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個多月的時問過去。山寨變得熱鬧非常,沒有人會相信這裡從前是座賊窟,而石徹更是令人聞之喪膽的漠北邪怪。
今日,花繡琦打包好行囊,來到練武房找石徹,就見他一個人待在裡頭,瞇著眸望著窗外。
「怎麼了?」她走到他身邊。
「我在想雲河大師。」石徹難得願意在她面前談論起他。
「真的?你在想他?」花繡琦露出笑容,「這麼說你不再很他了?」
「還是恨。」
「為什麼?」她不解地追問:「難道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或是讓你無法原諒的事?」
「其實我氣他不是因為他教了我什麼,而是他生了我卻不要我。」他回頭看她驚愕的表情,「我偏激的個性多半是因此而來。」
「什麼?生下你!」花繡琦反應慢半拍地說:「他是你爹?」
「沒錯,他是我親爹.」石徹歎口氣,「而我也是世人最瞧不起的私生子,所以從我懂事開始,我就憎恨所有的人,只要看見別人幸輻,我就會嫉妒,很不得親手毀了所有人的幸福。」
「石徹!」聽他這麼說,她頓覺心疼不已。
「所以,長大後,我做盡喪盡天良的事,就是為了發洩。直到遇見你……」他轉向她,「真的是因為你。」
她握住他的手,笑得溫柔,「我也因為有你,才更懂得愛。」
「就在一年前,雲河大師突然闖入山寨把我抓走,還將我腦海裡的記憶消去,並告訴我他是我師父,我不疑有他,跟著他習武,最後他在入關前把畢生功力都傳給了我。」他又繼續說道。
「既然他毀了你的記憶,為何你還會想起來?」她突生疑惑。
「他必須毀了我全部有關的聯繫才成,但他忘了將小戀從我的記憶中消除,所以只要看見她,我的記憶就會慢慢回來。」他仰首一笑,「他還真是千算萬算,卻漏算了這一條。」
「那你還恨他?他是為了你好才這麼做,一直沒能好好照顧你,他一定很內疚。」花繡琦認真思考著。
「我當然知道。」他收起笑,「所以我心底才矛盾。」
她笑了,「是不是想恨,又無法真正打從心裡恨他?」
石徹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那就對了,找機會回去看看他吧!」花繡琦微笑地對他說:「我可以陪你一塊兒回去。」
「你不是要離開嗎?」他睨她一眼。
「我又不是離開一輩子,你怎麼又來了?」她撅起小嘴。
「你一定會陪我去囉?」石徹轉向她,炯利的眼直對住她,「我希望可以帶你去給他看看。」
聽他這麼說,花繡琦的眼眶都紅了,「如果我爹娘救了出來,我也一定會讓他們看看你。」
「除了雲河大師,我……我從沒和哪個長輩親近過。」他眼底難得顯現緊張。「我擔心他們會排斥我。」
「不會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爹娘不是這麼淺視的人。」花繡琦很有自信地笑說:「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何況你和我爹是同門耶!」
「對了,我差點忘了,你過去還常喊我師叔呢!」想起那段時間!還真的是讓人難忘。
「那麼……要不要我再喊你一聲師叔呀?」她俏皮地喊了聲,「師叔……」
「夠了,再這麼喊下去,都被你喊老了。」他一把摟住她的腰。
「那很好呀!我是老姑娘,你是老師叔。咱們配一起剛好。」花繡琦開心說。
「誰配誰呀!我有說要跟你配嗎?」他眉一桃,漾著笑說。「你…你取笑我。」她擰起眉,覺得好尷尬呀!
「我沒取笑你,她難為情極了,只是想知道,你是真心要跟我配嗎?」石徹半帶笑意地問。
「我……我剛才只是說著玩玩。你幹嘛當真?反正等我回中原後,你喜歡找哪個姑娘來,我也管不著。」
「你吃味兒了?」她的話讓他很不安,「誰說我要帶其它姑娘來?你不要胡說八道。」
「誰又知道以後你會變成什麼樣?本來說在意我,現在居然又諷笑我,就等我回來後看看你的情況再說,我現在要回中原了。」花繡琦對他吐吐舌頭,就要走回房間拿行囊。
「你是說真的?」石徹追了去。
「當然是真的,只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我得提早出門。」她突然定住身,「過來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我要離開了。」
石徹緊張地拉住她,「你真要離開了?」
「對。」她笑了笑,「別擔心,我會很快回來的。」
「不,我要陪你去,還記得那片沙漠嗎?你一個人──」
「我可以,來時你教了我許多,回去就靠我自己,我已帶足了水和乾糧,你放心吧!」她踮起腳尖,仰首在他唇上親了下,「不要再送了,我回去拿了包袱就離開。」
「可是……」
「再見,等我回來。」她朝他擺擺手,用最快的速度奔離他面前,眼眶不由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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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繡琦一步步走向沙漠地帶,前方的熱氣慢慢蒸騰而來。她一面揮著汗水,一面看著天色,打算先找間店打個尖,儲備好體力,明天再出發。
走進店裡才剛坐下,她便瞧見前方有個人影,抬頭一看居然是柔兒!
「是你!」花繡琦嚇了一跳。
「怎麼?看見我這麼害怕,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柔兒也坐了下來,對小二喊道:「來壺酒。」
「是的姑娘。」不一會兒酒送上了,也送來幾盤小菜,「兩位姑娘慢用。」
花繡琦絲毫沒胃口,她瞇眼問道:「你一直跟蹤我嗎?」
「沒錯。」柔兒勾唇一笑。
「目的是什麼?想殺了我?」除此之外,花繡琦完全想不到她跟了她大老遠,還有什麼其它目的!
「這當然是計劃之一。」柔兒陰惻側地笑。
「計劃之一?那最終計劃是?」花繡琦又問。
「殺了石徹?」
「天,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愛他,為什麼還要他的命?」如果柔兒要殺她,她一點都不意外,但若要傷害石徹,她又怎能冷眼旁觀?
「我是愛他,但是他呢?卻一點都不在意我。」柔兒冷笑,「對這種忘恩負義的男人,我必須比他更殘酷。」
花繡琦瞪著她,「他武功這麼高強,你是不可能得逞的。」
「這個我想過,不過……如果我帶走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呢?你說他會不會就範,乖乖任由我處置?」柔兒已完全失去理性。
「不可以,我知道你恨我,乾脆就殺了我,又何必要遷怒於他?」如果她死了,她相信石徹會替她把東西送回中原。
「你這麼說的目的是……求我殺了你?」柔兒大笑,「哈……真好玩,簡直是太有意思了!」
「你到底在想什麼?」花繡琦一顆心都拎到了喉頭。
「我就是要折磨他,聽好了,你是阻止不了我的,除非你打得過我。」柔兒抿唇一笑,「吃飽就出來。」
「你──」花繡琦哪有吃飯的心思,更後悔沒好好練功,如果她功夫好些就不會拖累石徹。
放下筷子,她走出店外,來到後方的空地。
「你想怎麼做?」花繡琦很無奈地望著她。
「怎麼?看樣子你一點都不害怕。」柔兒呵呵一笑,「還是你以為你那點爛功夫可以打得贏我?」
「我不認為自己贏得了你,但我卻希望可以說服你.」花繡琦逸出一抹笑,「回山寨去吧!現在大家都過著自立更生的生活,你也可以和大家在一起,過著快樂的日子?」
「然後看你和石徹卿卿我我嗎?」柔兒瞇起眸,狠冷地反問。
「關於石徹。我很抱歉,但我和他是真心相愛,你能不能成全呢?」花繡琦用盡心思想說服她。
「成全?我沒這麼好的度量,送你們一起去地獄已是我最大的善心了。」柔兒邊說邊拔出匕首。「來吧!你有什麼功夫全使出來。」
花繡琦慢慢扔下包袱,也拔出防身的長劍,「來吧!」
柔兒毫不遲疑地朝她猛烈攻擊,而花繡琦為了石徹咬牙拚命抵抗,直到最後還是被她給制伏了!
「我勸你還是殺了我吧!」花繡琦閉上眼受死。
「如果聽你的勸,我就不會這麼做了,反正我已下定決心,除非地動山河變,否則我不會改變主意?」她翹起嘴角。「跟我走,不要搞怪,我會讓石徹死得舒服點。」
她找來繩索,使勁將花繡琦捆綁住,然後拉著她往前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花繡琦一路上直掙扎著,企圖將縛住手腕的繩索扯開。
「一處很隱密的地方,別害怕,我很快就會找石徹來陪你了。」柔兒回頭狠狠睨了她一眼。
不提石徹還好,一提起他,花繡琦的火氣便上來了,她索性跪在地上動也不動,「要不你現在就殺我,要不然就拉著我走呀!」
果真,她這一坐,任柔兒怎麼使勁都拉不動,「你真想死?」
「我怎麼會想死呢?如果不是你,我還要跟石徹過著讓神仙都羨慕的生活呢!」她故意激怒柔兒。
「花繡琦!你這女人真是討打?」柔兒氣憤地打了她一巴掌,只見花繡琦的左頰烙下一個火紅的五指印。
花繡琦連吭都不吭一聲?只是瞪大一雙眼怒視著柔兒,「再打呀!繼續打呀!快呀!」
柔兒高舉起手,正打算甩下的瞬問,她突然打消了念頭,「算了,不中你的計,我不想打死你」
「柔兒!你這麼做會後悔的,如果你真殺了他,你會後悔莫及。」花繡琦仍不死心地大喊著。
「別囉唆。」她氣得抓住她的耳墜子,用力扯了下來。
「啊!」花繡琦疼得摀住耳朵,耳朵都流了血。
「這個就是將他給騙過來的餌,你等著。」柔兒俯身貼在她耳邊說:「真以為不走我就拿你沒辦法,要不要我把你身上的衣服全撕了,然後你就一個人坐在這兒?」
「什麼?」這句話果真嚇白了花繡琦的小臉,她咬著唇慢慢站起來,「你簡直是瘋了!」
「無所謂,快走──」柔兒繼續拉著花繡琦前往她暫時的安身之處。那地方也將是石徹的喪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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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石徹終於瞭解這句話的含義。
花繡琦才離開不過一天,但對石徹而言就像過了一年般,就不知自己是否能再等待下去。
好不容易結束授業,他才要回房裡稍作休息,有位弟子慌張的朝他跑了過來。
「大師父……大師父……」
「什麼事情這麼慌張?」石徹皺起眉,「不是教過你們練武者要平心靜氣嗎?」
「是。」他拍拍胸脯,深喘了口氣才說:「大師父,你很想念花姑娘嗎?」
「你這小子在說什麼廢話?」石徹敲了下他的腦袋,「還不趕緊練功去!」
「是。」弟子朝他行個禮,轉身後想想不對又回頭道:「師父!徒兒的話還沒說完呢!」
「到底要說什麼?」他雙手抱胸等著。
「花姑娘被抓走了。」說話的同時,他將那只耳墜子遞上前,「還有這封信。」
石徹頓時震住,深吸了一口氣後,才將他手中的耳墜子與信柬搶了過來。當他瞧見耳墜子上還沾著血跡,他的心像被鞭子鞭鞭地凌遲著。
抽出信,看完內容,這才明白一切全是柔兒搞的鬼!
「她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待繡琦!」他將東西往襟內一塞,跑到屋後騎上快馬,直奔柔兒在信裡寫的地點──白漠山頭。
這一路上,他快馬奔馳。經過半天的路程,終於來到白漠山頭。
他停下馬,望著眼前一片黃沙漫漫……
柔兒居然將花繡琦給囚禁在這種地方!
石徹深吸口氣,揚聲喊道:「我來了,柔兒你在哪裡?快出來吧!不要傷及無辜,你要找我洩恨儘管來吧!」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柔兒緩緩走了出來,她手裡還拉著被捆綁住的花繡琦,一臉歉意地看著他。
「石徹,你來了。」柔兒已不再喊他寨主。
「對,放了她吧!」石徹的眸光始終盯著花繡琦憔悴的小臉。
「不可能。」柔兒一笑,「我如果放了她,你會很可憐,一個人赴黃泉肯定很寂寞,不是嗎?」
「沒關係,就讓我一個人去。」他來此連刀劍都沒帶,就是知道他若帶了反而會激怒她。
「你愈是這樣,我就愈很她,更不可能放了她。」柔兒站在他面前,望著他的爍亮雙眼,「不要這麼看著我,我不會怕你。」
「跟我們回去,柔兒。」石徹瞇起眸,「過去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不能不說,我從沒愛過你。」
「別說了!」柔兒雙目染上腥紅,直瞪著他,「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淨說這些話刺激我。」
趁她分心之際,花繡琦悄悄的想鬆開手上的繩索,以前在天祥武館,有位師兄學過軟骨功,曾教過她,而她雖然學了七分,但施展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石徹似乎看出花繡琦的企圖,於是想辦法拖延時間,「我並不是激怒你,而是想對你坦誠而已。」
「這種坦誠不要也罷!」柔兒氣呼呼地睨著他,「好了,就別廢話,說吧,誰要先死?」
「我先。」石徹立即道。
「不,我先。」使盡最後一絲氣力,花翻琦終於掙脫了,但她仍雙手負背,沒讓柔兒發現。
「好吧!既然你們都不想活了,那我就先殺了她,讓石徹嘗嘗痛心疾首的滋味。」柔兒指著花繡琦。
「你──」石徹上前──步,「別做傻事,否則你絕對會後悔,千萬別像我一樣,過去做了太多錯事,如今後悔已是來不及。」
「我已經不在意了,就算我會下地獄也無所謂。」柔兒就像著了魔,一意孤行,根本聽不進旁人說的話。
「你或許不知道山寨不一樣了,現在大伙親自墾地種植蔬果,這是我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卻實現了,只要你願意,可以回來和我們一塊兒奮鬥。」石徹繼續引開柔兒的注意力。
「哈……你在說笑話嗎?」柔兒誇張大笑。
「不相信?要不要我帶你回去看看?」
「不需要,你不用再浪費唇古,我……」突然,柔兒瞥見身後慢慢移動的暗影,眸心倏然一黯,她猛地轉身攫住花繡琦的雙手,「老天,你什麼時候掙脫繩索的?」
「對、對不起……」花繡琦望著石徹,為自己的武藝不精而慚愧。
「原來你剛剛是在採取拖延術,哼!我絕不會再上當了。」
柔兒一手緊扣著花繡琦的雙臂,接著高舉匕首,將刀尖對準她的心口……
眼看她手中的尖刀就要刺下,石徹別無他法,只好朝花繡琦擊出一道掌風,將她震出柔兒的鉗制!
花繡琦頓時震離數尺遠,就在柔兒詫異的空檔,石徹上前制伏了她!
「不要再逞強,否則我不會心軟。」他的指尖緊掐住她咽喉,冷聲道。
「哈……你殺了我呀!反正她被你這一掌擊飛了,也去了半條命。」柔兒狂聲大笑。就是要逼他動手。
「你這臭女人!」石徹眼底泛出火苗,正打算重擊她的天靈蓋,卻聽見花繡琦呻吟的聲音。
「別……別中計……要靜下心……饒過她……」花繡琦嘶啞地說著。
石徹這才慢慢冷靜下來,下一刻便找來地上的繩索將柔兒綁牢後,飛奔到花繡琦身邊。
「繡琦……繡琦……」石徹輕拍著她的小臉。「對不起傷了你,可我不能不這麼做。」
「我……我不會……不會死……」花繡琦對他笑了笑,然後就昏了過去。
「繡琦……」石徹驚慌大喊。
「表哥,你先帶她回去療傷,柔兒有我們看著。」屈小戀和江雷及時趕了來。
聞聲,石徹回過頭。「你們怎麼來了?」
「是一名弟子告訴我們的。」江雷回道,「你還是快帶她回去吧!」
「好,柔兒就交給你們了。」石徹趕緊抱起花繡琦,躍上馬迅速往回疾奔。
「柔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上回害了我們還不夠,竟然還想殺害無辜的人!」屈小戀蹲在柔兒面前,「我表哥不愛你是事實,就算你殺死所有人也於事無補,倒不如看開點。」
柔兒只是垂著腦袋不說話,渾身因為緊張而發抖。
「以為不說話就行了嗎?」
「好了,你就別再說了,我想她應該知道自己錯了。」江雷制止屈小戀再說下去。「先帶她回山寨吧!」
「也好。」屈小戀用力將她拉起來,與江雷架著她上了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