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靈異神怪,前世今生,波折重重 >> 妖惑九重山雪月作者:黑顏 | 收藏本站
妖惑九重山雪月 page 1 作者:黑顏
    楔子

    一輪圓月之下,風冥拖著黑色的曳地長袍優雅而從容地步上直達山巔的九重天階,赤裸的足心踩在冰冷的石上,悄然無聲。她的身後,百步石階之遠,跟著以千數記的她的子民。

    鵝毛大的雪片被呼嘯的狂風刮著從她們身邊擦過,迷濛了那巨大如玉盆的明月。

    每千年一次的祭巫神儀式,這是風冥第七次主持。之前是誰,已經沒人記得起。只因整個族內,再找不出比她和她同胞的妹妹風離年紀更大的來了。

    風離……已到石階之頂,風冥站住,冰冷地俯視階下因她的回身而伏地的族民,卻沒找到那個無論容貌還是能力都與她相差無幾的胞妹,轉過身,仰視那穩穩矗立在高大祭台上十數萬年之久的巫神雕像。

    雕像的外形與大小跟她們族民本體相似,八條修長而美麗的長腿,四隻眼睛排在頭部正中,發出瑩綠色凶厲的光芒,圓身,亮黑色的腹部上有著鮮紅欲滴的漏斗形斑記,全身上下佈滿尖銳的毛刺。它昂然站在那裡,以一種頂天立地的姿態睥睨天地間的一切,龐大的身體幾乎佔據了整個祭台。

    風捲著雪片將風冥修長的身體包繞,烏黑的長髮隨著風而張揚飛舞,衣袂撲動之際,她卻穩立如山。

    她和風離的萬年之劫即至!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這個念頭,她已經虔誠地在這個天地間唯一能讓她低頭的偉大生物面前彎腰,伏身,現出跟雕像相近的巨型本體。

    同時,她的身後亦伏滿了她的族類,漆黑的背部連綿成一片,壯觀異常。只有在這個時候,她們巫蛛一族才會恢復原形,同心一致。

    千年一次的祭祀,並非象徵意義的儀式,而是一次由巫帝主導的集體性靈力提升。

    不需要人類那些多餘的形式,風冥伏下身,立即緩慢而平穩地提升靈力,在提聚到巔峰時,蛛民四面八方傳來的冰冷靈力通過她撐在地上的八肢輸入體內,再被她輕而易舉引向腹部的紅色印跡。隨著那紅跡逐漸變得鮮艷,她的神識漸漸脫離身體。

    然而,就在此關鍵之極的時刻,一股龐大無匹的冰冷力量突然從背面襲來,彷彿一把利刃插進她的體中。

    風冥心中一凜,試圖回體,卻已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本體被突然闖入的風離擊成碎末,血肉如紅霧般散佈整個九重山。

    剎那間,風雪席捲了圓月,鋪天蓋地。

    第1章(1)

    車輪轆轆地響著,彷彿一直一直都在響,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像永遠都不會停止,不時插進一兩句人類的說話聲,很快又恢復寂靜。

    身體是從來沒有過的沉重,彷彿被大山壓住一般無法動彈。自出生以來,風冥從未感到如此虛弱過。

    「傷成這樣,恕老身無能為力。小爺你另請高明吧!」

    「咳咳……您還是別奔波了,為她準備身後事吧。」

    「去去去,看不了看不了……」

    各種各樣的人,或有禮或無禮,給出的均是同樣的答案。風冥無法出聲,亦無法睜眼,只能在心中冷笑。如若不能重生,她又怎會附魂其上,這些人類醫者只能診治肉體,卻無法勘察神識,實為庸愚。

    然而無論那些人怎麼說,用什麼樣的態度,都會有一個粗獷卻溫和的男人聲音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一句話:「勞煩大夫!」接著再帶著她在轆轆的車輪聲中尋往另一家醫館。

    「爹爹,姨什麼時候才會醒?」稚嫩的小孩聲音在枯燥的車輪聲音襯托下像黃鸝的叫聲一般悅耳。

    「不知道。」

    「爹爹,姨和我們一樣沒有家嗎?」

    「嗯。」

    「爹爹,那麼姨要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了?」

    「嗯。」

    「爹爹,姨如果醒了,會不會像娘親一樣對我們?」

    「……」

    沉默之中,車輪的聲音又嘈雜起來。小孩突然安靜下來,似乎懂事地知道自己提到了什麼不該提的事。

    微風輕輕地拂在臉上,帶著樹葉和青草的味道,疼痛開始悄然蔓延,五臟欲裂,筋骨錯位……知覺恢復的那一刻,風冥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是因為劇烈的痛楚呻吟,而是為重拾生命而歎息。在她復活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無數生命的消失,其中包括她唯一的妹妹。沒有喜悅,亦無傷感,活著就是為了盡力活下去,那麼擋在這路上的一切,都自然需要像荊棘一樣被剷除。

    「啊……爹,姨出聲了……」小孩驚喜的叫聲突然響起。

    車輪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風冥只覺身體隨著車板微傾,然後是微促的腳步聲,一隻溫熱而粗糙的大手覆上她的臉。

    「姑娘!姑娘……」男人輕拍她的臉,語氣依舊是一直以來的沉穩。

    風冥仍然覺得累,渾身像被巨石碾過一樣的痛,所以並不想費力地去睜開眼睛向人證明什麼。

    然而,唇上突如其來的濕潤讓她一怔。一股沁涼的液體緩緩注入口中,她反射性地嚥下,不停地,直到不再有水流注入。耳中傳來男人無奈的歎息。

    車輪聲再次響起,風冥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是參差交錯的樹枝,肥大油綠的樹葉,以及枝葉間隙中的青藍色天空。雖然九重山巔雪飛如傾,其實山下正是炎夏。炎夏,對於身患重傷的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鼻中開始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的血腥以及腐臭味,風冥知道自己急切之下找到的這具身體實在是破爛得夠厲害,要想恢復,並不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

    「咦?」一個小腦袋擋住了滿眼的綠,晶亮的黑眼睛骨碌碌地看著自己,其中是說不出的興奮與驚奇,還帶著一絲絲畏懼,「姨。」

    清秀的小臉,卻瘦得皮包骨頭,只有一雙眼睛,撲閃閃的,生動而活潑。風冥冰冷地與他對視,直到一隻跟雞爪差不多的小髒手試探地輕輕碰觸她的臉。

    「姨,痛的話就跟阿大說,阿大幫你吹吹。」阿大,排行一也,原來是個男娃。

    對於小孩的慇勤,沒做出絲毫回應,風冥疲憊地閉上眼,很快便又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他們最終在一個城鎮外的廢棄土地廟安頓了下來。

    第一次看到男人長相是在他抱她下車時。她睜著眼,他很意外,伏身抱她的時候,臉微微地發紅。男人長相說不上好看,與那叫阿大的孩子並無絲毫相像之處,五官平凡,身型在人類男性中算是極高的,肩很寬,如果不是太瘦,看上去必然很魁偉。

    男人叫宴十二,很顯然,他的妻家姓宴。人類男子生下無姓,以排行相稱,直到嫁人後,才會從妻姓。

    土地廟很小,抬頭可見天,俯首可見草,破到極致。宴十二收拾了一處不至於漏雨的地方清掃乾淨,又燃草熏過,去除了濕霉之氣和鼠蟻,在這夏天,倒也勉強能住。

    每日宴十二都早出晚歸,留風冥和阿大在土地廟裡大眼瞪小眼。最初,因為風冥週身都籠罩在一股陰冷邪惡的氣息當中,阿大對她心存懼意,不願親近,常常獨自一人在廟門外玩,只定時進來餵她喝水進食。兩三天下來,察覺到她雖冷漠,卻無害,膽子便漸漸大了起來。不僅多數時間都呆在她身邊,還跟她說話,又或者摘些花,用草莖編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給她解悶,即使她不回應也沒關係。

    「姨,你什麼時候才會好?」

    「爹爹得去幹活,不然我們就沒吃的了。」

    「姨,你好起來後是不是要娶爹……爹爹看了你的身體,你得娶他。可是,你別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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