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近水樓台,歡喜冤家 >> 爺兒饒命作者:朱映徽 | 收藏本站
爺兒饒命 第1章(1) 作者:朱映徽
    七年後

    湖光山色的杭州,秀麗的景色依舊,然而經過了七年的時光,當初年僅十二歲的女孩兒,如今已出落成一名亭亭玉立、娉婷嬌美的姑娘。

    蘇澄澄穿著一襲淺褐的粗布衣裳,手拿一支掃把,正在打掃庭院。她的動作熟練而利落,不一會兒工夫就將落葉清理乾淨。

    打掃完之後,望著自己親手打理好的小小庭院,蘇澄澄的臉上漾著一抹滿足的微笑。

    那甜美的笑靨,讓她白皙細緻的臉蛋顯得更加嬌俏動人,也讓一旁盛綻的花兒彷彿都失了顏色。

    自從十年前,隨著娘、妹妹來到杭州之後,她雖然過著與昔日商家千金截然不同的生活,日復一日地做著家務,卻沒讓她變得怨天尤人。

    她的性情依舊單純美好,與當年那個樂觀知足的女孩兒沒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堅毅的神色,那讓她即使穿著粗布衣裳,仍舊散發出寶珠般掩不住的迷人光華。

    蘇澄澄歇了一會兒,欣賞著庭院中綻放的桂花,眼角餘光瞥見妹妹蘇婉婉正好從一旁經過。

    她臉上的笑容加深,熱情地朝妹妹招手。

    「婉婉,快來瞧瞧,今年的桂花開得真好,又香又美呢!」

    蘇婉婉遲疑了一會兒,才邁開步伐走了過來。

    相對於蘇澄澄一身簡樸的裝扮,蘇婉婉的衣著就顯得華美許多,不僅衣裳的質料較佳,發上也綴著一些珠花首飾,顯然簡靜娘從蘇澄澄這兒省下的開銷,全都拿來給蘇婉婉打扮了。

    蘇澄澄對這情況自然心知肚明,可她從來就沒有半句怨言。

    即使這個小她兩歲的妹妹自幼與她稱不上親密熱絡,但是再怎麼說,她們仍是一對姊妹,她自認為對妹妹有著照顧與疼愛的義務。

    然而,即使兩人的衣著打扮有著明顯的差異,但是天生麗質的蘇澄澄,從不因一身粗布衣裳而有半分失色。

    反觀蘇婉婉,儘管已精心打扮過了,但是容貌平庸的她,只要出現在蘇澄澄的身邊,當下就像個丫鬟般毫不起眼,這也是蘇婉婉不太愛親近姊姊的原因。

    「瞧,這些桂花開得很美吧?」蘇澄澄欣喜地笑望滿樹的花兒。

    蘇婉婉只隨意瞥了一眼,根本沒什麼賞花的興致。她望向姊姊,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婉婉,有什麼心事嗎?」蘇澄澄看著她,問道。

    在她關心的目光下,蘇婉婉猶豫了一會兒,才有些僵硬地開口道:「城東的周公子,他很喜歡你。」

    「嗄?」蘇澄澄愣了愣。

    妹妹口中的那位周公子,長得風流倜儻、斯文瀟灑,是城裡許多姑娘家愛慕的對象,而從此刻妹妹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也對那位周公子很有好感。

    「有嗎?應該是你多心了吧。」她連忙否認。

    「我才沒有多心!」蘇婉婉的語氣忽然顯得有些激動。「幾天前咱們一塊兒在街上遇見他,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拿正眼看我!」

    蘇澄澄微微一僵,俏臉掠過一絲尷尬。

    其實那一日,她也有察覺周公子朝她投來的熱烈目光,但是她能怎麼辦?總不能動手硬扳周公子的臉,強迫他看向妹妹吧?

    「婉婉,我保證我對周公子沒有半點愛慕之心,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理會周公子,更不會妨礙你的。」

    「即使如此也沒有用!」蘇婉婉氣惱地嚷著。

    愛美的她昨兒個午後獨自上街,打算用娘給她的銀兩買支新的髮簪,想不到幸運地在街上巧遇心儀的周公子,而周公子又在她的驚喜中主動靠了過來,讓她的一顆心更是怦跳個不停。

    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對周公子吐露情衷時,想不到他卻向她探問一堆姊姊的事情,甚至還開口希望她能夠從中撮合。她當下覺得自己彷彿被狠狠打了一耳光,既難堪又心痛。

    倘若她不是「蘇澄澄的妹妹」,只怕周公子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而如今他還想藉由她來追求蘇澄澄,這教她情何以堪?

    眼看妹妹如此激動難過,蘇澄澄暗暗心想,或許她該想些法子來撮合妹妹與周公子。倘若她能夠幫上一些忙,或許就能夠拉近她們姊妹之間的距離了。

    正當蘇澄澄認真地思忖著該怎麼著手的時候,簡靜娘正好從廊下經過。

    她停下腳步,望著庭院中的一對女兒,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即使心裡很不願意面對現實,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蘇澄澄的容貌確實遠比自己所生的女兒還要美。

    過去這麼多年來,儘管她心裡並不怎麼喜愛這個丫頭,但看在那孩子名分上仍是她的「女兒」,她也只好勉為其難地收留她。

    可是隨著她們姊妹倆逐漸長大,一個嚴重的問題也跟著浮現——

    蘇澄澄過人的美貌,對自己女兒的幸福會是一大阻礙!

    畢竟有了貌美如花的姊姊在身邊,誰還會注意到面貌平庸的妹妹?

    最近心愛的女兒為情煩惱的模樣,她這個當娘的全看在眼裡,心疼之餘,她更是視蘇澄澄有如眼中釘,恨不得這丫頭根本不存在!

    思忖了會兒後,簡靜娘的眼底浮現一抹決心,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澄澄。」她開口叫喚。

    「娘。」

    簡靜娘隨意點了頭算是回應後,開口道:「女大當嫁,你今年十九,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

    蘇澄澄一僵,沒想到娘會提出這個話題。

    正當她想要委婉地推拒時,簡靜娘又接著說道——

    「你就嫁給城北的杜員外吧!他一直想收你當小妾,也算是個有心人。」

    「什麼?!」

    蘇澄澄驚愕地倒抽一口氣,就連一旁的蘇婉婉也詫異地愣住了,然而在驚訝過後,蘇婉婉的眼底卻悄然浮現一絲幸災樂禍的光芒。

    「不!我不要嫁給杜員外!」蘇澄澄驚駭地猛搖頭。那個杜員外的年紀,都足以當她祖父了啊!

    「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由不得你不要!杜員外答應會給一大筆豐厚的聘金,我養了你這麼多年,現在也該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簡靜娘用著毫無轉圜的語氣說道。

    「不!不!我可以繼續留在家中做一切的活兒,我不要嫁給杜員外!」蘇澄澄急忙嚷道。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由爹娘作主的,你爹這會兒早已不在了,自然該由我來作主,除非你的心裡沒將我當娘?」簡靜娘咄咄地質問。

    「我沒有那個意思——」

    「既然沒有,那就乖乖聽我的安排!」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簡靜娘再度打斷她的話,說道:「倘若你不肯乖乖聽話,眼裡、心裡沒我這個娘,那就給我滾出去!反正這些年來,我兄長是基於血脈之情才會接濟我和婉婉,而你根本什麼也不是!」

    簡靜娘把話給說絕了,態度異常強硬。

    橫豎她與蘇澄澄本來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而這孩子的美貌又肯定會是她心愛女兒的一大阻礙,因此不論是嫁出去也好、趕出去也罷,只要能將她驅離身邊,都是一件好事。

    「娘,我——」蘇澄澄還想要求情,只可惜簡靜娘根本不給她機會。

    「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想要走哪條路,自己選吧!」簡靜娘板起臉哼了聲,而當她轉頭望向親生女兒時,立刻換上一張慈母的笑臉。「婉婉,來,你舅舅剛才差人送來幾件新衣裳,快來試試。」

    蘇婉婉一聽,立刻喜孜孜地跟著娘離開,留下一臉無助的蘇澄澄。

    「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心裡更是茫然極了。

    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嫁給一個年紀足以當她祖父的男人。光是想到要與連步伐都不太穩的老人家拜堂成親,她就覺得可怕極了!

    難道,只剩下離開一途?

    可是,她早已舉目無親了,倘若真的離開了家,她該何去何從,又要怎麼養活自己呢?

    兩日後的下午,蘇澄澄拎著一隻小包袱,踏出了家門。她的步伐雖然堅定,心中卻盈滿了難過。

    剛才娘對她下了最後通牒,要她若是仍不同意嫁給杜員外,就立刻滾出去,而她的回答就是拎著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毫不猶豫地踏出家門。

    「唉……」蘇澄澄回頭望著住了十年的房子,幽幽歎了口氣。

    想到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努力想當一個好女兒、好姊姊,卻還是沒法兒得到娘與妹妹的真心接納,她不免感到一陣心酸。

    沉浸在落寞的情緒中好一會兒後,蘇澄澄深吸口氣,努力振作起精神。

    她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要去計較過去曾經付出了多少,畢竟這些年若不是有舅舅的接濟,她們早就過著餐風露宿的生活了。

    如今,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幼的小女孩兒,一定能夠想法子養活自己的。

    「沒錯,就算是要到飯館、茶樓打雜也行,我一定可以的!」

    幸好這幾年來,幾位鄰家大嬸偶爾忙不過來時,會給她一些酬勞,請她幫忙洗滌衣裳。她將那些銀子攢了下來,原本打算等存夠了錢,要給娘和妹妹多添幾件冬衣的,這會兒正好拿來當她的盤纏。

    昨兒個夜裡她已經悄悄算過了,這些銀子應該足夠讓她在客棧住個幾日,而她也可以趁這幾日趕緊找份差事。

    所幸,經過這些年的「訓練」,她對做活兒很有把握,相信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得倒她的。

    這麼一想,蘇澄澄就充滿了信心,同時也覺得樂觀多了。

    她彎起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正打算先去附近的飯館、茶樓探聽是否有缺人手的時候,看見從街角走來一名身穿青色衣袍的男子。

    當她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去,立刻被那抹身影給牢牢吸住,而明明他的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了一名年輕的隨從,她的視線卻不知為何一落在他的身上,就很難移開。

    那名青衣公子瞧起來約莫二十五、六歲,身材高大壯碩,有著一張陽剛端正且輪廓分明的俊臉。那一身青色衣袍瞧起來是以上等布料裁製而成,腰間還繫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玉珮,再加上他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尊貴氣勢,瞧起來就是出身不凡的富家公子。

    只不過,此刻他那對刀裁似的濃眉緊緊深鎖,黑眸彷彿蘊藏著怒氣,那嚴峻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他大步走了過來,渾身散發出一股強悍凌厲的氣勢,彷彿在對週遭的路人宣告「擋我者死」似的。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那青衣公子幾眼,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

    過去這些年來,她的日子忙碌卻單純,每天就是洗衣、打雜,即便外出,也總是在固定的時間走固定的路線,因此遇見的也幾乎就是固定的那些人。

    她沒瞧過這位青衣公子,而從他的外貌和氣勢看起來,似乎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當蘇澄澄忍不住在心中好奇地猜測他的身份時,一名約莫十歲大的男孩從一間糕餅鋪子走了出來,幾乎要和那青衣公子撞個正著。

    眼看兩人就快要撞上了,青衣公子的腳步卻沒有半絲停頓,而那男孩嚇了一跳之餘匆忙避開,最後雖沒被撞上,卻因為閃躲得太過倉促,導致小小的身子重心不穩地摔了一跤!

    男孩低呼了聲,重重跌了個四腳朝天,好半天爬不起來。

    瞧他皺著小臉,一副很疼的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哪兒跌傷了,可那位青衣公子卻理都不理,甚至連看都沒看那男孩一眼,彷彿就算摔得鼻青臉腫,也是那孩子活該倒霉似的。

    蘇澄澄心裡同情那個倒霉的男孩,更氣不過青衣公子的態度,忍不住跳出來攔住對方。

    「這位公子,請等等。」

    嚴淳風驀地停下腳步,低頭盯著眼前這個身材嬌小的姑娘。

    他的俊眸原本帶著一絲疑惑,不確定她是否在對他說話,但是一對上那雙直視著自己的眼眸,便立刻確定了。

    他挑眉打量著她,就見這名姑娘約莫十八、九歲,有著一副嬌俏甜美的容貌,而從她那一身粗布衣裳以及不帶半點脂粉的素淨容顏來看,可能是某戶人家的丫鬟吧!

    「姑娘有事嗎?」他開口詢問。

    「我沒事,可他有事。」蘇澄澄指著一旁的男孩。

    嚴淳風的目光往男孩身上掃了過去,眉心不自覺地皺得更緊,而那讓原本神情已嚴峻的他,此刻看起來簡直像是「橫眉豎目」一樣了。

    男孩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強悍氣勢給嚇著了,迭聲嚷道:「我沒事、我很好,我、我先走了!」

    他迅速爬了起來,扔下這幾句話之後就跑得飛快,像是怕遲了半步,下場會比狠狠跌一跤還要淒慘。

    「欸?等等呀!」

    蘇澄澄想要攔下他,但那孩子卻已一溜煙地不見人影。

    這下可好,受害的苦主跑了,只留下想要打抱不平的她僵在原地,情況實在是尷尬極了!

    「姑娘究竟有何指教?」嚴淳風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我……那個……你……你難道都不知道,剛才那孩子為了閃避你,結果摔了個四腳朝天嗎?雖然人不是被你直接撞倒的,可也算是被你所害,你總該要扶起他,關心一下那孩子有沒有受傷吧?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嗎……」

    蘇澄澄開口與他講理,語氣原本就不是咄咄逼人,而在他那雙炯炯黑眸的盯視下,更是愈說愈氣弱,彷彿她才是那個犯了錯的人。

    哎呀,怎麼會這樣?明明她又沒錯,怎麼卻心虛得頭愈垂愈低?

    嚴淳風聞言,一雙劍眉高高挑起。

    剛才他差點撞了人,而且還害那孩子摔了個四腳朝天嗎?

    他回過頭,用詢問的目光望了眼身後的僕從,就見僕從尷尬地點了點頭,表示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嚴淳風一怔,眉心再度皺起。剛才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倒真的沒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事情。

    一想到令他心緒煩亂的原因,饒是一向冷靜自持的他,也不免浮躁得像頭暴怒的獅子,情緒惡劣透頂。

    身為杭州赫赫有名的富商,他手底下有數間布行、染廠、繡坊,由於堅持只出產最上等的染織布料,因此每一批布疋數量極少、價格不菲。

    儘管如此,頂尖的品質與稀有的數量反而讓許多富貴人家趨之若鶩,甚至還有來自京城的達官貴人與他攀關係、套交情,就是為了想要得到全天下獨一無二的上等布料。

    自從爹在五年前去世之後,他就一肩扛起當家主子的重擔,每日忙得不可開交,而近日除了事業繁忙之外,讓他大感煩心的就是娘的身子。

    娘的身子骨一直稱不上健朗,但這些年來他每隔幾個月就會聘請大夫到家中替娘做仔細的診視,也遵照大夫開的方子來滋補身子,所以倒也沒有大狀況發生。

    可就在昨日,娘與他一塊兒共進早膳的時候竟突然暈了過去!

    他這才知道,娘這一個多月以來的身子狀況不佳,卻因為怕他知道了之後會因擔心而耽誤了事業,所以不許人告訴他!

    這麼重要的事情竟被蒙在鼓裡,已令他氣惱不已,但更令他大為光火的是,娘身邊的四名丫鬟竟真的沒將此事通報他,甚至只因娘嘴裡說沒有什麼大礙,就真的不將娘的不適當一回事,沒有悉心地照料,讓娘這一個月來身子的狀況不但沒有半點好轉,還日益加重!

    怒不可遏的他,立即將那四名丫鬟全趕出了嚴家,而原本他想暫時擱下手邊繁忙的工作陪在娘身邊的,娘卻不願他這麼做。

    娘不僅硬將他從寢房趕出去,甚至還撂話說若是他因此而耽擱了正事,就要拒絕喝下任何的湯藥,讓他實在頭疼極了。

    他知道娘是擔心會影響事業,可對他而言,沒什麼比娘的身子還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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