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東王天煒不賴床,他火速地爬下床,披上一件睡袍,他佯裝蹣跚疲憊,亦步亦拐走向對面長廊最後的大寢室,其實,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戰場上的士兵一樣保持警戒,他上午的「耳光」沒有白費,因為,房內已空無一人。雖然,空氣中還殘留著雷黛莎那實在令人想嘔吐的豔麗香水味。他吐了一口
氣,心想:太好過!不用再面對她了。
他的心情頓時「大放異彩」,除去雷黛莎這「女巫」,他又想起柔媚可人的雨凝,他已迫不及待想與她相見了。
他沖了個熱騰騰的澡後,西裝筆挺,英姿煥發,神采奕奕地下樓,在樓梯間,他聽到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怎?下雨了呢?他自忖。希望台北不要下雨才好,否則,雨凝一人走路回家,她豈不是又會被淋濕了!
他當機立斷決定早些出門,到辛亥隧道口等她,他要接她回家。對!他還要帶她見老奶奶,還要準備結婚事宜。
可惜,情況並無法按天煒的計劃進行,因為,他才走到一樓樓梯間,雙眼就開始閃著兩道巨大火花。
畢竟,見到東王李雯,見到雷老爺,見到僕人——這些,他都還能忍受,可是當他「再見」到雷黛莎悠悠閒閒地躺在大廳的真皮椅上時,他開始暴跳如雷。
「雷——黛——莎——我『警告』過你,別再讓我看到你,別再出現我眼前——」他怒目瞪視,語帶火氣地說。
而懶洋洋在真皮椅上的性感佳人,還是展現一張無辜的臉龐,振振有詞地開口。「你只是叫我不要出現在你的房間裡,所以,我就走出來,坐在大廳,我——何錯之有?是你自己要出來的,你可以回房間裡啊?」
「請你搞清楚,到底誰才是這宅子的主人?給我滾,現在就滾——」東王天煒不但用說的,他還付諸行動,管他外頭的雨有傾盆的趨勢,他就是要趕這位「廉價品」出門。
「東——王——天——煒,你好狠!你是狼心狗肺,喪心病狂的大渾球——」
雷黛莎對天煒這無義無情的舉止不敢置信,她親眼目睹天煒打開木雕朱門,然後用力拉住她的手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雷黛莎扔出門。雷黛莎不可置信地嚷叫:「東王天煒怎?
可能得逞呢?畢竟,有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是雷黛莎的「靠山」啊!」
東王李雯冷冷地開口說話,她話中有話。「天煒,停止這無聊的行為。天底下有哪一個未婚夫會趕未婚妻出門的?不成體統,不成體統——」她對天煒沒什麼好臉色!
應該是晴天霹靂的的打擊吧!外面漆黑幽暗的突兀地閃現兩道白光,在暗夜中轟轟作響,和東王天煒此時的心情相呼應著!
他放開雷黛莎的手腕,雷黛莎輕呼著握住已發紫的手臂,但她卻顯得有些得意洋洋!她明白,天煒受到的刺激不小。無論如何,天煒是無法抗拒老奶奶的,所以——他會娶她的!
「天煒,我要你娶雷黛莎?妻,」東王李雯並不顧及孫子的想法,她自顧自的說。「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娶妻生子了。
別讓我失望,別拒絕這門婚事,別像你的大哥天泓,竟也擅自作主,他的下場如何?你應心知肚明!
「奇怪?你到台灣來幹什麼?也不通知任何人?雷黛莎多憂心忡忡啊,她為了你,還千里迢迢追隨你呢!我和雷老爺也為了擔心你,特別坐了長途飛機來台灣,我們的老骨頭都不知能不能撐到,昨天,又為了等你,等了一晚上,你昨晚上哪去了——」一長串話下來,別看那東王李雯的語氣雖是平穩關心,但任何明眼人一聽便知道,她可是「逼供」呢!
這是最厲害的招法——一語雙關。
「奶奶——」天煒的臉沈重如石,他輕移身子,坐在東王李雯的對面,他問一個很老套的問題。「為什麼要我娶雷黛莎?」
「因為——」東王李雯屢利地回答。「雷莎黛美麗動人,又聰明賢慧,我們兩家的家世又能相匹配,我曾經說過:你們娶妻,一定要門當戶對——」
「就是這原因嗎?」
東王天煒輕蔑地回道。「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禁嗤之以鼻,「為什麼奶奶你不說是看在錢的分上?雷家有的是錢,他們若與東王家結?親家,那可不只是喜上加喜,而是錢上加錢!
你一直嗜錢如命,所以,為了錢,你可以犧牲你孫子一生的幸福也在所不惜,是不是為」他激動地駁斥東王李雯。「你太卑劣了!」
「天煒——」東王李雯語意深長地歎口氣,沒有慍怒,也沒有氣急敗壞,似乎,對孫子的「欲加之罪」,她一點也不以為意。「別對我用意穿鑿附會!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雷黛莎有什麼不好?她是揚名國際的名模特兒,多少公子哥兒在追求她,而她,就是獨獨鍾情於你,我的孫子,這是你的福氣,你要好好珍惜啊!
「福氣?」東王天煒刻薄道,「我沒有那種福氣,娶一個不乾不淨的女人做二少奶奶,她的私生活亂七八糟,奶奶,你怎能讓我娶她,這太有辱東王門風了吧!與你平日要求的『中國傳統女性三從四德』的標準有很大的出入喔!」他諷刺著。
「天煒——」雷黛莎氣急敗壞,她嚷叫辯解著。「別含血噴人,淨說我的不是,誰說我私生活亂七八糟,我可還是處女呢,我是中國人啊!我當然會遵遁中國的女子道德觀——「夠了,別自欺欺人,報上那些繪聲繪影的事,你如何解釋?」東王天煒惡毒道。「反正,現在醫學科技這麼發達,當然能幫你做得『天衣無縫』的!」
「太過分了,天煒!」一直悶不吭聲的雷老爺,終於按捺不住。「你居然這樣侮辱我的孫女黛莎,她雖然愛玩,但她知道分寸,『遊戲』自然有個底線,她不會那樣自甘墮落——」
「夠了!我沒時間陪你們胡言鬼扯。」天煒揮手制止。「我還有事趕著出門。」他?頭看看時鐘,他想速戰速決。「奶奶——」他堅決地望著東王李雯,眼神高深莫測,語氣異常凝重。「奶奶,如果你不想讓我像大哥天泓一樣不理睬你,或看到三弟天堯、四弟天威也那樣的離開你遠遠的。」說完,他立刻起身。「抱歉,無法招待你們,我有要事。」他急速往大門走去,不顧雷老爺和雷黛莎愕然的神情。
室內一陣岑寂,在旁的丁叔趕緊開口挽留。「少爺,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做你最愛吃的菜呢,別急著離開,你看外面的雨下的又大又急,你這樣出門——」不等丁叔說完,天煒就打斷了他。
「我哪還有心情吃飯?」天煒無奈道。「丁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婚姻是人生大事,比一餐飯重要太多了,現在,這裡氣氛這麼差,我還是出門散散步好了。」
走到門口,當他打開門時,東王李雯嚴厲的聲音傳來,如冷冽的冰雨般無情灑在天煒的身上。「天煒,以前,我告誡過你們,在外頭吃喝玩樂無妨,但千萬記住,只能遊戲人間,不准滲雜私人情愛,女人只是『玩物』,一律是『玩具』,供你們發洩用的。如今,就算是要你娶妻,也是看在『門當戶對』的分上,你不愛雷黛莎,我想,雷老爺和黛莎也是心知肚明,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願意與我們結成親家。婚後,你依然是瀟灑的花花公子,雷家不會抱怨什麼,我們之前就已達成協議了。」她頓一頓口。「如今,你竟連這麼一點『面子』都吝嗇施捨,我明白了,我總算是知道——「你已背叛了我,就如同一年前你大哥天泓一樣,他在外面,很不幸地,栽在一個毛頭小女孩的身上,為了那野丫頭,他還不惜與我翻臉——」東王李雯陷入回憶中,「不過,背叛我的『教條』的下場會很淒涼,你看,如今,那女孩早不知跑哪兒去了。她?棄天泓——」
「奶奶——」天煒猛地轉身,與李雯面對面。「別把自己說得如此清高、完美,其實,當年,若不是你耍的把戲,大哥怎會與那女孩離開?」他的雙眸清澈發亮,他一字一字坦誠地道:「奶奶不愧是奶奶,我一點也瞞不了你,沒錯,我是有一個心儀的女孩,我『確實』是愛上她了。」他加重確實這兩個字。不顧其他人的大驚失色,他氣宇軒昂道:「我會娶她的,原本,我是想帶她回家,見見奶奶您。不過此時看來,我應該帶她離你遠遠的,讓你找不到她。因為,我終於明白了,你是撒旦的化身,邪惡得可以,你鐵定會破壞我與雨凝,我不要像大哥的下場一樣。」
語畢,他昂首闊步離開,他沒有見到雷老爺發黑的臉色,也沒看見東王李雯目光深沈,雙拳緊握的樣子,而雷黛莎更幾乎是「跳」了起來,她搶先一步拉住天煒的手肘。「不能走,你不能說走就走,我不准,你不能去找個爛女人。」她狂亂地喊叫。
門外似乎正有狂風驟雨,門是開的,連玄關都水氣氾濫,而在門前的雷黛莎與天煒,身上都淋濕了。天煒還好,畢竟,他穿著大衣,雷黛莎卻衣著單薄,她在寒風中發著抖。
「夠了!」天煒不耐煩地推開雷黛莎。「別這麼幼稚了。你想,你能阻止我嗎?我毫不愛你!」在狂風大雨中,他扯開嗓子明確的表示。「我要去找她,找我的愛人,然後我們會結婚,會住在這房子裡,如果你識相點,就請趕快滾回法國——」他絕情道。
「天煒——」雷黛莎再也無法顯露自己的傲氣,僅有的自尊全部消失了,她淚流滿面,不斷地哭訴。「別這樣,求求你,別走,我……不能沒有你我……真的好愛你……別棄我而去,我——愛——你——」第一次,她吐露真話。「以前,我荒唐、放蕩不羈,無非是為了要引你的注意……我周旋在不同的男子之間,無非是要讓你嫉妒……我會表現得很花心,無非是我的自尊在作祟——」她淚眼婆娑地直道。「求求你,天煒,我真的很愛你,若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自殺——」她傷心欲絕地跪在地上。「我——會——結——束——我——的——生——命。」她語意愴涼而又堅決。
天煒不發一語,雷黛莎真情真意的告白,在他卻是不屑一顧,他仰頭,輕蔑地笑笑,再低頭拉起雷黛莎,他的臉只離她咫尺而已。
他說話了,但話中儘是嘲諷。「雷黛莎,我說真話,那就是——我不相信你會愛我,你剛剛那段感人肺腑的說辭,無非是因自己?面盡失,面子掛不住,是不是為因為,你是一代耀眼閃亮的名模特兒,絕對不承認會失敗,但你永遠贏不了雨凝,我愛的是她,不是你,雨凝比你好一千倍呢!你輸了,所以,就拿自殺來威協我,你認?這會有效嗎?」
看著天煒露出輕蔑不屑的目光,使雷黛莎頓時寒了心,她不敢說話,只是淚眼朦朧。
天煒繼續冷嘲熱諷。「其實,自殺很容易,你看,這豪宅面對懸崖,你就跳入水中,海浪這麼大,又這麼冰冷,你會很容易溺死,或是凍死。」他拍拍她的粉頰。「我想,這是你結束生命最好的方法。」他尖刻又嘲諷地說。
他轉身邁開大步,在夾雜著雨聲風聲的吵雜中,他聽到雷黛沙楚楚可憐的哭喚。「為了證明我的愛,我對你的一片癡心。
我會照你的話跳海自盡來結束我的生命的……」
東方天煒愣了一下,但他還是嗤笑:「如果你死了,我就會娶你的牌位回家。」他依然不相信雷黛莎會自殺。
「真的嗎?」雷黛莎聞言竟然興奮莫名,「別忘了你的話,若我死了,你要娶我的牌位。就算我死了,我還是要做你的妻子,我的美麗肉體要永遠伴著你。」
「瘋子!」他低聲咒?。
真是名副其實的「波大無腦」,雷黛莎雖是有傲人的胴體,不過,頭腦似乎是超級的白癡,因為,肉體會隨時間而腐朽,只有一個人最可貴卻無形的精神,才會永遠伴著世人,活在人們的心中。
「隨便你。」他?下這三個字,就打開車庫門,坐進跑車,揚長離去。
雖然東王天煒負情於她,但是,雷黛莎心中真的下定決心,她要完成她剛剛的誓言,她的美麗嬌軀,這輩子,要永遠留在東王天煒的身邊。
寒冷淒清的夜晚。
台北與基隆一樣,雨勢大得只能用「傾盆」來形容。坐在車廂內,雨點打著車門,好像在打鼓一樣,擋風玻璃前陣陣剪不斷的水流,雖然雨刷拚命擺動也沖刷不完磅?的雨水。因為視線模糊,東王天煒開車的速度降到時速三十公里左右。
冬天的雨怎會好似夏日的風雨呢?
這種天氣,發生在濕冷的二月,正常嗎?
唉!天煒歎氣,他感到惴惴不安,雨凝貧窮得連一把雨傘都沒有,她身子骨又單薄,她會承受得住這種風雨?他想加快車速,無奈,這好似颱風的天氣跟他作對,他越加快引擎,越覺得這台跑車像「烏龜車」。
唉!他長籲短歎的。他突然想起三弟天堯這個有一半日本血統的東方人,他常年居住在日本,他總是說:「日本新宿下大雨時,只能以在魚缸裡形容,就算你沒淋雨,你也會感覺全身濕透了。」
呃——天煒苦笑,他現在覺得,今天這場雨,以「水池」
比喻更貼切得宜。
好不容易,他終於見到卒亥隧道中的微弱暈黃的燈光,他立刻忘卻開車的疲,加足馬力往隧道中央,少了雨點擊打車身的吵雜聲,隧道裡竟顯得安靜。不過,這過於明顯的對比也給天煒一股奇異詭譎之感。
「雨凝——」他輕喚。「雨凝——」
只有回音伴著他。
他低頭看看手上金錶的時間,差十分淩晨一點整,雨凝應該快來了吧!也許因為是雨天,她步伐較慢。
他索性坐在車子裡等她。大概因為是雨天,又在深夜,所以,相同的,沒有一部車經過。
空曠的隧道中,只有天煒一人。
他坐在駕駛座上,雙眼注視著車子的石英鐘,不知不覺,一陣濃厚的睡意向他襲來,他閉上雙眼,沈沈睡去!
這一夜,他沒有見到雨凝。
基隆東王家宅。
天與海彷彿已連成一體,天空幽暗如魑魅的笑臉,狂風暴雨肆無忌憚的呼嘯,遠方傳來轟雷巨響,空中不斷閃著白光,恍如世界未日的「天怒」一般。
夜空中的閃電,若有似無地照射出站在懸崖上的一位女子。
她身上只著半透明的蕾絲睡衣,乍看之下,她身體的美麗曲線,全暴露在天地間,在這宣告著她是獨一無二的「性感女神」。她就是雷黛莎,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名模特兒。
聽那海浪席捲大地的崩然之聲,雷黛莎只覺得她的耳膜都要震破了,她的美眸陰森充滿怨恨,瞪視著無邊無際的闃黑,她彷彿是置身在電影劇情裡。
她不由得想起聖經中的一小段故事——摩西渡過紅海。上帝運用神力刮起一陣強烈的東風,海中的水被分開了,水自兩邊立起來,而後以色列人穿過海水,在干地上前進……是的,如果真有上帝,請?我雷黛莎的一片癡心而感動,?
了表明我對東王天煒的愛,我將以死明志。
雖然,我在世時,無法與你結?連理,可是,你說過的只要我死了,你就會娶我的牌位回家,是的,在生做不成夫妻,起碼,死後,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傲人的嬌軀將永世跟隨你——海浪彷彿是海洋伸出的雙手,這雙手是如此的溫暖、安全——一瞬,她已躍入海水中……日上三竿,辛亥隧道內車水馬龍,都市居民是很忙碌的,趕上班、趕上學……以致隧道內烏煙璋氣,現在又大塞車,每輛車都動彈不得。
造成塞車的大部分原因是停靠在隧道內側的BMW跑車,古老隧道夠窄了,原來的兩線車道有時都難以順暢行駛了,更別論是多了一台昂貴跑車擠在隧道行人道旁。
大家怨聲載道,而始作俑者就是那輛白色跑車。
或許,那輛車?錨了吧!這是大家的第一想法。不過,眼見白色跑車遲遲沒有移動,而車廂內的帥氣男子,不知是睡死了、昏迷或生病……總之是癱在那兒!熱心的民?索性記了車牌號碼,拿起大哥大,撥了電話給交通大隊。
有了這車牌號碼,再加上車型與顏色與赫赫有名的東王家族老夫人東王李雯所要找的人完全吻合,所以,很快地,不到十分鐘之後,兩台警車呼嘯而至。
其實,昨夜從淩晨起,東王李雯就驚動整個警界,她要求尋找她的孫子——東王天煒。
這麼一號大人物的「要求」,誰敢置之不理?誰敢干冒不違?
誰敢這麼膽大包天的不予理會?況且,一向隱居在歐洲的東王家族,居然會來這個小小的台灣,這個消息可真的是震動了台灣的政商界。
不過,因為昨夜氣候的關係,雖然警員徹夜尋訪,但一無所獲,直到今早,天氣放晴,就有民?主動報案了。
警察查看該輛BMW跑車,車廂內有一位魁梧的男子。他們猛敲車窗。「先生,先生——」
東王天煒外表上似乎是昏睡著。其實,他還保存一點意識。可是,奇異地,他就是無法自行醒過來,好像睡神蓄意籠罩他,不管他如何掙扎、抵抗,還是睜不開眼。
警察的吼叫聲更大了,急敲車窗的聲音更是不曾間斷。
「先生,醒一醒,醒一醒,不然,我們要破車門而入了——」
警察先生們開始擔心車廂內的男子可能已在昏迷狀態中。
於是他們當機立斷,用力搖動車子,防盜器警鈴立刻大響,東王天煒也愣然地睜開雙眼。
他依然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兩眼無神地盯著窗外幾張關懷的臉孔,他搖下車窗,面對一群警察。
「先生,你還好嗎?」
「還好……」天煒一臉迷惘。「現在幾點了?」回過神來他立刻急急問道。
「早上九點」
「早上?」老天,他竟睡著了,而且,還睡得不省人事呢!
雨凝,雨凝呢!他火速地打開車門跳下車,東張西望。「雨凝,雨凝——」他不禁責備自己,怎?那麼貪睡。況且雨凝白天是不出來的。而他又錯過夜晚,顯然,他是見不著她了。
「先生,你有駕照嗎?」
「有。」天煒有些失魂落魄,他把國際駕照取出來拿給警察。
警察先生一看,沒錯,這位看起來狂放不羈、帥氣挺拔的碧眼公子哥,正是東王家族的二公子東王天煒。
「東王先生,東王老夫人找你找得好急呢!她請我們轉告你,請你趕快回家,雷黛莎小姐跳海自殺,現在,市政府的救難人員正在海岸邊打撈她的屍體——」
「我的天!」東王天煒大吃一驚,他臉色蒼白,心跳如擂鼓,全身冷汗如雨,他無法接受這噩耗——他心底明白,雷黛莎若真的死了,他就是無形的劊子手!
車飛奔回基隆,一路上,他自責不已,悔恨交加、他不由得想起他說過的話:「——自殺很容易……你跳入海中,海浪這麼大……這是你結束生命最好的方法……」
是他殺死雷黛莎的,是他用口、舌間接地傷害她,是他逼迫她走上不歸路的。唉!原來,言語也能殺人啊!
而沒想到她真的癡傻到拿生命來換取他對她的「道德良心」,沒錯,這一生,他將無法忘懷她,他會自責一輩子。
車子越接近豪宅,他的一顆心就吊得越高。大老遠地,他已看見一群穿著黃色雨衣的救難人員正群聚在海邊打撈,波濤洶湧,白浪滔天,雷黛莎——她會在哪?
天煒的一顆心繃得緊緊的,他不安又惆悵地走到懸崖邊,只見雷老爺跪在地上——他哭喚著:「我的乖孫女啊……你……在哪!你在哪……你好傻,居然……跳海……」
天煒聞言心痛如絞,他走向雷老爺,輕拍他的肩膀。「雷爺爺——」但天煒卻是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麼。
雷老爺猛地回首,見是天煒,立刻狂叫:「還我的孫女的命來,還我雷黛莎……你殺了她,是你,是你殺了她……」他顫巍巍的雙手拚命打在東王天煒的胸膛上,天煒一點也不反擊,不要說雷老爺早已是個年邁無力的老人,此刻就算有再多的拳打腳踢,也比不上天煒此刻內心所受的痛苦!
他完全明瞭雷老爺的椎心之痛。他只語重心長地道:「對……不起,原……諒……我——」
「對不起?原諒你?這一切都太遲——」雷老爺地哀嚎。
「黛莎,黛莎……我的孫女……」
東王李雯顯然也很傷心。畢竟,事情演變至這個地步,是誰也無法預料的,她在一旁安慰著雷老爺。「別那麼快失望,畢竟,還沒撈到屍體,也許,風浪真的太大了,照常理推斷,屍體一定被海浪沖得很遠,所以,可能——」他歎著氣。「雷黛莎小姐——」他猛搖頭,雖未將話說完,但意思相當明顯。
「好了!」天煒大聲制止救難人員的推測,他以僅剩的最後一絲希望道:「也許,她被海浪沖到岸邊呢?這也不是不可能啊!」
「對!對!」東王李雯附和著。「你們可以沿岸邊找找,好嗎?你們在這兒已打撈不到了,雷黛莎可能被浪打到岸邊——」
東王李雯的話語中有著一絲的懇求。
救難人員點頭,他能明瞭那種就算僅剩一點希望,也要努力搶救的心情。他轉身吩咐組員——就這樣,打撈人員沿著海岸,不斷搜尋雷黛莎的蹤影。
直到日落西山,華燈初上,黝黑的星空降臨四周,萬籟靜寂,他們還是一無所獲……清晨三點。
大伙已決定放棄了。畢竟,打撈人員真盡力了。
雷老爺忍不住再度痛哭失聲,東王李雯則相當愧疚,對於雷黛莎的行徑,她也不免一輩子自責難安。而對東王天煒來說,更是痛徹心扉,他明白,這是雷黛莎對他的「報復」。
突然,他衝向前,抓住救難組長。「等一等!拜託你,再打撈十分鐘,只要十分鐘——」因為,他相信會有「奇?」。他堅決地懇求著。
糠著這位挺拔英俊的公子,組長也不好意思拒絕,畢竟,多這十分鐘和少這十分鐘,根本毫無差別,結果會是一樣的。
「好吧!」他好心地應允。
東王天煒感激不盡,道謝他後,他火速衝向懸崖,對著黑沈的大浪喚道:「雷黛莎,出來吧!出來吧!別讓我們找不到你,求求你,出現吧!讓我當面向你懺悔!求求你——」他的呼喚幾乎被大海聲吞沒了。
說也奇怪,在最後僅剩的一分鐘,當東王天煒幾乎已完全絕望時——「有了——」
傳來救難人員的叫喊。
此刻天煒感覺心臟倏然停止。
「是什麼呢?」救難組組長大聲問。
「有……人……被夾在岩石邊……天太暗,看……不清楚。」那位打撈人員用頗興奮但又無奈的語氣說著。
「手電筒,快——」天煒心中揚起一股希望,他搶過另外一名救難人員的手電筒,與組長及三、四個人一起衝向發現的地方。
他們小心翼翼地越過岩石,跳上崖邊,一步步地邁向那黑暗不清的岩石一隅。
帶著希望的光源逐漸聚集,照射出夾在巨石中的軀體,沒錯,果然是雷黛莎。
「感謝上帝。」天煒如釋重負。
但立刻他的心情又像千斤重的石頭沈重無比。他不敢想像,也不敢去碰觸那看來如此蒼白又僵硬的軀體,他無法承受——他見到的是屍體。
「雷——黛——莎」他悔恨地輕喊。「求你,一定要活著——」他開始向上帝祈求。「上帝,請給她力量——」
他忍住所有的不安,心跳如擂鼓,他用力將手伸入,海水好冷,他的心情更跌到谷裡。在這種溫度下,正常人就算不溺死也會被凍死。
他排開眾人,將雷黛莎橫抱起來。她全身濕透了,半透明的蕾絲睡衣緊貼在她的軀體上,使她彷彿一絲不掛般,唉!這就是她的一貫「作風」,連臨死的一?那,還是不例外。
天煒清晰地見到在雷黛莎嬌軀上右乳溝旁的一顆迷人小黑痣,不由得憶起了雨凝。
雨凝!雨凝!我的愛人——他雙眸充滿哀傷的喃喃自語。
有這樣「寧?玉碎」,「玉石俱焚」的第三者,我和你之間……呃!「她」是一個足以令你和我膽戰心驚,一輩子無法安心的女人啊!
他將她輕攬在胸前,手指顫抖地抵在她的鼻下,想探究她是否還有氣息,雖然明知不可能。
一陣狂喜擊打東王天煒的心臟,老天!他無法置信,她——竟然還有呼吸?
只是,這氣息又淺又弱又急,好像隨時會欲振乏力而斷了氣似的。況且,她全身冷的像冰一般,生命如暴風雨中的落葉,搖搖欲墜了!
「快叫醫生!快叫醫生過來——」他催魂似地嚷叫。他急速地脫下厚重外套,覆蓋著她的全身。他抱著她,往豪宅狂奔,無視於周圍的混亂。
是上天的慈悲吧!
經過醫生的診斷後,醫生也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奇?」。
雷黛莎在大海中沈溺近二十四個小時。而且,海水的溫度只有近五度左右,雷黛莎居然能奇?似的活著。
任何一位專家或是醫生都無法解釋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他們只好歸於一句話:「這是奇?!」
而以老一輩中國人的觀念,如雷老爺及東王李雯則異口同聲說,這是雷黛莎「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雷黛莎以後必定是注定富貴一生。
東王天煒此刻卻心亂如麻,他一直沈默不語。心中相當矛盾!因為,雷黛莎倘若死了,他一輩子將難辭其咎,而她若活了,他不知該如何解決他與她及雨凝三人間的問題。
他可以預料,老奶奶一定會以雷黛莎?他殉情而逼他娶她。
沒錯,他對雷黛莎真的是很內疚,他的確愧對她。
但問題是,他並不愛她啊!要他娶近乎厭棄嫌惡的女子,這叫他情何以堪?此刻,他寧願跳海自殺的是自己。
一切,還是靜觀其變吧!他只有消極地等待。
雷黛莎雖然脫離險境,但是,還是需要觀察。尤其,她一直處於昏迷之中,醫生也擔心她腦部是否受損,是否嚴重缺氧以致腦細胞死亡。否則,她全身毫無外傷,怎會遲遲未醒?
而東王天煒為了「仁儀道德」,也?著強烈的補償心理,他時時刻刻守在她的身旁。
唯獨入夜時分,他會偷偷摸摸地溜出門,開車去辛亥隧道找尋雨凝,可是,好似謎樣的雨凝卻未出現。
整整三天,天煒根本等不著她,她彷彿消失了。
天煒原本打算,在雷黛莎清醒過來之前,他要找到雨凝,與她商量對策。甚至,他也有帶她私奔的計劃。偏偏雨凝芳蹤杳然。見不到愛人的面,東王天煒既沮喪又惴惴不安,這三天,對天煒來說,比三年還漫長。
第四天,東王天煒仍然還苦無對策,不知要到何處去尋找雨凝。而此時,床上的雷黛莎終於有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