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是好心好意想幫忙的,可是現下她卻像極了破壞這段婚姻的罪魁禍首。
「綺兒。」要不是娟娟喚她,羅綺一定會這樣呆呆地站到天黑,「少夫人有事與你相談,你同我一起到別苑去吧!」
「少夫人要罵我嗎?」羅綺擔憂地問。
「不是,她怎麼會罵你呢?」
「她不是在怪我搶走了少主?」
「噓,別在這兒說,小心被人聽見了。」娟娟拉起羅綺冰涼的手,柔聲說道:「跟我來,我們有好多事要聊呢!」
羅綺被帶到別苑裡,在裡頭等著的,是哭成了淚人兒的方雪霏。
「小姐。」羅綺怯怯地喚著。
方雪霏幽幽抬頭,眸中除了傷心之外,還雜著歉意。娟娟將羅綺拉到她身旁,並對她努努嘴,方雪霏就像先前說定了似的,牽起羅綺的手。
「對不起。」方雪霏向羅綺道著歉,「事情全因我而起,你這麼努力幫我,我卻反過來吃你的醋,讓你難做。這一切都怪我太愛君硯,所以才會如此反常。」方雪霏說著便情不自禁地哭倒在羅綺懷裡,她不停地自責著,數落自己的自私與不對。
摟著小姐細瘦的肩,羅綺忍不住也跟著悲傷地啜泣起來。她知道小姐並沒有反常,這是每個女子都會有的正常反應罷了!
「你肯原諒我嗎?」方雪霏詢問著。
「沒什麼好原諒不原諒的。」羅綺輕聲說著,就當是自己欺騙少主所應付出的代價吧!
「綺兒。」方雪霏櫻唇一?,狀似雲淡風輕,「今晚就拜託你了。」
「嗄?」羅綺思緒一斷,完全反應不過來。
方雪霏又再重複一次,表情添了幾分難堪,「今晚還要再拜託你和君硯……」
氣氛依然像結冰般寒凍,羅綺強忍住心中竄升的傷感,硬著頭皮對方雪霏說道:「我知道。可是,小姐,夫妻之間有些事是無法代替的,小姐應該是親自來較好。」
這層道理方雪霏也知道,但她就是做不來呀!剛才娟娟就是向她分析這層利害關係,才會讓她不得不那麼快便向羅綺低頭。
方雪霏扯出了一個極?苦澀的笑臉,低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工作。」
羅綺低垂著頸項,心裡悄悄捲起了波濤。她對這種偷偷摸摸、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滋味甚覺難堪;但她卻很喜歡與少主在一起,而且還很喜歡、很喜歡……驀然驚覺自己對少主暗藏的情感,羅綺頸子也愈垂愈低,壓根兒不敢?方雪霏一眼!
方雪霏刻意忽略過羅綺不尋常的模樣,自顧自地說道:「你也不用再勸我了,所有的道理我都知道。
我也會努力,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克服心中的恐懼,與君硯做對真正的夫妻。」關於這件事她已有所打算,她是絕對不會平白讓一個女子橫在她與君硯之間的!
羅綺沉聲許久,始終不語。
這是她盼望已久的結局,不是嗎?他們倆才子佳人,伉儷情深、終成眷屬;只是那也表示著,遲早有一天,她將永遠脫離少主溫暖的懷抱,近不得他的身。
而自己呢?被人發現自己沒了貞操,可會被捉去浸豬籠的;就算得以保守這個秘密,她又能怎麼樣?
沒有人會要一個不貞的女人,羅綺也不會願意嫁給她不愛的人──誰教他不可能是少主呢!感覺鼻子正在發酸,眼眶裡有強烈的淚意洶湧而來。
不能哭、不能哭……一哭就會讓少夫人識破了。羅綺強力忍著。
方雪霏則冷冷地瞥著羅綺頰上,那如流星般迅速劃過的淚。
娟娟靜靜地看著,呼吸卻不由得愈見急促。
錯了,原來這一步棋從開始就已走錯了。少主對綺兒的眷戀、綺兒對少主的感情,以及小姐對他們兩人的怨恨,一切都顯然可見!
***
天色已晚,章君硯還因早上與方雪霏鬧得不太愉快而遲遲不肯回房。
要小姐去向少主道歉肯定行不通,所以娟娟已事先做好安排,交代羅綺在枕畔溫存的時刻,千萬要代少夫人向少主好好賠個不是!而章君硯終於也在娟娟的三催四請下勉強動身。
章君硯回到房裡,自是發現裡頭漆黑一片。
他以為她睡了,於是也不點燈,摸黑走到床邊、卸下鞋襪,正要睡時──驀地傳來一聲柔柔的嗓音:「君硯。」
「你還沒睡呀?」章君硯問道,聽不出他的情緒。
「嗯,你沒回來所以我睡不著。」其實羅綺是很累,但卻不敢睡著,怕少主隨手一點燈,那一切就都完了。
章君硯輕聲一哼,「怎麼?又以為我跟哪個女子廝混在一起,氣得睡不著啊?」
不是不是,她不是這個意思……被少主這樣諷刺,羅綺竟難過地說不出話來。
在如此靜謐的夜裡,章君硯好似聽見微微擤著鼻子的細微聲響,他掩不住一聲吃驚地問道:「怎地?」
羅綺不答。她知道自己只要一開口,一定會忍不住哭出聲音來。
「雪霏,你怎為了?說話呀?」章君硯有點心急,扶著她的肩膀輕輕搖撼,然而面對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沉默,章君硯霍地起身,說道:「我去點燈!」
羅綺著慌了,伸手用力抓緊章君硯的衣袖,叫道:「不,不要!」
章君硯一聽攢緊了眉心,又是這個令他氣餒至極的回答!「為什麼不要?」
「因為……因為……」羅綺極力地搜尋答案,該說是自己靈機一動呢?還是自己太不要臉?她雙手馬上攀上章君硯的肩背,略帶羞澀地說道:「不是不要,是因為不需要。」
她偎近的身子柔膩而香甜,讓章君硯不動不語,腦中一片混沌,這還不只呢!她以粉頰輕輕磨著他的頰,櫻唇在他唇邊輕?,說話之際還有意無意地相互碰觸。
「我想跟你說對不起呀!今天下午我實在太任性了,真的很不應該!君硯,我好後悔,原諒我好不好?」
一個正常的男人,實在沒有多大的意志好用來排拒這銷魂蝕骨的款款柔情。
章君硯用力摟住羅綺,一俯身,狂烈地吸吻她的唇,然後順著她的頸子往下吻著;羅綺也順勢倒在柔軟床上,兩具火熱的軀體糾纏著,春情又再度高張。
歡愛已畢,章君硯愛憐地撫著她的發,笑問:「怎麼還不睡?」
「人家睡不著。」羅綺柔聲說道。
「為什麼?」章君硯的笑意裡透著一絲促狹,「是不是要得不夠,還想再來?」
不等羅綺否認,章君硯已再度翻身壓住她的身子。
羅綺先是被這個問題給愕住,隨即感到一股令人怦然心動的男子氣息又攏了過來,她禁不住緊張地叫嚷:「不是不是,我只是……我只是……」
她的手腳忙亂逗笑了章君硯,他就是愛她這種嬌憨。
「還敢說不是呢!」章君硯毫不放鬆,存心誣賴她,「你看你的手都攀上來了。」
「這不是……這是我要推開你……」羅綺拼了命的解釋,一邊真使勁兒地推。
但……章君硯像故意似的,朝她愈來愈近……直停在她唇邊,與她交換溫熱的呼吸。
羅綺失了主意,雙手擱在他肩上,不知道該不該一舉推卻亂了她心的男子氣息。
「雪霏,我好高興娶了你,我真的好高興娶了你……」章君硯忘情地吐著他心裡深刻的話語。
羅綺不由得一怔。是了,雪霏!現在的她不是羅綺,而是方雪霏!
她正受著不屬於她的甜言蜜語、激情溫存,羅綺心裡油生出濃濃的內疚。
一想到自己可能很快就再也無法待在少主身邊,她不禁又是一陣怔忡。
羅綺一聲驚呼,猛然抓緊章君硯的肩。只因他竟趁著她在思索,輕吮著她胸前的敏感地帶。
「你在想什麼?」章君硯的語氣中有所不滿。
「咦?啊……嗯那個……我……」羅綺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做何解釋。
「和我在一起居然還能分心想別的事情,看來我的努力還不夠。」章君硯的話中有霸氣,還有吃味的氣息。
「少主,您多心了。」
章君硯濃眉一皺,他怎麼老覺得晚上與他同床共枕的雪霏真的和綺兒十分相像,就連喚他的語氣也是如出一轍?「你又不是什麼丫環,何必叫我少主?喚我夫君。」章君硯試探性地說道。
「對哦!」羅綺兒飛快地收攏亂飄的思緒,她還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章君硯耳邊熱呼呼地呵著氣,外加甜聲喚著:「夫君。」
章君硯的大手在她凹凸有致的身軀上熨貼並游移著,所傳遞過來的熱情讓羅綺又跌進迷醉裡。
「你好美……好美……」雖然看不見她,但她柔膩如脂的膚觸讓他傾心讚歎。
羅綺雙臂一勾,輕輕地說:「君硯,我好愛你!」頓了下,又道:「那你愛不愛我?」
「愛!」不需猶疑,這答案很是清晰。
「有多愛?可不可以看得出來?」羅綺帶點惡作劇,存心想難他。
「可以。」出乎意料,章君硯答得十分篤定,並隨之一俯身狂熱地吻她,「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他的吻伴隨著愛撫來得激狂,讓她難以招架。羅綺完全可從他的熱烈中知道他有多愛!
羅綺的呼吸已然亂了拍子,只能任由自己在他體下燃燒著,直至兩人又再度緊密地交合,春情難歇……章君硯摟著懷中的女體,愛戀不已。
***
很高興自己的愛妻終於擺脫掉早上的拘謹了,他摸到身旁的衣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今天幫你到聚珍坊挑了一樣禮物。」
不會吧!少主人竟揀在這種好笑的時候送禮,羅綺真想對著他笑嚷:送錯人啦!
當然,聰明的羅綺才不會做出這麼醜的事,她只是興奮地賣弄:「我知道,是翡翠明珠簪。上頭的珠子還是東海明珠呢!很珍貴。」
羅綺一說完這話,就知道自己錯了。但突然來的一陣靜默,讓氣氛一下子詭異起來。
「現在伸手不見五指,你怎麼知道我拿的是翡翠明珠簪?」章君硯口氣中充滿了狐疑。
羅綺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綺……綺兒告訴我的。」
「哼。」章君硯一聲輕笑,「原來綺兒那丫頭的嘴巴那麼不牢靠!」
雖是心有不服,但羅綺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爭辯。
「來,把它戴上我瞧瞧。」章君硯笑說。
羅綺也笑了,「你自己也說這裡伸手不見五指,你又怎能瞧得見?」
「我去點燈。」
章君硯的話嚇壞了羅綺,她大叫一聲:「不要!」她的聲音隱含了恐慌與急迫。
「雪霏,你怎為了?我只是想去點個臘燭,好看看你戴上簪子的美麗模樣啊!」
只要一點上臘燭,看清她的模樣,那她就完了。哦,不!是整個鴻景山莊都跟著完了。
「君硯,不要……不要……」羅綺拉著他苦苦哀求,但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章君硯俊眉皺了個死緊,「為什麼?」他的聲音摻著冷意與懷疑。
除了想看看她戴上簪子的模樣外,其實也是章君硯對早晚判若兩人的妻子存有懷疑,故而想證實!
羅綺的磨功一流,撒嬌的功力亦是不賴,這一次就在她的苦苦哀求及威逼利誘之下,勉強瞞混過關。
「你這是在做什麼?」章君硯直覺得無奈,扯著羅綺兒裡身的絲被,讓她破繭而出。「我也不是大色狼啊,非逼得你就範不可,你別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弄得我好像在欺負你似的。」
「你是嘛!」羅綺噘著嘴。
「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跟你客氣了喔!」章君硯裝出猙獰的嗓音,撲身朝向她壓去。
「救命、救命啊!」羅綺咯咯笑著,一邊左攔右擋地躲避章君硯的突襲。
「你別傻了,誰救你呀?」章君硯與她兩頰相偎,手指笑點羅綺的紅唇。
燠熱的氣息很快就漫了開來,章君硯撫著她的身體、她的腿,他大手輕輕一拉,讓羅綺屈起膝來。
喀的一聲!羅綺感覺自己腳上有個東西。
「你給我戴了什麼東西?」這種突發狀況是羅綺最緊張的了。
「鎖情環呀!」章君硯開心地笑。
羅綺聞言臉都綠了一半,忍不住像只鸚鵡般道:「鎖……鎖情環?」
章君硯沒見到她臉上怪怪的表倩,只是一個勁兒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可不是一般尋常的腳環,而是一旦扣上就難以取下,像征我對你的情愛永世不變……」當然,就因這只環子不易取下,章君硯更可確知到底誰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羅綺該感動的,最起碼該?雪霏小姐感動。但她只是頭皮發麻,想著該如何向方雪霏交代。她輕輕靠上章君硯的肩頭,難過地喃喃自語道:「我想睡了。」
「睡呀!」章君硯緩緩順著她披垂在背上的發,柔情無限,一點也不懂她心裡的慌。
***
一早醒來,章君硯一睜眼,又見著方雪霏背向他,坐在妝鏡前像在等候什麼。
「你又起早了?」章君硯打了個呵欠,睜大惺忪的睡眼。
「你昨晚不是一直想瞧我戴這翡翠明珠簪的模樣嗎?」這是一早綺兒告訴她的,還要她一定要簪上了給他看。
章君硯察覺到方雪霏正強?歡笑,連聲音都帶點勉強,於是他也是禮貌性地誇她:「果然很漂亮。」
說也奇怪,早上的雪霏冰冷得讓他無法自在地與她調笑。
他的雪霏呵!怎會晚上好好的,一覺醒來卻同他如此生疏?
「今天我要去跟我爹學珠寶,你找娟娟及屏書陪你,別悶壞了。」章君硯對她的關懷之情,總不經意就流露在眉宇間。
「嗯,你放心吧!」方雪霏螓首輕點。
章君硯毫無預警地朝她靠了過去,方雪霏悚然一顫。
「我嚇著你了嗎?」章君硯的臉上充滿了惋惜之情,「我只是想在出門之前,再抱抱你而已。」他張開的大手緩緩朝她的身子攏進。他記著昨夜暖玉溫香的感覺,想再一次貪婪地將她緊緊抱滿懷。
抱?方雪霏的腦中飛逝而過的是那不知名的男子,他粗暴的強抱讓她不能動彈,讓她拼了命卻只能怔怔地掉淚……她揮開章君硯快碰上她袖子的手,倏地站起了身,冷冷地道:「相公請自重。」
雖然早預知了方雪霏的反應,但章君硯仍是不滿,「我不是不知自重。我是你丈夫,難道我想抱你一下都不可以?」
「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況且被人看到又免不了一陣閒言閒語,雪霏不想惹上這些不必要的麻煩,還請相公體諒。」方雪霏的聲音堅冷如冰,彷彿在控訴章君硯的莽撞無禮。
「我……」章君硯洩足了氣,對他這個太過講究名節禮教的妻子,他簡直……簡直是拿她沒辦法嘛!
「是不是和不許我晚上點燈看你一樣,早上你也不許我有一絲絲逾矩?」
雪霏沒有回答。她多希望他們夫妻間可以不必這樣!
「是不是啊?」章君硯挑高了眉,不甘心地再次逼問。
方雪霏受迫……「是!」她只能這樣回答。
章君硯緊抿的雙唇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話:「雪霏,脫下鞋襪讓我瞧瞧你的腳。」他想證實一件事!
只因他心底一直有著深深的疑惑……對於這個奇怪的請求,方雪霏睜大了眼直視著章君硯。
「做什麼?」方雪霏心懷憂慮,卻一臉的不動聲色。
凝視著她的面容,章君硯停了好一會兒。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但一股強烈的不安讓他下意識地脫口否認:「沒有!」接下來的他話鋒一轉,說道:「只是我懂娘子的規矩了,以後我會嚴加管教自己的言行舉止,盡量不要再犯。」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腳步飛快,隱含了許多不平與怨怒。
就在他絕塵而去的瞬間,方雪霏的身子頓時摔落在床上。她知道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
羅綺剛梳洗完畢,正細細地整理自己烏黑秀麗的長髮。
她是十分寶貝自己的頭髮的,只因少主最愛沉溺在她的頸窩發間,嗅她身上的那股芳甜。
羅綺兒還在夢幻之間,方雪霏竟意外來訪。
「小姐。」她連忙起身相迎。
雖然她一直在幫方雪霏,但方雪霏難免把她看作入侵她婚姻的第三者,也常對她冷眼相待,這些她都知道,所以這次方雪霏的到來讓她倍覺受寵若驚。
「我送了些糕點要來給你,你嘗嘗。」方雪霏慇勤地幫她備好一切。
羅綺倒是慌了手腳,「小姐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糟,一時口快,失言了。
方雪霏只是笑得有點難看,「是不是我一直就對你很差?」
「這……」羅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方雪霏難過地望著她,「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對你不好,我羨慕你,也很嫉妒你!」
方雪霏的眸中滲著悲哀,腐蝕著羅綺柔軟的心。
「我知道自己是很糟糕的人,明明是我先求你幫忙的,可是卻直到現在還沒有那個勇氣去面對自己的丈夫,這也就罷了,你扮成我的樣子去接近他,我又偏偏打翻醋?子,害得你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些都是事實,但方雪霏說得十分淒婉,羅綺不禁拉著她的手說道:「小姐您別這樣說,綺兒也不好,沒有拿捏好與少主相處的分寸,才會弄出這麼多煩惱。」
她的工作應該只有「上床」而已,但她做的顯然不只這些,她會與章君硯談情說愛,與他分享喜怒哀樂,這些……全是方雪霏無從觸及的部分。
「我想這樣的情形不能一直持續下去。」方雪霏削尖的臉蛋暗藏冰冷。
「咦?」羅綺尚未意會。
「我是說……我們總不能一直就這麼下去,雖然我現在還不是很能接受男人,但我還是想試看看,今晚你不用去陪君硯,由我自己來!」
方雪霏這話來得突然,羅綺一怔。
敏感的方雪霏馬上就警覺了。「你不願意嗎?」聲音中頗含敵意。
羅綺連忙否認:「不是,我的意思是……好!」
為了取信於方雪霏,羅綺只能勉強自己馬上露了個笑臉出來。
那笑臉看起來太愉快,很假!
但方雪霏不管這些,她就是要來告訴綺兒,從今天晚上開始,她方雪霏理應要做章君硯真正的妻,早晚都是!
該說的都說完了,方雪霏馬上便恢復少夫人的身份說道:「等一下你把西苑大房裡一些少用的傢俱都搬出來擦乾淨吧!」
「是。」方雪霏一走,羅綺坐在椅子上,久久安定不了自己悲傷洶湧的心。
沒想到她最擔心的一天竟來得這麼快,又這麼突然!
全身虛軟無力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西苑的。勉強斂了斂心神,辛苦地將倉庫裡存放的桌椅傢俱全搬了出來,一樣一樣細心地擦拭,這些工作讓她直忙到午後。
陪嫁到章家已經兩天了,每天晚上都要面臨章君硯纏綿不停的情愛需求,早上不是得陪著少主出去,就是有少夫人交代幹不完的活,真是快累慘她了;若說她有一天遲早會因體力不支而暈倒,羅綺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盯著擦好的椅子,羅綺心思紊亂無法平息,還在發愣的當兒卻聽見有人說道:「小丫頭在偷懶啊?」原來是屏書一跨進屋裡,便看到羅綺正呵欠連連。
「不是,只是昨晚有點晚睡。」她昨晚可花了好多精力陪伴少主耶,但羅綺不敢吭聲,一徑地拿抹布用力抹著椅座,面對屏書這精明能幹的丫頭,她心裡難免有些慌。
屏書斜睨她一眼,隨口問道:「這些東西收得好好的,何必突然全搬出來擦?」
「這是少夫人吩咐的,綺兒也不清楚。」
奇哉怪哉,沒事幹嘛派這麼重的工作給她呢?屏書想不透,也懶得猜,只是嘖嘖了兩聲後說道:「真要擦完這裡頭的東西,也夠你忙個三天三夜甭睡啦!」屏書四下一瞧,對羅綺下著命令道:「這房裡的茶壺空了,你拿去廚房再添些水過來。」
「是……是……」羅綺邊應著邊快步走了出去。
「綺兒!」
羅綺才剛跨出門檻,便被屏書的大叫給喊住,於是只得趕緊跑了進來。「屏書姊姊,不知道您還有什麼吩咐?」
屏書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的,一手拎起了茶壺在眼前晃著,「你忘了東西啦!」
羅綺滿臉通紅地快速接過,轉身飛也似地跑開,到門邊時她還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攪得屏書心裡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直怕她摔爛了那只精巧的壺。
「笨手笨腳的,還真不是個做丫頭的料。」屏書望著羅綺的背影如是笑說。
當羅綺小心翼翼地捧著茶回來,屏書自顧自地斟來喝,「你也坐啊!」屏書朝她點點頭示意她坐下。
羅綺乖乖坐了。
「你和娟娟同是陪嫁,娟娟常在少夫人身邊,怎麼就不見你陪侍在側呢?」
一語說中羅綺的心事,只見她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屏書姊姊也說綺兒笨手笨腳的,我猜,大概就是這個原因讓綺兒比較不得寵,無法受少夫人欽點在身邊。」
屏書呷了一口茶,「這也怪不得你呀!你是好人家出身的,做丫頭還不到一個月吧!哪比得上我們這些出生就專門服侍主子的人呢?」
屏書的話中有安慰,也有對自己身世的深深感慨。
「屏書姑娘,你別這樣說嘛!每個人總會遇到許多不如意的事。你雖然是丫頭,但卻是迎曦山莊少主人身邊的紅牌丫頭,你不但可以呼風喚雨,還可以隨時跟在少主身旁,這種身份是多少名門淑女求都求不來的呀!」
羅綺的話,果然讓屏書轉憂?喜。
「沒想到你還滿會說話的嘛!」屏書重新估量起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弱女子。
「聽少主說……你還懂珠寶是不是?」屏書笑問。
「是懂一點。」
屏書的笑意更深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來找你是少主吩咐的,少主昨天不是跟你說過有件事要麻煩你?其實就是咱們老爺拿了一批珠寶考他,他正在密室裡傷腦筋哩!所以偷偷要我火速請你過去。」
羅綺一聽,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跳而起。
「你……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剛剛還叫我跑東跑西地去倒茶。」羅綺並沒再追問,因為她看見屏書一臉的輕鬆得意,答案也就瞭然易見了。
「你是故意的?」羅綺氣呼呼地爆出這句埋怨。
「我是看你新來的,想要磨練你。」屏書死皮賴臉地還笑得挺可愛!
羅綺沒空與她多說,只是忙問:「密室在哪裡?快,告訴我密室在哪裡?」
由於生怕去遲了會受責?,羅綺原本愛睡的感覺竟很神奇地一掃而光,而且她還急得跳腳。
屏書喝完了茶,這才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你現在嘰嘰喳喳、跳來跳去,活像只麻雀兒似的。罷了,真服了你,跟我來吧!」
***
迎曦山莊總共有五間密室,一間是塞了滿滿金銀的錢庫、一間是藏有許多各大門派武功秘笈的練功房、一間則是放了歷代祖譜及帳簿的文書房、一間是收羅了世間各種稀有的毒藥與醫藥的醫藥房,屏書要帶羅綺去的則是一間放滿古董珍玩的藏寶房,也就是第五間密室。
在莊裡,秘室只有老爺、夫人、少主、管家及屏書這丫頭才知道,要不是少主有難,羅綺根本也不知道迎曦山莊裡原來還有密室的存在。
屏書東走西繞,羅綺緊張地緊緊跟隨。
暗門一開,一條寬闊走道在眼前拓展開來,裡頭點上了數十根臘燭,所以並沒有陰暗潮濕的不適感,而是一片燈火通明。
屏書引她去見少主,章君硯看她倆姍姍來遲,久候不至的焦躁讓他忍不住氣得叫?:「你怎麼這麼晚來?難道不知道我在找你嗎?」
這句話是衝著羅綺罵的,沒辦法,他疼屏書嘛!
屏書這下可得意了,一臉笑得沾沾自喜。
羅綺心裡惱著,低下了頭生悶氣。
「我爹出了功課考我,答不出來我今天就無法走出這裡,現在已經是傍晚了,我得在入夜之前趕回房裡。」要是以前,為了加強自己的實力,章君硯就算關個三天三夜才出關,他也是毫無怨言。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可以整天都在這裡,但卻不能晚上不回去看雪霏。偏偏自己沒用,對珠寶著實沒天分,該背的東西他都背熟了,可是他還是解不出父親交代給他的難題。
他匆忙地催著羅綺,生怕又多耽擱個一時半刻,「你幫我看看,擺在我面前的這二十根金釵,成色如何?等級又是如何?」
在一般人眼裡,這二十根金釵除了式樣不同之外,全都是用黃澄澄的金子做成的,但明眼人只要小心區辨,便可由金子些微的顏色差異,判斷出它的價值來,這是高難度的功夫,需要長年累月的接觸才能有此成就,可不是想學就可以輕易學得會的。
羅綺從小耳濡目染,這等小事可還難不倒她,但章君硯與屏書如此欺她,教她憤難平。
「我不會!」羅綺連頭都沒?,很簡單地交代過去。
「你不會?」章君硯及屏書都驚呆了,章君硯更進一步逼問:「怎麼可能?你既然對珠寶如此熟稔,不可能判斷不出這些釵子來。」
「從前孟嘗君食客三千,不斷地禮賢下士才能脫危解困、享盡榮華富貴;綺兒雖是莊裡的丫頭,受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但今少主有求於人,綺兒本也應略盡棉薄之力,綺兒是有心,試問少主又是如何地對綺兒有禮?」
說了老半天,就是在怪他章君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了。
章君硯訝於綺兒的口才與文采,最重要的是她說話十分得體、不卑不亢。
「誰是那個什麼孟嘗君哪?」屏書瞧氣氛不對,所以小聲地向少主詢問。
「沒你的事。」章君硯於是說道:「剛剛的確是我無禮,說話太急而衝撞了綺兒姑娘,還請綺兒你別放在心上。」語畢,他拱手一揖。
少主竟對一個笨手笨腳的小丫環如此多禮,不禁讓屏書有點心虛,瞧綺兒對少主頷首回禮後,繼之是秋水橫媚,瞅著她這個紅牌丫頭。
「屏書,你是不是仗勢欺人、得罪了綺兒?」章君硯深知屏書偶爾會有恃寵而驕的壞毛病。
「我認錯就是了嘛!」屏書朝羅綺欠了欠身,「是我不好,故意拖累你,還害得你被少主訓了一頓,我這就跟你說對不起啦!」她的嘴噘起,看起來心不甘情不願。
章君硯也終於知道是自己錯怪了人家。
羅綺滿意地一笑,「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道過歉就算了,我不會把這些小事記在心上,希望屏書姊姊也是,別以後又故意整我報仇。」
「我哪敢?」以後少主可還有許多要綺兒幫忙的地方,得罪綺兒豈不倒害了少主嗎?她屏書可是很會分輕重的。
「綺兒,你可以幫我了吧?」章君硯很心急,現在大夥兒應該已吃過了晚飯,雪霏呢?不知道雪霏現在正做些什麼?
羅綺望著那二十根金光燦爛的釵子,煩惱地說道:「老爺真是恨鐵不成鋼,找這麼困難的問題考你。
其實我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行,但我需要一點時間好好下判斷。」
「沒問題。」章君硯滿口答應。
於是羅綺也正式鑒定起來,能?自己「相公」盡點心力,她也是暗自高興。
幾經比較,羅綺先挑出兩根金釵,一根擺左,一根擺右,然後說道:「黃金以色澤潤澤、顏色華美?
佳,這兩者顏色距上好的金質差異最大,但又以右邊這只釵略微光亮,所以等級要比另一隻高些。」
若非見少主若有所悟般地直點頭,屏書真想反駁一句:是嗎?我怎麼都看不出來?
羅綺如綠蔥般的手指略微猶疑,這才揀定了一根鳳釵道:「少主,您瞧。」
「這釵不論是成色還是質地,都是黃金中的上選。」章君硯說出了羅綺想說的話,暫態兩人相視而笑。
屏書雖然有點不是滋味,但為了少主的幸福,所以她只撒了撇自己那翹得老高的嘴。
「那其他的呢?」章君硯的功力只到瞭解的地步。
羅綺皺緊了眉,「前後與中間都是比較好認的,愈到兩邊則難度愈高。」
羅綺注目凝望,緩緩地挑出幾根做排列,一下子又看她拿起另一隻釵來比對。
時間愈來愈晚了,羅綺兀自低頭細看。她已經排出十五根了,剩下的她還在思索。
不再催她了。看到羅綺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章君硯不禁對她滿懷著歉意。
「綺兒,別忙了,先歇會兒吃點東西吧!」章君硯輕輕喚著她的名。
羅綺並未搭理,只是單手支額,一動也不動。
「少主,她睡著啦!」屏書赫然驚覺,趕緊稟明。
章君硯一看,這才發現綺兒早在不知何時便累得睡著了,可能是睡得太香太甜,她唇邊還隱隱有道微微的笑。
「要不要叫醒她?」屏書忙問。
「不用了,就讓她在這兒睡吧!等她晚一點醒了,我再請她幫忙。」
屏書若有所思,脫口不禁說了:「少主您對她真好!」
可能……她是雪霏的丫環吧!章君硯總覺得在她身上可以尋得雪霏的影子:她的香味、她的聲音,甚至是他想像中雪霏嬌羞撒潑的神情,他都可以在綺兒身上不經意地發現。
就著燭光,章君硯不禁貪看起這丫頭甜甜的睡臉。羅綺雖不是國色天香,但卻長得相當標緻,白皙的肌膚配上細緻的五官,顧盼之間波光流轉,甚是靈媚。
順著少主的視線一瞥,屏書忍不住笑著埋怨:「哎呀!少主你看,嘖,還睡得流口水呢!」
章君硯也是一笑,袖子伸過去,輕輕擦起羅綺的嘴角,一臉寵溺的笑,「這丫頭就是這樣,對人從來不設防,真是受不了。」
驚覺到少主眸中有股癡戀的況味,屏書的小臉漾出了一抹笑,膽大心細的她怎會放過這欺侮少主的好機會?於是便笑言:「綺兒的確是不錯,才貌雙全,個性又溫婉動人,少主乾脆就要了她當二房算了。」
喝,這丫頭果真厲害得緊,就連纖芥般細微的心事,一點也逃不過她的眼睛。章君硯有點心虛,但還是堅持說道:「妻子一個就夠了,幹嘛要娶啥二房、三房的,不嫌累呀?」
「如果遇到自己真心愛的人,一個的確是夠了。」屏書眨著頑皮的大眼睛,故意揶揄著,「可是我看少主您呀!與少夫人之間相敬如賓,待綺兒這丫頭卻特別溫柔關照,這可很容易惹人誤會哩!」
「那是因為我愛才。綺兒嬌憨可愛,本身對珠寶甚有研究,所以我才會多疼她幾分!」
「只是這樣嗎?」屏書故意拉高聲調,一副不太相信的神情。「我從小就是伺候著少主長大,少主在別人面前儘管多有能力,足以發號施令,掌握江南財賦,但您有多少心事,根本就瞞不住我。至少我就知道,少主與少夫人的相處並不順利。」
雪霏晚上柔情似水,早上卻冷若冰霜,前後判若兩人的樣子很讓他起疑,正好綺兒身上有他熟悉的香味,舉手投足都像極了這兩個晚上與他親密調笑、耳鬢廝磨的女子:但,這些能說嗎?
不,不能!說出來別人不但不會信,還會讓人笑掉大牙的。即使是他最信任的屏書,他還得再考慮一下!
章君硯當下即板起了臉孔,對屏書說道:「你這丫頭到底有完沒完啊?什麼事都想管,小心我把你嫁出去,免得你淨會在我身邊*唆。」
「你能把我嫁誰呀?」屏書不開心地鼓起腮幫子,輕嗔薄怒。
「嫁誰都好,隨便一個就行!啊,我想到了。」章君硯一拍大腿,邪氣地笑著,「我看就把你送給余少吧!你跟他在一起挺有話講的。」
有沒有搞錯啊?屏書聞言不禁氣得張大了眼睛,提高音量說道:「我們在一起哪是講話,我們是在吵架耶!況且他是余家的大少爺,我跟著他可能連當個小妾都不成!」
他們說話的聲音太大,原本睡得十分香甜的羅綺不禁嚶嚀一聲,黛眉微蹙。
「噓!」章君硯連忙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屏書小聲一點,別吵醒了她。
不過是略微驚動綺兒罷了,少主便這麼緊張兮兮,這下可連屏書都要吃味了,只見她扁著嘴,咕噥著說道:「少主您最偏心了。」
章君硯不再言語,只是隨手脫掉自己的外衣蓋在羅綺纖細的身子上。
「你呀!若有幾分像綺兒那樣的溫柔甜美,我保證更加疼你。」他斜睨了屏書一眼,故意開出她達不到的條件。
沒必要繼續跟少主要嘴皮子,屏書白了他一眼後問道:「現在天色也不早了,綺兒還不知道會睡到什麼時候呢!嘖,真看不出來她平時有這麼累。」屏書側著臉往少主一望,「少主您不回房嗎?」
回房?說得也是,雪霏可能一如往常,在漆黑的屋裡等著他。
章君硯瞄了瞄羅綺,一時之間竟舉棋不定。要見雪霏還是陪著綺兒?強烈的掙扎竟莫名在他心裡拉扯。
「怎為了?」屏書奇怪少主怎會皺眉沉吟。
章君硯直到現在才緩緩地道出他的決定:「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去通知少夫人一聲,告訴她我在忙;順便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沒想到……居然寧願讓少夫人獨守空閨呀!還支開我?」屏書瞭然地望了望桌上那酣睡不已的人兒,頷首而去。
章君硯沒再多作解釋,心底也竄出一道小小的罪惡感,只希望雪霏不會責怪他下這樣的決定,綺兒在此,竟讓他不知不覺間心猿意馬起來,不想回房。
***
方雪霏好不容易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下定決心在今晚?章君硯獻出自己。
仔仔細細地洗過了澡、換上了衣裳也畫好了妝,她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在房裡點上了燈等他。
「少主一定很高興,他終於可以端詳少夫人您美麗的容貌了。」娟娟?方雪霏奉上一杯茶,眼中充滿鼓勵的神色。
「嗯,君硯一定會很驚喜。」方雪霏說著說著,低下了頭,對著琥珀色的茶液怔忡著,縱使她已準備好一切在等待著,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希望君硯早些回到房裡來。
與綺兒纏綿三夜的他,會再喜歡她嗎?
這個遲來的洞房花燭夜呀!方雪霏對它寄予滿懷的希望,但願從今而後,那個名喚綺兒的女子可以走出他們的婚姻。
方雪霏的羞怯及憂懼是可以瞭解的,她之所以改變主意,願意委身君硯,全是出於娟娟的極力撮合。
娟娟凝視著方雪霏,聲音堅決,「成敗全看今晚了,少夫人您無論如何得多擔待,千萬別露出馬腳來。」
不可大聲尖叫、不可胡踢亂打、不可試圖掙脫他的懷抱,當然更不可奪門而出……想起娟娟之前的諄諄告誡,方雪霏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我知道,也會忍耐。」
時間已一分一秒地流逝掉,娟娟奇道:「怪了,夜已三更,少主怎會這麼晚還沒回來?」
怎會這麼巧?今兒個晚上亦是遍尋不著綺兒的蹤影。
察覺到這些不尋常後,房裡突然一片靜默,疑竇在她倆心裡如漣漪般一圈一圈瞬間擴大,但卻沒人開口說破。
靜謐的庭園小徑,有女子走動時的叮咚聲。
屏書敲門而入,進房後卻暗叫不妙。這房間是特意收拾過的,而這端坐在床前的女子,也是特意著裝的。看來少夫人好似正等著少主回來。
「?稟少夫人,少主差奴婢來說,他今晚有事無法回房,請少夫人先行休息吧!」
熱情頓時像被人狠狠地澆了盆冷水,方雪霏一時傻了,只能以一句冷靜的問話來掩飾心底濃烈的失望,「他怎麼會這麼忙?」
「因為老爺出了考題考少主,所以他現在還待在密室裡認金釵呢!」
「原來如此呀!」方雪霏一派瞭然的臉色,螓首點著。
「那屏書退下了。」
「等一等。」雪霏喚住了正要轉身的屏書丫頭,問著:「就少主一個人嗎?」
「嗄?什麼?」這問話讓屏書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我們小姐是問,密室裡除了少主之外,還有沒有別人?」這問題很重要,也正是娟娟想弄清楚的。
屏書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嗯,還有一個人──是綺兒!她在幫少主……」
果然是她!
雖然這答案她早已知道,但方雪霏仍是忍不住一陣戰慄,皓腕一揚,截斷屏書欲多作的解釋,「不用再說了,你下去吧!」
「少夫人……」屏書擔心地想再多說些什麼,卻見方雪霏死命地搖著頭,亮晃晃的甩動著金色的光芒,正是刺眼而幽寒的顏色。
娟娟扶著方雪霏纖弱的肩膀,著急地對屏書說道:「少夫人沒事,你就下去,我會服侍她,讓她好好歇息吧!」
雖然總覺得不妥,但屏書不再多言便退去。
偌大的房裡,只剩丫頭陪著女主人,獨守這清冷的空閨。
東方的天空總算露出了魚肚白。方雪霏如木頭般僵硬地坐在床上,心,被刺眼的陽光扯碎,絕望至極,眼淚一直不聽話的掉,任娟娟怎麼勸說也止不了。
方雪霏像喉間梗著核桃般,百般艱難才能勉強嗚咽地詢問:「娟娟,你說君硯是不是愛上綺兒了?」
不等娟娟回答,方雪霏眼淚便掉得又快又急,自言自語又是哭問:「這樣的婚姻一開始或許就是個錯誤,但我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麼現在卻連一點挽回的餘地也沒有?到底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老是要欺負我?我已失貞,難道又要我連一樁婚姻也保不住?為什麼?為什麼?」
方雪霏邊哭邊用雙拳用力捶打床被,嬌弱的身子因悲泣而抽搐不止。
「小姐您別哭了,既然連老天都不幫我們,我們只有靠自己了。」娟娟不帶一點情緒說著這句話,她的冷,透出一股絕然的氣息,令人隱隱覺得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