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關妮微都安靜地跟在江豐睿身邊,善盡她身為「保鏢」的職責,知道傍晚,他準備離開公司時,她才提出請求。
「要去哪兒?」江豐睿訝異地問,按下電梯按鈕,從眼角瞥見幾個男員工在附近迷戀地偷窺他的美女保鏢,很不爽地以兩道銳利的目光一一將那些癡迷的視線擋回去。
「跟我來就知道了。」電梯門開啟,關妮微翩然走進去,根本不講週遭人的愛慕放在眼裡。
八成在就習慣了吧?
江豐睿嘲諷地勾起嘴角,跟著她走進電梯。
兩人來到地下停車場,坐上江豐睿那兩已經開了好幾年的奧迪轎車。先去店裡買了某樣東西,然後再關妮微的指示下,九彎十八拐,來到郊區一棟小巧可愛的磚造平房前。
這棟房子有三層樓。位於隱僻地山間。屋外種著好幾棵樹,株株蒼勁挺拔,頗有些年歲。
關妮微輕盈一躍,坐上其中一株大樹,幾片樹葉隨著她的動作飄然墜落。
江豐睿仰望她在樹間的倩影,一時傻了。她是怎麼跳上去的,他完全沒看見,只是電光火石的瞬間,她就已經安坐於彼了。
「你到底想幹嘛?」他奇怪得問。
她不回答,只是靜靜地坐著。
「這是人家屋外,萬一屋主以為我們不安好心呢?」他可不希望自己被誤認為是那種偷雞摸狗的盜賊。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她總算回話了,嗓音很輕,他幾乎聽不清。
「看什麼?」
她又不說話了。江豐睿皺眉,無奈,只好跟著爬上粗壯的大樹,相較於她的靈活,他的動作顯得笨拙許多。
但他還是成功爬上去了,扶著樹枝,站在她身旁,跟著她眸光望過去,他看見那棟平房,亮著暖暖的燈,幾個人在屋裡活動。
有個中年男子半躺在沙發上,懶懶地看電視,有個小男孩,坐在地上玩遙控車,有個青春少女,握著落地窗邊地橫欄杆練習抬腿,還有個女人,繫著圍裙,在廚房與餐桌間來回忙碌。
幾分鐘後,那女人拍拍手,似是喚眾人吃飯,於是一家人在餐桌上集合。
女人不停為丈夫及兩個孩子夾菜,臉上笑盈盈的,滿是慈愛。
關妮微一直靜靜注視著屋裡的情境,櫻唇若有似無地牽著微笑,似乎看得很快樂。
「你到底想做什麼?」江豐睿再也忍不住好奇。「看別人家吃飯很好玩嗎?」
「嗯。」她點頭。
他翻白眼。「哪裡好玩了?」
「那些菜……看起來很好吃。」她喃喃低語,目光人擒住屋內溫馨的畫面不放。
「想吃的話,去餐廳,我點給你吃。」說著,他扯住她臂膀,試著把她拉下樹——實在太糗了,他江豐睿怎麼會淪落到陪一個女人在這邊看別人家餐桌上的食物流口水?
「不一樣的。」她輕輕掙脫他的手。
「哪裡不一樣?」
「不是那個人煮的,就不一樣。」
那個人?誰啊?
江豐睿不解,打量關妮微,淡淡的月光暈染著她的臉,眉目之間,似是隱隱攏著一般難以言喻的憂鬱。
是真的憂鬱,或者是月光造成的錯覺?
江豐睿不禁仰頭看月,今夜的月,是一把銀色鐮刀,殘酷又溫柔地勾在天際。
他胸口一緊,也不知是月色或是她令自己薇薇的心痛。「走吧!」
她搖頭。
「你不走,我走。」他不想陪她在這裡發神經。
「在座一會兒嘛。」她嗓音暗啞。「一會兒就好。」
可這一會兒,就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坐到人家一家四口都吃完晚餐了,少女幫著母親收拾餐桌,提著一袋廚餘來到屋外,丟進廚餘桶。
關妮微輕飄飄地躍下樹,對少女打招呼。「嗨。」
「喔,嗨。」少女嚇一跳,轉過身來看她,一下便入了迷,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天仙美人。「請問……有什麼事?」
「你喜歡芭蕾舞嗎?」關妮微沒頭沒腦得問。
少女一愣。
「我剛剛看你在練習抬腿。」
「喔,對啊。」少女回過神。「我有在學芭蕾舞。」
「我就知道。」關妮微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她。「這個送你。」
「嘎?送我?」少女遲疑地接過。「這是什麼?」
「你打開就知道了。」
少女猶豫幾秒,終於拆開包裝,裡頭是一個水晶音樂盒,掀開蓋子,一個美麗的芭蕾舞孃隨著音樂翩然起舞。
少女怔住。「為什麼送我這個?」
是啊,為什麼呢?江豐睿在一旁也看的很費解,他跟著跳下樹,來到關妮微身後,很想弄清楚她到底在唱那一齣戲。
「這是我剛才在店裡買的,我很想把它送出去,所以就送給你吧!」關妮微有回答等於沒回答,少女還是不了。
但她沒在解釋,只是綻開一朵入蓮的微笑。「我很高興能跟你說話。」
「嘎?」
「你進去吧。」
「……」
「再見。」
在關妮微的催促下,少女帶著滿腔迷惘,道過謝,轉身回屋裡。
結果江豐睿依然沒弄懂。「你究竟在搞什麼?你認識剛剛那個女孩嗎?」
「嗯,算是認識吧。」關妮微低語,一面往車子的方向走。
江豐睿跟上去。「她是誰?」
「她是——」關妮微淺淺楊唇,正想回答,一道女性嗓音匆促地在她身後響起。
「小姐,請你等一等!」
她頓時全身凝住。
空氣,好像結凍了。
明明是那麼好聽又溫柔的嗓音,為什麼她會覺得身子被凍住了,動彈不得呢?
關妮微自嘲地歎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自己回過頭,迎向少女的母親。
「我女兒說你送給她一個音樂盒,請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認識嗎?」
關妮微沒有回答,動也不動的,迎視對方不確定的神情。她竟然不認得自己了……也對,都過二十年了,的確很難相認。
「你不用太介意,那個音樂盒是我多買的,所以才想……送給誰都好,不一定非得是你女兒,只是剛好遇見她而已。」
「剛好遇見?在這種地方?」婦人不相信。「除了本來就住在這附近的人,很少外人會特意來這裡。」
「嗯,我們只是隨便逛逛,偶然逛到這裡而已。」關妮微迴避婦人的眼神。「我們現在就要走了。」
說著,她彎身開車門,長髮一落,在月色下劃開一個美妙的弧度,婦人看著那絕美的發澤,心念一動。
「你……你該不會是……薇薇?」
關妮微倒抽口氣,心跳漏了一拍。
「是薇薇嗎?是你吧?」婦人追問,嗓音卻像半困在喉嚨裡,很沙啞。「我應該認出來的,除了你,還有誰長的這麼漂亮?頭髮這麼黑,皮膚這麼白……是薇薇吧?」
薇薇。
已經好久、好久不曾有人如此喚她了,久到她幾乎以為,這樣親暱的稱呼只是她一個深藏在心底的夢。
關妮微緩緩旋過身,與少女的母親正面相對,少女的母親,也是她的母親。
她顫然微笑。
「真的是薇薇!」方婷震撼,自從二十年前,她送走親身女兒年後,從未想過有一天兩人能重逢。「你怎麼會來?為什麼來?你……相對茜茜做什麼?你送她那個音樂盒,是不是有鬼?」
她一連串的問,一句比一句問話尖銳。
關妮微傻住了,望著近乎歇斯底里的母親——她就這麼害怕自己嗎?經過二十年,她還是怕?
「因為她也喜歡芭蕾,所以我才送的。」
「你這麼會知道茜茜喜歡芭蕾?你一直在監視她嗎?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想怎麼樣?關妮微茫然凝立原地,她沒想怎麼樣,只是送個音樂盒,也不行嗎?
「茜茜也算是我妹妹,不是嗎?」
「她不是你妹妹!」方婷驚悚地呼喊。「她跟你不一樣,她是正常人!」
所以,她是異類?
原來在母親眼中,她一直是個怪物。
關妮微苦澀的牽唇,胸口空蕩蕩的,好似被挖去了一大塊血肉。
「拜託你,別來纏著茜茜,你如果有什麼不滿,針對我來就好,放過茜茜吧!」方婷祈求。
為什麼會這樣想她?關妮微感覺胸口更空了,空到好像有點發疼。「我只是來看看而已,因為你們……是親人,所以……」
「你是不是恨我?恨我當年趕走你嗎?」方婷彷彿沒聽見她的話。「我也有苦衷的,我也和想愛你,可是……可是……」
可是她真的太怪了,她是妖異的吸血鬼,不是正常的人類。
關妮微苦笑,她很清楚母親怎麼想。她閉了閉眸,腦海幽幽浮現童年回憶,雖然她那時候還很小很小,但已足夠成熟到記得許多事——
「薇薇的五歲生日就快到了,想要什麼禮物呢?」
「我想要芭蕾娃娃!」
「為什麼?」
「薇薇想學芭蕾,幼幼班上有個女生會跳芭蕾,好漂亮,薇薇想跟她一樣。」
「傻孩子,你已經比任何孩子都漂亮幾百倍呢!」
「可是薇薇想跳芭蕾,媽咪,薇薇如果學會跳舞,一定會更可愛,對不對?」
「你現在就很可愛了,媽咪好愛你呢!」
「薇薇也最喜歡媽咪了∼∼」
是啊,她好喜歡媽咪呢。好想好好喜歡,因為媽咪最疼她了,每天都會替他編頭髮,幫她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樣。
她最喜歡媽咪了。
可是為什麼,她的媽咪會以為她恨她呢?
「拜託你不要恨我……不,要恨我也沒關係,但請不要針對我的孩子,茜茜還有她弟,都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求求你放過他們……」
不是的,她不恨媽咪,誰來替她解釋一下?她真的不恨——
聽著母親聲聲哀泣,關妮微不知所措,她想解釋清楚,但言語卻卡在喉嚨,吐不出來,她只覺得卡得好苦好痛,卻無可奈何。
「你這女人!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在她最難受的時候,江豐睿挺身而出,為她辯白。「你怎麼會以為關妮微是來找你小孩麻煩的?她不能來看自己的弟弟妹妹嗎?」
「那不是她的弟弟妹妹,他們沒關係!」方婷驚恐的嘶喊。
「怎麼會沒關係?」江豐睿痛斥。「難道關妮微不是你生的嗎?」
方婷愣住。「可是她——」
江豐睿瞪著眼前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胸口怒濤洶湧,他咬緊牙關,壓抑著想痛扁她一頓的衝動。
「不要把她當怪物。」他一字一句、冷冽地撂話。「她也是你親生孩子,作為一個母親,你對待她的方式很失格,你知道嗎?」
「我……」方婷被教訓得不知所措,倉皇地撫住胸口。
江豐睿不理她,逕自牽起關妮微的手。「我們走吧,這個女人不值得你來探望她。」
關妮微沒反抗,愣愣地由他將自己帶進車廂,看他坐上駕駛席,風馳電掣地將車子駛離現場,接著猛然在路邊停下,握拳用力捶打方向盤。
「你這笨蛋!」他募地轉頭朝她怒吼。「幹嗎來這種地方自取其辱?你不知道那女人會那樣對你嗎?」
她怔住,看著他勃然大怒的臉龐,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是你說的,人不能單獨活在這世界上。」
他聞言,頓時啞然。
「所以我才想,我應該去看看她,畢竟是她把我生下來的。」她澀澀地解釋。
江豐睿怔望她,許久,沙啞地開口:「就算她生下你,你明知道她會怎麼對你,還去看她,只會令自己更受傷,不是嗎?」
「受傷?怎麼會?」她驚訝。「她又傷不了我。」
「我不是指身體,是這裡。」當他再說什麼天方夜譚。
她頓時懊惱,不悅地咕噥。「我就不相信你剛剛一點都不心痛。」
心痛?那是什麼感覺?關妮微怔仲地撫摸自己心房,這裡真的會受傷嗎?
「可能是因為……我不是人類吧。」所以她的心不會受傷,感覺不到痛,因為她不是母親口中的「正常人」,所以……唉,她今夜究竟為何要來找母親呢?反正她又不是人,就算孤單,也能好好地活在這世界上,不是嗎?
她跟人類不一樣,就像母親說的,不一樣……
「就算你不是單純的人類,還是會心痛的。」江豐睿突如其來地低語。
她一震。「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你流眼淚了。」他意味深長地瞧著她。
她愕然,這才驚覺自己頰畔正緩緩劃過一道濕潤的水痕。
「你都沒發現嗎?」他話裡,含著不忍意味。
她心口霎時揪緊。
她真的哭了嗎?五歲那年,母親將她丟給父親,父親又將她送往研究機構,她哭了好幾個月,之後,淚水便像是流乾了,就算之後的訓練多苦多艱辛,她都不在掉淚。
她以為,自己已經沒有眼淚了。
原來,她還是會哭……
「擦一擦吧。」江豐睿抽出面紙,很粗魯地丟給她。「不要哭了,我買冰激凌給你吃。」
淚水再度盈眶,她覺得有點心痛,可是又甜甜的,想巧克力融化。「你……把握當成五歲小孩嗎?」
「你真的是個笨蛋,你知道嗎?」
江豐睿望向旁邊的女人,她正握著甜筒,小狗似的舔著,唇角除了有點冰激凌的碎屑,還噙著一抹甜笑。
她真的像個孩子,回想初次見到她的那晚,他曾驚為天人,覺得她又美又酷,但現在看她,卻只是個天真的孩子。
「我哪裡笨了?」她對他的評論還很不服氣,轉過頭來瞪他。
他幾乎有股衝動,想伸手揉揉這傻孩子的頭,好不容易忍住了。「明真的你那個媽會怎麼對你,還特地跑去找人家替你『洗臉』,這樣還不笨嗎?」
「什麼叫『洗臉』?」她聽不懂這句台灣話。
「就是被人家羞辱,給你難看的意思。」江豐睿似笑非笑地解釋。「你小時候不是也住過台灣幾年嗎?好歹也學幾句台灣吧!」
「好吧,『洗臉』,我記起來了。」她嘟起嘴,對他的嘲諷一點也不生氣,只是那麼不情願地嘟著嘴。
真可愛。
江豐睿募地感覺心旌動搖。是因為她天生脾氣好嗎?還是習慣性地壓抑自己的情緒?這麼一想,他不覺有些憐惜,嘴角笑意收斂。
他曾經以為她沒有感情,不懂得人類的喜怒哀樂,或許她不是不懂,只是被迫學會遺忘。
否則,她也不會因為聽到他的一番話心有所感,就像去見見自己的母親吧?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真的你媽已經結婚了,還住在那麼偏僻的山區呢?」他好奇地問。
「我好幾年前就知道了。」關妮微漫不經心地回答。「那時候我也是被派來台灣出任務,就順便回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是房東告訴我的。」
江豐睿聽聞她的解釋,神智一凜,禁不住瞥望她一眼——這麼說來,她心裡其實一直掛念著母親,她自己究竟曉不曉得?
瞧她依然自在地舔著冰激凌,或許就如同方纔她無意間留下的眼淚,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份牽掛吧。
唉,真是個傻孩子。
不知怎地,江豐睿覺得胸口有些悶痛。他靜靜地望著關妮微,看她舔完了冰激凌,咬光甜筒,似是意猶未盡,吸允著自己的手指。
「還吃不夠嗎?」他將自己手上半融的甜筒也遞給她。「這個給你。」
「真的嗎?」她眼眸乍亮,卻遲疑著沒立刻接過。「可是你呢?」
「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愛吃這種甜死人的東西?」他自嘲。「要不是答應請你吃冰激凌,我才懶得買。」
「那我就不客氣咯。」她興高采烈地接過,笑瞇瞇地又開始進攻。
他縱容地凝望她毫不秀氣的吃相,「奇怪了,你那個組織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以前都不准你吃冰激凌嗎?」
「沒有不准啦,只是我們的飲食都是由專屬營養師特別規劃的,規矩很多,好煩呢。」
「你們有專屬營養師?」他訝異。
「嗯,健康是很重要的,我們得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這樣那個可惡的組織才能搾光他們身上每一份值吧?
江豐睿嘲諷地想,不明白她為何能坦然接受自己必須成為殺手的命運,但仔細想想,卻似乎又不難懂。
因為他們是『終結者』,遭到同類排擠,如果不依附組織,就只能天涯獨行,不管對人類或吸血鬼而言,這種孤獨的滋味,都不好受。
他暗暗歎息,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跟身邊這女孩,很接近……
「你在想什麼?」絕色容顏突如其來地湊近他,還真的跟他很接近,近的他能輕易地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江豐睿心跳乍停,狼狽地往後退一步。「你幹嘛?」
「我才想問你。」她絲毫沒擦覺自己對他造成性感壓力。「你剛剛是在發呆嗎?」
「我沒有!」他矢口否認。
「那你為什麼都不吭聲?」她問得好認真。
這種無聊事,不必那麼認真探究好嗎?
江豐睿翻白眼。「我只是想,該不會就算因為平常被營養師管太緊,所以你出任務的時候都這樣亂吃東西吧?」
「才沒有呢,我很乖得。」她慎重聲明。
「是嗎?」他不信。
「真的!我一直很遵守飲食規則,只有這次……才比較放縱而已。」說到後面,她似是心虛,音調放鬆。
「為什麼這次例外?」
「因為……」她尷尬地眨眨眼,臉頰暈染玫瑰色澤,更像個漂亮可愛的洋娃娃了。「噯,我也不知道啦,說不定是因為吸了你的血的關係吧?」
「這跟吸我的血有什麼關係?」他訝異得問。
她語塞,打不出來,半晌,懊惱地撇過頭。「總之我最近如果變的奇怪,都該怪你。」
「意思是我的血有問題?」他自嘲。
是不是他的血有問題,她不確定,但自從遇到他後,她確實有些改變了。至少,她從前絕對不會對組織隱瞞自己的健康狀況,明明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她卻還說自己需要多一點休養時間。
或許只是引文,她希望在這男人身邊久一些。
關妮微愣愣地注視江豐睿,他被她看得有些窘迫,「算了,不研究了,吃夠了冰激凌,我們就回家吧!我跟你一樣,不能靠這種甜食就餵飽自己的胃。」
「為什麼一定要回去才能吃飯?我們現在就可以買東西來吃啊。」她提議捨不得這麼快就結束這個美好的夜晚。「就在這河濱公園裡,一邊賞月一邊吃,好不好?」
她倒挺浪漫。
江豐睿苦笑,他頂著這張臉在公園裡閒逛,已經嚇壞一干路人了,還要繼續留下來嚇人嗎?
「那邊有人賣熱狗,你等等,我去買。」她又嗑完一支甜筒,利落地拍拍雙手,輕快地往攤販的方向走去。
她一離開,留江豐睿獨自站在原地,他忽的感到不自在,躲進樹下陰影處。
在她半強迫的鼓勵之下,他傲然走出戶外,走進人群,他以為自己對群眾異樣的注視免疫了,但其實他還是介意。
只是因為以偶她在身邊,他才可以假裝自己不在乎,現在她走了,一股詭異的涼意立時席捲他全身上下。
是怎麼回事?他怎會如此依賴一個女人?她在與不在,竟帶給他如此極端的感受。這絕對不是個好現象,非常不好,他必須離她遠一點……
「我回來了!」她翩然回到他面前,笑容猶如清晨的陽光,臉天邊的明月也失色。「哪,一人一份熱狗,我還買了可樂喔。」
「我們回去吧!」他僵站著,不肯接受她遞來的食物。
「為什麼?」她失望的蹙眉。「不是說好了在這邊賞月嗎?」
「我沒答應。」江豐睿板起臉。「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若悠答應我今天會早點回來,我不想她到家時看不到人。」語畢,他也不等她反應,轉身就走。
關妮微凝望他孤挺的背影,奇怪自己又感到心房空空的,為了不讓他最重要的人感到寂寞,所以他才趕著回家吧,這樣的心態可以理解,不是嗎?
但為什麼,她會覺得有些難受?彷彿之前吃進肚子裡的冰激凌都變酸了,在她胃裡放肆地作怪。
真討厭的感覺。
她蹙眉,默默走在江豐睿身後,月光拖長了她與他的影子,偶爾會交錯,但大部分時候只是兩道平行線。
她不甘心,刻意移動身子,讓那兩條影子能親密糾纏。
忽的,她看見第三條影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從附近飛越而過,當她抬眸尋找時,已不見那人蹤影。
她心念一閃。已猜到那是屬於誰的影子,神色一沉,匆匆走向江豐睿,握著他的肩膀。
「你做什麼?」他一愣。
「你聽著,絕對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她凝重地囑咐。「尤其是晚上的時候,一定要讓我跟在身邊。」
「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的保鏢啊!」她粲然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