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念菲揚著唇角,興奮地看著眼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象,還有和自己同膚色、同種族的人,心裡早就激動不已,看來她答應母親回台灣度假是做對了。
十五年了,想不到她離開台灣已經這麼久,真是懷念呀!
她拖著行李,開心地四處張望著,專心的她,渾然不如自己精緻白皙的臉蛋和一對聰穎、總是帶著笑意的黑眸,及美麗又活力四射的俏模樣,早就引得旁人頻頻欣賞的目光。
她笑著旋過身子,沒想到卻撞到身後來不及止步的人,臭的是她還一頭栽進人家的懷裡,幸好對方及時扶住她,否則她鐵定自己的腳絆倒。
「唉呀……對不起!」她尷尬地連忙退了一步,不敢抬眼,只能直直地盯著對方的胸膛,但這卻讓她看到一個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昏死過去的景象——
她的口紅竟然印在對方的白襯衫上了!
她抬起臉,想知道對方有沒有發現她惹下的禍,但一對上這男人的臉,她的心跳差點因為狂跳而休克。她捧著心口,震懾於對方的俊和獨特的氣息。
而對方同樣也懾於她那雙美麗的大眼,記憶中,他好像曾看過這樣動人的一雙眼,教他心裡隱隱產生一股騷動……
這男人正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內衣設計家——赫言飛。他不但代理日本知名品牌的內衣,還自己設計內衣,更開了一間規模不小的內衣公司——薇納斯。他見過的女人多不勝數,他想這樣一雙美麗的眼自然見過不少,他告訴自己不必大驚小怪。
「小姐,你沒事吧?」赫言飛溫爾地開口,雖然被撞,但仍維持著優雅的紳士風度。
「沒事。」看來他應該沒發現身上的口紅印,那她該不該自首呢?她為難地瞅著他。
「沒事就好,小姐你——」他想問她的名字,問她願不願意為他工作,因為她玲瓏的身段,真的非常適合當這期春季發表的模特兒。但突然這麼問好像有些唐突,搞不好她會以為他是藉機搭汕的登徒子,他因而遲疑著。
於念菲以為他發現了,於是連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不是,我是——」他想遞名片自我介紹,才發現自己的名片在日本已經用完了。
「對不起,我趕時間。」瞧見他摸著胸口的動作,令於念菲嚇得看也不看,拉了行李連忙跑掉。不是她沒膽子,而是同學在她回國之前,不斷地告誡她,台灣的男人有多麼的不好惹,萬一惹了可得趕緊落跑,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話她可是謹記在心。
赫言飛看著跑得飛快,一下子就跳上計程車的美人,不禁扼腕。
「先生,要上車了嗎?公司會議就快開始了。」司機遠遠地走向赫言飛,幫他撿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
「走吧。」赫言飛直直看著於念菲跑掉的方向,心中感到萬分遺憾,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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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果真有一群人早就等著赫言飛,每個人都昂首盼望,希望能趕快看見赫言飛的最新力作。
赫言飛不疾不徐地走進會議室,當主席桌前一盞美術燈亮起時,所有人全都尷尬地低下頭,不少人還面露曖昧的笑,現在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董事長會遲到了。
「我還以為自己長得很帥,會讓人看得目不轉睛,沒想到大家寧願低著頭也不肯賞臉!」赫言飛幽默地開口。他風趣的話,果然引起一陣笑聲,尷尬的氣氛頓時減少許多。
公司同仁一向認為赫言飛是一位幽默風趣的好上司,不但人好、不擺上司架子,就連人也長得比時裝模特兒更帥上幾分,他那迷人的翩翩風采,更是女人的剋星,也難怪女人會纏上他,在他身上留下一些「印記」。
見氣氛活絡了許多,赫言飛立刻要秘書替他拿來行李箱,因為他這次設計的內衣褲樣品全在裡面。
「這次的設計主題在於『貼身』、「完全無接縫』和『內衣外穿』上,由於春夏雨季是女人展現玲瓏身段的好時機,如果內衣不夠服貼,在穿合身衣物時,露出令人尷尬的蕾絲花紋或車縫邊,那豈不是大殺風景?所以我才決定和日本服裝設計師——織田時子合作開發……」奇怪,當他說到設計主題時,秘書就該把樣品拿出來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赫言飛皺著眉問道:「怎麼了?」
「赫先生,這……」秘書搖搖頭,一臉為難地看著行李箱。
赫言飛趨向前看清楚,一看,才知道秘書的難處。
他翻著行李箱,但裡頭除了女人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什麼也沒有,就算有內衣褲,那也是一些簡單樣式的外國貨,根本不是他設計的精品內衣。
「怎麼會這樣!」赫言飛不解地自問著,忽然腦中出現和那個美女相撞的畫面
當時兩人的行李撞倒在一起,所以,很可能是她急急忙忙跑走時拿錯了。
「很抱歉,出了一點小意外,今天會議暫時停止,下次開會時間再另行通知,總務經理,你到福華設席,慰勞一下大家的辛勞。」
非常體恤員工的赫言飛馬上得到眾人的喝采,所有人都沒有發出星期假日被叫來開會,還臨時取消的怨言。
赫言飛不但雄才偉略,懂得如何網羅人才,更深知如何留住人心,為他賣命工作,所以薇納斯公司才會在短短兩年裡躋身國際、遠景看好。
一散會,赫言飛急急地打電話到航空公司,希望那位小姐能發現自己拿錯行李,而主動送到航空公司,但他得到的答案是,根本沒有人送行李回去,而且行李只要出了提領站,航空公司是不負責找回的。
赫言飛無奈地掛上電話,幸好設計圖還在,否則一切努力都付諸流水了,如今只能求上天保佑,那些樣品千萬不要落在對手公司奧莉雅的手上。
「董事長,赫老先生找您,他人現在在您的辦公室。」接待小姐走進來說道。
「好,我馬上到。」奇怪,父親每天不是忙得連回家的時間也沒有,今天怎麼有空上他這裡!莫非發生了什麼事!他急急地走回辦公室。
「爸。」赫言飛雖然心裡急,但開口的語氣卻非常地冷淡。
從小,他們父子的關係就不是很親,這幾年又各自專注於自己的事業,所以他們一年說上話的次數,少得連一隻手的手指頭都數不完。
「言飛,我知道你晚上又要下高雄,所以趕著來找你。」赫保誠清了清喉嚨,不自在地說道。其實他只要一通電話吩咐赫言飛去做就行,但因為他想順便來看看自己的兒子,所以便趁著空檔的時間走這一趟。
他們父子雖然同住一個屋下,但一向各忙各的,就算見了面也是匆匆地打聲招呼而已,唉!這就是大企業家的悲哀——事業達到巔峰,家裡卻日漸清冷。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赫言飛替他倒了一杯茶。
「是這樣的,今天你表姑媽剛從加拿大回國,我希望你休假時能帶她四處逛逛。」
「這種長輩級的,還是你去吧,最近我得忙著春季內衣上市的事情。」原來是這種小事,害他白白擔心。
「我和她說不上話的。」赫保誠笑笑。
你只跟錢說話,當然和誰都說不上話——赫言飛難免在心裡犯嘀咕,他父親向來是認錢不認人的。「既然你和她都說不上話了,那我更不用說。」
「你行的,你這位表姑媽是學服裝設計的,和你正好有話題可聊。」
「這……」赫言飛開始考慮著。他向來都能兼容地收納各方的意見和新知,如今有人可以提供意見,他當然是求之不得,吁是他答應了。「好吧。」
「這是她住的飯店,還有房號。」赫保誠把便條紙遞給他。
「什麼名字呢?」赫言飛看著寫得凌亂、滿滿的紙條,實在有些難以辨識。
經兒子一提,赫保誠才知道自己一忙,竟然忘了問她母親她叫什麼名字了。
「這……我沒注意,我只知道她姓于。」
「算了。」赫言飛擺擺手,有些無奈。要父親記得工作以外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就像二十七年來,父親從沒記得母親的忌日和他的生日一樣。
靜默了一會兒,赫保誠發現自己根本沒話題和兒子聊,所以打算離開。這幾年,他努力地想改善與兒子的關係,但那似乎很困難。
「公司裡還有事,我先走了。」
赫言飛也不留他,反正父親在這兒,他們倆也只是大眼瞪小眼罷了。
他還是先去飯店和這位表姑媽打聲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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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念菲幾乎可說是逃到預約飯店的,辦好了Check—in手續,她急急地跑回房間,還順手落下重重的鎖,就怕剛才那位男子會追來找她麻煩。
於念菲愈想愈害怕,擔心自己遇上的那個男人,真會是同學口中那些不好惹的男人,她還想快快樂樂在台灣度假呢!
可是溫文爾雅、一臉善良的他會是這種人嗎?上天保佑不會!
她拍拍胸口,要自己別再嚇自己了。就算那個男人真想找她麻煩,她也不必害怕,因為台灣這麼大,她就不信自己那麼倒楣會再遇上他。
想通了之後,她才稍稍地安了心,開始動手準備整理行李。
可是一打開行李,她登時傻了眼——
這——這些男人的衣服不是她的呀,難不成是她急急忙忙出門,拿錯了爸爸的行李箱?
她拿起其中的一件西裝褲瞧著,不對呀,這件褲子這麼長,身高至少要一八。以上的人才會穿的,爸爸一七O都不到,怎麼可能穿這種衣服!
再往下翻,她翻到了一套套女性的貼身衣物,她不禁瞠大了眼——
這……怎麼行李箱裡滿滿都是女性的貼身衣物!還各種花色的,而男人的衣物卻只有兩套,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一個恐怖的想法跳人她的腦海裡——這個男人該該該……該不會是個有收集女性內衣癖好的色情狂吧!
啊——
於念菲嚇得不由得尖叫,還立刻將行李箱丟進衣櫃裡,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叮咚!
門鈴聲在此刻響起,於念菲嚇了一跳,手滑了一下,行李箱從衣櫃裡倒了出來。她急著想把它塞進去,但門鈴聲響得她慌了手腳,愈慌就愈塞不進去,最後,連裡頭備用的枕頭和棉被,都在她的拉扯之下掉了出來。
於念菲坐在地上,一臉欲哭無淚,她看看自己弄出來的麻煩,再看看響個不停的門鈴,決定先開門再說,反正行李箱讓被子給蓋住了,應該不會有人看見裡頭那些變態的東西。
打開門見到來人,她立刻想把門關上,可是那人卻已經站在她房裡了。
於念菲一臉乾笑地迎著他,連連退後好幾步。
「原來是你?!我找了你好久!」赫言飛開心地看著這天上降下來的好運,沒想到他竟然能在表姑媽的房裡再遇到她,想必她一定是表姑媽的女兒,一想到這兒,他的內心就為這巧緣感到一陣莫名的雀躍。
「我我我……」於念菲沒想到這個男人竟這麼神通廣大的找到她,看來他的器度簡直比麻雀還小,竟為了她弄髒他的襯衫而大費周張。
現在人都已經找上門了,她該怎麼辦呢?常聽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或許她漾出美麗的笑容後,再向他道歉,他就不會生她的氣了。
因此,她開始拚命地猛對著他傻笑。
赫言飛欣喜地看著她,有一瞬間著迷於她的笑容,差點就忘了跟她要行李的事。
「對了,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拿錯一隻黑色的登機行李箱!」
聞言,乎念菲的笑容凝在臉上,臉部肌肉不住地抽動著,她退了好大一步,跌坐在床上。
原來他、他、他就是那個色情狂?!
喔!她完了,她現在惹到的,可是一個度量小的色情狂,生命堪憂呀!
沒想到人模人樣的他,竟然是個衣冠禽獸的色情狂,真是枉費老天爺生給他一張好面皮,和一副好身材啊!
「怎麼了?」赫盲飛不解地看著像是突然受到驚嚇,而臉色發白的於念菲。
「沒事!你別靠過來!」於念菲嚇得直往床上退,她雙手向後撐著,渾然不知緊繃的衣服將她完美的胸前曲線表露無遺。
赫言飛視線落在她胸前,讚歎她的胸型曲線竟是這麼地完美,他不禁想像起,如果讓她穿上春季新款內衣走秀,將會是多麼的吸引人,定能增加消費者的購買慾!
可是當他想像起她身著清涼的內衣,在眾人面前來回走秀,而台下的觀眾個個癡迷、流口水的樣子,他的心就泛超微微
酸意,甚至不願意和她提起「模特兒」三個字。
奇怪,他是怎麼了?他為自己這點自私的想法感到錯愕。
他向來以公事為主,為他工作的模特兒個個不是清靈、單純的美女,就是嬌媚誘人的美人,可是他從不曾有過這種想私
藏美好事物的私心。但如今,怎麼會因為眼前這個才見兩次面的人破例!他疑惑地不斷自問著。
於念菲發現對方緊盯著她的胸部看,雙手連忙護在自己胸前。「你快走,否則我要叫人了!」
她驚恐的表情就好像看到色情狂似的。怎麼了!他又沒有侵犯她。他不解地走向她。
「啊——不要過來,我把口紅印在你的衣服上,是我不對,您就大人大量原諒我……還有,你的行李在衣櫃裡,拿了就趕快走吧,我不會報警的……」於念菲嚇得連忙閉上眼睛,亂嚷嚷著。
赫言飛愈聽,眉頭皺得愈緊,這……她在胡嚷些什麼呀!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果然有一個口紅印,難怪剛才開會時,同事會露出那種曖昧的笑。不過,她只是拿錯他的行李,為什麼要報警!
「小姐,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沒有誤會,而且我什麼都沒看到,我絕不會跟警察說,你一個大男人竟有收集女性貼身衣物的癖好,你快走吧!」我也要搬走了——她在心裡加了一句。
原來如此!赫言飛明白了。他一個大男人從事內衣設計,就曾經多次被誤認為是收集內衣的變態,沒想到連她也誤會了,他心裡突然感到有些難過。
難過!他一直覺得設計內衣是一項神聖且健康的工作,為了讓辛苦的偉大女性在人生的各個階段,都能有最舒服的貼身保護,他一直很努力,對於別人的誤會總是一笑置之,但她的誤會卻讓他打從心裡難過,甚至有種不被瞭解的酸溜,他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老是對她有著特殊的感覺?
他清清喉嚨解釋道:「小姐,你誤會了,我是個內衣設計師,不是什麼有收集怪癖的人。」
「嗄?」於念菲呆愣了一下,她盯著他看,瞧他一臉坦然,好像不是在說謊。
「你真的是那個……而不是那個……」她緊張又害怕,還有,些尷尬,所以有些語無倫次,不過,赫言飛仍是聽懂地點點頭。
糟了!弄髒了他的衣服,又誤會了他,他會不會氣得揍她,一頓呀!
不管了,先道歉再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於念菲連珠炮般的道歉,赫剖飛被她這副可愛的模樣惹得笑開了嘴。
「沒關係的,我不在意的。」心中一個坦然的聲音,忽然響起,——誰說的!你不在意,為什麼心裡還會感到難過?
「真的不怪我?」於念菲開心地看著他。
「真的沒怪你。」他壓下心中奇怪的感覺,鎮定地笑說著。
得到他的保證,於念菲這才重重地吁了一口氣。原來他真,是個度量人的好男人。喔!她真會被同學的繪影繪聲給嚇死!
「謝謝!不過我還是要向你道歉,所有的事都是我不對,但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她紅著臉尷尬地道歉。
赫言飛欣賞著她迷人的樣子,並不在意她可愛的莽撞。
「沒關係。對了,要是知道你也住這,剛才就把你的行李帶,過來了。」
「我的行李在你那!」於念菲現在才弄懂,原來他們互相拿,錯了行李。
呵——真是有些烏龍,不過這個烏龍,卻讓她有機會再則到這個斯文爾雅的男人一面,只是她誇張、莽撞的舉動,不知有沒有讓他留下壞印象,思及此,她連忙起身整理儀容,緊張地站在一旁,一張臉仍紅透著。
赫言飛點點頭。「我待會兒就替你送來。」
「謝謝。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她好奇地問道。
「我是來找我的表姑媽,她和你住在同一房。」
「不對呀,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住呀,你會不會是弄錯了,你表姑媽叫什麼名字?
「我只知道她姓于。」
「姓于!好巧,我也姓于,我叫於念菲,請多指教!」她漾著笑容,向他伸出友善的手。
於念菲!赫言飛心裡一震,兒時記憶頓時全數湧回腦中。
他仔細地看著她,雖然他不記得那個強「咬」他的小女孩長什麼樣子,但他記得她的眼神,難怪一見到她的眼睛,他就覺得特別熟悉;難怪他對她總有著特別的感覺,原來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個兒?
他嘴角扯起一抹笑。這叫什麼?冤家路窄嗎?
很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他還沒開始找她,她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那她可要小心一點嘍,因為從現在起,他就要開始展開報仇行動,好報小時候的「咬唇」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