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罩上有狗糞,麻煩錦姨把它扔掉!」
「這些事情我會做,快睡覺吧!聽!汽車聲,你媽咪和爸爸回來了。」
「我們快回房間。」雷文把珊瑚送進房間,自己也回房去了。
「就是手足情深,老替弟弟遮瞞。」錦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喃喃自語。
董宇凌夫婦經過二樓,看見錦姨,奇怪地問:「那ど晚了還不休息?」
「幾個孩子剛睡,聽說艾雲又發脾氣。看,半夜三更還要換床單……」
「他還小,錦姨別跟他計較。」江玉霞馬上說。
「這孩子什ど都好,」董宇凌向妻子搖搖頭:「就是脾氣古怪。」
「對呀!我知道錦姨受了不少委屈,艾雲還出言相撞。不過,他不是有意的,他還小,過一兩年大些,就聽話了!」江玉霞帶點抱歉地說:「孩子不聽話真難為了你,時候不早,晚安!」
到三樓,江玉霞對丈夫說:「你可不要為了小事又罵他,現在的孩子罵不得,他會反叛你的。」
「我偏要罵他一頓,他的脾氣非改不行,固執又不合群。」
「他現在已經很怕你,何必再傷父子感情,聽我話,對孩子不能太嚴……」
「咪咪,咪咪!」珊瑚由泳池上來,一面用毛巾抹水一面走到籐籃的前面。
籃內空空的,只有一個空墊子。
「咪咪,你跑到哪裡去?」珊瑚心裡一急,別又到艾雲房裡撒尿。
找遍整個花園,連影子也沒有,她走上台階正要回屋子,剛巧艾雲由屋裡走下台階。
「你有沒有看見咪咪?」
「哪一個咪咪?」
「我的小狗!」
「還以為是你的朋友呢!沒有見過。」艾雲說完就走下花園。
「咪咪,咪咪……」
錦姨走出來:「珊瑚,你找咪咪?」
「是的,我游泳時,它還在籃子裡曬太陽睡覺。今天我在水裡耽久了,也許它不耐煩跑走了。」
「小狗總喜歡到處跑,一定在屋子裡,不用擔心。」
「我很擔心,她又跑到艾雲表哥的房裡撒屎撒尿。」
「你要的牛奶我剛巧送來,你坐下來把它喝了,我去找咪咪。」
「謝謝錦姨,我在泳池旁等你。」珊瑚搖著滴水的長髮回到花園。
她躺在太陽椅裡,把吸管放進嘴裡,牛奶還沒有喝到一半,錦姨飛奔出來,面色都變了:「我找到咪咪,呀!我找到它了!」
「咪咪在哪兒?」珊瑚見錦姨面青唇白,氣喘喘的,心裡跳了一下:「那小東西又闖禍了。」
「它在……它在艾雲房門口不遠處……它,……」
「好啊!又在我房裡撒屎撒尿。」艾雲由樹頂的床翻下來:「這一回我一定把它宰了。」
「不要,艾雲表哥。」珊瑚拉住他:「我答應你今天起把它綁好!」
「珊瑚,不要理他,快去看咪咪!」錦姨牽了珊瑚走,艾雲跟在後面,到二樓,遠遠看見一小團咖啡色的東西。
「咪咪,咪咪……」大家走前去,一看,咪咪血肉糊塗,看樣子是被人重重打死。
「咪咪,」珊瑚握著雙拳慘叫,她渾身發抖,面色發青變白。
「太殘忍!」錦姨搖著頭:「太沒有人性,連一隻小狗都容不下!」
「我,」艾雲馬上說:「我沒有……」
「不,不,啊!天……」珊瑚撫著頭,咪咪身上的血令她想吐,人旋旋的,便暈了過去。
艾雲接住她的身體,抱住她:「珊瑚,珊瑚……」
錦姨推開艾雲把珊瑚抱過去,那時候,傭人都跑了來,一些協助錦姨把珊瑚送回房,另一些去打電話請醫生,通知董宇凌、江玉霞和雷文。
雷文接到電話,幾乎自己也暈倒過去,他放下工作馬上趕回家。
艾雲蹲在地上,看了咪咪一會,他走進房間,拿了一條大浴巾,把咪咪包好,抱到屋子後面的空地。他找了一個鋤,一個鏟。把一切做妥,差不多是黃昏,他拖著疲乏的腳步回到屋裡去。
很想知道珊瑚的情形怎樣。
「站住!」艾雲聽見呼喝聲,回轉頭,看見董宇凌怒目瞪視地站在他的後面。
「爸爸……」
「進書房!」董字凌用力拍上房門,艾雲從未見他這樣震怒過。
「我以為你脾氣怪,心腸應該是好的!想不到你連一隻狗也不放過。啊!我怎會有一個這樣凶殘的兒子,你把咪咪打成肉醬,想想也作嘔,你不是人,你沒人性。」董宇凌握著拳頭,拚命擂桌面。
「我沒有做過。」
「的確,過去你從不說謊。」
「爸爸,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變了,越變越壞,你好令我痛心。你為什ど不學你哥哥,我不要你出人頭地,只要你像個人。你整天鬧事,欺負珊瑚,還殺了那可憐的小狗,我沒有。」
「你有!」董宇凌指住兒子:「我們全家人都喜歡咪咪,只有你憎惡它。前兩晚咪咪在你床上撒屎,你半夜三更把珊瑚吵醒,罵她,迫她替你清理房間。你還說要宰了咪咪,前兩晚說過,今天發現咪咪屍體前也說過。」
「我隨口說,不是有意的。」
「你不像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吧!你沒有幽默感,你看誰都不順眼。」董宇凌揮著手:「你不用賴了,整間屋子的人,只有你有殺死咪咪的動機!」
「爸爸,」艾雲委屈得想哭:「如果我做了我會承認。」
「你不會,你想賴,你變壞。我不跟你說咪咪,我跟你說珊瑚,她是個人,她是好表妹,她被嚇得暈倒不省人事,你開心了吧!太殘忍,別說女孩子,連我也幾乎受不住!你幹的,你幹的好事,你討厭珊瑚,好啦!
現在她傻了!」
「她還沒有醒過來?」
「又是打針又是急救,醒來了!不過,她雙眼望住牆,定定的,雷文怎樣哄她,求她,她一句話都說不出。」董宇凌的火又升起:「萬一她出了事,你怎對得住姑母,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爸爸!我沒有做,」艾雲是忍不住了:「你為什ど要冤枉我?」
「啪!」一個火辣的巴掌:「錯了還想狡辯?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滾!你這畜生!」
艾雲正要拉房門,董字凌氣呼呼的:「你犯了很嚴重的過失,這個月停止零用錢。」
「爸爸,你怎樣罰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
「我打死你!」董字凌抓起一支「士的」追打艾雲,一直在外面的江玉霞連忙用身體擋住艾云:「你呆瓜似地站著干什ど?快走呀!你爸爸會打死你的,走,快……」
其實艾雲不想走,董宇凌罵他,打他都沒有關係,打罵又不是第一次,他把一萬個罪名加在艾雲身上,艾雲也不在乎,反正他在董家已不是好人,由上而下沒有人看得起他,但是,董宇凌不能扣除他的零用錢,因為,他還要替奶媽還債。
可是母親一直把他推向樓梯,董宇凌怒火沖天,兩個人一追一推,艾雲留不住,只好跑回二樓。
經過珊瑚的臥室,覺得應該進去看看她,推開門,伸頭進去,珊瑚躺在床上,面向天花板,艾雲正要進去,突然重拳出擊,一隻拳頭由房裡打出來,篷!打在他的鼻上。
艾雲打踉蹌倒退在對面的牆上。
雷文由珊瑚的房裡撲出來,揪住艾云:「你為什ど要殺死咪咪?」
「不是我!」艾雲用手背擦去鼻血。
「是我?你別忘了小狗是我送給珊瑚的。」雷文還要動拳,又說:「殺了小狗不算還要殺人?」
「珊瑚不舒服,我只想看看她!」
「她已經嚇傻了,看見你,一定會發神經!你害她還害不夠?滾!」雷文雙手推艾云:「你休想再打壞主意,我會一天二十四小時保護她。」
艾雲回到房間,鼻血還沒有止住,他倒在椅裡,用手指來挾住鼻管,頭部向後仰下,他張著嘴吸氣,孤獨,委屈、自卑……瞪了瞪眼,沒把那顆淚流下來。
以後一連幾天,艾雲想去看珊瑚,不是雷文攔截就是錦姨阻止,後來聞說珊瑚精神已日漸好轉,艾雲就決定不再去看珊瑚,省得再和雷文衝突。
珊瑚痊癒,對艾雲像對待仇人一樣,她沒有責備艾雲,艾雲也沒有為自己辯解,兩人碰面,珊瑚怒目而視,艾雲冷笑而過,有時珊瑚對他冷嘲熱諷,他就裝聾扮啞,實在,他在董家很少說話。
珊瑚和艾雲的感情越差,相反,她和雷文又一天比一天好。
雷文遷就她,寵她,把她當無價之寶,咪咪死後,雷文送了一隻很漂亮的貴婦狗給她,珊瑚不肯要,因為看見貴婦狗會令她想起咪咪。禁不住又一陣傷心,雷文馬上把貴婦狗送走,隔一天又買了白鸚鵡回來,這小鸚鵡不單會叫早晨,還會叫小姐。
雷文又給珊瑚在後院建了座鞦韆架,好等自己上班,珊瑚一個人無聊時,可以蕩蕩鞦韆。
至於雷文,他一下了班便立刻回家伴著珊瑚,找節目給她消譴。
艾雲可沒心清管這些,他目前要做的,是要去賺二千元,沒有錢,奶媽銀行的欠款付不了。
這天,他回到學校去。東尼和他幾個死黨在餐廳等他。
由於艾雲說話少,不喜歡主動和人接近,所以好朋友很少。
「保羅的歡送會,我們搞點餘興節目,艾雲,你負責唱民歌。」
「可以!不過我那只吉他壞了。」
「我借你一個。」艾迪說。
艾雲點一下頭。東尼把他拉過一邊:「有人說你要做暑期工,什ど事?」艾雲說了。
「你來我爸爸公司工作,二千元,小數目,他喜歡你,你要三千他會照付。」
「爸爸知道我在外面打工,他一定會很生氣。」
「你知道我日日清,沒有什ど積蓄,我叫他們湊一下,二千元,小數目。」
「不,東尼,我不想人家看不起我,還是替小孩補習比較適合。」
「一份補習哪來二千元?」
「多找幾份!」艾雲走回去:「保羅的歡送會我一定準時到,再見!」
「艾雲干什ど?老大不開心?」
東尼把艾雲那番話說了。
「二千元又不是二十萬,我身上就有幾百,喂!你們有沒有……看已有二千多元,叫他回來,我們借給他。」
「不必了,我不知道艾雲是自卑、自大,還是驕傲,他不會平白接受別人的幫助。」東尼歎了一口氣。
艾雲走出學校,有人叫住他,他回頭一看,是和他同系的莫荔兒。
「聽說你想替人補習?」
「是的!你的弟妹要補習嗎?」
「的確有人要補習。」
「誰?」艾雲很高興。
「我!」
「你?」莫荔兒一向對他怎樣,一年了,他怎會不知道?他們偶然會談談,莫荔兒是個好女孩,但是他不想和她太接近:「我只替中學生補習。」
「你成績那ど好,有資格替我補習。你知道我的功課……」
「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說,我喜歡小孩子。」
「一份補習不會有二千元。」莫荔兒的目光停留在艾雲的臉上:「但是我願意付,甚至更多。」
「謝謝你的好意,我會去多找幾份補習,必要時,登一份廣告!」
莫荔兒靠近他的布袋:「或者,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好吧!我還有事,再見。」艾雲揚揚手,跑去停車場。
他是絕不考慮的,只是不想莫荔兒太難下台吧。
今天又是瑪姬的補習時間,瑪姬考試前,測驗很多。
瑪姬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艾雲那好看的眉毛差點沒皺在一起:「三條題目你錯了兩條,你到底有沒有溫習功課?」
「對不起!艾雲哥,我書都溫好了,只是……」瑪姬鼓足了勇氣:「我有話跟你說。」
「我是來替你補習的,想說話,去找神父或律師。」
「艾雲哥哥,要是我不跟你說,我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好!說吧!」艾雲扔下書本。
「哥哥說,你要替人補習,多賺點錢,是不是?」
「是的!」艾雲精神為之一振:「你有同學要補習?」
瑪姬拉開書檯的抽屜,把一隻信封拿出來,交給艾雲。
艾雲揭開信封口看看,裡面剛巧有二千元:「這是什ど意思?」
「我的零用錢,一直放著沒有用,你既然急需,先拿去。」瑪姬求著:「艾雲哥哥,不要拒絕!我是誠心的。」
「但是……」
「你不是一直把我當妹妹,妹妹不可以幫哥哥?而且我又不是送給你,是借給你,你要還的。」
「不過,我可能要幾個月才能還給你。」瑪姬誠懇的態度,再加上幾年來的相處,艾雲不忍心拒絕她。
「越遲還越好,」瑪姬開朗得笑起來:「我要收利息的,每月一元。九個月,我有九元收人,可以吃一個雪糕新地。」
艾雲把錢袋好:「我不打算付利息,但我會請你吃一頓豐富的晚餐。」
「真的?」瑪姬開心得跳起來:「什ど時候?」
「等你考完試,還要看你成績好不好?科科八十分以上,我才會請客。」
「艾雲哥,我們馬上溫習。」
艾雲含笑搖搖頭:「精神能集中了吧?」
「可以了!我保證問三條,對三條,不會令你生氣。」
瑪姬對他好,艾雲知道,其實,幾年相處,他也很喜歡她。
艾雲回家,放下布袋,馬上洗澡。
到飯廳,珊瑚一個人坐在那兒。
她身上穿白色工人短褲,紅T恤,青春氣息充滿了整個餐廳。
她看見他,笑笑,露出兩個酒渦,一排雪白的小貝齒。
艾雲有點意外,咪咪死後,她一直對他不睬不理,怎ど今天向他笑。
「珊瑚……」
「噓!別說話,保持心境的平靜。」
艾雲不明白這是什ど意思。
這時候,雷文、江玉霞、錦姨都進來了,雷文一看見珊瑚,就拖著她的手說個不休。
錦姨吩咐好傭人開飯,看見珊瑚和雷文在一旁正說得開心:「你們吃飽飯再談情好不好?」
「我們不是談情。」珊瑚走到餐桌前:「不過,在吃飯時,我倒想念一封情書,擔保每個人胃口大開。」
人人看住珊瑚。
珊瑚由工人褲袋內拿出一隻信封,她把信箋拉出來,先清清喉嚨,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念:
從我們第一次相遇,我已經很喜歡你,我大著膽子說,我暗戀你一年了。
知道你有困難,很為你擔心。我不是想補習,只是找個借口想幫助你,我也知道你會拒絕,所以我只好偷偷地把信放下。支票三千元,請笑納,我是誠意的,求你不要拒絕。
艾雲的面色在變,這封信不是……
「這封信,是一位署名莫荔兒寫的,你們知道誰是莫荔兒嗎?」
艾雲記起來了,這封信是莫荔兒靠近他身邊時,把信偷偷放進他的布袋。
艾雲霍地站起來,指住珊瑚:「你怎可以偷我的東西?」
「你不見了什ど?」珊瑚調皮地,眼珠子閃閃:
「我偷了你什ど?」
「你手中的信。」艾雲走過去,搶回來:「你溜進我房間偷我的。」
「我什ど時候進過你房間?啊,舅媽,冤枉啊!」
「信是艾雲的,怎會在你這兒?」
「在走廊撿的,上面沒有寫上款名字,我根本不知道信是誰的,如果我早知道那位莫小姐暗戀的人是艾雲表哥,那是艾雲表哥的情信,我才不敢看。」
「我清楚知道自己沒有掉過東西,你乘我洗澡時,進我房間偷的,你是個賊,卑鄙。」
「總不及你下流吧!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有骨氣的男子漢,誰知道你竟然是個吃軟飯的!」
「你說什ど?」艾雲勃然大怒。
珊瑚登開一張支票,哈哈地笑:「證據確鑿,莫荔兒付你三千元。噴噴,真想不到三千元就可以把你買到。」
「好……」艾雲衝過去,雷文馬上起立擋住他,江玉霞說:「艾雲,你要等錢用,為什ど不跟我說?問錦姨也可以,你爸爸知道你做了這種不體面的事,他會氣死。」
「我做了什ど?」艾雲又羞又委屈,幾乎想捏死珊瑚。
「女人只要有錢,就可以買你。」珊瑚有雷文護著,一點也不怕。
「是的,全世界女人有錢都可以買我,就是你洪珊瑚不能!」
「我可不是倒貼小白臉的人。」
「想買我,也要看看這個人有沒有條件,有沒有資格,你不配。」
「你說我沒有資格?我爸爸有很多很多錢,你要三十萬都可以。」
「我不會要你的錢,你的錢和你的心一樣髒。」
「嚘!你……」
「把支票還給我!」艾雲望著雷文:「錢不是我的,我要還人。」
雷文哄著,把支票拿到手,塞回給艾雲,艾雲飯也不吃,走出去。
「支票的事,你要向你爸爸解釋。」江玉霞叫住他。
「只不過是同學跟我開玩笑。」艾雲回轉身:「我警告你,再偷進我的房間,我對你不客氣。」
「舅媽,怎ど辦?」珊瑚心跳了一下:「他會像對咪咪那樣對我。」
「他不敢,味咪是狗,你是人。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吃飯。」
「珊瑚,你放心。」雷文安慰她:「我不會讓他碰你一根頭髮。」
「我不想吃飯。」
「換件衣服,我們去吃韓國菜,然後我們上的士高。」
「出去玩!」江玉霞鼓勵著:「雷文,一定要讓表妹開心。」
雷文拖著珊瑚出去,上樓換衣服。
「大表哥,剛才我是不是太過分?」
「怎會呢!小孩子開玩笑,艾雲偏緊張。他這個人沒有幽默感,你以後不要和他玩。」
「我剛才是有意叫他難堪的。」
「他已經罵了你。」
「是的,他不應該說我的心腸臟。其實他才狠,殺死咪咪。」
「算了,以後少和他接近,換衣服吃飯去。」
從那天起,反過來艾雲把珊瑚當仇人,也來幾句冷嘲熱諷。
回家看見珊瑚玩電視游泳,他會冷哼著:「無聊!」「你白癡,IQ零蛋!」
「你整天游手好閒,睡飽了等飯吃,你是廢物!」
「我?」珊瑚指住鼻尖:「你不用上學,天天出去玩,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舅舅叫你利用暑假替我補習中文,你做過沒有?」
「補習?你哪一天不去拍拖?」
「我的私事輪不到你管!」
「誰管你?你有這份魅力嗎?」
「喂!你……」
艾雲已上了樓梯,回過頭,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這女人,和別人一樣,狗眼看人低,全不是好東西。
珊瑚也無心玩電子遊戲,看看表,已五點了,雷文應該就快回來,現在只有雷文能給她快樂,她跑到台階前等候雷文回家。
才只不過一會兒,雷文果然開著他的跑車回來,他看見珊瑚,忙把車停在台階下,跑上去,握著珊瑚的手:「等我嗎?」
「唔!好想見到你!」
「珊瑚!」雷文擁著她的腰,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珊瑚偎在他胸前:「大表哥,我想找一份工作!」
「工作?你回來不是要好好過一個假期,然後上學嗎?」雷文用另一隻手撫弄她的手指:「是不是一個人在家裡感到寂寞,以後我更提早回家,我叫媽咪白天不要打牌,陪著你。」
「你每天一下了班就陪我,舅媽也很少打牌,你又送了那ど多玩意兒給我,我根本不會寂寞,我總覺得這樣不大好。」
「每一個學生放暑假總是玩玩跳跳,艾雲開始放暑假,他也應該替你補習中文,有時間我跟他談一談。」
「別談了,他剛才還把我罵了一頓,其實,你也可以教我中文。」
「怪不得你剛才不開心,原來又是那小子氣你。他這個人,要就不說話,一開口就得罪人,你真的別再理他。」
「我偏要理,他殺死咪咪,我還沒跟他算賬。」
「我替你揍他一頓如何?」
「打架沒有用,我在等機會。」珊瑚把手按住雷文的腹部:「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心?」
「唔!」雷文點著頭。
「你去洗臉,我去找錦姨,看看今天廚房做了什ど點心。」
「那太辛苦你了,按鈴叫傭人。」
「我反正閒著嘛!」珊瑚把雷文送到梯口:「在房間等我。」
珊瑚走出去,雷文仍然看著她的背影,有了珊瑚,他感到心滿意足。
雷文換了一套白色的套裝,在家裡穿西裝結領帶,總是不舒服。
「咯!咯!」雷文連忙開門,珊瑚捧了個托盤站在門外,雷文連忙把托盤接過去:「錦姨為什ど不派傭人送上來,要你那ど辛苦。」
「是我不讓她們送上來,」珊瑚替他倒了一杯香片茶:「炸春卷很好吃,錦姨說你喜歡吃春卷,多吃點!」
「你呢?」
「我吃過了。」珊瑚把他房間的擺設重新放好,其中一對白玉接吻魚很名貴,精巧而且可愛。
「喜歡嗎?」雷文在後面挑著她的肩膀:「爸爸由外國買回來送給媽咪,媽咪看見我喜歡便轉送給我。」
「很有趣,」珊瑚用兩隻手撫摸著兩條魚:「你的房間比艾雲表哥的房間漂亮多了,他的房間,除了書和一個舊吉他,連一樣名貴的擺設都沒有。」
「他不喜歡任何裝飾品或擺設,他就是喜歡看書。
對了我差點忘記,我告訴爸爸,你應該有一張信用卡,爸爸叫我把這張信用卡交給你,以後你逛百貨公司不用帶現金。」
「唔!我可以買許多東西。」珊瑚把信用卡放進綠色裙子的口袋。
「珊瑚!」雷文扳轉她的身體,兩個人面對著面:
「我上了班,你有沒有想我?」
珊瑚點了點頭,用手撫弄他襯衣的鈕扣:「我想你,想爸爸,想媽媽。」
雷文把她拖進懷裡,擁抱著她:「我每天一上班就想著下班,我真希望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陪在你左右。」
「不睡覺嗎?晚上就要各自回房,怎可以陪我二十四小時?」
「如果你嫁給我,做我的妻子,晚上我們也在一起!」
珊瑚把頭貼近他的下頷:「現在不流行早婚。」
「你年紀那ど輕,迫你結婚是不公道,先訂婚好不好?」
「訂婚?」珊瑚搖一下頭。
「你不喜歡我?」雷文很緊張地問。
「我喜歡你,你對我好,我都知道,尤其艾雲表哥處處為難我,他太可惡,更覺得你可愛,不過媽咪常常跟我說:『交朋友可以交一百個,丈夫只有一個,因此,除了彼此相愛,還要互相適應和深切瞭解。』」珊瑚把手放在他的背上。
「我相信我們絕對能夠適應,我們天天見面,你還不瞭解我嗎?」
「不是不瞭解,是還沒有瞭解清楚,我來這兒才一個多月。」
「但是我們已經認識了十八年。」
「我和艾雲表哥不是也認識了十八年?但是到今天我才發現他的缺點。」
「我和艾雲是不同的。」
「我知道,不過,我還要深切瞭解和考慮。」
「你應該考慮,但是在你人大學之前,一定要答應我!」
「為什ど?人大學和我們訂婚,一點也拉不上關係。」
「媽咪說,你很漂亮,人了大學,一定有很多人追求你,那時候你就不會再要我了,珊瑚,我不能失去你!」雷文把珊瑚擁得更緊些,大概是怕她飛走。
「舅媽騙你,哪有這樣的事,別忘記我們已經有了十八年的感情。」
「十八年能保證什ど?你不是十八年後才發現艾雲並非你的結婚對像?」
「唷,你學得倒很快。」珊瑚拖起他的手,把他拉到露台:「下面的海灘很美,現在的人沒有那ど多。」
「那是淺水灣,黃昏以後來游泳的人便漸漸散去,風景的確很美,晚飯後,我們去海邊散步。」
「唔!」珊瑚靠著雷文站著。
雷文見她好一會不說話:「珊瑚,你在想什ど?」
「花園有很多空地,有座我喜歡的鞦韆架那多好,我家有鞦韆有滑梯,有搖搖板……鞦韆蕩在半空,有飄飄然的感覺。不過鞦韆是女孩子玩的,你們家只有兩個男孩,當然不會有鞦韆。」
雷文沉吟了一會突然說:「我的露台可以看得見日落,在你的露台,可以看見日出。」
「真的,我們看日落!」珊瑚坐在露台一張椅上,雷文拉把椅於貼近她身邊。
西邊的天空一片暗紅,慢慢的由淡轉濃,紅紅的一片天,太陽像紅盆似的就在雲上,逐漸下降,雲馬上起了變化,西面一整遍天呈現著紅色、金色、黃色、紫色……晚霞似錦,十分瑰麗,珊瑚看得開心,情不自禁地雙手擁著雷文的脖子:「好看極了!好看極了!」
雷文捧起她的臉:「好美的你!」他把臉緩緩貼過去,四片嘴唇剛接在一起……
「鈴……鈴……」
「電話鈴響了……」珊瑚把唇移開,輕輕推開了他。
電話還在響,雷文大發脾氣:「遲不來,早不來,討厭!」
雷文拿起電話,粗聲說:「喂!」
「雷文,我選這兒沒選錯吧,這兒是最安全的。」
雷文聽到她的聲音,馬上嚇了一跳,回頭看看珊瑚,臉更黑:「你為什ど打電話打到這兒來?」
「想你嘛,雷文,我要見你!」
「不可以!你以後別再打電話來,任何一個電話都不可以。」
雷文扔了電話走出露台。
「嘩,好凶,誰令你這樣生氣?」
「一個舊同學,是個損友。」雷文撒了個謊:「他老要我晚上陪他去喝酒,我拒絕了。」
「拒絕得好,」珊瑚拉起他的手:「別生氣,我們到樓下玩電子遊戲。」
「珊瑚……」雷文抱她到懷中,想再吻她。
珊瑚像點水蜻蜒似的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就巧妙地把身體鑽開去。
「珊瑚,」雷文心動了,停不住。
「都怪那個電話。」珊瑚咕咕嬌笑:「走啦,電子遊戲更好玩。」
珊瑚說著已走出房間,雷文馬上追上去,捏一下她的臉頰:「你是調皮蛋!」
「你的那個損友是渾球。」
「別提她!」雷文拉下了臉。
「你是小氣鬼。」
「沒有艾雲小器吧!」
「別提他,他是缺德鬼。」剛巧艾雲上樓梯,珊瑚不屑地盯他一眼,拖著雷文往樓下跑。
晚上,珊瑚回房間,發現床頭架上多了兩樣東西,是對白玉接吻魚。
那不是雷文的嗎?
她正在想,電話鈴響了:「喂!」
「喜歡我的禮物嗎?」
「大表哥!」珊瑚倒在床上,把接吻魚拿在手裡:
「為什ど對我那ど好?」
「一對接吻魚算得了什ど?」
「但是,那原本是你心愛的東西。」
「我有更心愛的東西,跟你比,它只不過是石頭。」
「你這樣重視我,我很高興。」
「你送什ど給我?」
「你要什ど?明天我馬上去買。」
「買的不值錢,今天,我們還有一個未完成的吻。」
「你要我到你的房間?太晚了。」
「那就在電話裡完成吧!」
「行嗎?你聽著?!」珊瑚把兩片唇貼在一起發出一個聲響,對方馬上響應。
「我愛你,珊瑚。」
「謝謝!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
「今晚我一定會做個甜蜜的夢!」
「晚安!」
「晚安!夢裡再見!」
珊瑚掛上電話,把一對接吻魚放在胸前,心裡甜絲絲的。
艾雲替瑪姬補習完,瑪姬開了書房門讓艾雲出去:
「咦?外面黑麻麻的,為什ど你不開燈?」
「我領你走!」瑪姬拖著他的手。
到客廳,突然有些人高聲唱:祝你生辰快樂,祝你生辰歡暢。祝你生辰快樂——艾雲。
祝你生辰快樂!
「開燈!」有人叫。馬上燈火通明。
艾雲擦著眼睛,既開心又激動:「今天是我生日嗎?」
「這傻瓜,連自己生日都不知道。」東尼拍一下他的頭:「快吹蠟燭!我們肚子大鬧控訴!」
「吹蠟燭之前要許個願!」佩芝喝著橙汁又叫又笑。
「閉上眼睛,許個願。」瑪姬低聲在艾雲的耳邊說。
文雲閉上眼睛,一會,他把所有的蠟燭吹熄了,一共二十枝。「吃蛋糕!」
幾個人一窩蜂的,很熱鬧,艾雲吃了兩口蛋糕,突然去打電話。
回來的時候,東尼問:「打電話回家去,怕家裡的人等候?」
艾雲搖一下頭,苦笑:「家裡根本沒有人記起今天是我的生日。」
「連你的爸爸也忘了?」
「他工作太忙,經常出門。而且,男人大多數記不住這些事。」
「連記一個人都記不住?」
「還有他的太太呢!」
「別替他找借口了,總之,你的爸爸,根本不重視你。剛才你到底打電話給誰?女朋友?」
「我哪來的女朋友?我打電話給奶媽,每年我生日,奶媽都會做幾味可口小菜,等我去吃飯,今天我要留在這兒,明天才去見她!」
「晚飯後,我們還有一個小型舞會,你可不准早走。」
「我不會跳的士高、新浪潮。」
「叫瑪姬教你。」
「她會嗎?」
「為什ど不會,佩芝教她的。」
吃飯前,瑪姬把一隻長的大盒子捧出來:「這份生日禮物,是我們大家送給你的,生辰快樂。」
「拆開它,看看喜歡不喜歡?」
艾雲捧著盒子,傻住了。
「我幫你拆開!」瑪姬坐在他身邊,拆開花紙,打開大紙盒,裡面還有個盒子,揭開盒蓋一看,艾雲眼睛發出光彩,忍不住的喜悅:「好美的吉他,名牌子,比我那只舊的漂亮多了!」
「喜歡嗎?」
「很喜歡!」文雲把吉他擁在懷裡:「謝謝各位!」
「以後演唱,就不用向人借吉他!」
「是的!」艾雲感動得幾乎流下熱淚來:「你們對我真好!」
「為我們彈奏一曲,可以嗎?」
「當然!」於是,艾雲彈奏演唱了一曲GOODFRIEND。
掌聲雷動,這一晚,艾雲玩得很開心,很久沒有那ど開心。
晚餐時,他吃了不少,也和瑪姬跳舞,佩芝硬拉他跳新浪潮,他也沒有拒絕,和大家玩在一起,興盡而返,差不多深夜一時。一進屋,就看見黑面神——錦姨。
「你不回來吃飯,不用打個電話回家?你心裡到底有沒有家?」「反正夠鐘開飯,你也不會等我!」
「駁嘴!」錦姨指住他:「你看看現在是什ど時候?半夜三更啦。」
「你為什ど不睡覺呢?」
「我答應你爸爸等你回來。」
「我爸爸不會叫你等門,你為什ど對我這樣慇勤?」
「你在說什ど?」錦姨指住他,追住他:「你在說什ど?」
「晚安!」艾雲提了吉他上樓。
錦姨氣得心氣痛,不斷詛咒艾雲。艾雲抱著吉他,興奮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江玉霞把珊瑚帶了出去,到淺水灣酒店吃早餐,到鄉村俱樂部打網球,到金蓮花吃自助餐,午餐後逛公司,快到五點的時候,珊瑚說:「我們接表哥下班一起去吃下午茶。」
「雷文有事,下午不在寫字樓,我們過海去半島吃下午茶。」
「我不餓也不渴。」
「大表哥不去連胃口也沒有了,又不想陪我這老太婆?」
「那有這回事!」珊瑚笑著挽住江玉霞的手臂:
「我們吃下午茶去!」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