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蒂尼沒有直接上鉤去卡迭石,反而回到努比亞。多菲斯始料未及,海奎特也只得從卡迭石來到努比亞。
「姐姐,你過的不好!」
海奎特仍是一貫的自以為是,看來二年的分別她並沒有長進。
阿美蒂尼沒有反駁她的話,她想怎樣認為就怎樣認為,她不會去打破她的那份優越感。
「你過的很幸福吧!」
這是真心話,但是海奎特的臉卻紅一陣白一陣,只能勉強點點頭算是敷衍過去。
她還有什麼幸福可言?她的幸福全被她毀滅殆盡了,多菲斯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他本來是想佔有阿美蒂尼達到侮辱圖特摩斯的目的,沒想到自己反被擺了一道,真心想娶的女人反而先失身於勁敵,他自然對她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你的信我收到了,因為這件事,我和他之間產生了矛盾,所以先回到父王這邊來。他的女人那麼多,也許不用多長時間就會把我忘記。」
阿美蒂尼說得自憐,海奎特卻暗笑在心。
你也會有今天?阿美蒂尼,我親愛的姐姐,你終於和我一樣了。不,不對,你比我還不如意,你甚至成了一個棄婦!
「對不起,姐姐,我沒想到這封信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我……」
既然姐姐已經成了棄婦,這步棋還有走的必要嗎?
「沒什麼,你我都明白他的本性。他在娶了我之後,又陸續娶了不少的妃子,我從來都不是他的唯一。這次,我是徹底死了心!」
這樣說應該沒關係吧?那男人若是知道了,一定又要鬧!幸虧他還沒「追」過來。
「姐姐,你這次回來就不打算回去了?」
阿美蒂尼一付理所當然的模樣,「那是自然!」
死棋!
圖特摩斯真的已經對姐姐沒有絲毫的留戀了嗎?她要和昆瑪好好地商量一下了!
怎麼辦,她有點想她的小傢伙了。
阿美蒂尼翻了個身,小哈托爾每天晚上都要媽媽的抱抱才能睡覺,如果不順了她的心願,一定會鬧得人仰馬翻,那小傢伙的脾氣可是像極了她老爹,至於那位,恐怕也只有手足無措的份。
窗外的月亮又圓又大,沒有被污染的天空真是美麗。那顆最亮的是北極星嗎?埃及第四王朝法老胡夫大金字塔的塔尖直指北極星。當然,此時北極星所在的位置與幾千年後的位置是不同的。她來到埃及這麼長時間,竟然忘記要求圖特摩斯帶她去看看金字塔。她真不能算是一個好的考古學家,不是嗎?
她在古埃及的這些日子,腦子裡全是些恩恩怨怨,哪裡還能記起以前的事情?
阿美蒂尼轉著念頭,轉著轉著,又轉到那個詭異的大祭司卡赫拉身上。
臨走的時候,她問過圖特摩斯,雖然他沒有直白地告訴她,但是她已約略知道了卡赫拉在圖特摩斯心中的地位。
她想,恐怕卡赫拉牴觸的人是她!
圖特摩斯告訴她,卡赫拉曾聯合哈特捨普蘇暗殺她,她當然記得是哪一次。
哈特捨普蘇和卡赫拉各自暗懷鬼胎,哈特捨普蘇要除的人是圖特摩斯,而卡赫拉要除的人是她阿美蒂尼。
卡赫拉胸有成竹,他早已算出圖特摩斯的雄圖霸業,知道他是不敗之身。聯合哈特捨普蘇,只是為了更方便地除去她而已!至於他對圖特摩斯的忠心,自然是無庸置疑。
這就是問題的焦點,既然是他呼喚她來到圖特摩斯的身邊,又為何要置她於死地呢?既然說她能助圖特摩斯成就大業,依照卡赫拉對圖特摩斯的忠心,他應該助她而非害她呀!
圖特摩斯始終沒有對卡赫拉下手的原因,就是因為卡赫拉曾多次救助過他。卡赫拉一直告訴圖特摩斯,要成就大業就不可耽就於女色,女人,是一切骯髒的源點。
這個人有明顯鄙視女人的心理!他上次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這個男人,多多少少有那麼點彆扭,讓她不舒服。
阿美蒂尼的思緒千折百轉,不用多久,她就睡著了。而此時她的妹妹海奎特卻和努比亞的新後昆瑪燈下密謀。
昆瑪即是卡迭石國王多菲斯送給努比亞老蘇丹的女人。短短兩年的時間,她不但得到了老蘇丹的全部寵愛,更是憑借自身的智謀爬上了努比亞王后的寶座。當然,她是多菲斯的死士,是多菲斯插在老蘇丹身邊的一枚棋子。
這個王后可不簡單,利用自身的美色,勾引努比亞朝中重臣,力勸老蘇丹捨埃及而就卡迭石。美後愛臣都這樣說了,這位兩眼昏昏的老蘇丹自然把埃及王的威脅和永久稱臣的契約忘得一乾二淨!
努比亞從存在以來一直是埃及的附庸,這個國家雖然地域廣大,但是物產貧瘠,多是依靠埃及的供給。久而久之,努比亞被戲言為「埃及的後宮」。
卡迭石國王多菲斯跨過埃及與努比亞聯姻,是打著前後夾擊的如意算盤。埃及不僅在非洲稱霸,觸角更是伸到了西亞的敘利亞和巴勒斯坦,哈特捨普蘇當權的時候,只求守而不求攻,這自然放縱了一些新銳國家的野心,卡迭石就是其中之冠。
「昆瑪,從姐姐的言行來看,恐怕她已經失寵。我們這步棋還有走的必要嗎?」
她是真心要和她商議,她這麼做不是為了多菲斯,而是要洗掉圖特摩斯加諸在她身上的恥辱!
「海奎特,這裡有我就夠了,你只要做好多菲斯王交代你的事就可以了。還有,你以後不要經常跑到我這裡來,這樣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美艷的昆瑪正軟綿綿地側臥在寬大的抱枕上,吹著鮮紅的指甲,一副傲慢的表情。
海奎特冷笑,「昆瑪,如果你以為圖特摩斯會像你那些個腸肥腦滿的下流男人,你就等著受死吧。我看你是自信得過了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父王做了些什麼好事!」
昆瑪不怒反笑,「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昆瑪制服不了的男人。只要埃及王來到這裡,我會讓他臣服在我的腳下,效忠多菲斯王!」
海奎特冷哼,又一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她以為她即將面對的是一個沉湎於女色的男人,實質上他卻是一頭殘野的雄獅,等到昆瑪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已經晚了!
「好,我等著你傳出捷報!」
海奎特深沉一笑,她就等著看她的下場,前提是,圖特摩斯來努比亞的話!
她會在暗處步步為營的!
☆☆☆
昏沉中,身上似乎有烈火在燃燒,唇被火辣地吮吸著,有一雙魔一般的手四處游移,衣帶漸寬。清冷的夜風吹上火熱的膚,好涼爽!
輕輕綻齒一笑,卻不得多高興一會,霸道的唇又深沉糾纏著她嘴邊醉人的小漩渦。
阿美蒂尼迷糊地睜開眼,唯一鏤刻到眼底的是那雙在暗夜中狂野深藍的眼眸,他,追來了!
「女人,你為什麼不反抗?」
激烈的喘息中有不滿的怒氣。
這個問題她已經回答幾百遍了,可是這個小心眼的男人就是不見長進!
「知道是你,小女子阿美蒂尼就知道是偉大的埃及王圖特摩斯三世!」
無奈地再解釋一遍,如果今天她不說出所以然來,這男人會鬧得她一夜不得安寧。其實她的身體一直都很排斥外人的碰觸,為此她從來不讓女奴伺候她洗澡更衣之類。
圖特摩斯和小哈托爾自然不同,他們可是她最親近的人,是她的寶貝!
「我們分開多長時間你女兒就鬧了多長時間,我也就餓了這麼長的時間,你要補償我!」
又耍賴!
抵抗不了他四處使壞的大手,只能任由他胡作非為。
他深深埋入她溫暖的胸懷,狂野地挑撥起她的情絲,根根觸動心底最纖細的弦。緊繃著,繃得要斷了,讓她難受地勾起腳趾。
天,她怎麼會就這樣心甘情願地沉淪在這魔鬼的胸懷?
親親她汗濕的額發,不滿意她閉上美麗的眼睛,使壞地舔舐她嫩白的耳垂。
撐起他的頭顱,阿美蒂尼睜開了迷濛的眼睛,「不許鬧了,睡覺!」
「和我說話!」蠻強地捧起她的小臉,圖特摩斯的臉上有妖野的專橫。
阿美蒂尼只能敷衍他,「好,你來的事情有人知道嗎?」
「沒有,他們都以為我去卡迭石了!」
埋進她馨香的脖頸,一定要把這小女人咬醒,他那麼思念她,可是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態度?!
「為什麼?」
脖頸處吃痛,讓她稍稍清了些神智,這男人,前世一定是只餓死的猛獸!
「因為大隊人馬都開去卡迭石了,包括四十八騎!所有人都以為我打仗去了!」就不相信她不會醒!
「什麼?」阿美蒂尼被驚得張開眼睛,「你有什麼打算?」
稍稍得平靜下心緒,知道他這樣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他一定為自己想好了退路。
親親她的額,知道她不會慌張。
「挑撥離間!」拉開她緊緊纏繞在身的毛毯,還沒有要夠她,這夜,她是別想好眠了!
慌忙閃躲他別有所圖的手,「離間父王與多菲斯,剪掉卡迭石的羽翼努比亞?」
終於抓到了毯角,圖特摩斯野蠻一扯,阿美蒂尼立即現出光裸的美麗。
「聰明的女人,但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可以好好地保護你。遠離埃及,遠離卡迭石,這兒是你最好的港灣,所有的人都認為你已經失寵,關注在你身上的焦點也會慢慢消失,剩下的,就是我的事情了!」
此刻的他是最美的,他的驕傲,他的抱負,還有他對她的心,是那樣澄淨地擺在她的面前。這樣的一個男人,是她要耗盡一生來相伴的!
「小哈托爾呢?」
「放在長老院。那些老傢伙被小鬼折磨得叫苦連天!哈特捨普蘇是不會對哈托爾下手的,她手中有沙提的兒子,哈托爾對她構不成威脅,她的觸角也伸不到長老院。」
「你是個好父親,更是個好丈夫!」
鼓勵這大男人一下,她明白,一個男人再強,他終究是個男人,如果他是個愛著妻子的丈夫,愛著女兒的父親,妻子的讚美,女兒的依賴都是打動鐵漢的愛的表現。
她向來不吝嗇這種愛的表現,因為她愛他,很愛,很愛!
摟過這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的小女人,強悍的心湖再次有暖風吹過。
忽然想起了什麼,阿美蒂尼從他的懷中抬起小臉,「你是不是打算唱空城計?」
疑惑於她的用詞,圖特摩斯挑起了眉,隨後瞭解了她的意思,他點點頭,「我會在適當的時間出現在老蘇丹的面前,四十八騎過兩天就會秘密到努比亞來,到時候,我不單單要讓老蘇丹死心,還要帶走他的軍隊!」
「你會騙父王埃及大軍已經包圍努比亞?」
按住她的小嘴,圖特摩斯笑得狡猾,「兵不厭詐!」
「那你要怎麼離間多菲斯和父王?海奎特她……」
這女人,太囉嗦。
乾脆用唇堵住了她的話,大手撅起她柔軟的身子,強硬地把她壓向床鋪。
混蛋男人!
☆☆☆
「姐姐,你不介意我找你聊聊吧?」
海奎特不請自來,阿美蒂尼並不意外。
她早上醒來的時候,圖特摩斯就已經消失了身影,整晚的狂野纏綿讓她很是疲倦,剛剛起身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不過,還好,他們沒有碰上。
「你坐吧!」
只能示意海奎特坐到軟墊上,伶俐的小使女送上茶便退下了。
「姐姐,我們姐妹數年,似乎從來沒有機會好好坐下來暢聊一番!」
十六歲的海奎特卻用著六十歲的蒼老聲音和她說話,她的心境也許早已蒼老。
「是啊。或許都不太善於表達吧!」
是敵是友?恐怕海奎特也有自己的無奈和悲哀吧!
「姐姐,你還記得母親嗎?」
一句話勾起了阿美蒂尼的回憶,她怎麼可能忘記自己的親生母親呢?
記憶中的母親,一直是雍容華貴的,對於小阿美蒂尼而言,母親的臉是冷淡的,隔離的。她原本以為母親就是一個性格冷淡的人,但是她錯了。
阿美蒂尼六歲的時候,海奎特出生了。母親對小海奎特的愛遠遠盛過任何人,甚至超過了父親。父親不是個好國王,但是他卻是個多情的人,他深愛著母親的容貌甚至是她對他的冷淡。
她一直弄不清楚母親的想法,在她八歲的時候,母親不顧父親的反對,為她穿了耳洞。在這個時代,很少有貴族會去穿耳洞,大家都認為那是貧民和奴隸才會去做的事情。這件事情,最後終止在父親的屈服上。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母親不喜歡她,所以寧願把她當作一個奴隸來養,整個努比亞後宮,人人都輕視她。一個連母親都討厭的孩子是得不到任何人重視的,父親從未正視過她的存在。正因為如此,才養成了她與眾不同的性格,她不會因為父母偏寵海奎特就妄自菲薄,她很早就明白了人貴有自知之名的道理。
她遠離了後宮的爭權奪利,冷眼旁觀世事,其實她一直過得很愜意。
母親在她十四歲的時候重病,臨死的那天,她把她叫到身前,母親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一直悲傷地看著她,而她只能木訥。
太久了,久得已經讓她忘記了什麼叫做親情,心裡沒有多餘的悲傷,只有空空的惆悵!
母親舉起手,拿下了她右耳的耳環,緊緊握在手中。
母親至死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她只是揉著她右耳的耳垂,一直一直地揉著。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失去了知覺,再次醒來的時候,哭聲震天,舉目望去,一片煞白。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母親已經死了。
她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這讓父親更加地討厭她。
沒有人知道那個時候的她,靈魂是飄飄蕩蕩的,從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在恍惚中度過。
終於從恍惚中清醒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右耳洞已然長實。
現在再追溯一遍過往,才發現有些事情似乎都是命中注定。一切都發生得如此巧合,她一直都沒有深思過這些問題,細細一想,才覺得中間必有玄機!
還有一個問題,她也想不明白,母親又是從哪裡得到這雙耳環的呢?母親已亡,或許一切都將成為塵封的秘密,這紛亂的往事只能任她胡亂揣測!
「姐姐!」海奎特推了推陷入冥想的阿美蒂尼。
阿美蒂尼回過神來,「我剛才想起了母親,這麼多年了,若不是你提起,我幾乎記不起母親的樣子了!」
「你恨母親嗎?她一直對你那麼冷淡?」
「沒有愛哪來的恨,我對於母親沒有太強烈的感情。」
她的感情從來不會輕易付出,現在她心心唸唸的除了丈夫就只有女兒了。她的心很小很小,感情也不太充沛,給了丈夫和女兒,她剩下的也不過一副空殼而已。
「是呀,說的好,沒有愛哪來的恨!」
她恨他,是那種夜夜都會有魔魘纏身的恨。她忘不掉他的狂野,忘不掉他的妖媚,忘不掉那激情的纏綿!經歷過這樣一個精彩不羈的男人後,她再也沒有辦法對其他的男人動情了。
即使是自己的丈夫也不行!
他毀了她,徹底地毀了她!要了她又拋棄她,丈夫的羞辱和威脅,父親的歎氣,姐姐的如意,還有對他的深深埋在心底的複雜情感,全都交織在心裡,逼得她要發瘋!
「姐姐,你為什麼不應我的請求去卡迭石呢?」這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
「呵,你和多菲斯的目的我怎會不知道呢?」阿美蒂尼索性挑破,「你們或許聽多了流言,以為圖特摩斯對我寵愛有加,其實真實的情況是什麼呢?只不過埃及的大祭司指明我是什麼阿蒙之女,如果隨在他左右定能保他雄圖偉業。現在他的勢力已然雄厚,有沒有我他都可以成功,他不會再委屈自己,自然把我休回了家!」
真的是這樣的嗎?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埃及王專寵阿美蒂尼,宮中女子再無生育!?
「他真是如此寡情的人?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了嗎?」她相信自己的兒子是圖特摩斯的,那樣狂野激烈的纏綿,除了他再不會有別人!
阿美蒂尼淡淡一笑,「海奎特,你太不瞭解他。他十四歲的時候就有了第一個孩子,他不是個禁慾的人,身邊的孩子他都懶得記,外面的他更不會費心。在他身邊兩年,沒見他關心過哪個孩子的。」
當然,他們的小哈托爾是例外!
他們真的失算了!本想用這封信把姐姐騙到卡迭石,依照圖特摩斯寵愛姐姐的程度,兩軍交戰的時候,姐姐是最好的人質!沒想到,事與願違,姐姐早已失寵,而他,卻根本不在意和她的孩子!
可是她不甘心呵,當初因他的寡情寒了心,更恨姐姐明知他的目的卻冷眼旁觀!她失去的太多,如果不為自己、為兒子討一個公道,她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阿美蒂尼欠了欠身,捏捏脖頸,好累,這段時間一直犯睏,再加上昨夜被那男人一鬧,更是睏上加睏!
海奎特眼中精光一閃,她突然笑著對阿美蒂尼說,「姐姐,你睡吧。妹妹這就要回卡迭石了!」
很識相,知道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就立即走人!
阿美蒂尼一如往日的冷淡,沒有客氣的話,只簡單地敷衍了幾句,便由著小使女扶進臥室。
海奎特看著阿美蒂尼的背影,詭異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