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澤富的家中,程盛紅正蹲在他面前為他敷著傷藥。他重擊吉安手,傷得似乎比想像中還嚴重,那被打的吉安,不知道有沒有怎麼樣?
徐澤富並沒有感到手的疼痛,他所痛的是心,是一種莫名的心痛。
程盛紅的心神不寧,不知是擔心他的手傷,或是吉安的臉傷?總之,他多變的神情,教他無法摸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另一面,偶爾抬起頭的程盛紅,注意到他眼裡的疑問,有幾次,她衝動的想說出真相,索性攤牌,省得彼此都痛苦……但,他那真誠而多情的眼神,令她說不出口,怕這一說,讓很多事情都改變,所以,她多半時間都低下頭,默默的為他敷藥。
「你一定覺得我很變態。」
「為什麼?因為他的強吻嗎?」
徐澤富急促的口吻教程盛紅不敢隨便答腔,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多半都是悠閒的、安逸的,但今天的他,變得很急躁、很危險。
男人要變得危險,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愛上了一個女人,二是這女人要離開他了。
她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異於先前認識的所有男人,然而身份上的差異、性別上的假扮,都令她不敢有非份之想;反之,他的態度積極,這令她開始擔心他會將兩人的關係,認定成同性戀。
「難怪你一見了他就想跑,原來是有原因的。」徐澤富口氣微酸的說。
「不,不是的。」她抬起頭想辯解,但看到徐澤富的臉,就又把話吞進肚子裡,並再度將頭低下。
這輩子大概沒這麼狼狽過。
「不是這原因,是什麼?你為什麼不說?」
「是因為……因為……」她包紮他的手,然後變得十分無措,向來的理直氣壯,也他的深情給削弱得蕩然無存。
「盛紅。」
忽地,他拉起她的右手,這讓程盛紅不得不抬起頭來探究他的動機。他溫柔多情的模樣,讓她魂不附體,整顆心失速狂跳,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我知道我們認識並不久,但我們很投緣,是不?」
點點頭,程盛紅並無異議,他說的都是事實。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啟齒,但我還是想問。」
「問什麼?」
整件事變得模糊難懂了,他的深情,他的溫柔聲音,全成了她想投入他懷裡的動機,要是她此刻的身份是女人,那該多好?
「你……是不是同性戀?」
果然如此!
當徐澤富問出這句話時,程盛紅跌坐於地,而他握緊的手仍緊拉著她,不因她的跌倒而鬆手,而炯亮的神情,像是有備而來的期待著,似乎對她的答案,早做了心裡準備。
唉!她能不歎氣嗎?
同性戀?真可憐!她當女人時,別人把她當哥兒們;她變身成男人時,卻被認為同性戀。如果有人比她還不幸,那她真夠要勸他去自殺算了。
「回答我,我想知道。」
徐澤富似乎早在心中預期答案,但他只是想要更確切的知道,自己愛的人,是不是個異性戀。
「我……」
看著他那深情的臉孔,她真的好想哭,一下子就眼眶含淚。
「我可以得到答案嗎?」
不行,不行,她怎麼能口是心非的讓騙局繼續下去?
「我……」
他期待的眼神,教她備感壓力。她該是或搖頭呢?
「回答我!」
他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神,教她心慌極了,根本沒有辦法回答。
「盛紅!」
她真的沒辦法再控制了。
「哇」的一聲,程盛紅沒辦法再控制情緒的哭進他的懷裡,而且是以小女人柔弱的姿態在哭,但她沒想到這一哭,把徐澤富給哭得心軟。
他的手原本是攤開的,但見她哭得傷心,他就不再坐視不管了。
輕輕的將手放在她的背上,他毫不猶豫的擁緊她,那溫暖的懷抱讓哭得天昏地暗的程盛紅有著不好的感覺──
他怎麼會……抱緊男人身份的自己?
「對不起,你可以不用回答,對不起。」
這些話聽在程盛紅的耳裡,真的是個好消息。
早知眼淚這麼好用,她早該練就這項好本領,何必跟人費什麼唇舌,耍什麼女人威風呢?
當她的淚水沒法再繼續泛流時,她趴在他懷裡的身子,開始有些酸痛,但又不好意思起身,剛才的窘境都還沒化解呢,她能在這時候,像沒事般的與他閒話家常嗎?
但腳真的好酸,尤其是雙腳併攏的蹲著,好像身子就要往後仰了。
「起來吧,別蹲著。」
徐澤富那細密的心思,當然察覺到她身子的晃動,拉她起身坐一旁,他快快的遮上面紙給她,瞧她哭得梨花帶淚的,他竟覺得心疼不捨。再抽了張面紙,他也幫著為她拭淚,他們不發一語,眼神與心靈,卻是那麼的接近。
瞬間,徐澤富發覺自己對程盛紅的種種心情,原來都出自於一個字──愛。
愛個女人已經不容易了,更別是愛上一個男人。
「我們……」
程盛紅在他說出兩個字的同時,把眼神移開了。
她仍在猶豫,仍在躊躇著。
男人愛上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但男人愛上男人,而偏偏她又其實是女人時,這情況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解得開的難題了。
就在遲疑彷徨而又束手無策時,她突然看到牆角的玻璃櫃裡,放置著一把小提琴,瞬間,她的眼睛為之一亮,愁苦的情緒都化成雲霧般的消散。
「那是你的小提琴嗎?」
她突然這麼問著,也把徐澤富的情深意濃暫時抹平。
「是呀!」
「是ScottCao所製作的嗎?」
他點著頭,吃驚她對於小提琴的深刻認識。
「哇,好棒,我可以玩玩嗎?」
程盛紅想借此平息兩人所摩擦出來的火花,也許討論一下小提琴,進退維谷的氣氛會淡些。
想到此,她更積極的請他拿出小提琴。
然而徐澤富無法收回釋放的愛意,所以當他將小提琴從玻璃櫃裡拿出來時,他注視她的深情眸子,更有增無減的釋放愛的能量。
程盛紅當然也察覺到他的溫柔眼神,但她對小提琴的興趣,並非只是裝裝樣子而已。這東西她可學過七、八年呢,只不過一把名師製作的小提琴,對於程家算是一種奢侈品。
「我可以試試嗎?」
將小提琴有模有樣的夾在肩上,徐澤富當然清楚她是認真的,連忙點個頭,並將琴弓及肩墊,一併交給她。
程盛紅覺得自己幸福極了,能摸到ScottCao製作的琴,她也算是無憾了!
「該拉點什麼曲子呢?」
她猶豫的神情,再度將他的笑容拉回,看見他展開笑容,她開始有些寬心。
「你點個曲子吧!」她又能拉開嗓子輕鬆的與他對話了。
「真的嗎?我很驚訝你也會拉小提琴!」
「嘿,別小看人,我拉琴時,你才多大?」
徐澤富被她那驕傲的語氣給逗得輕鬆不少,一時間,也淡忘了方才一觸即發的情緒,想了一下,他故意挑了有難度的曲子,想滅滅程盛紅的傲氣,「孟德爾頌E小調的作品64好了。」
「哇,你這不是存心刁難嗎?」一聽到這首世界四大小提琴協奏曲之一時,她不禁大聲嚷嚷。
「哦?是誰才拍胸脯自稱拉琴時,我才多大的?」
程盛紅睨了他一眼,在他仍以為她只說笑的同時,琴像流水般滑出,震驚著徐澤富的心靈。
然後,優美的曲子,教他聆聽出神,就在他陶醉的閉上眼睛時,那琴聲卻忽然停住,使得他不得不張開眼,望向她。
「怎麼了?」
她搔搔頭,有些見腆的笑說:「忘譜了。」
他開懷的笑出聲,簡直被她給打敗了。
「什麼嘛,我太久沒練習了,還記得一點……也算對得起我以前的小提琴老師了。」
瞧她還振振有辭的呢!
「別光是笑,我就不信你記得起來。」嘟著嘴,她半認真半玩笑的說著。
這使得他不得不走向她,然後接過小提琴,在程盛紅還沒譏諷完之前,他已經拉出了柴可夫斯基D大調的作品35。
那優美的琴音悅人心神,行雲流水般的飛揚跳躍。
程盛紅感動得全身起雞皮疙瘩,被那樂音給牽動,完全不能自主了。自己三腳貓的功夫,在他面前簡直丟人現眼,他那純熟的技術直可媲美專家了。
他賣力的演奏,額上都是汗,一曲下來,也花了十來分鐘,當演奏告一個段落時,他渾然忘我的情緒,久久不能回復。
「好棒,好棒!」程盛紅不吝嗇的給予熱烈的掌盧。
她真的不是拍馬屁,而是徐澤富的小提琴功力,真的很有程度。
「安可,安可……」她笑鬧著大喊安可。
徐澤富見她又笑又鬧的,突然覺得剛才波濤洶湧的心境,忽然的沉靜了下來。
眼前的程盛紅,非但洞悉藍領小民的樂趣,連尊貴白領階級的各項才能,也都有涉獵,加上兩人說話投機,興趣相當,他對她的感覺,真的已經無法自拔了。
望著她手上戴的那只表,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表,他們如同這對表一樣,十分登對。
當程盛紅仍在笑聲中叫好佩服之際,徐澤富卻放下小提琴,連帶把社會的世俗觀念一併放下,走上前,他忽然的摟住了她的腰,並在她不備之際,將唇覆在她的唇上,哪管它天理不容,他今天……愛定了程盛紅。
而被突然吻住的程盛紅,腦子裡完全空白,原本靈活的細胞全不知死哪去了?
她甚至沒有拒絕他,只是任由他狂亂的吻著自己,然後在強烈的吸引力下,她也逐漸的融入這個熱吻中,並摟緊他熱烈的回應。
這個吻就像禁藥一樣,教她貪婪的一求再求。她不知道一個吻,也能教人銷魂蝕骨一般,如果他此刻要了她,她斷然不會拒絕的。
只是,在他要她之前,他所傳遞的訊息,更是勁爆……
「盛紅,我想……我愛上你了!」
程盛紅先是一楞,有些不明白的瞅著他。
徐澤富露出笑容,面對她傻傻的模樣,看得他更想珍愛她,「你不明白嗎?」
她是不明白,應該說是沒聽清楚,誰會在吻得熱情如火之際,還仔細的聽進任何話?
「我說,我愛上你了!」
愛上她?很好呀,她也愛他,而且愛得盲目、愛得無法自拔。只是,等程盛紅慢慢的回應過來時……
天呀!她覺得一陣暈眩來,而昏倒對現在的她來說,隨時可以上演。
他在對了男的程盛紅」做愛的表白嗎?
我的上帝、耶穌、聖母瑪麗亞……這情況好像變得有點失控。不,不行這樣,他不能愛上還沒公佈身份的她,她想跳脫這種模式下的愛情。
只是,在她想跳脫情慾的同時,他卻抱她抱得更緊,並且不疾不徐的剖析著,「我不知道什麼原因,但我對你遠比以前交過的女友們要有感覺多了,所以,我想我愛上你了。」
程盛紅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她能聽到的聲音,然後她慌了、亂了,沒個準則的她,又開始哭泣,而且是淚如泉湧。
她有好感的男人,竟然愛上她巧扮的男人?那如果她想換回女兒身,是不是表示……他就不再愛她了?
她哭得更大聲了,而且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但在窒息前,她得逃離有徐澤富的地方。
※※※
「我退出。」
一大早的,王俊生根本沒預期會出現的程盛紅,竟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且還沒頭沒腦的說了句讓他摸不著頭緒的話。
「什麼?」王俊生當然會問,而且是把那敞開的破門給關上後才問。
「你聽得很清楚,我、要、退、出!」她重複了一次,很堅決、很果斷也很清楚。
「退出?退出哪裡?」王俊生被她突然的宣言給弄亂了心情,不是一切都還好嗎?難道是……「他們發現了?」
程盛紅的表情很糟,雙眼紅腫得像是昨夜沒睡好,而且表情漠然。這號神色,是王俊生沒見過的,他不知該怎麼應付。
「程盛紅,別悶著不說話,告訴我,怎麼回事?」
王俊生百般猜測著,最有可能的便是發現身份。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應該會很高興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的沮喪與無措才對,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會是什麼事?
將她坐的椅子滑向自己跟前,他蹲下讓她看到自己,望了半天,才說:「你該不是想退出藍獺吧?」
程盛紅感到啼笑皆非。
他想到哪去了?她不過是要退出喬老闆的案子,退出有徐澤富的地方。
「徐澤富對你挖角了?」
該死的王俊生,居然在這種時候,提出了徐澤富的名字,
噢,這真是令人十分痛心的名字,而她的一切煩憂,也因這個名字而衍生。
「我說對了嗎?天呀,你怎麼忍心丟下我,我們共事了這麼久,你不會因為錢而跳槽吧!」
「你說到哪裡去了?」忍不住的,程盛紅啐了他一句。
「難道不是嗎?那你為何要退出?總要有個理由吧。」
理由?如果愛是需要理由的,這世上不會有一堆男男女女為愛傷神了。
「俊生……」
她遇到不能解決的事了,只因為她喚他俊生,要是平常或生氣的時候,她可是直接叫他王俊生,所以喚俊生時,表示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你遇到麻煩了?」
「嗯!」點點頭,程盛紅心虛的面露見腆。
王俊生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跟前,至少她沒有想要離職的念頭,其他的,都不再是什麼大問題了。
「是關於喬老闆?」
「也算啦!」
也算?那表示不是他嘍!那除了喬老闆,還有一個人,便是徐澤富,難道會是他嗎?
「徐澤富?」
這一會兒,她不再搖頭或點頭,只是楞楞的望著王俊生。
「他知道你是女的了?」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但偏偏不是這樣,而且是個令人難以啟齒的情況,要怎麼說呢?
「盛紅,不如你老實說,我真的猜不到,也覺得再猜下去不是個好辦法,你說對不對?」
他說的對極了,但程盛紅還是抿緊她的唇,什麼也說不出來。
王俊生看著她那痛苦的模樣,自己又猜不出答案,沒辦法,只好撥了通電話,給另外一個男人。
「你打給誰?」
看著他打電話時,程盛紅還沒聯想到什麼,但看到他的表情,她直覺他要打電話過去的人,也許會是……徐澤富。
那怎麼可以呢?她好不容易才逃脫,怎麼能自投羅網?
倉皇失措的撲上前,她提心吊膽的把電話按掉,焦慮的叫著,「你幹麼?」
「我幹麼?你才幹麼咧!」
看她那副心神不寧,王俊生更覺得事情超乎他想像的嚴重,這個程盛紅一向都是大剌剌的,怎麼會小心起電話這種小事?
難道,她被徐澤富怎麼了?
「你老實講,是不是徐澤富對你……」
這句話讓兩人想起了當初要進入喬允企業前,程盛紅提起的笑話,男人強暴男人的事……王俊生心膽俱裂的瞅著她。
「他對你……下毒手?」
如果是這樣,那程盛紅會好過些,偏偏他並不是這種人,他把她完完全全的當成一個道地的男人。
不過,這王俊生是怎麼搞的?竟用下毒手這樣的字眼?
「神經病,你想哪去了!」
「那你怎麼會……」
跟他吐露心事,簡直跟打自己的嘴巴一樣,為了不讓王俊生又想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程盛紅決定離開。
「我走了。」
王俊生差點沒昏倒,她到底在做什麼呀?來吊他的胃口嗎?
「搞什麼鬼呀,沒說清楚就要走,你想讓我一整天心神不寧嗎?」
「這是你的報應。」
報應?王俊生傻眼了。什麼報應?就因為他拜託她假扮男人的事嗎?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可能要退出這個企劃。」
「可是,它不是快完成了嗎?」
「對,就是因為它要完成了,所以我的退出不會影響任何事。」
「不對,你要去哪?盛紅……」
王俊生迫了出去,程盛紅的步伐卻快得很,不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王俊生當然不會就此罷休,轉身回辦公室後,他繼續撥了通電話,對著話筒那頭道:「喂,程盛紅出事了。」然後,他便掛上了電話。
望著窗戶外面,他似乎看到了程盛紅的身影。
這女孩一向都很坦白沒心事的,今天究竟是什麼事讓她變得扭扭捏捏?
※※※
「我……我愛上了一個人。」
當這樣的話脫口時,震驚的不只是電話那頭的張剪,就連說出這些話的程盛紅都感到自己有些不可思議。講那個愛字時,她的心,還愉悅的跳動著。
兩個人的電話線就這麼的空白好久,好像誰再多說一句話,都會使彼此尷尬到死。
程盛紅一向很有男人緣,但講起戀愛這兩個字,好像也離她遠遠的,從來沒找上門過,所以她愛上一個男人,這是件詭譎的事。
好一會兒,張剪小心翼翼的開口,「這就是你不告訴俊生的原因嗎?」
俊生?他怎麼會突然提起?噢,搞半天,是王俊生打電話給他的,難怪他知道。
「對呀,不告訴俊生的原因……天呀,這個張剪想到哪去了?他以為她喜歡上王俊生嗎?
怎麼可能!
「拜託你正經一點。」
他很正經呀,至少,他沒猜她愛上的男人是自己。
對於程盛紅,他付出相當程度的感情,但卻總是回收不了,他似乎也習慣了,現在猛然聽到她愛上一個男人時,他的驚訝程度,遠甚於任何人。
她怎麼會愛上男人呢?
她能力那麼強,又獨立又自主的……
張剪以為她不會選擇任何男人,所以甘心成為她身邊最親近的朋友,聽到她愛上別人時,唯一的感覺是──被背叛。
「不然的話,你為什麼不告訴俊生?」
張剪已經從辦公室走向停車場,他沒打算讓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告訴他有什麼用?他自己的事都沒辦法解決了,哪有空管我的事?」
說的也有道理,但除了王俊生外難道還有別的男人嗎?
「可以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他仍會有期待,也許她愛上的那個男人,會是他……但那個機率,幾乎是微乎其微,以程盛紅的個性來說,能博得她青睞的男人,能力與智慧必定不平凡。雖然能力與智慧他也有,但她從來不以為然。
「是誰有那麼重要嗎?」程盛紅不想提起徐澤富這個名字。
「當然,如果不知道是誰,那怎麼幫你想辦法?」
想辦法?這時候還能想什麼辦法?
「該不會是……徐澤富吧!」
張剪果然是比王俊生聰明多了,他一下子便可以猜到,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猜對了。」
半天沒聽到她的回應,張剪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沒見過徐澤富,但聽過王俊生提起……那個男人,似乎滿優秀的。
「天呀,你怎麼會愛上他呢?」
是呀,愛一個人如果可以選擇,那該多好?
一天沒見著他,她的心情變得焦慮不已,恨不得馬上可以見他,一解心中的渴求。只要別人一提起徐澤富三個字,她便全身不舒服。
然而,他們的戀情,可不是普通的戀情,她得先釐清徐澤富的性向為何,如果他只愛男人裝扮的她,這樣的戀情,她寧願沒有。
「他不會看上你的。」
當張剪坦白直言時,程盛紅差點沒吐血。
幹麼,她就這麼沒身價嗎?
「你偷偷愛上他了嗎?」
「張剪,我可是會掛電話的!」她生氣的罵著。
「都什麼時候了,還生氣?難道是他愛上你嗎?沒理由,你現在是女扮男裝……難道他是同性戀嗎?這倒有幾分可能。」
「張剪,你……可惡!」
真的,如果現在張剪在她面前,程盛紅會毫不客氣給他兩巴掌。
什麼,她就這麼不堪嗎?
雖然長相不若出水芙蓉,但她還是有些自信,瞧他那些看不起人的話,她就這麼的不受歡迎嗎?
「喂,你這算安慰人嗎?」
她對著話筒吼罵了一句,張剪這才愕然發現,自己懷著酸葡萄的心情。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在幹麼?」
「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她真的生氣了,張剪當然不敢再惹她不悅。不過,狗嘴裡仍吐不出象牙,「好啦,言歸正傳,你暗戀人,還敢去上班嗎?」
「張剪,我掛電話嘍!」她不客氣的叫著。
「別掛,別掛,我是開玩笑的啦!問題是你若沒去上班,對俊生怎麼交代?對客戶怎麼交代?」
也對,他說到重點了,但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其實沒有去,也不大要緊。
「已經鑒定得差不多了,切割方面,其實也不太需要我。張剪,老實說,我不敢去見他。」
「為什麼?因為他太帥了嗎?」
「他是很帥。」想起他的模樣,程盛紅心花怒放,只是事情似乎比原先想的要複雜一些,「你也知道我現在是女扮男裝,所以……」
天呀,可憐的程盛紅,那個眼睛沒張開的男人,真的愛上她巧扮的男人了嗎?
難怪她煩透了,要換成他,乾脆去自殺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
「張剪,你別管我了,我現在心情好亂,你來了,只是當我的出氣包而已,沒好的。再說,事情我也沒搞得太清楚,也許是我太敏感了,我不知道!」
她已經手足無措了,因為她陷入的不是普通的情感。她真的愛上了他,但情況沒有想像容易,她愛上他,但他愛上的……是扮男裝的她,也就是說,他愛上了一個男人。
「不管了,沒好處我也得去找你,誰教我們感情這麼好,再說,當初我沒有阻止你去做這種蠢事,就是我的錯了,當然我也有責任。」
他說的好像錯都在他似的,這讓程盛紅的心裡好過多了。
「隨便你了。」
隨即把電話掛掉,程盛紅覺得好擔心,她擔心的不只是自己的情況,還有知道自己沒去上班的徐澤富,會怎麼想呢?
※※※
他為什麼沒來?
在辦公室裡,徐澤富坐立難安,許多事情全都耽擱下了,只因程盛紅的無故缺席。
他的行動電話明明有通,可是他卻不接?難道,是因為那天的事?但也不至於要把工作全部拋下吧!
乾爹那邊他都替他巧妙掩飾了,只因為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衝動。
他不該這麼的坦白……他對他的好感。
男人對男人的表白,他沒有經驗,完全不懂得如何應對,以為也可以像對待女人一樣的對他。沒想到,被告白的男人,懼怕的逃了。
包括今天在內,他已經三天沒來了,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的話,他恐怕也沒辦法對於爹交代。
他知道程盛紅是在躲他,但以程盛紅坦白的個性,為什麼不當面拒絕他,反而在他擁抱裡大哭,讓他以為那是一種愛的表現?
重重的歎一口氣,徐澤富覺得煩極了。如果這樣的戀情會傷害程盛紅,他寧願將它藏在心中,自己痛苦。
而今一切明朗化,反而教兩人都手足無措,但程盛紅怕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是他,還是世俗的眼光?徐澤富並不排斥同性戀者,但一旦事情發生到自己身上,他也開始對於自己的喜好感到有一些不自在。
呆呆的望著手上的表,他開始懷念感情還沒陷下之前的歡樂,尤其是打小鋼珠那一夜……
「澤富。」
門外傳來喬老闆的叫喚,嚇了徐澤富一跳,他似乎站在那兒很久了。
「乾爹?有事嗎?怎麼不進來?」
站起身,徐澤富想用笑意掩飾他的措手不及。
喬老闆笑著走進來,望著他那有幾分憔悴的面容,十分擔心,「在想什麼?」
「沒有,在想些事情,你找我嗎?」走上前,他引領喬老闆坐下,並遞上一杯茶。
「我找程盛紅,今天他仍沒來嗎?」
看來,程盛紅的事情已經被乾爹識破了,他替他掩飾沒到公司上班的事,不知道會不會責怪?
「對不起,原因由我而起,所以我不希望你怪他。」
「我不怪他的。」
看著徐澤富那個神情,喬老闆心裡有譜,他對程盛紅友好的程度,讓公司很多女性職員都嫉妒不已。
「澤富呀,你知道嗎?你在我心中,一是非常有份量的,我之所以把公司的一切大小事務都交給你,那是因為我信任你。」
「我知道,也謝謝乾爹的提拔。」
澤富看來溫文極了,一般來說,這樣的條件看上的女人,都是溫柔體貼的才對,怎麼會對直率又粗枝大葉的程盛紅有好感呢?喬老闆不禁心底納悶。
第一次見到程盛紅時,他便覺得這個年輕人未免太過娘娘腔,直到伍建華回國後,才從他嘴裡得知,他說程盛紅是男人的事,全是玩笑話……伍建華也沒想到自己的戲言會惹來麻煩,而他才更確定,她不是想像中的同性戀。
喬老闆一直想把事業交給徐澤富,要是他能找個像程盛紅這麼能幹的女人,對公司是有益無害的。只是這個楞小子至今仍未領悟,說他老實,還不如說他眼拙。
「不過,你的眼光……似乎差了點。」
這樣的責備如青天霹靂,教徐澤富原本穩重的呼吸紊亂了。
乾爹的意思,是不是……察覺到他愛上程盛紅的事?
如果是這樣,那就糟了,乾爹一向對同性戀沒好感。徐澤富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標準的異性戀者,但沒想到竟有對男人表白的一天。
「乾爹,我……」
「你喜歡誰是你的事,不過,有時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個性耿直,很多事沒看清楚,自己反而會很痛苦。」
這番話聽起來容易,但卻不容易懂,乾爹到底想暗示些什麼呢?
他分明知道自己對程盛紅有愛意的事,但卻不挑明說出,反而是拐著彎說話,然後又給了許多不明的暗示。徐澤富雖聰穎的猜出幾分,但仍無法完全悟透這席話真正的用意是什麼?
是鼓勵他愛上男人沒關係,還是要他適可而止?
「去找她說清楚吧!與其一個人在這裡痛苦,還不如當面說清楚。」
乾爹要他去找程盛紅說清楚?為什麼?他愛一個人的感覺,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嗎?
「乖兒子,你被她耍得團團轉了。」
被耍了?
徐澤富完全不明白這席話的意思……
「乾爹,我不懂?」
「不懂才好呀,愛情要是全懂了,就愛不下去了,哈哈哈……去找她,我□你三天的時間叫她回來見我,我們還有幾個案子需要她幫忙呢!」
「乾爹!」
「答案自己去找當事人要,知道嗎?傻小子。」
徐澤富並不能從乾爹那裡得到任何蛛絲馬跡,他要求他自己去找,難道有什麼秘密他不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