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地位比劉家高貴,想娶她的青年才俊多得是,不乏優秀過劉順堯的,但她與丈夫從小認識,以為彼此情深意重,不會變卦。
她拒絕了許多比他更好的男人嫁進劉家,她勤儉的侍奉公婆,為他管理家業,三年來的思念與心血,換來的卻是今天這樣不堪的結果。
她不想解釋,尤其不想在高貴的蒙古公主面前替自己辯白。
三年來對公婆盡心盡力的服侍,根本比不過一個「公主媳婦」這樣的身份,還有那「公主生的孫子」更是劉家上下最珍貴的寶貝。
在這樣的婆家,她還有什麼好爭取、好在意的呢?
「各位火氣別這麼大,此事不難解決。」等劉家人開罵了,應治又開始發話,扇子這下指向劉順堯,「你出去玩了三年,玩出妻兒,本來就是你的不對。」
「三爺!下官出征是保衛國土,並不是在玩樂;與公主相知相愛,那是偶然,並非下官有意在外尋花問柳。但是您和內人暗通款曲卻是不可饒恕的姦淫大罪,下官絕不能容忍這種醜事在家裡發生!」
應治輕聲一笑,看待螞蟻似的看了劉順堯一眼,語調輕飄飄道:「都說了這事好解決,用不著小題大作;聽爺的話,你們友好離緣,到官府記錄一下,分開之後男再婚、女再嫁也各不相干,這不是很簡單嗎?」
「妄想!」劉順堯怒瞪著眼前的姦夫淫婦,氣到不在乎應治的身份是不是能得罪的,更不去思考董飛霞的人品是否值得信賴,一心只想狠狠懲治這對背著他偷情的狗男女,他絕不輕易干休!
「離了之後,讓公主當正室,你不願意嗎?」應治的視線轉向劉順堯身後的女子,話一出口,眾人頓時又沉默了。
劉順堯臉上閃過的動搖之色,將董飛霞心中殘存的最後一點愛戀徹底的摧毀,於是她忍不住再次笑了。
她笑得那麼絕望,秀麗的容顏顯露出淒厲的美,應治低眼凝視董飛霞,無意間竟看入迷了,別不開眼。
忽然,他覺得他能理解這陌生女子的感受,她的傷心、她的悲痛、她的失望……
那些情緒在這一刻全都湧進了應治的體內,讓他無法繼續高高在上的評估她,而是切切實實的為她而動容。
「夠了,不許笑!」劉順堯朝董飛霞怒吼。
應治趕緊收回自己迷亂的心神。
「董飛霞,我真是看錯人了!」劉順堯只覺得激動不已。
一個出征打仗的男人,回家時帶了妻兒,讓髮妻顏面無存,劉順堯原本是感到有點理虧的,但董飛霞出牆與應治偷情的醜事,恰好抵銷了他的那點虧欠。
如今,他與高貴美麗的蒙古公主戀情正熱,捨不得讓對方受委屈,趁此機會休了董飛霞,將正妻的身份給予公主,不僅能討公主開心,讓兒子未來的地位更有保障,說不定對兩國的邦交也有幫助。
一下子,劉順堯就做好了決定。
「我們草原上的人最直率、最坦白,假如你們真心相愛,我也會真誠的祝福你們。」蒙古公主適時插了一句話,笑得特別明媚。
這不是變相支持董飛霞與應治偷情嗎?劉家人各個臉色難看的望著說話不看場合的蒙古公主,卻礙於公主的身份不好反駁。
劉順堯看了看兩個妻子,一顆心徹底偏向新人。
「飛霞,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說清楚為什麼要做出如此齷齪、下流之事,若是情有可原,你可以解釋……」劉順堯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原配還是有感情的,只是如今他有了更愛的人,不得不犧牲董飛霞。
況且男人有多少個女人都是正常的,而女人絕對不該背叛她的男人!
他已決定拋棄不守婦道的董飛霞,不過表面上的工夫還得做一做,顯示他的明理和寬大,再證實拋棄她不是他的錯。
「你說話啊!」逼著董飛霞開口,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反駁她可能說出口的解釋,並該如何加重她的罪行。
董飛霞抬眼,眼中清澈,看著丈夫的手臂被公主挽住,與公婆站成一線,他們是密不可分的家庭,一家四口是那麼的和諧,完全沒有她插足的餘地。
她又低下頭看著腳尖,認清了自己在他們的陣線之外。
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她無話可說。
「飛霞?」公婆也出聲,催促著要她表態。
董飛霞依然保持沉默──
從小一起長大的丈夫,沒為她說話;三年來朝夕相處的公婆,沒為她解釋;難道認識這麼久,他們還不瞭解她的為人嗎?
她明白只要自己開口解釋,宣誓、哭泣、懇求,為自己的清白做保證,劉家人也許會相信她,但她已沒有這種力氣。「我們離了吧……」
心如死灰,董飛霞甚至不再看向丈夫,逐漸冰冷的目光掃過依偎著劉順堯的女子和臉色不佳的公婆,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現在只想找個無人的角落,徹底拋開大家閨秀的束縛和賢淑婦女的枷鎖,對著冷清清的牆壁大哭、大鬧一場,也好過在刺人的目光下逼迫自己堅強。
喜事變醜事!
劉家宴請賓客,慶祝兒子從戰場上平安歸來,還娶了高貴的蒙古公主,又添了個孫兒,本是喜上加喜,是難得的好事。
誰知眾人沒慶祝夠,也沒高興完,竟發現了——劉家規規矩矩的媳婦和史上最難纏的三皇子有姦情!
這驚天動地的變故,差點嚇死了前來作客的官員們。
其中,感到最驚駭的人,就是董飛霞的雙親了!
一聽到消息就趕到案發當場,親耳聽到女兒要與劉順堯離緣,董家夫婦大感震撼、疑惑,甚至難以相信,顧不得與破口大罵的劉家人爭吵,夫婦倆忙不迭拉過女兒,帶回家盤問──
「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你和三皇子怎麼可能扯上關係?」
「老爺,我們自己的女兒,您還不瞭解嗎?飛霞這麼乖巧懂事,怎會紅杏出牆呢?肯定是劉家人想扶正那個蒙古來的公主,故意誣陷我們的乖女兒,想把她踢出家門,讓那個番邦蠻女當正室啊!」
「沒錯,就是這樣!」董父認定了妻子的說法,心中只覺得忿忿不平,還遷怒董飛霞,「早就告訴過你劉家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偏偏要嫁給劉順堯,結果呢?你看看,今天不但被辜負,還讓人誣陷,你真是讓我們董家丟臉啊!」
董飛霞麻木的任由父親責罵,載著一家三口的馬車迅速駛回董家。
「老爺,出了這種事,您就別責怪女兒了,她遇人不淑也不全是她的錯,要怪就該怪劉順堯那小子太絕情!」
「沒錯,就是這樣!這事絕不能這麼算了!」
「算了。」董飛霞臉色蒼白,語調虛弱。
董父見她的模樣十分可憐,心裡也很難受,怒火更加高漲,「不行!欺負我女兒,就是欺負我!」
董母眼眶泛紅,握著女兒的手悲傷道:「你這麼乖,就算劉家小子再娶多少個妻妾,你也不會計較的,他怎能那麼狠心的誣陷你,一點往日情分都不顧及,好歹我們兩家以前還是鄰居……」
董飛霞心煩意亂,不想聽父母再說起往日情懷,疲倦的解釋道:「他沒有誣陷我,是三皇子胡說八道,讓他誤會了。」
父母倆聞言愣了愣,又想起那個不該存在,偏偏又不容忽略的三皇子。
「那煞星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呀!我們和三皇子又沒什麼來往,他怎會來招惹你?」
父母倆追問不休,董飛霞出於無奈,只得將事情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
她也不明白,應治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這麼說,三皇子才是罪魁禍首?」聽了女兒的說明,董父若有所思。
董母的想法更多,「說不定他是看女兒委屈,想替她出頭,結果劉家人借題發揮,瞧見有機會栽贓就順水推舟,誣陷飛霞。」
「沒錯,就是這樣!誰不知道我們女兒又賢慧、又有禮,怎麼可能去跟沒見過幾次面的三皇子偷情?更何況她出嫁後很少出門,要怎麼偷人?劉家人心裡肯定清楚,卻為了討好番邦蠻女,故意犧牲飛霞的名節,無恥!」
「我可憐的女兒,出了這種事,今後要怎麼辦啊?」
董家夫婦愈說愈憤怒,對劉順堯這個女婿,他們其實並不滿意。
尤其是董父,身為皇上寵信的朝廷大臣,兼任多職,官階之高、權勢之大,根本不是劉家能比的。
無奈女兒對劉順堯情有獨鍾,兩家又曾是鄰居,身份、地位雖有差別,但也差得不算太懸殊。
為了滿足女兒的願望,董家夫婦只好委屈自己,和他們看不上眼的劉家當親家。
沒想到劉家小子卻不珍惜,打仗回來還帶了妻兒,彷彿在說——娶你們女兒算什麼,連公主都能娶到手!
這大大的掃了董家的顏面,但男人多妻、多妾又沒錯,董家也不能說什麼,只能忍下這口氣,裝得很明理。
可是三皇子一插手,這下平地起波瀾,小事化大了。
董家想忍下這口氣已是不可能!
片刻後,馬車抵達董家大門。
「你們先進去,我去討個公道!」董父讓妻子、女兒下馬車,自己則坐著不動。
「老爺,您要去哪裡?」
「進宮,找能做主的人出面,這事絕不能隨便處理!」
董飛霞一聽,不禁心生焦慮。「爹,您想怎麼做呢?」
「爹這就是要去請示萬歲,看皇上要讓三皇子怎麼做、讓劉家怎麼做!」
「爹,別這樣……」
「事關你一生的幸福,和我們家的名節,爹不得不這樣!」
「爹,等一下,我們再商量商量……爹!」董飛霞忙不迭的阻止,奈何鐵了心的父親完全不聽任何勸告,話也不說就將她推開,關上馬車大門,一聲令下,馬車轟然駛向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