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佟海寧驚呼,唯恐墜落地緊緊攀住樊振宇頸項。
「抱你去浴室梳洗,抱你下樓用餐,再抱你去醫院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傷口。」她的傷是他造成的,他理當這麼做。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來,而且,這點小傷不需要看醫生。」流點血而已,沒有那麼嚴重,真的,佟海寧連忙澄清。
「還是給醫生看一下比較好吧,夫人。」樊振宇的腳步在浴室門口停下,笑道:「我希望在我們的蜜月旅行之前,你的足傷能完全好起來,否則,你便要錯過摩納哥的美麗風景了。」
「我可以不用去蜜月旅行。」佟海寧忽而冒出這麼一句。
她本來就不想去歐洲度什麼蜜月,要不是雙方父母堅持不能省略,而樊振宇又沒有意見,她才不想這麼大費周章。
一對無愛的夫妻,何必須要蜜月旅行?
「沒有妻子的旅行算什麼蜜月旅行。」樊振宇笑出聲音來。
「我們又不是夫妻。」佟海寧不知怎地,想起昨晚落在額上那個輕吻,心頭極度不是滋味地脫口而出。
樊振宇饒富興味地揚眉。
「我以為我們在法律上已經是夫妻了?」他說。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是指真正的夫妻。」有愛的那一種夫妻,或許,像他昨晚真正想給晚安吻的那種夫妻?「不是像我們這種——」
「我們這種什麼?夫人,你想跟我行夫妻之實嗎?」樊振宇咧嘴一笑,眼中的興味更濃。
對,他很壞,他是在等,等優雅得體的佟海寧對他的惡劣笑話做出反應。
她會悶不啃聲?瞪他?還是捶他?
佟海寧一直都看來沉著冷靜、無掛無礙且雲談風輕,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驚擾她一樣,這也是樊振宇最欣賞她的特質。
但佟海寧昨晚卻在他房裡裸足踩上玻璃?誰會沒看見地上那些顯而易見的酒瓶碎片?
她是被喝醉酒的他嚇壞了嗎?還是他對她做了什麼事,令她驚慌失措得不慎受傷?
總之,不管他對佟海寧有沒有做出什麼不禮貌的事,他原本都以為佟海寧今天睜開眼看見他時會罵他的。
罵他愛喝酒,或是罵他害她受傷……至少得要抱怨個幾句吧?
沒想到佟海寧剛睡醒的朦朧眸色卻只困惑地盯著他兩秒,便又瞬間歸於淡漠平靜。
說句實在話,她的面具帶得真好,令他好想看看他昨晚沒來得及看見的她的驚慌神色,也好想知道這個藏在洋娃娃軀殼裡的靈魂有沒有利爪?
☆☆☆☆☆☆☆☆☆
行什麼夫妻之實?
很好,看來她英俊的丈夫不只是個酒鬼,還是個無賴!
佟海寧忽而對自己感到好生氣。
原本樊振宇在媒體前端正清新形象都是騙人的,甚至還只靠著一頓飯的時間便糊弄過她,令她點頭答允嫁給他。
是她自找的!算她蠢!
她扭動身體踢直雙腿想從樊振宇懷抱中下來。
「嘿!夫人,別亂動,我開玩笑的!」樊振宇使勁抱緊她,卻無法阻止自己放聲大笑。
知道他的妻子私底下不是個沒脾氣的洋娃娃真好,但是佟海寧已經受傷了,再摔一次可不太妙。
砰!才一瞬間,佟海寧掙開他蹬下地,卻又因為雙足吃痛險些跌倒。
樊振宇眼明手快地想挽住她,重心一個不穩,便與佟海寧一同跌在地上。
幸好,他的動作還是快了一些,他成功地當了佟海寧的肉墊。
「別亂動了,夫人!」樊振宇捉住他在他身上,拚命想撐起上臂離開他身體的佟海寧。
「腳痛不痛?我開個玩笑而已,你何必找自己麻煩?」他說。
方纔她跳下地的那個力道可不輕,希望她的腳不會又流血了才好。
「你開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佟海寧說得氣惱,沒有回答樊振宇腳痛不痛這個問題,還在試圖掙脫他。
就算她沒有回答,但從她眼眶疼得快要泛出淚的表情看來,樊振宇也知道她一定痛極了。
為了怕佟海寧越掙扎越痛,等等又踩到傷口,樊振宇索性抱著她起身,將她放到椅子上坐下,蹲在她身前檢視她足底傷口。
果然,又滲血了……
「腳這麼痛還說你可以不用我抱,可以自己來?」樊振宇咕咕噥噥的,眼眉間充盈著的不知是心疼還是笑意。
「還說夫妻間要坦白,講恩義,第一天就逞強,還說謊……」邊說還邊捏了她腳踝一下。
反倒怪起她來了?黑的也能講成白的?佟海寧簡直不可置信。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而且,還、還……」生平極少罵人的佟海寧氣到結巴,然後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個適當的詞語罵他。
「還、還什麼?」樊振宇很有意思地瞧著他。
「……還是個不可理喻的酒鬼!」
好弱的罵人對白!樊振宇不禁大笑出聲。
糟了!再這樣下去,他惹佟海寧會惹出興趣來的。
「你可以說我下流,說我胡說八道、顛倒是非,也可以說我信口雌黃,或者乾脆說我不是人,說我是豬八戒……」
「……」他、他好無聊!佟海寧眼神直勾勾地瞪著他,搞不懂自己現在是好笑還是生氣的成分多。
樊振宇不甘示弱地回望她的注視,直到現在才驚覺他的妻子略帶著幾分慍意與笑意的臉龐竟是如此美麗。
她此時不只是一個徒具美麗外表的空殼子,雙眸灼灼發亮,眼底有熱烈情緒奔騰,令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素顏很適合她,少了人工色彩,顯得她更為白皙清麗;而連身的荷葉領雪紡洋裝也很適合她溫婉浪漫的氣質,沒有染燙過的一頭長直秀髮烏黑得發亮……
只是……雪紡洋裝?荷葉領雪紡洋裝?
「你在家裡何必穿得這麼拘謹?」樊振宇後知後覺地問。
佟海寧有些不懂話題怎麼會突然跳轉到這裡,愣了一愣,沉默了會兒,才開口:「我還沒有覺得這裡是我家,而且,我也不知道會有誰進我房裡來……」
她不知道樊家的管家與僕傭幾點上班,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擅自跑到她房裡,她才剛嫁進來,對這個陌生的環境還充滿戒備。
樊振宇偏首凝望她,也跟著沉默了會兒,忽而歎了口氣,內疚地說道:「抱歉,我老是忘了男人結婚只是娶一個新成員進門,而女人結婚卻是要適應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適應全然不熟悉的家人。」
佟海寧一怔,望著樊振宇的美眸充滿困惑。
「今天是因為太擔心你的腳傷,才會這麼魯莽衝進你房裡,我以後要進你房間會先問你,也會交代管家與僕傭沒有你的允許,不能擅自進去,對不起,是我太疏忽了。」
怎麼可以有人上一秒還像個孩子似地與她開著低級玩笑,下一秒卻突然變成一個體貼入微的彬彬君子?
樊振宇話中體貼出嫁女子忐忑不安的溫柔心意,令佟海寧一時之間居然感到有些想哭。
「我餓了。」像是想轉移自己的太多愁善感似地,佟海寧如此說道。
樊振宇注意到她逞強似地泛紅眼眶,好笑地揉了揉她頭頂。
「好,那你快去刷牙洗臉吧!我把餐點拿上來,在浴室門外等你,等吃過飯,我們再去看醫生,嗯?」
樊振宇再自然不過地抱起佟海寧走向浴室,在浴室內將她放下來。
或許,是因為方才樊振宇說的話令佟海寧有幾分感動的緣故,她這次沒有再拒絕樊振宇抱她的大驚小怪舉動了。
「能走嗎?」樊振宇站在浴室玄關處問她。
「可以。」痛,佟海寧微微擰眉。但慢慢走的話還可以。
「那我下樓囉!一會兒就上來,有事就喊我,嗯?」
「好……樊振宇?」佟海寧掩上浴室門前,忽而出聲喚他。
「嗯?」樊振宇正想下樓的腳步一頓,回身,揚眸。
「……謝謝你。」佟海寧說。
謝謝他跑來為她擦藥,謝謝他體貼她腳痛抱她進浴室,也謝謝他體諒女人嫁入陌生家庭的心情。
樊振宇回她一個俊逸微笑。
「你別謝我,『謝謝』是我要對你說的。」
「啊?」佟海寧一愣,他謝她什麼?
「昨晚謝謝你,謝謝你進房裡來看我,要不是你特地跑進來看我,也不會受傷。」其實,佟海寧大可以不要管他的,他們兩個人雖然結婚了,實際上卻與只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無異。
她或許,是真的在跟他講夫妻恩義?這個念頭令樊振宇失笑。
「謝謝你,夫人。」他又強調了一次。
「不客氣。」她說,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樊振宇句末強調的「夫人」兩字令她臉紅。
佟海寧莫名心虛地掩上浴室門,聽見樊振宇關上房門下樓的聲音。
新婚的第一天,他們之間好像靠近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