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項沛棠解開困住她的長煉,帶她來到前庭,狀似親匿攬腰的手,其實正警告地按著她的穴道,以防她突起攻擊。
看到置於院中四人抬摃的豪華軟轎,孫沁眨眨眼,又眨眨眼,那頂突兀不已的軟轎依然在那兒,沒有消失。
「哪裡借來的?」怔愕之餘,這是第一個浮現腦海的念頭。
軟轎之奢華富麗,和週遭簡樸的氣氛格格不入。轎內堆疊著軟墊枕靠,寬闊的空間足夠讓兩人躺倚,層層的帳幔輕柔垂墜,自外向裡望去,軟枕上的花樣清晰可辨,明白宣告這帳幔的遮蔽功能只好過一層薄紗。
「什麼借來的?我堂堂御史會連頂轎子都沒有嗎?」項沛棠驕傲地挺起胸膛,僵笑的嘴角卻顯得有些心虛。真是的,這一點大家心照不宣就好,幹麼講得這麼白呀!
乍見美艷的她,轎夫全都傻了,發亮的視線直往她的身上瞧,再看到兩人親密相偎的舉止,既驚訝又妒羨交加。御史大夫不是尚未娶妻,哪裡來的這麼一個美人兒?沒名沒分的還這麼親近,真……真是艷福不淺吶!
「來,上去小心,別絆到腳。」項沛棠笑吟吟地扶她上轎,為了拿住要穴不敢離她太遠,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更顯曖昧。
按住腰際的手和笑望她的黑眸都清楚地暗示著,她若是抵抗,他可是一點也不介意先讓她渾身酸軟,再抱起丟上轎。不愛狼狽糾纏的她,順從地被逼上梁山。
項沛棠緊跟著上轎,轎子裡的空間雖然寬敞,但擠進兩人仍稍嫌擁塞,加上舒適的軟墊讓人無法正坐,他拚命地調整坐姿,還是避不開緊密相貼的命運,最後只好放棄。
「我不是故意要貼這麼近的,你別亂動哦!」不想被轎夫們聽到,項沛棠在她耳畔低語,緊張表明清白的語調和臉上愉悅酥茫的表情根本連不起來。
該緊張的人應該是她吧?孫沁頗覺好笑,早已習慣以美色誘敵的她,對這點小碰觸根本不放在眼裡。
「你要帶我招搖過市?」光看這頂轎子就知道他想做什麼,讓她不明白的是他的想法。
如果是要羞辱她,大可把她綁在牛車上遊街,這樣百姓們要吐口水或是丟菜葉也還方便些,結果他卻特地找來這頂轎子,還跟她「濃情密意」地坐在裡頭,相形之下,吃虧的人是他才對吧?正直的御史卻極盡奢淫之能事,這一傳出去,對他的風評可是嚴重的打擊。
「答對了,希望你不會覺得害羞。」項沛棠低笑,而後朝外揚聲道……「好了,出發吧。」
那自後環擁的姿勢看起來就像在情話綿綿,轎夫們都看呆了,被這麼一喊才紛紛回神,趕緊各就各位。
「喝!」一個口令,抬起了轎,搖搖晃晃地出了大門。
剛上街,這等陣仗就相當引人注目,待看清楚裡頭的面孔後,人人瞠目結舌,加上轎夫不斷地斥喝開路,他們完全成了目光的焦點。
「你不怕我趁亂逃跑?」孫沁慵懶笑道,舒適地往後靠著他的胸膛,簡直把他當成上等的軟墊。難得有這個機會,她很樂意幫忙把「淫亂」加進他的形象裡。
「手環腳繚都還在,你能跑多遠?還是別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吧。」她能這麼配合,真是再好不過了。項沛棠的眼中閃過一抹詭黠,右手很小心地按在她的穴位上。不愧是御賜寶物,鎔銬精巧又好用,袖子、裙擺一蓋,完全看不出來異樣。
「不怕『天水宮』的人乘機救我?」她回過身仰起下頷,曖昧地在他耳畔輕柔低語,近得像在和他耳鬢廝磨。
他好像……聽到外頭有人在罵淫蕩耶……項沛棠回以燦爛一笑。「以往要是你們有人被抓,至少都要超過五天以上才會動手救人,放心,沒那麼快的。」
他竟連這點都摸透了。孫沁轉回身子,雖然不服氣,還是不得不佩服他的觀察人微。
自救是她們被俘之後的唯一選擇,一來師父是在考驗她們的能力,二來也怕貿然救人反而會落入圈套,一旦被擒——七日,這是師父給她們自行脫逃的時間。
大部分的師姊妹們無不想盡辦法在七日內逃脫,因為若是等到同伴來救,迎接她們的不是逃出牢籠的解脫,而是痛不欲生的殘酷責罰。
她還有五日,這段時間內任何的疏忽她都不能放過,否則她就算死,也不會放他獨活。
「咱們聊一下吧,一直沉默也挺悶的。」不忘和外頭的百姓揮手致意,項沛棠開口。「你怎麼進『天水宮』的?」
孫沁聞言低下了頭,須臾,才低聲說道:「……我還在襁褓時就被遺棄在山澗中,是師父救了我,把我扶養長大。」
項沛棠頓了下。「……假的吧?」這種身世他常在說書人的故事裡聽到。
「沒錯,假的。」孫沁抬頭,麗顏漾著柔笑。可惡,不少人聽她這麼說都會一掬同情淚,覺得她為虎作倀是情有可原,他卻一點也沒被她瞞過。
「不說就算了,幹麼用假故事騙我呀——」項沛棠低聲地咕噥,顧慮到外頭的灼灼目光,還是堆起滿臉高興的笑。
孫沁倚靠著他,沒有答話,眸光卻因回憶變得有些迷離。自從有記憶以來,「天水宮」就是她的家,沒問過自己是怎麼進宮的,看到師妹們陸續增加,搶的、撿的、買的、偷抱來的,見的事多了,也就跟著麻木了,只要能活得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所謂的童年全被師父的教導填滿,練武、使計、學媚術、出任務,日復一日,磨練出現在的她,過往的歲月遙遠有如前世,卻又近得像是昨日。
雖然師父極為嚴厲,師姊妹間也難免勾心鬥角,但這樣的生活很好,不愁吃、不愁穿,比起一般的百姓已是幸福太多,她沒什麼好怨的,只是突然被他這麼一問,那些日子好像是別人的際遇,明明歷歷在目,卻——好空洞。
「別一提到『天水宮』就不說話。」見她不語,項沛棠戲謔道。「要探秘密我有我自己的方式,不會用套話這種小人伎倆,我只是想聊聊天而已。」至於他已經開始進行計劃的這件事,還是先別提好了。
「沒什麼好聊的。」語調輕輕柔柔的,卻透著難以察覺的防備,孫沁轉移了話題:「目的地是哪兒?該不會是繞京城一圈就回去吧?」覺得坐得發僵,她邊挪動坐姿邊朝外看去。
「呃,當然不是。」別亂動了……項沛棠笑得有點僵,額冒冷汗,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抑住任何不該有的思想。
雖然營造出甜蜜恩愛的假象是他此行的用意沒錯,但他一點也不想弄假成真啊!忍、忍住,貼那麼近只要一有反應就瞞不了人的,若是被她發現他其實沒她誤以為的那麼坐懷不亂,那就功虧一簣了。
他不禁再一次佩服柳下惠,軟玉溫香倚坐懷中,加上時不時地在耳畔低語幾句,教人怎麼能不情生意動?柳下惠應該有斷袖之癖吧,他真的懷疑。
「御史大人——」有人半路攔轎,解救了他。
「停轎。」項沛棠順勢把孫沁推開了些,撩起紗幔探出頭。「有什麼事?」終於得到一些喘息的空間,他悄悄地吁了口氣。
「感謝大人鏟貪官、除污吏,解救百姓於水深火熱,這些薄禮希望您能收下。」連番的讚美連同一籃水果送了上來。
項沛棠望著面前的中年夫妻,察覺到好奇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射來,他有點後悔了。不是沒被感謝過,但這樣像神明被人獻貢還是頭一遭,他開始覺得這頂轎子真的太過招搖了。
「我拿一點就好,多謝。」他順手扯下一小串葡萄,準備坐回。
「大人多拿一點嘛!」壯漢體格好,聲音也大,又招來不少目光。
「是呀,別忘了裡頭那位姑娘。」婦人笑咪咪的,乘機直往轎裡頭看。「姑娘很美呀,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千金?!
項沛棠的眼中掠過一抹狡詐,按下笑意,既然有人問,他也就樂得多加宣傳了。
「其實啊……」他刻意壓低聲音,所有的人全豎起了耳朵,原本嘈雜的大街立刻鴉雀無聲。「孫姑娘是『天水宮』的人,日前被我擒下,她說沒逛過京城,我就帶她出來見識見識。」
「天水宮?!」壯漢失聲驚嚷。
這話喊得大聲,連遠處的人都聽得到,頓時驚呼聲此起彼落,嗡嗡的耳語像潮水般迅速往外擴散。
前晚「天水宮」夜探御史府的事早在京城傳了開,官兵們將御史大人拜倒美色的傳聞說得沸沸揚揚,他們還嗤之以鼻呢,沒想到——
「大人您……不怕呀?」婦人的定性比起她丈夫好一點,強笑著問道。
逛京城?打從她出娘胎就沒見過哪個犯人有這種待遇,瞧那旁若無人、卿卿我我的模樣,御史大人已經被那狐狸精迷得暈頭轉向了。
「她不像你們所想的那樣。」項沛棠臉上盈滿墜入情網的幸福表情,眼睛閃閃發亮。「其實她人很溫柔,心地又善良,要不是自小被父母丟棄在山澗,剛好被『天水宮』的宮主帶回,不然她也不會加入『天水宮』。在我苦口婆心的勸導之後,她已經決定改過向善了。」
「……是嗎?」大夥兒笑得僵硬,眼中全寫著懷疑。御史大人人太好,這樣很容易被騙吶!
項沛棠用力點頭。「當然!她還要告訴我怎麼攻入『天水宮』……啊!」他輕喊了一聲,一臉說溜嘴的懊惱模樣,趕緊若無其事地笑開。「反正大家別對她有偏見,就這樣了。」頭一低,他坐回轎子裡。
「嘩,御史大人好大的本領,連棘手的『天水宮』都能勸得改邪歸正耶……」興奮的討論聲四起,連在轎裡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應該很火大吧?項沛棠悄悄地覷了她一眼,那張麗容平靜無波,彷彿剛剛的話她全都沒聽見。不過,方才軟倚懷中的嬌軀如今坐得挺直,努力和搖晃的轎子相抗衡,顯示了她應該聽得一清二楚。
「這樣不舒服吧?」項沛棠綻開一抹笑,將她拉進懷裡。還在大街上呢,甜蜜的假象得繼續保持下去。
「我有說想逛京城嗎?」她沒抵抗,也沒怒聲斥責,依然是柔媚似水的嗓音。
「沒有。」項沛棠開始冒冷汗。還好外頭太吵,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我剛剛不是說了,那個身世是假的嗎?」
「沒錯。」為了取信於民,正好拿來借題發揮嘛!
「改過向善?」她輕笑了聲。「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錯,又何來向善之說?」
項沛棠不敢回答,右手偷偷按上她的穴道。
察覺到他的舉動,孫沁閉眼,凝聚所有意志力按捺滿腔怒火。她總算懂了——原來他不惜賠上自己的名譽,在街上逛這活色生香的一圈,為的是離間她和「天水宮」!
他要讓她扛下背叛的罪名,把她逼到無路可走,讓她連家都歸不得,最後她不是棄暗投明,就是被「天水宮」滅口。
奸詭的他是如此狠毒,他何須苦苦逼問呢?他只要撒下網,好整以暇地等著收網即可!
「吃葡萄?很甜哦。」他沒事人模樣地摘了顆葡萄遞到她的嘴邊。
孫沁別開臉。既然已經知道他的計策,她不想再配合演出任何會加深誤會的戲碼。
「真是的。」項沛棠低歎一聲,右手微一使勁。
「……啊!」孫沁想咬牙強忍,但那感覺太難受,她還是忍不住痛苦地輕囈,軟倒在他懷中。
「我這次的力道放很輕了。」乘機將葡萄送進她嘴裡,項沛棠抱歉低道:「違抗我對你沒好處的。」
額頭沁出了冷汗,直到他鬆手,孫沁才有辦法調勻氣息。「你把所有的人都騙過了,看似光明磊落的你,其實才是城府最深的人。」
「知道就好。」項沛棠輕柔地拂開她汗濕的額發,淡淡一笑。「乖一點,嗯?我不想再為了顆葡萄害你那麼難受了。」親密餵食是最能夠說服別人的舉動,她不肯配合,他只好出此下策。
望進那雙蘊笑的眼,孫沁打從心裡發冷。她已經許久不曾感受到什麼叫恐懼,她不敢相信,這份寒意居然是由一個溫和斯文的書生身上得到的。
「再來一顆?」
孫沁張口咬下,倔強的眼芒筆直地望著他。她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這五天內,她定要反敗為勝,重回「天水宮」,平反她被他收服的傳言。
「別這樣看我,我會害羞。」項沛棠將她的頭攬下靠在肩窩,用輕佻的笑語掩飾了真實的心思。
慶幸計策已被揭開,他可以假藉欺瞞的名義,不用再那麼拒她於千里之外。手在她的髮絲輕撫而過,項沛棠俊薄的唇自嘲地勾起。
要狠得下心,越來越難了,尤其在逐漸深入她的內心之後。
是什麼樣的境遇讓她是非不分?什麼樣的過往讓她連身世都能拿來說笑?除了算計、偽裝之外,她還懂什麼?在她的生命中,是否懂得什麼叫情感?
低著頭的孫沁沒發現,那雙她以為冷邪的幽邃眼瞳,如今正心疼地凝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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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轎在繞過幾條大街後,來到富麗堂皇的黎府門前。
眾目睽睽下,項沛棠抱著孫沁走進大門,怕手環腳鐐被人發現的掩飾行徑,馬上被解讀為連路都捨不得讓佳人走的體貼甜蜜。
接到稟報的黎之旭和元綺夫妻倆連袂來到大廳,見識過人的他們沒像尋常百姓一樣大驚小怪,但她的身份加上「天水宮」神秘的傳聞,仍讓他們不禁感到好奇。
黎之旭只迅速地掠過一眼,很快就斂回視線;元綺則是驚訝於她的美貌,半晌還回不了神。
原本站在孫沁旁邊的項沛棠在看到他們進來之後,退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有武功高強的黎之旭在場,只懂得按死穴的他一點也不想強出頭。
「嫂子,你再看下去眼珠子就掉出來了,當心之旭吃味。」項沛棠調道。還以為可以見到黎之旭看傻眼的蠢樣,沒想到反而是同為女性的元綺看得目不轉睛。
元綺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羞窘地道歉:「孫姑娘對不起,因為你真的太漂亮了,你別見怪。」
孫沁對那聲歉語置若罔聞,一臉冷淡。因為項沛棠的舉止讓她明白黎氏夫婦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連跟她扮恩愛的功夫都可以省下,那她也不想白費功夫裝出柔美的神態。
面對她的無視,元綺怔了下,隨即轉移話題化解了尷尬的氣氛。「啊,我忘了把沛棠你交代的東西帶過來,我馬上去拿。」
見妻子離去,黎之旭坐到孫沁對面的位置,用不著好友開口,身懷武功的他極具默契地擔負起看守之責。
「鬧翻了?」黎之旭笑睇著項沛棠。才一進大廳,就感覺到暗潮洶湧。
項沛棠不置可否地一聳肩。「發現被人當棋子耍著玩,這樣已經算很有風度了。」
「辛苦了。」黎之旭微笑頷首,這句話是對孫沁說的。
面對那張卓爾不群的面容,孫沁的表情仍然淡漠,將心裡的訝異隱藏得不露痕跡。
依項沛棠和黎之旭的關係,她以為她所要承受的應該是鄙夷蔑視,但不管是黎之旭或是他的妻子,他們對她展現出來的態度只有友善和親切。
他到底是怎麼跟他們形容她的?一思及此,她的心開始莫名地浮躁了起來。
「待會兒還得回去呢!」想到黎府外頭現在一定擠了滿滿的人在等他出去,項沛棠手支著下頷,忍不住歎氣。
「自作孽。」黎之旭嗤笑,一點也不同情他,頓了下,笑意微斂。「大後天我有事沒辦法參加,你好自為之。」聽似輕描淡寫的口吻,透著難以察覺的關懷。
明白好友的擔慮,項沛棠彎揚了唇。「放心,至少還有閻逍那傢伙會出席,不過你們兩個沒同時出現,話題性總是少了許多。」
外人一直以為各為陸,漕籠頭的閻記和黎氏是死對頭。殊不知他們私下的交情好得很。不過對於傳言他們都懶得解釋,為了省麻煩也盡量少在公開場合碰面。但如此一來,王不見王的傳聞便更加甚囂塵上,甚至還傳出只有項御史才能讓兩人和平共處一室的可笑流言。
大後天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發生?直覺此事與她有關,孫沁不動聲色,暗自提高注意力。
項沛棠察覺到了,莞爾低笑。「別緊張,讓我賣個關子嘛,你大概明天就會知道了。」能拖一日是一日啊,他不想那麼早面對她知道時的表情。
他有沒有看錯?黎之旭詫異地挑眉。他好像看到好友那和平時沒啥兩樣的痞子表情裡,滲進了一絲絲幾不可見的溫柔。
雖然沛棠平常總是一副輕鬆無謂的模樣,但只有知之甚深的他和閻逍知道,負責彈劾百僚的沛棠樹敵眾多,身為御史的他必須把自己隱藏在無害的皮相之下,用以鬆懈對手的戒心。
他玩世不恭,他慵懶談笑,這是沛棠面對普羅大眾的一面,若要狠,看似溫文沈斂的他卻可以比任何人都狠。理智、冷絕,才是他面對敵人時真正的面貌。
然而這樣的他,如此公正無私的他,卻在任務中摻雜了自己的心緒?黎之旭瞇起眼,試著捕捉剛剛那一閃而過的隱約情感,但已什麼都看不到。
「久等了。」去而復返的元綺拿著一個包袱走進大廳。
「我來。」黎之旭起身接過包袱,拿到項沛棠面前。
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其實是在保護妻子,拉開她和孫沁之間的距離,一方面防止孫沁乘機挾持,一方面也剛好趁此機會將項沛棠看得更仔細。
「喏,你吩咐的。」
「謝啦!」項沛棠開心地接過,然後轉頭向孫沁說道:「你要感謝黎大嫂的慷慨捐贈,這些繡工、布料可都價值不菲呢。」
「都是些舊衣裳,哪有你說的那麼貴重。」元綺掩唇輕笑。「那是因為沛棠說咱們倆的身材差不多,我就整理幾套衣物出來,還請孫姑娘將就點。」
孫沁挑眉不語,似笑非笑地看向項沛棠。不是對她的美色沒興趣?結果卻連她的身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項沛棠完全明白那一眼的意思。
「就、就……目測。」他努力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怎麼能怪他呀?她都衣不蔽體地撲上來了,不看都不行。
黎之旭確定了。這次項沛棠可能沒辦法全身而退,就不知道他是真的看透了敵人的本質,還是單純被美色所惑?
將心思掩下,他輕咳了聲。「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但請不要討論到我娘子的身材,謝謝。」
「你在胡說什麼……」元綺紅了臉,嗔睨著他。連這種醋也吃,真是的!
黎之旭輕笑,握住她的手,將她藏到身後。「我連你害羞的模樣都不想讓這傢伙看見。」
由孫沁的角度可以看到元綺的表情,那張赧紅的嬌容盈滿幸福的甜笑,讓她有些怔忡。為什麼她感覺得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深濃感情?他們只不過是牽著手這麼簡單的舉動而已……
她低頭看著自己置於膝上的手,不曾體會的茫然空洞在心裡泛開。以往那些男人只顧著對她上下其手,沒人會像這樣握著她的手。那是什麼感覺?有誰能這樣握苦她,讓她知道為什麼黎夫人可以笑得那麼甜?
失神間,孫沁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項沛棠,望著他斯文俊魅的面容,心驀地震了下。他可以嗎?能告訴她那是什麼感覺嗎?
「不看不看,稀罕啊?!回家。」項沛棠嗤哼,起身朝孫沁走來。
孫沁一驚,趕緊低下頭,察覺到自己莫名的反應,眼中滿是懊惱。她看他做啥?他就算要握她的手,也肯定是在動什麼奸詭心思,他比那些急色的男人更讓她感到厭惡!安靜地任由他將自己抱起,她強硬地將心裡的波動歸類成負面的情緒。
「沛棠——」黎之旭喊住他。
項沛棠回頭挑眉詢問,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深刻的情誼盡在不言中。
須臾,黎之旭才又再次開門:「小心。」簡單兩個字蘊含了無限的寓意。
「我會的。」項沛棠明白,真摯地允諾,只一瞬間,又恢復促狹的笑。「不打擾你們,我走了。」
直至他們走出迴廊,黎之旭才收回視線,憶起孫沁眸中那波瀾不興的冷然,不禁低歎了一口氣。他相信好友絕不是貪圖美色的膚淺男子,但也不免為他看不到未來的情路擔慮。
一個不懂情的女子,要怎麼卸下她的心防?
「為什麼歎氣?」元綺關心地看著他。
「慢慢再跟你說。」黎之旭看向愛妻,眼中滿是柔情。
他由衷祈禱,好友難得被撩動的情感最終能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