你,要留給誰?況且,我相信你的演技,畢競我再有錢,也不會笨到把錢都扔到水裡,有去無回。」
賀盈盈無語。
原來的確都是何道南在背後安排了這一切。
她放下茶杯,想了想,最後說:「何叔叔,真的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我希望以後若有這樣的安排,能事先讓我知道,我不想白白受了人家好處。」
何道南眼神深沉地望著她好一會兒,臉上又一笑,說:「沒問題。這次沒先讓你知道,是叔叔不好。」
「不,何叔叔,我很感謝你。只是,我還是希望能憑藉自己的實力,得到別人的肯定。」
何道南笑了起來,「盈盈,有骨氣,就像你爸爸一樣。」然後他話鋒一轉:「但你要知道,不管在哪裡,單槍匹馬奮鬥都是十分辛苦的,就算你不惹別人,別人也會來惹你,有點關係總是比較安全。」
這番話讓賀盈盈心裡泛起了不小的漣漪。
她突然意識到,自從她出道以來,儘管沒少遇過騷擾,但檯面上有羅子辰幫忙擋了一些,檯面下那些大老闆或製作人要求的陪酒過夜什麼的,或許就是何道南替她擋了下來。這些年來,她還算過得平安順遂,就某種層面來說,也是因為背後有著靠山。
儘管她到現在才知道何道南也許真的暗中替她出了不少力。
也難怪穆雨薇老是看她不順眼。在這個圈子裡,穆雨薇也遇到許多不公平的要求與待遇,但她無法拒絕,因此目賭賀盈盈雖然一直不上不下,卻過得平安如意,才會不平衡吧?
賀盈盈暗暗歎了口氣:演藝圈真是一池渾水,不好混。
她再次向何道南道謝,這次卻是真心多了。
在賀盈盈要離開前,何道南突然對她說:「邵家的老二不是池中之物,如果他仕途順利,你將來也許就不能繼續當一個演員了。」
賀盈盈離開這間會所,進了電梯,從大樓的頂樓回到地面,何道南的話仍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裡。
她當然明白何道南的意思。
再怎麼說,在許多人眼裡,演員不過就是「戲子」,若邵遠瀾哪天真的功成名就、飛黃騰達了,她這個「戲子」又怎麼堪為他的良配?一定會讓許多人笑話。
賀盈盈仰起頭,望著方才走出的大樓頂端,對自己的事業前途感到一片迷惘。
***
邵運瀾出院了。
既然追遠街13號凶宅的案子己破,他也沒必要繼續留在台中,而賀盈盈的那部新片,因為她的推遲演出也惹出不少風波,暫時停拍,她不用去香港了,邵遠瀾便帶著她一起回到了台北。
兩人一進入邵遠瀾獨自居住的公寓,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與賀盈盈好好親熱一番,卻發現她有些心不在焉,於是邵遠瀾停下了動作,將她摟在懷裡,關心地問:「盈盈,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賀盈盈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誠實告訴邵遠瀾,她已經知道了那部女鬼電影的幕後真正出資人是誰。不過,她並沒有說她和何道南見了面,只說是從大哥賀伯堯那兒輾轉得知的。
「遠瀾,我想了很多,可是還是很迷惘。」
「怎麼說?」
「一來,我的演技大概還是很差勁吧?要不是靠著關係,哪有電影公司會請我去當女主角?二來……」她望著邵遠瀾,充滿信心卻又帶著苦澀地說:「你將來一定會大有出息,而我只是個小演員,如果和我在一起,別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你?一定覺得你委屈了。」
「小傻瓜,原來你儘是在想這些?」邵遠瀾失笑,沒想到賀盈盈這麼關心他會被別人怎麼看待呢。
「你想太多了,你的優慮都是多餘的。我現在只是個基層調查員,要想升到高位,還有許多年要奮鬥。等到那時候,你再考慮是不是要退出演藝圈,好好做個貴夫人也不遲。」
賀盈盈想了想,覺得這樣也挺不錯,便說:「你真的不介意?」
邵遠瀾愛憐地將她美麗臉蛋上的一綹微卷髮絲撥開,笑說:「當然不介意。盈盈,儘管我依舊不是很喜歡演藝圈,但既然你的志向在此,那麼我希望你快樂,也希望你能追求屬於自己的成就。」
賀盈盈大受感動,緊緊抱住了他,許久都沒放開。
她決定繼續堅持下去,待在這個圈子裡,追求自己的夢想與成就,即使她一輩子都會是個名氣不怎麼響亮的小演員或女配角都沒關係,反正邵遠瀾會一直在她身邊支持她,若她倦了累了或是膩了,隨時能回到他身邊做舒舒服服的邵太太,怎麼看都不吃虧。
她是何其有幸,能遇到像邵遠瀾這樣的好男人。
後來,那部女鬼新片另尋女主角開拍,何道南不知道施了什麼壓力,劇組與導演完全一聲不吭,片子也就還算順利地拍了下去。
原本以為風波到此告一段落,但沒多久,一家八卦雜誌社突然獨家報導了賀盈盈的出身,直指她曾是黑道小公主,能順利出道,也是因為背後有人當靠山,用了不少關係。
儘管這則報導一出現就被打壓,隔天這家八卦雜誌社的當期雜誌就全被買光,市面上一本也見不到,但有關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有專門討論名人八卦來賺通告費的名嘴,不知道用什麼關係購得了一本雜誌,在電視上大肆宣揚,引人爭議。
其實,演藝圈本來就是個是非多的地方,很多時候黑白難分,處於灰色地帶,不少藝人的背景來歷本來就不單純,只是大家都睜隻眼閉只眼,心裡知道也就算了,不會這樣大肆宣揚,還洋洋得意自以為掌握了獨家報導,奪得了觀眾的注目。
果然,那家小雜誌社很快就倒閉了,據說負責人欠下大筆債務,這夜跑路,而那名電視名嘴也因為扯入股市內線交易炒作被起訴,從此在電視上消失不說,還落得一個臭名聲。
但百無禁忌的網路上,賀盈盈出身黑道的消息依舊沸騰著,更多的消息內幕被挖了出來,她的粉絲們這才發現,原來她的父親曾經是黑道老大,她母親更是當年風靡校園的大學校花,而現在的黑道老大何道南居然曾在賀盈盈父親手下做事,粉絲們紛紛同情起賀盈盈,認為她不但父母雙亡,還要受何道南的欺侮,悲情極了。
賀盈盈看到粉絲們的這些揣測,哭笑不得。
她哪有這麼悲情?而且何道南非但沒有藉勢欺侮她或佔她便宜,還處處暗中維護著她、替她製造機會。至於父母雙亡,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創傷已經慢慢平復,況且,她現在有了邵遠瀾,感情上有了最大的依靠,也就不那麼感到孤獨與無助了。
儘管賀盈盈的父親賀明仁情婦不少,但還是很關心這個女兒,賀明仁曾對她說過,身為黑道老大,等於隨對面對死亡威脅,他已經看得很開,將來不論他怎麼死去,都不要去管,只要她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好,哪怕想脫離這個黑道圈子也行。
總之,兒女有兒女自己的世界,賀明仁身為黑道老大已經是身不由己,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重蹈覆轍。
賀明仁希望他的孩子們能過平常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