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名文人,皂藍色的儒袍看來雅風文息,然而他此時臉上的焦急一點也不冷靜,嘴上分析著戰況,卻無計可施,只能滿屋子疾行盲走。
與藍衣青年迥異,白衣青年綬緩聽著緊急的軍情報告,眼前來回踱步的雜杳聲並不影響他沉思,薄長的唇畔有抹淺笑,淡淡的,並不明顯,笑起來有些蒼渺。他坐在床榻上,靠著軟枕,長髮整齊扎束在腦後,身上一股濃重藥味久久不散。
他合起手上的兵書道:「無妨,那日我將錦囊交給其中一名小將軍,他能打勝仗的。」想起那名雙腰纏了四柄大刀的年輕小將軍,他笑得極有自信。那小將軍,將來絕非等閒之輩。
「你已經預見此回戰事的結果?!」藍衣青年驚呼,停下走了近半個時辰的雙腿,拉了張椅坐在床邊,彷彿遇到汪洋中的唯一浮木。
「猜出來的。」白衣青年掩嘴輕咳。
該怎麼說呢……應該是此次領兵的總大將會做出哪些錯誤決策,全在他掌握之中,而那些決策會換來什麼危險下場也就不難推演了。
「那你怎麼不事先跟六皇子說?!說了的話六皇子也不會慘遭殺害——」
「說了的話,六皇子也不會聽。」白衣青年一句話就堵死了人。
「呃……也是。」六皇子是出了名的剛愎自用,哪可能聽他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年輕小官之言。即使事先告訴六皇子任何應當注意之事,六皇子決計不可能放在心上。「只不過六皇子一死,那些士兵怕是會遭皇上遷怒。雖然六皇子並非皇上最最寵愛的兒子,但仍貴為皇親。」看來有人要倒大楣了。
「殺幾個小將洩恨恐怕在所難免。」人命何其無辜,成為代罪羔羊。
「那還不如戰死沙場算了。」至少還能換個光榮戰塚及幾杯薄酒澆墳,也好過因為遷怒而掉腦袋。
「是呀,將兵戰死沙場,謀士死於運籌帷幄,適得其所。」
將兵戰死沙場,謀士死於運籌帷幄……
白衣青年——穆無疾,笑笑說完最後一句話,呼吸停窒,瞠圓雙眼,氣息從有到無,手上翻閱無數回的兵書從手中滑落,僅僅墜地時發出微弱的「啪」一聲。
謀士,死於運籌帷幅。
那一天,穆無疾正逢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