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柔實在無法再想出任何字眼,來形容她在寶鑫銀行工作的日子了。
她溫婉柔不知走了什麼霉運,從半年前請梅君芸幫她代班之後,她就一路背到現在,而且是衰到極點!
溫婉柔記得,從國中畢業、母親往生後,她就獨自在外租屋獨居,一直過著愜意又自由的生活,快樂得不得了,可惜天不從人願,半年前的一通電話改變了她的生活。
首先,她被好久不見的老爸召回家擔負家庭責任。
至此之後,延續溫家事業和溫家香火的重責大任就落在她的肩上,而她倒楣的不只這一件事,爾後接踵而至的是一件比一件更衰的事。
她原任職在You&MePUB的吧檯工作被代班的梅君芸搞砸,整個場子被她弄得雞飛狗跳。
據說那一晚,PUB中的舞池和吧檯,被一群滋事的客人砸得面目全非,吧檯裡的杯盤幾乎被摔破,而舞池旁的桌子、椅子和音箱也被砸得慘不忍睹,整個場子被條子包抄,但始作俑者梅君芸卻和余凱泰逃之夭夭。
這個過錯老闆當然算在她頭上,她在隔天上班時被老闆炮轟了一頓,不僅當場被革職還要賠償店裡的損失,幸好余凱泰有良心,付清了所有的費用,讓她不用賠償一分一毛,可不幸的是從此之後她的惡名遠播,業界不敢再錄用她這種帶衰的吧檯妹。
不過這都不算是溫婉柔最倒楣的事,衰神還在她的求職路上與她碰面。
舉凡溫婉柔應徵工作的超商、加油站、餐廳、俱樂部、早餐店……等,都被她混黑道的老爸派人恐嚇,所以她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處在失業狀況中,可堅忍不拔、不向惡勢力屈服的溫婉柔,絕不會輕意順她老爸所願乖乖的搬回家,做他溫克強心目中的乖女兒。
雖然衰神上身又犯小人的溫婉柔在求職時到處碰壁,但是在她快要斷炊斷糧的時候,老天爺還是扶了她一把。
服務在寶鑫銀行櫃檯的開戶員藍琪和超級偶像沈逸去結婚,而她也平空得到余凱泰的許可,接下開戶員的工作。
說也奇怪,她混黑道的老爸溫克強知道她在寶鑫銀行工作,居然眉開眼笑地要她好好保住這份高尚的飯碗,想當然耳,溫克強也不再派人恐嚇她的老闆。
但是,溫婉柔做不慣這裡枯燥、無聊的工作,她每天得面對上百個不同面孔、脾氣的客人,而這對於向來個性嗆辣的她簡直是一種酷刑。
就像現在,溫婉柔和眼前這個挑三揀四的痘花男不知蘑菇了多久,沒耐性的她所有的好心情都被磨光,她越看這個痘花男越生氣!
只不過開個戶嘛,就一逕的東嫌西嫌,一下子說她不夠親切臉上沒笑容,一會兒說她待客不周沒倒杯茶給他潤潤喉!
可是他也不想想他的痘花臉和頭上沒幾根毛的尊容,任何人看到想笑也笑不出來,還有他一嘴的口臭,她沒把紙杯直接塞在他的臭嘴就算不錯了,他還敢嫌棄她!
「小姐!你不是要倒茶給我,怎麼只拿個空杯子給我,你知不知道我口很渴?咦……你幹嘛一直瞪著我?什麼態度嘛!」
痘花男口氣不佳的喚醒正處於心情不爽的溫婉柔。
「呃……先生,抱歉!咖啡馬、上、來!」媽的,他當她是咖啡廳的小妹呀?
溫婉柔嚥下這口窩囊氣,強迫自己微笑著向他道歉,她隨即轉過身往櫃檯後的咖啡機走去,無聲的說了好幾句她溫氏的經典名言。
他媽的!敢嫌棄她,莫非這傢伙當這裡是CoffeeShop不成?
她姑奶奶沒丟他這個有口臭的痘花男出去就算他走運,他到底曉不曉得?
往常,她通常是直接指著對方的鼻子,要他滾蛋或者直接將東西塞住他臭氣沖天的大嘴,這傢伙簡直是搞不清楚狀況嘛!
哼!等會兒她倒杯瀉藥給他喝,看看能不能解他的口渴?
「先生,請用咖啡。」
依舊微笑的溫婉柔將熱咖啡端給痘花男,順便不小心地將剛煮滾的咖啡,潑灑到他正書寫的資料上。
「小姐,你潑到我了!你是怎麼做事的?不甘不願、粗心大意,不知道寶鑫銀行怎麼會請到你這種人來上班?」痘花男不滿的怪叫、責備。
「對不起,我幫你擦乾淨。」心情稍稍愉快的溫婉柔抽起面紙,沒有誠意的亂擦一通。
「不用、不用了!看看你做的好事,簡直越幫越忙!」他急著搶救被咖啡糊成一團的資料表。「你看你,害我又要重寫!真不知道銀行請你做什麼?一點待客之道也不懂。」
「哦,是嗎?不過,就算我剛剛沒不小心將咖啡溢出來,你的表格還是要重寫,先生!」
溫婉柔還是微笑著,只不過晶亮的雙眼帶點輕蔑不屑之色。
哼!這個痘花男的尊容嚇死人也就算了,字又寫得其醜無比,他想害她得近視沒關係,就連中華民國幾年幾月幾日寫錯她也懶得和他計較,但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連新台幣的大寫金額也寫錯!
這個痘花男到底有沒有念過書,還是從幼稚園就開始蹺課到最高學歷畢業,竟然每個字都寫得像鬼畫符?
唉!寶鑫銀行一定得過濾、過濾一下客戶才行,否則客戶的水準真是每下愈況啊!
「先生,麻煩重填這張表格,你寫錯的地方我已經用紅筆圈出來,希望你這張表格不要再寫錯了!」溫婉柔拿出空白表格給痘花男,還將那張沾了咖啡的表格訂正了一番。
看!
她指的是看什麼的看,不是那個幹什麼的干喔。
寶鑫銀行的主管真該感謝她,要不是她的善舉替銀行省了原子筆芯,否則這個痘花男怎麼會知道自己錯得那麼離譜。
「你那是什麼態度,什麼叫作要重寫?」他從沒見過那麼惡劣的櫃檯小姐!
自認為好脾氣的痘花男也生氣了。
「先生,我說的是事實。這裡、這邊還有那裡,你全寫錯了!而且也填錯格,還有今天是幾月幾號,請看牆壁上的電子看板!」
媽的,錯了還不知悔改的傢伙!
溫婉柔以最真誠的態度來指正嘴硬且從澳洲歸國回來的「澳客」!
「你……你知不知道客人永遠是對的這個道理?所以我寫錯又關你屁事?」痘花男氣得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知道。」溫婉柔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媽的!敢在她面前說屁字的人實在不多,這痘花男膽子實在夠大!
「先生,你寫錯字、寫錯格、寫得像鬼畫符的確不關我的事,但是你資料不全開不了戶就關我的事!還有,你這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要怎麼拿去給襄理過目?襄理那關過不了,我也會連帶挨罵,我要是挨罵心情就會非常的不爽,呃……不高興,而且考績會被扣分,薪水也會少了好幾張鈔票!那你說這些關不關我的事?」
溫婉柔言之鑿鑿,並不客氣的揶揄,讓痘花男差點氣得七竅生煙,而好久沒罵人的她也因此痛快的出了口氣,一掃方才憂鬱灰暗的心情。
「你……」痘花男氣得說不出話來,「寶鑫銀行不是標榜服務至上,以客為尊?像你這種沒禮貌又粗魯的櫃檯小姐簡直是砸了寶鑫的金字招牌!」
想了半天,他終於想出對他有利的事實。
「你說什麼?你有種就再說一次!」媽的!敢說她沒禮貌又粗魯,這傢伙果然是欠扁!
無視於週遭的側目和抽氣聲,溫婉柔火大的站起身,兩手憤怒的撐在桌子旁,差點衝出櫃檯和痘花男單挑。
哼!她要不是看在余凱泰和梅君芸的面子上,不敢明目張膽的在銀行修理人,只是在背後偷偷罵人而已,這傢伙竟敢當面對她嗆聲!
「我說……」痘花男被溫婉柔的氣勢所懾,「我說……叫你的主管出來……」
管教你,開除你!
痘花男吞下害怕的口水,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有事就衝著我來,你叫我的主管出來做什麼?我的主管又不是應召男,你隨便叫,他就得出來嗎?」
她身子橫過櫃檯,揪著不長眼睛的傢伙衣領,溫婉柔這半年來所憋的怒氣全部爆發。
「我……」痘花男的臉色已轉為鐵青,囁嚅的說不出話來。「我……沒說你的主管是……應召男,我只是請他出來聊聊天而已……」
她再不放開他的衣領,他恐怕會被這個暴力女勒死。
「聊天?你以為我的主管閒閒沒事做,專門在銀行等你閒嗑牙?」
媽的!開個戶存存錢而已,竟然要叫主管出來,真是跩得離譜,有幾個錢就了不起,可以亂擺譜嗎?
想著、想著,溫婉柔揪著領子的手,越揪越緊。
「好……我不叫你的主管出來,你可不可以……放開我的領子?」痘花男嚇得發抖,他懷疑今天出門肯定忘記燒香拜佛,才會遇到這瘋婆子,以後就算打死他,他也不踏進寶鑫銀行一步!
「先跟我說聲對不起,我就放。」
哼!哪有罵完人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事,世界上哪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寶鑫銀行就是對客人太唯唯諾諾,才會有這麼多的「澳客」存在!
「溫婉柔!你快放開客人。」被警衛人員通報來處理緊急事件的銀行襄理,冒著冷汗阻止暴力發生。
他簡直就不知道余總經理在想什麼,竟讓溫婉柔空降到櫃檯工作,自從她到寶鑫一個月以來,光是處理她得罪客人的投訴案件就高達一百多件,再這樣下去他的心臟也快吃不消了!
「不放!咦……襄理!」對痘花男怒目相向的溫婉柔赫然發現主管到來。「襄理你來得正好,你快來評評理,看看是他對,還是我錯?」
她手一鬆轉向上級主管,但卻害痘花男被突來的力道彈到地上。
「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今天不開除你,我襄理的位置就讓給你坐!」襄理火冒三丈的指著一臉錯愕的溫婉柔。
「襄理,你剛剛說什麼?」溫婉柔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我、要、開、除、你!你回家吃自己吧!」銀行襄理怒不可遏的說清楚講明白。
「什麼?」她有餘凱泰和梅君芸撐腰,竟然也會被開除,實在太沒天理了!
這下子,溫婉柔完全聽懂了,而這也是她第十次被人革職,但她也只能忿忿不平的揮別任職時間只有一個月零九天又三個多鐘頭的工作而已。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嚴氏企業三十六樓的總裁辦公室,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一批批前後進門向新總裁報告公司業務近況的高級主管,在總裁嚴厲又近似冷漠的神情下,顯得手足無措。
「巨杭的案子已經由老總裁批示,嚴總裁請過目。」
一位專職投資方案的主管,恭敬的將投資方案遞給江特助,他的神情充滿了對這個投資方案的驕傲和得意。
接過由特助遞來的巨杭投資案,一言不發的嚴皓天放下鋼筆,銳利的眼眸瞅著這厚達數百頁的投資方案。
「林經理,你認為這個案子對嚴氏有多少益處?」嚴皓天翻不到十頁便擱置在桌旁,一雙銳利的眼眸盯著洋洋得意的林凱。
林凱先是驕傲的掃視垂頭喪氣的同儕一眼,再信心滿滿的對上嚴皓天。
「報告總裁,我們投資巨杭,嚴氏可持股百分之五十一,而巨杭只可持股百分之四十九,嚴氏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多了一間每年盈餘多達九千多萬的公司,而嚴氏不僅有經營權又擁有為公司賣命的科技人才,這種穩賺不賠的生意,嚴氏當然得接下!」
嚴皓天的眼神由銳利轉為深沉,「你說這個案子是由老總裁批示?」出其不意的,他丟了個問題。
「是的,總裁。」林凱心中暗喜,認為有老總裁的簽字背書,新總裁再如何地獨裁嚴格,也不至於砍了舊朝的方案。
「林經理知道現在嚴氏的總裁是誰嗎?」嚴皓天冷淡又有禮的問道。
「嚴總裁啊!」深覺莫名其妙的林經理愣了一下才回答。
「林經理也曉得?」嚴皓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既然林經理明白現在嚴氏是誰在作主,那你可知道嚴氏企業從不做虧本的生意,更不允許員工中飽私囊?」
「當然……當然……」林凱被嚴皓天嚴苛的眼神盯得冷汗直冒。
「這個投資案是你在老總裁臥病在床糊塗時,才請他簽核的?還是他托夢告訴你這個案子穩賺不賠?」嚴皓天冷笑後,不客氣的將投資案丟至林經理面前。
「不是……都不是!」接過丟回的案子,林凱臉色難看的否認。
「不管是不是,你聽好,在座的主管也順便聽一聽!」嚴皓天冷漠的面容又更加深沉。
「嚴氏是以營利為目的的企業體,對於尚有前瞻性的公司才可能會考慮併購或投資,至於這間岌岌可危資產已被掏空、科技人才走得差不多的破公司,公司是不會浪費一毛錢投資的!你們再次聽清楚,嚴氏公司的宗旨是賺錢營利,不是收破爛,更不是開救濟院!」
「總裁……這個案子我花了半年的時間評估、精算,所以不會有錯誤!巨杭的資產並沒有被掏空,而且還有一大批從竹科挖角的菁英……總裁要不要再評估、評估?」
滿臉冷汗的林凱試著說服精明幹練的新總裁,而最主要的是他已經拿了巨杭總經理一千萬的佣金,他早就將一千萬的佣金投入股市中廝殺,這下子總裁說砍就砍,他拿什麼還巨杭總經理?
「評估什麼?是評估你拿了巨杭多少好處,還是評估公司要不要繼續聘用一個股市新大亨?」嚴皓天譏諷道。
「誤會、天大的誤會!總裁,我怎麼可能會拿巨杭什麼好處!」林經理心震了下,但盡量地處變不驚。
「林經理的帳戶平白無故多了一千萬又作何解釋?還有公關部光是你所報銷的六十九萬多的交際費,以及你濫用職權向會計部預支的半年薪資都是我個人的誤會?」嚴皓天冷然以對。
「我……總裁,這我可以解釋……」林凱知道已經東窗事發。
「有些解釋可能為時已晚。」嚴皓天冷眼的瞅著他,再以同樣的目光掃視旁座的主管。
「林經理在嚴氏服務也快二十年了,嚴氏對於資深員工絕不會虧待,因此退休員工可領有一筆豐厚的退休金,林經理當然也是比照辦理。對了,林經理的退休日從今日生效,人事部等一下會發E-mail到電子佈告欄!」
「總裁!我還很年輕,不想提前退休……請總裁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
心急如焚的林凱站起身想接近嚴皓天,卻早一步被江特助攔住。
「做人要識大體,林經理!我給了你台階,你何苦不下?」
嚴皓天面無表情淡淡的瞅著露出狐狸尾巴的林凱,而他之所以遲遲未通知保全人員是要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嚴皓天,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憑什麼開除我?你這個嚴家不要的私生子,只不過是好運拗到老總裁過世才撿到這個空缺!我好歹也跟了老總裁二十多年,是你說開除就能開除的嗎?你這個坐享其成的毛頭小子憑什麼開除我?」被江特助架著的林凱失去理智的叫囂。
他不能相信跟在老總裁替嚴氏企業打江山的他,竟然會被這個只會坐享其成的野種開除?
他不能相信,也不甘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