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蘇小釵的大喜之日。
但是,自清早起便天色陰鬱,尤其在送親的隊伍行經樹林時,更是狂風四起,
溫熱的風中夾帶著濃重的濕氣,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果然,不一會兒就下起傾盆大雨。
蘇小釵透過頻頻被風吹開的轎簾往外看去,發現轎夫以及送親的隊伍早已換上之前準備好的蓑衣,並且迅速在嫁妝的禮盒上覆上油布,一行人的行程並未因這場大雨而停歇。
除此之外,這次的送親隊伍還多了十來名外地請來的練家子,浩浩蕩蕩地跟隨在蘇小釵的轎旁,似乎隨時準備應戰。只不過蘇家老爺並未言明要防的是何許人,因此他們一路走來總是戰戰兢兢的注意著週遭的一切。
隨著時間的過去,雨勢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下愈大了。
眾人依然冒著大雨,辛苦向前。
這時媒婆撐著一把油傘來到轎旁。「哎喲,小姐,你快別向外看了,雨大著呢!當心著涼了。」
蘇小釵看她一眼,無言的向後一縮,退回轎內的角落。
其實在她的心裡並不特別喜歡或討厭這樁親事,一切對她來說,不過是爹娘的安排而已。
現在她心裡所想的是另一樁事,一樁埋在她心底多年的事……
驀地,一道奇異的尖銳聲響突然傳來。蘇小釵心頭一緊,老天……這個聲音她是聽過的,就在十年前!
他果真為她而來,並未忘記對她許下的十年之約!
不知怎地,她心中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悄悄地,她又抓起轎簾往外看去,只見一片刀光劍影,她的目光迅速地在武鬥的人陣裡搜尋;倏地,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個高大的背影上。
是他,她可以肯定!
彷彿感受到她的注視似的,他猛地回頭,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她只覺心頭一震,連忙放下轎簾。他……看見她了,她知道!然而在那一瞬間,透過他如炬的雙眼所傳出的殺氣以及強烈得有如猛獸一般的危險氣息,令她不由得-陣心寒!
她閉上雙眼想驅散這令她煩亂的景象,沒想到那雙憤怒的藍眼卻在她閉上雙眼後更加清晰,彷彿刻在她心版上似的,令她無處可逃!
不行,她必須離開這裡!立即,她摘下沉重的鳳冠,掀開轎簾直奔了出去。
儘管傾盆的大雨在她奔出轎外後便令她渾身濕透,但她依然未曾停下腳步,愈跑愈快,她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逃離這兒,能跑多遠就多遠!
拋開打鬥的人群,她不顧一切的往前奔跑。倉皇間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追上來!但願沒有,她深吸了口氣,繼續奔逃。
這輩子她從未曾在野地裡奔跑,更遑論在這種惡劣的天候之中!一路上她提著那過長的裙擺,吃力的在泥濘的山路裡奔跑,就在她回頭察看有無追兵的當口,一個不留神,腳下微一踉蹌,跌扑在泥濘的石路上……老天!她從沒這麼狼狽過。
才坐起身,她就看見眼前聳立著挺直、且微微分開的長腿!她甚至不必抬頭就可以知道身前的人是展無極!他竟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眼前!
要捉她對他來說必定是輕而易舉吧!他沒有在她一開始逃跑時就追她,大概是貓捉老鼠的心態吧!她想。
她索性一屁股的坐在泥地上,垂下眼不去理睬他。反正落入他手中已成定局,要殺要剮就隨他了!
下一刻,她眼前出現一隻手--
她迅速抬起頭來看他一眼……他是想拉她起身嗎?她又垂下頭。她該接受嗎?
半晌--
「你該不會想在這裡坐上一輩子吧?」
蘇小釵再次迎上他的藍眸,並且在他臉上看到一抹不容拒絕的堅定神情。她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這輩子大概還沒嘗過被拒絕的滋味吧!
瞧他雖然置身在大雨中,一身黑色裝束亦已濕透,但這些對他來說非但沒有半分影響,反而更加氣勢逼人;尤其他那一雙深邃的藍眼,彷彿會懾人魂魄似的,精芒四射,令她有些心慌,震於他那直逼而來的危險氣息!
大雨依然不斷落在兩人身上。
「走吧!大夥兒還等著我們!」
「那些迎親的人呢?你怎麼處置他們?」十年前的記憶又再次清晰起來。她訥訥的問道。
「那些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他劍眉微揚。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嘴上這麼說著,但她臉上卻沒有一絲喜色。
「他們全被我殺了!」他看著她,臉上儘是殘酷的笑意。
蘇小釵一時之間驚呆了!老天爺!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無辜的人哪……
「為什麼要殺他們,難道他們與你有仇嗎?」她又驚又怒。
「這一切都要怪你爹,是他違背了我們的約定,背叛了我!」
「當時--你並沒有給我們選擇的餘地,不是嗎?」她苦澀地道。沒想到那些無辜的人都因她而死;此時此刻,她只覺自己罪孽深重。
他俯下身,與她氣息相近。「你知道嗎?這世上只要是我看中的,無論那是什麼,到最後終將歸於我,沒有一次例外!」說罷,他將她由泥濘中抱起,對於她身上所沾染的大片污泥視而不見,絲毫不以為意。
「你……你幹什麼?」她急急的掙扎。
展無極仰頭大笑道:「你不是說今兒個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準備帶你回去拜堂成親。」
「不,我已是李家的人。」這個瘋子!
展無極眼神一黯,陰鷙地說道:「你別忘了,早在十年之前你便已是我的人了,倘若今後再讓我聽見你提起姓李的事,我就殺遍李家!」他絕不是在說笑。
蘇小釵盯著他深邃的藍眼,不再掙扎,因為此刻他臉上那種不顧一切的危險神情讓她害怕;這種恐懼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李家,甚至也包括了他們蘇氏一家,包括了她爹娘!
此時,龍焰幫的其餘部眾皆已騎馬來到他們身旁。
「啟稟幫主,你交代的事已經辦妥。」一名大漢恭敬地道。
「很好,你們先回去吧!我隨後就到!」
待眾人走遠後,展無極發現懷中的女人已完全靜了下來,一如十年前他初次抱起年幼的她時一樣沉靜。
儘管她全身泥濘不堪,一頭長髮散亂的貼在臉上、身上,但她看來依然如此美麗!
不過,她的美麗並不是吸引他的主要原因;她全身所散發的一種冷漠氣息以及一種足以令他心靈平靜的奇異特質,才是最令他難以抗拒的!
早在十年前便已如此,現在……依然不變!他相信她是老天安排賜予他的女人!
「從今而後,你只能屬於我!」為了印證這一點,他低下頭吻住她紅瀲的嬌唇,擷取只屬於他的芬芳。
蘇小釵被他的吻給驚呆了!這個男人何其自大狂妄,竟然奪走了原本該屬於她未來丈夫的權利!往後……教她該如何面對李家?如何面對那個她連長相都不清楚的丈夫?
然而更教她不能置信的是,在片刻的怔愕之後,她竟不由自主的開始喜歡上這個吻!
老天--這……這怎麼成?她開始心慌的想退避,無奈他的大手早將她牢牢地固定在他身上,教她無處可逃。
雨依然傾洩不止地打在兩人身上,然而兩人卻恍若未覺,共同沉浸在這一刻初萌的熱烈情愫之中,由兩片膠著的唇一路狂烈的引燃彼此的軀體……
他將她放在一片草地上,隨即欺身上前覆在她上面,狠狠的吻住她,像懲罰似的加重了吻,直到她的唇漸漸的紅腫;雖然他心生不捨,但一股慾望從下腹湧上,教他不能罷手。
他毫不憐惜的扯開她的新嫁衣,露出雪白的胸脯,若隱若現的蓓蕾彷彿即將掙脫褻衣的束縛,不安分的起伏著;頓時他倒抽了一口氣,好像著了迷似的低頭吻下去。在她的胸前留下一排排他的印記;他要她永遠記得這一刻,她是他的人……
她不自在的扭動了一下,微微張開眼,卻看見他眼中灼熱的情慾;心倏地一驚,她害怕即將會發生的事,雙手不覺遮掩著裸露的胸,那教她羞愧不已,口中不禁逸出:「不……不要……求求你……」
一聽她的哀求,心中溫柔的情懷霎時為冷漠所取代。他捏緊她的下頷,陰鷙地道:「十年前你就注定是我的人,現在,我不過是要索回我的所有物罷了。」說著,他的手毫不客氣的在她身上撫摸了起來,穿進她的褻衣揉搓著她的蓓蕾,引起她渾身一陣輕顫。
「你喜歡這樣,對嗎?」展無極輕蔑的對著她道。這一切都要怪她爹,竟敢違逆他,將她許配給別人。
背叛,一向是他最痛恨的大忌,既然蘇正雄違逆於他,背叛了他所訂下的約定,那麼這一切的苦果,就由他最珍愛的獨生女來承擔吧!
他的一雙手似有魅力般的撼動她的心靈,她雖不願卻不由自主的呻吟一聲;展無極心中一震,俐落的褪下衣物,一個挺身進入她的深幽處,激情的火焰不斷降臨在兩人身上,一波波的高潮不可遏抑的上升,直到許久之後……
看著懷中衣衫不整的她臉色慘白得嚇人,他知道自己的懲罰已經開始生效!
蘇小釵目光飄渺得找不到一個焦距,她心想:為什麼他要這樣傷害她呢?霎時,所有的羞愧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她心上。
天哪……她竟犯下如此不知羞恥、不可饒恕的錯誤,這不僅是背叛了李家,更對不起她爹娘,她究竟是著了什麼魔,竟將她守了十八年的貞潔給了這個惡魔?!
「怎麼?不敢承認你喜歡我對你的這種懲罰?!別故作清高了,女人沒有一個能抗拒得了我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啪的一聲,回過神的她摑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聲音教人心驚!他的所作所為,不僅將她心中對他的好感破壞殆盡;而且教她恨他!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能讓她如此的痛恨自己!
展無極臉色一變,藍眸在瞬間閃過千百個複雜的光芒。
此時四週一片沉寂,大雨已不知在何時停歇!
「你知道嗎?你是這世上第一個打了我,而我還允許你繼續活下去的人!」他凝視她,發現自己竟不如預期中的那麼憤怒。
蘇小釵冷冷的看著他,他以為這是對她的恩惠嗎?她寧可死也不要被他羞辱!
接著她眼神一黯,準備咬舌自盡。她記得爹曾教過她一句「士可殺,不可辱」她的死活要由她自己決定!
「想死?沒那麼容易!」展無極迅速扣住她雙頰。「如果你敢死,我就殺光蘇李兩家人!」他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他完全可以確定此話一出,她必然不再輕生!他鬆開了手,臉上帶著篤定的笑意。
「你不是壞人!」蘇小釵平靜地開口。「因為你根本不是人,你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八歲那年她直覺地認定他並非壞人,但如今她推翻十年前的看法,她相信自古所流傳下來的傳說並非全是虛幻的,異色眼珠的人是惡魔的說法在他身上得到印證!
展無極聽完,放聲大笑了起來。「說得一點部沒錯,我就是魔鬼!從今而後的每一天,你將日日夜夜待在我這個魔鬼的身邊!」
此時此刻,她已氣得腦中一片空白,說不出話來,只能冷冷的盯著他,藉此表達她心中的恨意!
今天是她這輩子以來第一次經歷這麼多的心態轉折,不過她並沒有哭,因為哭也沒有用,再也無法挽回什麼!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保全她爹娘及李家的性命!
真可悲,連死都不能如願!她想。
「走吧!」展無極穿戴整齊後,他一把扯掉她身上已殘破不堪的新嫁衣,隨手一扔,棄於地上;再以自己的披風包裹住失神呆愣的她,而後抱起她,身手俐落的跨上一旁神駿的黑馬狂奔而去!
蘇小釵並不知道此去將至何處,但她已能預見她的命運由這一刻開始即因這個男人而改變,彷彿一條駛入風暴中的小船,不但與熟悉的景物漸行漸遠,更要面對風暴所帶來的種種危險!
而她一點也無能為力,只能坐在船上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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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釵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而且是睡在這個如惡魔般的男人懷中,簡直不可思議,大概是累壞了,她想。
天不知在何時已暗了,該是近黃昏吧!放眼望去,四週一片灰暗,天空低得嚇人,一層層的灰雲像有千斤重似的,令人喘不過氣。看樣子,入夜後仍免不了大雨一場!
想起今天清早辭別父母,坐上紅轎的那一刻,彷彿已是十分遙遠的事了。她忍不住輕輕歎息!
「你可終於醒了!」展無極輕撫她的長髮。對她,他總是不經意的流露出別於他人的奇妙感情。
蘇小釵抬起頭,冷冷的看他一眼,接著她瞥見身後那一大群龍焰幫的部眾,看來他已經追上他的山賊夥伴了,她略帶譏誚的嗤哼。
於是她挺直身,離開她所依附的結實胸膛。她不想靠在這種殘暴的殺人狂身上,那會令她有種無以名之的悲傷及憤怒,每每令她想起被他所殺的那些無辜的迎親百姓!
當她的思緒仍游移在悲傷的情形時,驀地,她身子一沉,被他壓回懷裡,抵在他的胸膛上。
該死!她倒抽了一口氣,她絕對不再次任他擺佈。
於是她堅決的再次挺直身,離開他溫熱的胸膛,儘管此時雨後的冷風直朝她逼來。
展無極見她如此倔強,當下心中不禁暗暗生笑,她這副臭脾氣倒是與他相似!
「女人太倔強的話,總有吃不完的苦!」他的聲音由她身後低低的傳送過去。
只見她身子略略僵了一下,並不搭腔。
展無極嘴角微揚,心中已有了主意。
「駕!」隨著展無極這一聲短促有力的呼喝,黑馬頓如發狂一般向前衝了出去。頃刻間已將其他人遠遠地拋在身後。
蘇小釵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猛力推向後。
「這可是你自己投懷送抱的哦!」展無極大笑,立即扣住她,不讓她離身。
蘇小釵對他如此行徑雖感到生氣,可是偏偏又動彈不得,只得一路倚在他胸前,傾聽他節奏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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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色完全黑下來時,展無極一行人來到一座山神廟前。
蘇小釵一眼看去,只覺這座山神廟破破爛爛,並且爬滿樹葉籐蔓,不甚起眼。
接著,展無極向身旁一位壯漢便了個眼色,壯漢立即下馬,快速來到廟前的香爐前,只見那壯漢吸了口氣,雙手扶住香爐,用力一轉--
一個巨大的石門自山神廟旁無聲無息的退開了!
蘇小釵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原來龍焰幫的入口竟是這麼不起眼的地方!
展無極一馬當先,帶頭進入。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隧道,但卻光亮異常。蘇小釵發現照亮隧道的光線來源竟是一顆顆嵌在兩旁石壁上的夜明珠!其實夜明珠對自小出身富裕的她來說並不算什麼,但是這裡的夜明珠不同,每一顆幾乎都有她的拳頭般大小,算一算這條短短的隧道大約有三十來顆,真是財力驚人!大概是劫來的吧!她想。
過了隧道後另有一番情景,抬起頭看巳不再是石壁,只有黯沉的天空以及在夜裡看來詭異的枝啞隨著沉悶潮濕的熱風狂亂地飛舞。
須臾,蘇小釵看見眼前站著一群人,有男有女,甚至也有不少孩童,人人均面色歡娛。
「你們可以回去了!」展無極對部眾說道。
於是那群等待的人一擁而上,將自己的親人一一迎了回去。
沒想到這裡似乎……似乎有一種平和寧靜的氣氛,那些原先充滿暴戾之氣的部眾,在乍見親人的那一刻起,似乎全部變了,彷彿普通人一般!
「怎麼,驚訝嗎?」展無極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一點也不,能藏身在這麼隱密的地方,難怪你們敢到處為非作歹!」她冷冷的頂了回去。
「你以為我們是為了這種可笑的原因才四處行俠仗義的嗎?」他大笑。
「『行俠仗義』?這四個字你們也配?」她冷然道,眼裡儘是鄙夷之色。
「配不配,往後你會知道的。」說罷,展無極倏地一把將她橫抱而起,大步走向林間深處。
不久,眼前出現一座宏偉的石堡,任誰也想不到一座小小的山神廟之後竟有著如此令人驚歎的偉大建築。
在石堡外早巳恭恭敬敬的站著一群等待的奴僕,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好奇的神色打量著幫主懷裡嬌小的女人。
眾人對她的第一印象是很美,簡直是艷極無雙的大美人,不過她臉上似覆上一層寒霜般的冷冽,尤其一雙冷銳的大眼竟像充斥著對他們無言的責難,令他們滿腹疑惑!
這名美得令人心神蕩漾的少女,難道不是他們未來的幫主夫人嗎?
瞧幫主與她那種親密的擁抱已是十年來破天荒的頭一遭。
話說十年前幫主尚未遇上這名蘇姑娘時,他也是位年少風流、身邊不乏美女圍繞的俊俏郎君。以幫主這種粗獷中帶著英俊、年少有成的男人竟然會在十年前被一名小娃兒吸引,並且許下娶她的承諾,著實在龍焰幫裡起了一番不小的爭議,不過這些爭議全屬於他們私底下的討論。畢竟幫主行事向來乖僻,沒有人敢正面質疑;然而就在十年後的今天見到這名蘇姑娘時,他們總算恍然大悟,個個佩服起幫主當年先見之明的選擇。
「恭迎幫主!」眾人異口同聲喊道。
展無極向眾僕婢微微頷首後便抱著蘇小釵大步進入堡內?
「小春、湘兒、寶妹,跟我進房!」展無極命令道。
三名女婢立時跟了上去。
「放我下來!」蘇小釵輕輕說道。她不願被他一直抱著,尤其在這麼多人面前;因為這種親密的接觸彷彿是向別人無言的召告他們兩人的關係,而這種曖昧不明的關係令她既羞又鄙,更加的痛恨自己!
「不行!」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回道。
「放我下來!」她再次要求。此刻她必須竭盡所能的克制自己,避免在人前與他翻臉,因為她知道那麼做只會使事情更加混亂而已!
展無極終於停下腳步,不過他並末放下她,只是冷冷的看著她,開口道:「在我的世界裡一向由我作主,還輪不到你來支配我!」
「只要你放我走就能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她不帶一絲感情地回道。
展無極聽完狂笑數聲。「如果我要你乖乖聽話,又何須如此?只消拿你們蘇氏一家老小的性命來要脅你,便可達到目的,不是嗎?」
蘇小釵一聽,當下寒意涼透心底!天哪!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她不明白人心怎能如此深沉險惡?
輕輕的,她歎了口氣,無力的垂下眼,不再做無謂的爭辯。反正與他這種人爭辯,任誰也佔不了上風!
在經過一個空曠的廣場後來到一道黑色的門前,門上刻著一對栩栩如生的金龍,其雕工之精細無可比擬,連她這種對木工外行的人也看得出它必出於名師之手。
打開門後,蘇小釵反倒有些意外,原以為像他這種草莽人物必然俗不可耐,房內-定定金碧輝煌、極盡奢華之能事,不料卻恰恰相反;房內擺設除了一張床及一張看來像是習字的特大木桌之外,僅有一個紫檀木櫃,除此之外別無長物,簡單至極。
他抱著她走至紫檀木櫃前,從木櫃中取出一套大紅絲袍。
「替她換上這襲衣裳!」展無極命令道。隨即他將她抱至床前放下,掉頭就走。
接下來三名女僕立即開始替她梳洗打扮,畢竟今兒個是幫主的大喜之日,縱使沒有風風光光的迎親過程,也要把新娘子打扮得美美的,好教幫主歡欣!
蘇小釵自幼身在大戶,對於女婢的服侍早已泰然自若,獨獨今天,她無法忍受別人再次觸及她已不再純潔的身子。因此她對女婢們的百般服侍相應不理,自始至終緊緊裹著展無極的披風坐在床沿,如同受傷的動物一般,用一雙大眼警戒地、冷冽地注視著她們,不讓她們近身。
女婢們個個非常焦急,卻又不敢動她,畢竟她是未來的幫主夫人哪!
時間很快的過去,她們四人依然如故僵持不下,沒有半分進展。
突地,門被打開,展無極走了進來。「你們在搞什麼鬼?」他厲聲道。
女婢們見幫主發這麼大的脾氣,都嚇得出不了聲。她們素知幫主喜怒無常,雖然對待下人們還算仁厚,但從未有人因此而對自身的工作稍有懈怠,這完全是因為幫主天生英氣,不怒自威;只消他一個眼神,眾人便連喘口大氣也不敢!
展無極見女婢們個個噤若寒蟬,再看看坐在床沿、一臉警戒的蘇小釵,剎那間他對一切已瞭然於胸。
「你們先下去吧!」他遣退女婢,然後一步步走向蘇小釵。
「你--你不要過來!」蘇小釵下意識的退至床角。
「你別忘了,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他逼近她。
「我從沒答應過!」她提起勇氣回道。面對他懾人的雙眼,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抵抗多久。
「但我們已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不是嗎?」他俯下身握住她的雙肩,在她耳畔丟下這爆炸性的一句。
而羞怒此時如同烈火燎原般燒灼著她的臉,她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在遇上他後便洶湧翻騰,此刻已達最高峰!
「你……你把你的髒手拿開!」她氣得身子微微發顫,但她仍極力的控制著自己。
「你已是我展無極的人,我愛怎麼樣便怎麼樣!」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扯下她身上的披風,露出她雪白的身子。
蘇小釵驚喘一聲。
「穿上它!」展無極拿起了她身旁的大紅絲袍。「如果你不穿上它,那麼我也不介意整晚盯著赤裸的你!」他嘴角泛著一抹勝利的微笑。
蘇小釵以滿含恨意的目光瞪他一眼,只得在他的注視下,以微顫的雙手穿上紅袍。
「真美!」展無極忍不住讚道。
穿上紅色絲袍的她看來格外柔媚,雪白的膚色在紅色袍子的映襯下,隱隱泛著粉粉的柔光;黑髮雖然散亂,胭脂也已褪盡,但她依然美得令人心顫。
不由自主的,他傾身於她,緩緩將唇落在她頸項、胸口……
「放開我!」她聲色俱厲。
「辦不到!」他無動於哀。
「如果你敢再碰我,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她心一緊,努力睜大雙眼,不讓淚水流下。
展無極冷哼一聲,依然故我,他不信她敢背棄爹娘,死給他看。正當他解開她的紅袍時,忽然瞧見一滴紅色液體自胸口滑下,猛地抬頭,只見她滿口鮮血,神情又悲又恨,卻又強忍著不發出聲。
血,不斷的自她口中流下,頓時染滿了她胸口,一時她身上的紅袍色彩更加鮮艷,看來觸目驚心。而她身子一軟,便昏倒在床上。
展無極立即由極度的怔愕中恢復,心中又急又怒,沒想到外表看似柔弱的她竟有一副悍烈的性子,這是他始料未及的!無盡的悔意立時填滿他內心。
她絕不能死!他告訴自己。別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她休想!
隨即,他轉身飛奔出門,直往藥齋而去。
此時天空降下第一道閃電,不一會兒便下起傾盆大雨。
在閃電照亮石堡的那一瞬間,可以看見展無極焦急的神情。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心中緊緊牽掛著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