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個城鎮裡,不再貧瘠得只有一條熱鬧的街。
為越州改頭換面的應停也得到這片土地的人們真誠的感謝與熱情的崇拜,而他卻仍住在當初簡陋的王府裡,陪著他的還有他樂善好施的王妃。
「小姐。」嬤嬤端著切好的水果送到張馨萸房內,「附近的人送來的新鮮水果,您吃吃看。」
張馨萸坐在窗邊,藉著明亮的日光,正在檢閱一張張字跡凌亂的紙——
她幫助應停建了座小學堂,讓附近居民的孩子可以讀書,偶爾她也會客串夫子的角色,教育孩子說文學字。「放一邊,我先看看孩子們的功課做得怎麼樣。」
嬤嬤把吃的放在桌上,看了看老舊的桌子,歎道:「住在這種地方真比平民還不如,王爺不知什麼時候才要建個新王府?」
「再說吧!」張馨萸不怎麼在乎,語調輕快道:「這裡冬天不太冷,又不下雪,不需要防寒,房子舊一點也沒關係。」
「小姐,您為王爺真是忍受太多委屈了。」
「沒什麼。」想起這些日子裡,兩人關係的進展,張馨萸輕輕一笑,滿意道:「況且他已經不再讓我受委屈了。」
「最近王爺和您相處得不錯。」
張馨萸含笑點頭,在寶珠的提醒下,她充分的貫徹以柔克剛的手段,融化應停的敵意,慢慢拉近與他的距離。
現在,兩人已能像朋友一樣相處,談心說笑,一起吃飯。
他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她,把她當作家人,曾經的爭執、冷戰,就像是一場夢,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姐的好,王爺一定知道,再花點心思,他絕對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嬤嬤曉得不管這對夫妻相處得多融洽,卻至今仍未圓房,還不算是真正的夫妻。「小姐也要想著,怎麼快點生個小王爺、小郡主,有了孩子,夫妻的感情會更緊密。」
張馨萸一聽,立刻面紅耳赤——她不是沒有煩惱過這回事,但夫妻之間的親呢行為對她來說是件非常私密的事,若不是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若不是互相愛著,是做不來的,況且她也不好意思主動和應停說起這件事。
他忙著興建領地,早出晚歸,人曬黑了,瘦了一些,也更穩重了。
她則忙著照顧女眷,替他收攏民心,也有許多事情得處理。
兩人見見面、談談話還可以,真想找個時間親密……恐怕還要花更多的心思,先佈置一番。
張馨萸臉色紅艷,回著嬤嬤,「再說吧!」
再給她一點時間,奪得應停更多的好感,讓他完完全全的喜歡上她、信任她、愛戀她,然後他們會順其自然的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
張馨萸羞澀的期盼著,又忍不住的遐想,當他徹底愛上她後,兩人的關係又會親密到什麼程度?
他會對她很溫柔吧!會像愛護荔瑩那樣的誠摯,會只愛她一個吧?
一但他倆有了孩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從小時候喜歡上他開始,她心底所萌生的各種情意交織出非他不可的願望,眼看著很有可能達成心願,她開心得連做夢都會偷笑。
再努力一點,再對他好一點,她的愛意他一定會記在心裡,一定會接受。
「王妃、王妃!」寶珠歡快的叫聲從遠到近。
嬤嬤見狀皺起眉頭,這個奴才總是隨隨便便的,很沒分寸,但礙於那是應停的下人,還積極的幫助她家小姐,功勞不小,嬤嬤也不敢隨便批評寶珠。
「怎麼了?」張馨萸聽寶珠的語氣十分歡喜,好奇的走出門。
「有商船經過,好大好大的船,真是前所未見,您要去看看嗎?」寶珠期盼的問。
他被應停安排著「照顧」張馨萸,不能單獨行動。「附近的人聽說消息,都跑去看熱鬧了,大爺應該也在那裡,王妃、王妃,一起去嘛!」
若是張馨萸不出門,寶珠也不能跟。
張馨萸曉得寶珠的意圖,聽他把應停都搬出來了。讓她忍俊不住。「那就走吧!隨便把午飯帶給他。」
雖然做飯、做菜很辛苦,但她總是親自下廚,看應停把她做好的飯菜都吃完,那種成就與滿足的感覺能讓她忘記一切辛勞,她只想對他好,好到他會給她微笑,會把她放在心上,會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的心意。
如今,他是不是完全感受到了?
商船高有兩層,如一座富麗的樓房,十分引人注目。
多年前,這艘船曾經來到過這個有山有水、景色秀美卻非常貧窮的地方。
物質的缺乏使得這片土地毫無生機,對外來者並不具有吸引力,通常不會有人來第二次:連到這裡打劫的海盜都是附近海域上最下等的,讓應停的人馬一出手就輕易收服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個貧窮的地方經過一年的改造,早已今非昔比,變得欣欣向榮。
當初面黃肌瘦的百姓也已不復存在,只見大街小巷都是神采奕奕的人群。
「這裡的變化真大。」一名年輕船工下船後到鎮上走了一圈,看到熱鬧的大街,臉上充滿驚奇。
「當然,有我們王爺在嘛!」聽到眾人對當地變化的議論,寶珠覺得很驕傲。
應停在得知商船接近之時,已派人與船主聯繫,隨後他紆尊降貴的登船與船主在艙中密談,而跟在他身後上船的張馨萸則被船主夫人帶到船尾,看著海天一色的美景,慢慢閒聊起來。
「出海在外,經商多年,遊歷的國家也不少,卻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和善的王爺跟王妃。」船主夫人笑容滿面,坐在張馨萸身旁,本來還想誇讚這對年輕夫婦生的俊俏,但礙於皇族的身份尊貴,誇得太過了搞不好就變成一種冒犯。
張馨萸品嚐著船主夫人熱情推薦的小食物,一樣樣的外觀都很新奇特別,味道也十分美味。
連她坐的椅子和眼前的桌子都是風格獨特,與她平時用的,見的不太一樣,卻又精緻美麗。
這艘商船是為了躲避海盜而更改航行方向,不料經過附近,卻見這片海上竟有官兵乘小船到處巡視。
在表明身份,獲准停靠後,商隊派出水手們上岸走動,發現曾經貧苦的土地已是氣像一新;商船領頭大為欣喜,決定直接在此地補充貨物,不必再像以前那樣多費一番工夫,繞到遠處進行物質補給。
張馨萸看著遼闊的天空,心情更加開朗了,雖然她也遊覽過江河的風光,但終究不能與壯闊的海洋相比。
「來這裡一年了,平時都在府裡,還是第一次出門看海……」張馨萸忘情的笑,乘機向船主夫人詢問一些關於海與船的情況。
「娘!」一顆小肉球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
「寶寶,乖。」船主夫人接住小肉球。
張馨萸定睛一看,那是個白白嫩嫩的小男孩,可愛極了。
「香香!」小男孩皺皺鼻子,聞了聞,眼睛轉向站在一旁的寶珠。
寶珠手上提著小巧的雙層竹籠,裡面裝著她親手做的飯菜。
「要不要嘗嘗?」張馨萸接過竹籠,取出飯菜擺在桌上。「還熱著。」
小男孩歡呼一聲,直接就要用手抓。
「耶!你怎麼能這樣——」船主夫人想阻止都來不及,只好拚命向張馨萸道歉。「真對不起,王妃,這個孩子太沒禮貌了。」
「沒關係。」反正應停和船主不知在商談什麼,估計沒那麼快結束,這頓飯他是吃不下了。
張馨萸注視著天真可愛的小男孩,心裡軟軟的,忍不住也想快快有個孩子屬於她和應停。
「好吃!」吃得滿口油水的小男孩朝張馨萸滿足的笑。
「你真是不客氣,還不多謝王妃!」船主夫人為兒子擦著嘴角,看張馨萸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樣子,感慨道:「像王妃這麼平易近人的皇族真是少見。」
「你們船上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少見,那是什麼?」張馨萸手指向兩隻正在船上緩慢走動的奇怪東西。
「小狗,是從別的國家買來的,喜歡嗎?」船主夫人將巴掌大的小狗捉到桌上讓張馨萸仔細觀賞。「王妃若是喜歡就帶回去。」
「這麼小的狗?」張馨萸再次驚奇。
她不會養這種小東西,不過京城裡喜歡新奇事物的富貴人家多的數不完,她心想,若能收集這些物品賣到京城去,不知能賺多少錢?
當下,張馨萸倍感興趣的向船主夫人問起外面的世界都有些什麼新鮮事物,話說到一半,應停和船主有說有笑的走向她們。
張馨萸轉眼望向應停的同時,他的目光也轉向她。
戴著眼罩、一身華服的應停,偉岸的身軀散發著猖狂之氣,像極了傳說中縱橫四海的海盜。
「參見王妃……」船主一連打了好幾次招呼都沒有得到張馨萸的回應。
眾人仔細一看,她正盯著應停打量,全神貫注像是在看待什麼寶物似的。
應停忍不住笑了,很少見到張馨萸如此「迷糊」的一面,讓他笑的意味深長。
張馨萸被他的笑聲拉回過神,很難為情的轉視海面,卻發現美麗的海景遠沒有他和煦的笑顏來得吸引人。
***
太陽西斜時,應停一行人才下船,回到王府。
這次會談收益良多,應停私下與商船有了交易,而張馨萸則是瞭解到許多新鮮事物,他們發現這片天地遠比想像中的廣闊。
前朝的皇帝曾派遣船隊前往西方,當時帶回來的海域版圖已是十分遼闊,沒想到今天與船主的夫人一談,才曉得外面的天地比我們知道的還要寬廣,我們對這個世間的瞭解真是太少了。
在張馨萸的感慨中,走進王府廳堂的應停坐到古舊的餐桌旁。
他的王府太簡陋了,不能招待外人,但在張馨萸的認真管理下,這個破舊的地方就像個安靜又溫暖的家一樣,總能帶給他舒適的感覺。
「你家人讓你看海外的版圖嗎?」應停注視落坐身旁的女子,愈是相處愈是發現她的優點數之不盡。
在她徹底拋去那冷艷高貴的姿態後,她吸引人的美好一面更加清晰的侵入他的心底。
「嗯,我爹特地找給我的,那些東西……我很感興趣。我們姑娘家不像你們男子可以隨意外出遊玩,以前我一直很想去看看漫天黃沙和無邊無際的海,當初還羨慕過你能去邊疆。」張馨萸一臉嚮往,說得心都動了。
有機會,她倒是想與應停攜手賞玩天下風光,只是這樣的機會好比一場美夢,要去實現是非常困難的。
「我去邊疆是打仗,是為了保衛國土,沒辦法才去的。」應停被她天真的神態給逗樂了,細說道:「你該不會以為草原上的景色就是什麼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的奇麗風光吧?」
「詩書都這麼說了,難道還會有假嗎?」
「詩書就是騙你沒去過,真要帶你去草原,單單是滿地的馬糞味就夠你嚇得花容失色了。」
美好嚮往被破壞的張馨萸立即嚇得花容失色。「別說了、別說了!」
應停忍俊不住,這段時間以來,在交談與瞭解中,他找到了與張馨萸相處的樂趣,和她在一切不再是一種折磨。
有時侯她的某些想法、某些提議、某些表情都能打動他的心。「邊境都是些貧窮之地,看這裡的環境就知道。」
「這裡已經不貧困了。」張馨萸反駁,違背本性的向他眨眨眼,俏皮道:「是你的功勞。」
「你也出了不少力。」應停又是一笑,雖然從來沒有感謝過張馨萸的幫助,但她的付出,他都看在眼裡。
這個女人真的像她說的那樣,盡力在「補償」她,儘管他仍舊厭惡太子黨的所有派系,卻已是無法再討厭張馨萸了。
一個嬌生慣養的名門千金不辭勞累,為他辛苦為他忙,且從不抱怨,這樣體貼的女人,他怎能狠心再欺負她?
「我看他們船上有不少珍稀的物品,若是拿去京城販賣,必能大賺一筆。」
「我已跟船主談過,可與他們交換一些貨物,不必送到京城,各地都有富裕的城市……」應停不自覺的說出他的打算,這些事他很少和外人提起,以前更不會讓女人參與,但張馨萸是真心為他著想,總會給他一些好建議。
兩人有些觀點很相似,對將來的計劃也一致,每次交談起來都會帶給應停心意相通的欣喜感,像是得到一個珍貴的、可以暢所欲言的知己般。
他開始喜歡與她談天說地,不知不覺的已不再當她是外人。
「你親自出面商談貨物交易,是不是有些不妥當?」張馨萸不太放心。「外人若是知道,萬一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對你的名譽有損。」
她為他擔心的樣子沒有絲毫的虛假,應停凝視張馨萸柔順的眉、柔和的目光,他剛硬的心也完全柔軟了。「在這種地方,想生存下去就顧不得名譽。」
「可是與商船交易會不會觸犯律法?這方面我不太瞭解……」她困惑的看著他,像是一個尋求幫助的小孩。
應停忽然想摸摸她,一手伸了出去。「我們以物易物,這沒什麼;目前海禁抓的不嚴,這個地盤又是我的,只要我們隱瞞消息,沒人會知道的。」
他的手指在接近她的臉龐時,因她明亮的眸光而停頓,他頓時發現自己不只是想觸碰她而已,他還想要更多。
張馨萸盯著他的指尖,不等他行動,趕緊用手握住。「可惜朝廷不開放海域……」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說些什麼,只知道他手指的溫度暖暖的,摸著摸著,她心裡甜甜的,忍得好辛苦才克制住不去親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