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丁其衡強自鎮定地辦公,然而,隨後傳來的召喚卻令他心頭湧上股不祥。
進到董事長室,他立即感到陣陣壓力籠罩住他。
「丁叔。」
司徒赤魑打一照面,便似笑非笑地招呼了聲。
丁其衡不大自在地笑了笑,必恭必敬道:「董事長,有什麼問題嗎?」
縱使眼前是個小了自己十幾二十歲的後輩,但在職位上他卻是他的上司,而司徒赤魑的魄力、沉穩、冷靜、威嚴,在在都是他成功的條件,也是他使人敬仰的因素。面對如此一號人物,連他也不由自主地打心底畏起他。
司徒赤魑絲毫不放鬆地審視著丁其衡,彷彿要看穿他一般,頓時空氣緊繃到了極點,好半晌,司徒赤魑才沉沉著開口:「你--心裡有數吧?」
丁其衡一愣,反射性地裝傻:「什麼?」
「需要我明說嗎?」司徒赤魑挑起一邊眉。
丁其衡眼神閃爍了下--
事情似乎……昭然若揭?可能嗎?
「請董事長明示。」自亂陣腳即無圓轉餘地,裝傻到底為上策。
「三千萬!我應該沒算錯吧?丁叔這招鯨吞蠶食可真高明啊,幸好發現得早,否則我是不是該讓位了?」司徒赤魑如笑面虎,在笑容背後隱藏了無可言喻的威脅。
「我不懂。」丁其衡低著頭說,掩住表情。
「丁叔,太牽強嘍!秘密都在桌上了,您再裝不懂挺沒道理的,此時此地,擺明了您知、我知,風聲一放出去,忙就不止天知、地知,連法院都會聞風捉人呦!」這警告夠明顯的了。
丁其衡默不做聲。
「丁叔在彩門也算元老級人物,好歹是個經理,我做事一向公私分明,大夥是明白的,今天您有這種舉動,我該檢討,是福利不好嗎?是我領導失敗嗎?真的,我在反省,所以,找您來不是要責怪,只不過事情既已發生,尋求一個文明方式解決才應當,是不?」司徒赤魑一步一步誘導著叫他認罪。
丁其衡輕撇了下嘴角。
「有什麼證據呢?」
「當然有。」一句信心十足的肯定句。「只是,搬出證據可就教人尷尬了呀!三千萬……您是中飽私囊?抑或作了轉投資?」
「倘若我說不是我,你信嗎?」丁其衡直視司徒赤魑道。
司徒赤魑回視著他,一晌,在唇邊揚起一彎美麗的弧度--
「丁叔,您面不改色、睜眼說瞎話的本領教晚輩好生佩服哪!」
「別跟我來商場上那一套。」
丁其衡漸漸難堪了起來,司徒赤魑的口才之犀利也是不容小看的,假若他興起去當個業餘律師,也會很吃香。
「咱們是商業人士不是嗎?要不上該怎麼說才恰當,丁叔提供些高見好了。」司徒赤魑始終笑臉迎人,不解他們談話內容的人還真猜不出這是一對一的審判會。
「夠了!我承認,是我挪了那三千萬,你想怎麼處置我?」丁其衡終於招供了。他曉得,是那張笑臉後的氣勢逼迫他的,那種無法預料後果的恐懼使他不得不認,無關膽小,相信任何人換作他的立場也會有相同反應,當然理虧也是原因之一。
「哎,別說『處置』那麼難聽,只要您把錢吐出來,外加保證下不為例便成了。給別人機會等於給自己機會。老實說,我欣賞您的工作能力。白白失去一位人才,我會心痛的。」雖然司徒赤魅的口氣聽來輕鬆,但他的眼神卻很正經八百。
「吐不出來了。」丁其衡頓時有些沮喪。
「哦?」司徒赤魑聳高眉峰。「投資失利?」
「不!是輸光了。」
「輸光?」這答案無法不使人意外。「三千萬?輸光?」
「是的,輸光了。」丁其衡以點頭強調他話的可信度。
司徒赤魑不禁失笑。
「老天,我以為……你不是個賭徒。」
「沒錯,我不是賭徒。」
「那--」該死,他們一直在重複的字詞、問題上打轉!
「正因為不是賭徒,所以在一開始就栽得特別慘。」
「這實在荒謬。」司徒奇魑頻頻搖頭。「那您臉上的瘀青是怎麼回事?」
「這麼遲才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恕我冒犯,你是仁慈還是後知後覺?」丁其衡揉著嘴角的傷痕問。
司徒赤魑微微一笑。
「原則上來說,一般成功的商人是不被允許太過仁慈的,您可以姑且當我是後者。」
「是嗎?」
「話題扯遠了,您趕快想想補救之道吧。不然,我也幫不了嘍!」司徒赤魑往椅背一靠,一副悠哉貌。
「只有一句話!沒錢補。」早料到如此了。當初他恣意而為,現今除了摸著鼻子自食惡果外,他真的別無它法。
「乾脆!」司徒赤魑彈了一聲響指頭。「那麼,您只剩一條路--等法院通知。」
「沒第二條路?我女兒--」得到宣判的那一瞬,丁其衡還是慌了。
「你女兒?」司徒赤魑耳尖地捉住了語尾。「你有女兒?」
「嗯。她們只剩我這個爸爸,她們沒有我是不行的。」丁其衡顯現愁容。
「她們……」司徒赤魑喃喃著,突地,一線靈光閃過他腦際,使他雙眼隨之一亮--「咱們來個交換條件!您覺得如何?只要您點頭答應,三千萬我幫了叔您還,其它的,從此一筆勾銷。」
丁其衡狐疑地挑高眼尾--
「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嗎?」
「各得其所、各取所需的交易,很公平。」司徒赤魑真的像在談生意。
「什麼交易?」
「我給您五千萬,三千萬償了公司債務,若您戒了賭,相信剩下的兩千萬夠您過下半輩子;而我……要您把大女兒嫁給我。」
丁其衡聞言不慎被口水嗆到--
「你說什麼?要我女兒?這太匪夷所思了,你甚至不認識我的女兒呀!」
「要認識還不簡單?」司徒赤魑清了清喉嚨又說:「想必您也有所耳聞,下個月我的生日宴上,我必須向眾人展現我的妻子,但到目前為止我連半個人選也沒有,因此,我迫切需要一名妻子候選人。這交易顯然是個非常不錯的主意,您認為呢?」
「這……」丁其衡一臉為難。
這利益聽起來是很誘人沒錯,然而卻得以女兒的終生幸福為代價,說難聽些,等於是在賣女兒,他身為人父,如何做得出?
「不強迫,您可以考慮,也可以回家商量。換句話說,如果您答應了,女兒是地位高尚的『司徒夫人』,您則間接成為我的岳父大人。」司徒赤魑補充。
這麼一塊大誘餌,上鉤了對不起自己和女兒,不上鉤似乎又太浪費,實在--唉,兩難呵!
丁其衡掙扎的神情一覽無遺。
「如何?」
「我--回家考慮看看。」丁其衡困難地開口,這是心理影響生理,拒絕不成的反向結果。
「好,我給你兩天考慮,原諒我沒剩太多時間可以蹉跎。」
「我明白。」丁其衡緩緩頷首。
「那就這樣了,我會耐心等您好消息。」司徒赤魑顯得很滿意。
「是,我盡量。」
丁其衡離開後,司徒黑魘隨後入內,直接走到司徒赤魑辦公桌前,問:「大哥跟他說了什麼?一切按法定程序辦理嗎?」
「不。」司徒赤魑手指交叉,擱在桌面。
「為什麼?」司徒黑魘不解,犯錯就該有所懲罰,不是嗎?
「我有更好的、兩全其美的方法。」
「怎麼個兩全法?」司徒黑魘更困惑了,大哥想做什麼?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有把握,這項交易能順利達成。」司徒赤魑唇邊漾著自信的笑。
「大哥,你在打啞謎嗎?我不懂,你跟丁其衡有什麼好交易的?」
「債務與新娘。」司徒赤魑看了司徒黑魘一眼。「丁其衡的工作能力不容咱們否認,而我也不願輕易放棄一個人才,因此,我跟他協議,我給他五千萬償債外,剩的歸他所有,而他則提供他的大女兒給我當新娘。」
司徒黑魘聽得目瞪口呆。
「這樣……妥當嗎?雖然說眾人非常期待見到你的妻子人選,但並不是要你隨隨便便挑個女人結婚了事呀!還有,你知不知道丁其衡的女兒才二十來歲,只是個黃毛丫頭,這種半強迫的婚姻對彼此而言既不公平也可能不會幸福,大哥你想過這點沒有?」
「我不認為這交易裡有『強迫』的成分,如果丁其衡的女兒不同意,那就算了。反之,『司徒夫人』的稱呼若吸引她而讓她點頭,便是兩相情願,不能說我不公平了,是不?」司徒赤魑站起來,點燃一根煙走至窗邊。「其實,目前為止我對我單身的生活非常滿意,但為求杜絕那些惱人的問題,是該有位妻子來幫忙我了,可也僅止如此而已。」
「大哥,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你結婚只是因為需要新娘而非伴侶嗎?天底下竟有你這樣糊塗的人,居然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司徒黑魘難以苟同地批判道。
司徒赤魑背對著他聳了下肩。
「何妨呢?世界上有許多人是因為結婚而結婚,倘若你告訴我人必須因為真愛而結婚,那我會笑你傻,所以,你千萬別給我這種機會呀!」
「大哥--」
「別再說教了。」司徒赤魑打斷他的話。「事情尚未成定局呢,先不要浪費口水。」
司徒黑魘心裡雖急,但他知道一時間要改變大哥的想法似乎有些困難,還是回家跟兄弟們商量吧!他打定主意。
+f十
躊躇了一天一夜,此刻,丁其衡不得不開口了,明天即是限期,他必須給董事長一個答覆。
「珞珞。」他在女兒相偕進房前喚住老大。
丁雅珞轉過身,挑起眉。
「幹嘛?」
「過來,我有事跟你談。」
「談?」
丁雅珞眼珠子轉了轉,帶著疑問坐進父親對面的沙發。
丁梵妮立即跟進。
丁其衡清了清喉嚨,不大敢直視女兒。
「你認識我的老闆吧?」
「大名鼎鼎的司徒赤魑?我當然知道,他可是當今家喻戶曉的人物,炙手可熱的萬金單身貴族,但說不上認識。為什麼問?」
「你對他有什麼感覺?」丁其衡沒有正面回答。
「感覺?」丁雅珞聳聳肩。「能有什麼感覺?我並不真的認識他這個人。」
「那我問簡單一點,你討不討厭這個人?」
丁雅珞實在是一頭露水。
「我為什麼要討厭他?」
「那就好。」丁其衡很滿意女兒的答案。
「老爸,你到底想說什麼?」丁雅珞被勾起好奇心了。
「司徒赤魑他……想要你。」
「什麼?」丁雅珞震驚過度,一時閃了神。
坐在一旁的丁梵妮同樣無法置信。
丁其衡艱難地吞嚥口口水。
女兒的反應早在他預料之中,他明白這事很難令人接受,但思量許久,他心底仍極度矛盾著。一方面是關係到自己的生死,一方面是女兒的幸福。古有道:虎毒不食子,他豈能自私地將女兒當交易的籌碼?可是,偏偏又有一句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現在是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然而,他也沒辦法默默地坐以待斃。既然注定裡外不是人,索性孤注一擲了。
「司徒赤魑想娶你。」他重複一遍。
「別開玩笑好不好?他怎麼可能會想娶我?」丁雅珞置之一笑道。
「真的!」丁其衡篤定強調。
「老爸!你當你女兒是麻雀變鳳凰續集的女主角嗎?甭異想天開了!」
「是真的,我已經收了五千萬聘金。」這算不算得上善意的謊言?
「你說什麼?」丁雅珞再度受驚。
「寶貝--」
「別用那麼噁心的稱呼叫我!」丁雅珞不客氣地打斷他。「從小每當你這麼叫我們時就代表你又做了什麼虧心事。老實說,我真厭惡這個名詞!」她一副不屑得想吐口水的模樣。
丁其衡擺擺手。
「好,不叫,你同不同意呢?」
「廢話,當然不同意啦!他大我十多歲耶!開什麼玩笑!」
「可你並不討厭他不是嗎?」
「那是兩回事!如果不討厭的男人都能嫁,那天下的女人豈不全成了蕩婦?」丁雅珞向來是口若懸河、應對如流的,她句句帶刺地反駁。
「你總是這麼牙尖嘴利。」丁其衡咕噥道。「但錢我已經收了。」
「那還不簡單,如數退回不就得了?」丁雅珞說得輕鬆。
「是呀,爸,你明天一早就快把錢拿去還人家。姑且不論你老闆是個怎樣的男人,姐還年輕,學業也未完成,現在談結婚的確太早了些。再說,這年頭結婚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會不會幸福在其次,倘若最後以『因瞭解而分開』來收場,一切也都白費。爸,你希望看到這種種結果嗎?」丁梵妮幫腔,柔柔的嗓音向來有當頭棒喝的適時作用。
「可是……可是……錢退不回了。」丁其衡囁嚅道。
「為什麼?」姐妹倆異口同聲。
「因為……花掉了。」
「爸!五千萬不是一筆小數目啊!你把它花哪去了呀?」丁雅珞張口結舌,不信。
「花……總之,就是花掉了嘛!」這是事實,雖然次序有些顛倒。
「爸,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可以現在才跟我們商量?」丁梵妮也瞪起一雙不贊同的眼。
「好呀,這五千萬美其名是聘金,事實上是你賣了我對不對?為何是我?一大筆錢,你究竟花哪去了?說呀!說呀!」丁雅珞激動得有點歇斯底里。
「沒有,我沒有。司徒赤魑外貌端正、富可敵國、地位崇高,他的優點是有目共睹地數不盡,多少人想當他的少奶奶卻不得其門而入,他喜歡你是你的榮幸,你有什麼好挑剔的?」
「誰稀罕!假如我想飛上枝頭當鳳凰,早就不時到你公司去閒晃了,用得著等現在?」丁雅珞「嗤哼」了一聲。「爸,我真不敢相信這些話會由你口中說出,你太讓人失望了啦!」
「爸,你這次真的做得太過分了。」丁梵妮低聲指控。
丁其衡被女兒你一言、我一語地批評,終於惱羞成怒--
「反正這事就這麼決定了,雅珞,下個月,你曉得的,司徒赤魑生日那天,你等著在眾人見證下當他的新娘子吧,好好準備。」
語畢,他飛快進入房內,留下忿忿不平的姐妹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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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司徒家的餐桌上充斥著一股無言的試探,司徒黃魅、司徒黑魘、司徒白魏三兄弟的目光全集中在大哥司徒赤魑身上,彷彿要剝光他衣服似的,而他只是一逕地沉默。
「大哥,你沒有什麼事要向我們宣佈嗎?」司徒白魏忍不住地開口了。
「什麼事?」司徒赤魑一臉事不關己。
「聽說,你的新娘有著落了?」司徒黃魅開門見山地問。
「哦?」司徒赤魑瞅了司徒黑魘一眼。「聽誰說的?」
「大哥,你別明知故問嘛!」司徒白魏嘟噥。
司徒赤魑扯了一抹略帶嘲謔的笑。
「看來,你們的小道消息還真靈通!不過,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吧?我新娘人選的爸爸尚未答應我,所以現在說什麼都只能算空口白談,我覺得不如將之省起來吃飯,還比較有時間效益。」商人就是商人,連分秒也當錢在計算。
「是嗎?可魘哥明明就說你非常有把握在生日當天將老婆現給大家看的呀!」司徒白魏皺起眉,搞不懂誰的話可信度較高。
「你們何時聽我說過對哪件人、事、物沒把握?自信是生存的根本條件之一,不是嗎?問這種銼問題,小弟,你該檢討。」司徒赤魑氣定神閒地回道。
「大哥,你真的認為這樣做好嗎?」司徒黃魅斟酌著說。
聽司徒黑魘講明了原委,他思考後也覺不妥,然而,大哥向來都很有分寸,他曉得自己該做什麼、該怎麼做、什麼又不一該做,所以他這問話是半信任半擔憂的,挺無奈。
司徒赤魑歎息一聲。
「魅,拜託你別再重複魘在辦公室問過我的問題好不好?你知道,好話不說第二遍,這也屬於『時間效益』之一。」
「可是--」
「我猜想,你們應該還沒把這事傳播出去吧?」司徒赤魑截下司徒黃魅接續的問號。所謂「傳播」,指的是海外的其他兄弟們。
「還沒。」司徒黑魘首度開口。
「為什麼這麼問?」司徒白魏困惑。
司徒赤魑抿了下唇。
「倘若事情沒成功,你們說,我這回是不是糗大了?」
「怎麼會?全是自家兄弟,誰會糗你?」司徒黃魅答腔。
「哼,不會才有鬼!」
「好了,你們兄弟真是,老把吃飯時間當開會時間,小心消化不良鬧胃痛!」自廚房端了一盤水果出來的小媽嘮叨道,寵溺地分別瞪了他們四個一眼。
「我們每個人每天各忙各的,能聚的,也只要晚餐這一小段時光呀。」司徒白魏解釋,徵求同意地掃視其他三個人。
他們沒有附和,但基本上是贊同的。
「小媽,你別忙了,快吃飯去吧,否則鬧胃痛的人恐怕是你啦!」司徒赤魑哄著說。
「我啊,我才沒那閒工夫鬧胃痛哩!生病不是我們這種人的專利,因為我生病的話,誰來照料你們呀?唉!你們這群小毛頭永遠都教我放心不下。」小媽搖頭歎氣道。
「小媽,我們都是二、三十歲的成年人了,有啥好放心不下的?再說,咱們是一家人,你們那種人跟我們這種人有什麼分別?」司徒白魏不搶話說就難過。
小媽被一連串的「你們」、「我們」給搞糊塗了,甩甩腦袋,她帶著一臉迷糊走回廚房,把空間還給他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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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雅珞與丁梵妮自小到大從未分未睡過,通常,一般女孩子上了國中就會有獨立的念頭,渴望擁有一個完全屬於自我的空間,但她們並不,時時出雙入對,幾乎比雙胞胎還親密。
躺在床上,丁雅珞輾轉難眠,一張細緻的臉龐卻陰鬱得嚇人,故意背對著丁梵妮不讓她瞧見,但她還是感受到了。
「姐。」丁梵妮以手肘支起身子,輕聲探問:「怎麼啦?在煩惱爸爸說的那件事嗎?」
丁雅珞搖搖頭。
丁梵妮明白像丁雅珞這樣的個性絕不會妥協,父親的行為已使她的自尊受辱,偏偏父親再怎麼樣都依舊是父親,所以此刻她的苦惱不難想像。
「別否認,姐,我懂你的。不過,何不學學郝思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現在,好好睡一覺,嗯?」丁梵妮安撫道。
丁雅珞柔順地點點頭,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因為她不想丁梵妮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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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空氣中傳來一陣細微的悉簌聲,這是丁雅珞在整理行李的聲音,她很謹慎小心,不時注意著有無驚擾到丁梵妮。
大略將貴重物品和日常用品裝進行李箱後,她換上一套黑色緊身皮衣褲,看了丁梵妮一眼後,她深吸口氣,提起行李,躡足步出房間。經過客廳時,她忍不住對這個生活了二十一年的房子做最後一次巡禮。
她打心底無法容忍這件荒謬可笑的事,況且她早已決定不要婚姻,一輩子都不要!男人太不可靠了,父親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她沒辦法平心靜氣地讓父親如此輕率地安排她的一生,而唯一的方法便是逃,逃開了即眼不見為淨,或許這個舉動有些駝鳥心態,但為了自己後半輩子著想,她只能這麼做。
爸爸啊爸爸,想不到你會這般待我,今生,我絕不原諒你!
甩甩頭,丁雅珞毅然踏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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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丁梵妮被從窗簾細縫滲進房間的光線喚醒,她緩緩睜開眼皮,手習慣性地伸向床的另一邊,摸不到丁雅珞,第一個反應以為她先起床了,但下一秒,丁梵妮驚跳而起,美麗的雙眸惶恐地大睜--
床是涼的,很明顯,這個位置起碼有好幾個小時沒人躺過,那麼,雅珞呢?
她迅速下床在屋裡繞了一圈,沒人。當她回到房間,發現丁雅珞平常用的東西、穿的衣服皆不翼而飛時,一個念頭衝擊著她腦中……
「爸!爸--」她奔到父親房門外,慌張地使勁捶打門板。
「失火了嗎?叫得這麼急。」丁其衡睜著惺忪的眼前來應門。
「姐--姐失蹤了啦!」丁梵妮急出了眼淚。
這下子,丁其衡可完全清醒了--
「你說什麼?」
「姐失蹤了!」丁梵妮跺著腳,一字字說。
「失蹤……」丁其衡喃喃著,陷入恍惚。
「一定是你叫姐姐嫁人,才會逼走她的。」
對於女兒的指責詞,丁其衡顯得無動於衷,因為他此刻滿腦子想的,是如同向司徒赤魑交代。
「爸,怎麼辦?你快想想辦法找姐姐呀!眼前不是你可以發呆的時候啦!」丁梵妮扯著父親的衣服嚷嚷。
「如果她存心躲我們,想找到她的機率壓根等於零……怎--怎麼辦?雅珞走了,誰嫁司徒赤魑去?」
丁其衡來到客廳,整個人往沙發一癱。
丁梵妮雙瞳愕然大睜--
「爸!你怎麼有心情管那件事啊?」
「不管不行呀!沒錢還人家,若連女兒都不能交出去的話,我得要吃上官司哪!」
似乎在這時,丁梵妮才意識到其中的不尋常。
「爸,你老實說,五千萬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難得對父親板起嚴肅的面孔。
「輸……掉了。」丁其衡聲如蚊吶,看這情勢是容不得他繼續隱瞞。
「輸?」丁梵妮反應嫌遲些。「爸,你什麼時候染上賭的?你不知道十賭九輸嗎?你不知道--賭是萬惡的根源嗎?」
「我知道,但……輸都輸了,能怎麼辦?」丁其衡表情狼狽。
聽到父親說出這種話,丁梵妮只能痛心疾首地直瞪著他。
「寶……寶貝。」他吶吶道。
「哦,我也開始厭惡起這個稱呼來了。」丁梵妮直言不諱。
「寶貝,爸有個請求,拜託你--拜託你代替雅珞嫁好嗎?反正你們外貌差不多少多。爸保證,你會幸福的。拜託,救救爸爸……」
丁梵妮整個身軀在瞬間僵住了,她實在不敢相信,這種要求父親居然能夠開得出口!
「爸,你不只教人失望,你--」丁梵妮搖著頭。「我不會答應的,任何後果,全是你咎由自取。」
「而你卻見死不救?」丁其衡露出絕望的眼神。
「是的。」他在她心目中的慈父形象已毀,那麼,她的聽話、順從都將隨之消失殆盡。
「如果雅珞曉得你代她嫁了,說不定會回來呢?」丁其衡企圖尋求最後一絲可能性,作垂死的掙扎。
丁梵妮置若罔聞,當著父親的面甩上房門,決裂之意再明顯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