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終於有人忍不住開了口:「怎麼辦?海老大的兒子居然想殺我們耶,洛青挑了海滔幫等於是間接救了我們,那我們這一年……」南風噤口不語,他們是不是恨錯人啦?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一開始不說呢?」東雷一邊拔身上的刺一邊開口。
「是怕我們傷心吧。」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一心一意為之效忠的人竟要殺自己,反而是敵人救了自己,真是叫人難堪呢。北雨苦澀地扯扯唇角。
「為什麼呢?我們沒有反叛之心呀。」西電也難以在一時之間接受這個事實。
「或許,在與海老大截然不同的海浪豪接下幫主之位時,我們這幾個舊主之臣就已經成了他的眼中釘了。」北雨合上電腦,止不住心痛,「我們好心地再三規勸在他眼中恐怕早已成了心存異心。」因為受人之恩,無法坐視恩人之子走上邪路,卻遭到如此惡意的誤解。
「因為不想讓我們知道真相,所以他把仇怨往自己身上攬。」想想自己對洛青一年來的玩命追蹤,真是諷刺,東雷一邊苦笑一邊清理傷口。
「怎麼辦,如今我們還要不要繼續追著他跑?」南風苦著臉,仇人一下子變成了恩人,這一年來心心唸唸的報仇銳氣全沒了。
「當然要追。」北雨重重地歎一口氣,「我們現在是洛幫的人了,幫主下命令捉他又不是要害他,以後我們動手時悠著點兒就行了。」
「悠著點兒?」東雷差點沒咬掉自己的舌頭,
「除去洛青不說,你知道那個女人有多厲害嗎?你沒有經歷過,她的動作快得叫人反應不過來,下手也重得要命。」看上去柔柔弱弱、清清秀秀的,出手卻這麼狠,「她把我當踏板耶。」完全不把他當人看嘛。
「錯估了對手的實力,這是我的疏忽。」北雨很快地自省,「當務之急是查清楚那個女人的來歷,呃……東雷,你行嗎?」他遲疑地看著一身狼狽的夥伴。
「給我三天時間,我把她的家底和祖宗十八代族譜送給你。」東雷立即從地上站起,不讓任何人質疑他的老本行。
「那就拜託你了。」激將成功的北雨笑得很和藹可親,「族譜不需要,注意查查她的身手來歷就好,還有,她會武的事我們先扣著,讓別人也吃吃她的暗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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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擰著眉心,蕭若靜靜地打量著昏睡中的男子,視線在觸及傷處時陡然一震,隨著震動,一股濃濃的暖意流上心頭:今天這一切,如果換了別人,會怎樣?肯為她的安危來赴這個危險約會的,除了他,也只有不長理智的鳥兒了。莫莫和璃璃太冷靜,絕不可能冒這種風險。
但……他呢?他應該不是衝動派的人吧,為什麼他會明知危險還要來救她呢?
她不是挺聰慧的人,纖細複雜的心思計量,她平日用不著,也不會用,她只能憑心性喜好去分辨事物是否美麗,讓她思量這些,實在太為難了。
只是不知為何,心中隱隱不安,若不想出個結論,便無法平復心緒。擰著眉,她按下了莫然的電話號碼。
「為什麼呢?」敘述了經歷,她不解地向莫然問緣由。
莫然沉默了很久,澀澀的嗓音才緩緩地傳過來:
「這個問題我押後回答,待會洛先生醒來,請他給我打電話。」說完後就立即掛斷,半點餘地也不留。
「你在給誰打電話?」洛青醒來時便看見蕭若盯著話筒發呆。
蕭若抬眼凝眸,「為什麼呢,你明知那一去會送命的呀?」幽幽的嗓音,輕輕的歎息,不解情意的迷惑,這又是另一番面貌的蕭若。
怔了怔,洛青溫柔地揚起笑容,聲音也刻意地減緩放柔:「你說呢?」接到紙條時驚怒得幾乎魂飛魄散,他當場便失了理智,直到潛近後發現對手是「四方」才稍稍有些放心。那張磁片一直在他身上,定了決心寧可被他們追殺也不示出,卻為了阻止他們追擊她而輕易地交給了西電。在分頭逃跑的過程中一直心中不安,直到確定她無恙才放下懸著的心……
「我不知道。」他的聲音中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令她直覺地想退縮,「你不想說就算了,對了,莫莫要和你通話。」她輕靈地按了一串數字鍵,將話筒遞給他,「你們慢慢聊,我去畫畫。」
「洛先生,你認為蕭若這個人怎樣?」電話裡傳來的聲音聽起來比上次瘖啞低沉了許多。
「很美好,不論是外貌還是心。」他下意識地朝畫室方向看了一眼。
「所以你心生傾慕?」若若本來就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愛上的女孩,她的美麗單純善良,就連同性也忍不住想憐惜她,何況洛青?這也是她所擔心的,不過還是發生了。
「說是心生傾慕……太輕了,已經不僅僅是傾慕,」他低低地歎息,那種會心痛,會為難,會不捨的感覺,糾糾扯扯地纏住了整個心房,已不僅僅是傾慕,「愛戀呀,我愛上她了。」真糟糕,他還沒向正主表白,怎麼先向旁人剖開心事呢?
「愛戀?」也許距離太遠導致聲音失真,話筒裡傳來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些錯愕,「你不能放棄嗎?」
「如何放棄呢?我不想錯失生平第一次心動,我要把她拉進我的世界,憑你罵我卑鄙也好,無恥也罷,我要定她了。」沉沉地,他決然宣誓,霸道而獨斷。怎樣都好,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剽悍的美洲豹呀,」莫然的聲音變得輕飄飄,像在悠閒地吟唱詩歌,「請你放緩追逐獵物的腳步,靜靜地聽我敘說,你可見過美麗的熱帶魚,明白它的悠閒與雅致?不懂害怕,不曉危機,不愛相爭,不知防人;美麗的熱帶魚呀,擁有最美麗的身形,炫惑了豹的眼和心,豹欲將它帶向自己的家園,眷眷偎依;美麗的熱帶魚呀,請不要隨豹而去,你雖擁有敏捷的動作,卻敵不過群獸狡猾的心思,你可知算計的詭詐,你可知心機的深沉?美麗的熱帶魚呀,請繼續游曳,縱然飄蕩無根,強過葬身獸腹,荒涼的大草原,怎及得上溫暖的海水?」
電話掛斷。
洛青回望畫室,好不容易定下的決心,卻因莫然的幾句話動搖起來。
好奸詐的女人,好高明的說服術,以比喻的方式打消他的念頭,把他比作美洲豹,蕭若是熱帶魚,草原和群獸是他的世界。蕭若雖有好身手,但心思單純不懂算計,根本就不適合生存在他的世界裡。
精準的比喻,生動的描述,人情人理的分析,委婉的懇求,沒有用半個「求」字,卻成功地動搖了他。
他無法辯駁,因為她的所言句句真實,默認的同時好為難,愛也不是,不愛也不是;為難的同時帶絲怨恨,恨她的敏捷心思,狡詐心機;怨恨之餘又有感激,她的城府深沉,才保護了胸無城府的蕭若不受傷害。
可是,如何愛上的他尚不知道,又如何忘記並捨棄這份愛戀呢?
記得他昏眩前的剎那,是初次見她的記憶,一抹白影在夜色中朦朦朧朧好不真實,迷茫的眼波像沒有靈魂,清清冷冷的仿若不帶半絲煙火氣息。
相處略久,他知道了她不是沒有靈魂的美麗人偶,她有情緒,只是不易顯露。
第一次被她炫惑是在他認真地道謝致歉之後,她眉眼間的陰鬱舒展開來,精緻美麗的紅唇揚起極自然的弧度,將笑意揚上了眼,驅走了眼眸間的迷霧,整個人變得極美,讓他轉不開目光。
被炫惑了眼,因而想要更瞭解她,更接近她,才會借口出來散步找到她的畫廊,因此看見了她的專注,她又一次的奪目光華。
想「污染」她的念頭,似乎也不僅僅是一時之氣吧。
那個叫莫然的女人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與她的差別,潛意識裡的不捨化作惡念,幸虧剛實施就化作了泡影。
非是無知,亦不是無識,她的成熟之處在於她的純淨,與青澀的不解世事的女孩所擁有的單純不同,她的純淨是經歷了時間和空間,小心淬煉出來的;從污流中發現美,從雜亂中追逐美,從繁複中提取美。
她擁有最單純無垢的美麗。
莫然說得真是不錯,她就像一尾優雅美麗的熱帶魚,悠閒自在地游動,在瑰麗的海中發掘美麗。
充實她純淨的心,為其中再添一抹亮色。
記憶飛快地回放,殘碎的片斷畫面不停地在腦中閃現。
蕭若……他愛的蕭若……
瞥一眼畫室的門,洛青小心地拿起電話。
「喂,二叔,我是洛青,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假如我看中了一件極漂亮的藝術品,很想據為已有,但有兩個困難:第一,很難取得;第二,當我得到它之後,我住的地方不適合擺放它,一不小心就會碎掉。我該怎麼辦?」
「我看你最為難的是第二個問題吧。第一個很好解決,只要不擇手段就行了,至於第二個,要麼,你換一個住處,要麼呢,你就小心些,自己親自保護它。對了,什麼藝術品讓你這麼著迷?」
「沒什麼,對於二叔,什麼也及不上您收藏的那顆藍寶石吧。」抬眼再看一下畫室的方向,洛青露出極愉悅的笑容,「謝謝二叔,從小到大,我有什麼問題一向都是二叔來為我解惑,我一直非常敬重您。」
「自家人謝什麼呢?」
「沒什麼事了,二叔再會。」
掛上電話,洛青遲疑了一會兒,隨即又撥了幾個數字,「喂,是南風嗎,我是洛青。」
「有事嗎?北雨不在我旁邊。」
「有事嗎?嘖嘖,這話問得真無情。」聽到對方平靜的語調,他可以確定他們信了他的磁盤裡的資料,「我想打聽打聽,我們的敵人身份是不是可以解除了?」
「是呀,我們不是仇人,也不是敵人,只是對手,如果你想做朋友的話,乖乖上門來讓我們綁給幫主領賞金。」南風又恢復了不正經。
「免了,我們還是暫時當對手吧,」為自己被解除了警報高興,也為他們放下仇恨高興,洛青輕笑一聲,「對手求你們幫個忙,放出消息:洛青最近躲在一個女人家裡養傷,那個女人叫蕭若,二十五歲,跟洛青……關係極深。」微斂眸,他放低了說話的聲音,唇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一舉害兩個人陷入危險中。這麼一來,小美人也將成為追蹤目標。
「山人自有妙計,問問北雨,他應該猜得出我的意圖。」微笑著掛斷電話,洛青又一次看向畫室的門。
既然想要,就該去爭取,他差點忘了自己的處世哲學。他非善類,偷搶拐騙拿,怎樣都好,只要達到目的就行。
他向來對自己想要的東西毫不遲疑的,怎麼這次卻多了諸般思考?關心則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沒動心過,更沒愛過,不過他知道這種極陌生,幾乎翻覆他世界的感覺是愛。因為太在意,以致於有了許多顧忌,怕她受傷。
可是,管不了這麼多了,錯過了這一次心動,錯過了蕭若,他要等多久才能等來第二次心動和第二個蕭若?也許再不會有了。
錯過她,他也許會錯過一生的幸福,換來餘生的悔恨。
不放棄,雖然明知道她不適合勾心鬥角的生活,但他會小心保護她,不讓她面臨奸惡險詐,不讓她受傷害。
一切為難的問題都在一個電話間想通了,第二個電話是為了實施計劃:他要不擇手段地將她拉人他的世界。
這個計劃勢在必行,而且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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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的門終於打開,蕭若探出身子,「洛青,進來一下,看看我的畫。」
洛青聽話地走進去,看了一眼後立即擰眉,旋即鬆開,「叫我看畫,我真的很外行,如果叫我評判武術的話我倒能充充數。對了,你的身手很利落呢,向誰學的?」他斂住心思,佯作不經意地一問,小心地旁敲側擊。
「哦,那個呀,我爺爺出身畫師之家,卻偏偏迷上了武術,彙集了很多流派自成一家,開了家武館,因為弟子不多,也無心參賽,所以名氣不大,但卻讓我父親和我從小習武,我五歲習武,二十歲時爺爺過世,之後便荒廢了,今天忽然用出來,一時之間拿捏不準力道,出手好像太重了。」那個叫東雷的人好像摔得很慘。
「可以教教我嗎?」小心地不露出想親近她的真實意圖,他貪心地想多要一個允諾。
「當然可以,不過如果你真想好好學的話應該去找大師兄,他人門最早,懂得也比我多。」心思單純的她一點沒發覺自己正被人牽著話題跑,順口答應之餘還向他引薦明師。
「這幾天我要避避風頭。」洛青一本正經地搖頭,「我很惜命呢。」以東雷的查人能力,大概不用三天就能翻清她的家底,出不出去都會被找到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是這樣啊,那我教你好了,這兩天我先告訴你基本要領,等你的傷好之後就能練習了。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幅畫給你什麼感覺?」濃濃的夜色中,一個火一般的精靈在翩舞。
草草地看了幾眼畫,洛青扯扯唇角,「畫的是艾蜜莉吧,很好看。」不得不承認她在繪畫方面下過苦功,畫中的色彩和線條精緻得找不到缺憾,可這並不讓他高興。
她很在意自己的作品,含笑的唇,熠熠發亮的眼,專注的神情,她何時用這樣的神態面對過他?
壞心地想打擊她對作畫的熱情,他再掃了一眼畫,沉吟片刻後開口:「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幅畫美得很虛假。」說完後他就立即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到底發什麼神經,居然去妒恨一幅畫?!
不想看見她黯然的表情,卻又捨不得自她臉上移開目光,他靜靜地等待她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短短的片刻時光等起來好漫長。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過去了……半分鐘過去了。
笑容依在,並且淺淺地綻放開來,燦爛的愉悅飛上她的眉眼,顧盼間宛然動人。
蕭若笑吟吟地自畫板上取下畫布,將之順手一揚,準確地丟進紙簍中,「你說得很對,這幅畫的確有這個缺點。」美得太虛假,非但只是指畫,還是指她這個人吧。
有一點點沮喪,但更多的是坦然,她不是執拗的人,有過失並不可恥,可恥的是知過否改,知道自己的不足,就一定能讓自己變得完善。
「美得太虛假呀……」她低喃,「是因為沒有靈魂吧。」莫怪她捕捉不到那絕美的夜色,由內在的自然而流露於外的氣質,她怎能妄想以眼繪出?
她轉頭,笑眸嫣然,「知道嗎,我從四歲就開始正式學畫了呢。我父親是個很棒的畫家,母親也是,他們很出色很傑出,因為他們不太熱衷名利,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但不論是站在兒女的角度或是專業的角度去看,他們都極優秀。」
洛青有些意外,這是他第一次聽蕭若提起她家人的事。但不知為何,本應高興與她更接近的心竟有些不安。
蕭若陡然將話鋒一轉:「你還記得上次你到我的畫廊裡對兩部分畫的評論嗎?」
她的事他當然記得。洛青點點頭,茫然無措地看著她。
「你說比較漂亮的那些是我畫的,而你較偏愛的,是我父親的作品。」他是第四個回答她這個問題的人,前三個是她惟有的朋友,因與她極相熟而無一例外地偏袒她,「你說出了我一直沒有注意的問題,儘管我的作畫技巧不差,但比起父親來卻欠在用心上,父親用心畫,而我以眼畫。」他不懂畫,不熟她,所以不會以技巧或好惡來評判。以心觀畫,正好瞧見了她的缺陷。
「今天我看到了艾蜜莉,她有一種形於外的特殊氣質,一種極強烈的存在感,火一般地跳躍,灼烈地.入人眼,入人心。」她不是健談的人,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只想將積壓在心中的話一吐為快,「我在俱樂部裡就意識到了,如果我想畫出真實的艾蜜莉,就必須摒棄從前的作畫習慣。」
「對付那四個想殺你的人時,我很厲害對吧?」蕭若轉眸,笑容隨之隱去。
「是啊,你的身手利落極了,不論是掙開他們的鉗制還是正面擊倒東雷。」動作除去快不說,還優雅得無懈可擊。
「那是當然的呀,我練了十五年的武呢。自爺爺過世後到昨天,我沒有與誰動過手,連一次都沒有。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甚至差點兒忘了自己會武,可是今天呢。」她苦笑了一下,「今天呢……你看我的身手如何?」
「你在怪我嗎?我讓你陷入了危險,或是因為我讓你與人動了手?」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想打他洩憤都不為過。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想說的是,五年來甚至沒有激烈動作過的我,乍一與人動手,身體的本能就立即作出反應,就彷彿我昨天還在習武似的。十五年的練習根深蒂固在了血液裡,刻意停頓了五年也無法消去,而我學畫的歷史,是二十一年。」好長的時間呀。
「你想說,已經形成的作畫習慣很難改是嗎?」終於領悟了她這番話九拐十八彎的意思,他總結,「可聽你的說法,你欠的只是心呀,只要加上和補齊不就行了嗎?不用改繪畫的習慣呀。」
「最糟糕的就是這裡。」蕭若忽然衝他一笑,第一次,她的笑容帶給他的不是心動,而是不安,上揚的唇有些勉強,眼睛裡,有一點點苦澀,有一點點悲哀,蒙著一層灰暗的色彩,「你說的方法,要用到心對吧。可是,我根本……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心在哪裡。」
沉默了許久,幽幽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還有沒有心。」
半晌,洛青出聲打破了難堪的沉默:「你,是這麼認為的嗎?」啞啞的聲音暗沉沉的,生硬而乾澀。
沒有心。多可怕的一句話,震得他到現在仍心驚不已。他是不是該大叫萬幸?如果她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是不是就得跟她一直不痛不癢地耗下去?她自己都找不到的心門,他如何能找到並進駐?
「你有的,你有的。」他忍不住伸手去揉她垂落下來的髮絲,細柔如絲緞的觸感叫他捨不得放手,「你有心的,只是你暫時還沒找到。」她有心的,這是在說服她,也是在安撫自己。否則,他如何能承認自己愛上的是個沒心的軀殼?
「哦,是這樣嗎?」漫不經心地回應,他心痛又心焦的話語在她聽來如過耳清風,沒半點效用。
他無奈地放棄說服:「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旁觀者清,就這麼簡單。」極輕快地,他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個吻,「就是這麼簡單。」
被濃烈氣息乍然欺近的蕭若立在當場,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畫室。
他為什麼要……吻她?她輕輕地揚眉,殘留在眉心的氣息久久不散,被他的唇觸過的肌膚一下子灼燙起來。
為什麼呢?玉頰漸漸生出桃暈,酸酸澀澀的感覺自心底漫開,惱人的氣息久久不散。為什麼要吻她呢?這個動作,似乎只有情人之間才會發生的呀!可他們認識才四天,連熟人都算不上呢。
是戲耍嗎?他的認真中帶些失落的表情不像。
是感謝嗎?她是救了他沒錯,可他也幫了她呀,何況若真要謝他早該在第一天就謝了。
晚安吻?不像。她又不是孩子,而那個吻,一點叫人心安的作用也沒有。
那麼,是……愛情嗎?像父親對母親那樣?她失笑,怎麼可能,誰會沒眼光到愛上無心的人?
長久以來,她腦中只有畫和那三個朋友,再也容不下其他,曾經有不瞭解她這點的人試圖追求她,她卻是在別人失敗放棄後才明白那是追求,而且還是由朋友的口中知道的。
也許,她真的無心吧。
而他,只是在安慰和鼓勵她吧。不想再折磨混亂的神經,蕭若甩甩頭,胡亂找了個答案。定下神後,目光卻始終不敢瞄向通往客廳的方向,眼神飄飄蕩蕩的沒有焦距。
怎麼會這樣?一個眉心的輕吻就讓她方寸大亂;怎麼辦,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如果回臥室的話一定會在經過客廳時被洛青看到。
怎麼辦?
遲疑了一會,蕭若歎口氣,還是在畫室裡呆著好了。
此時,自門口傳來低沉的嗓音:「若,我有事出去一會兒,你一個人在家裡,小心點兒。」
得救了。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聽到關門的聲音後,她逃也似的回到臥室,關上門後無力地背倚著門板。
才安心了一會兒,她又記掛起他的安危;他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出去,是為了避免她的難堪吧,如果只因為這樣令他受了傷甚至丟了命,她的良心會負疚很久的,半年、一年、兩年,甚至十年。
希望他平安……
明淨的臥房內,背倚著門的白衣女子緩緩合上眼,默默為他祈禱。
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