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一向幽靜的山道,傳來陣陣策馬的斥喝聲,而馬蹄所揚起的塵土,足以證明馬兒奔馳的速度是又疾又快。想當然耳,能操控這匹雪色寶馬的主人亦有不錯的騎技,只是──
就在白馬呼嘯而過的當頭,雜沓的馬蹄聲卻也接二連三的響起。原來,緊跟在白馬後面的是一批訓練有素的藍衣騎士,或許,這就是白馬主人不得不向前疾馳的原因。
白馬主人身上罩著一件黑色斗篷,將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風。偶爾,他會回過頭,看著後頭正努力追趕他的十二騎;不過,他似乎對自己的坐騎很有信心,也料定十二騎就算再有本事也難以追上他。
呵……
此時,他一雙微瞇的澄美眼瞳,不僅迸射出得意之色,就連唇畔也不禁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然,就算他的坐騎再怎麼厲害也會有累垮的時候,尤其身後的十二騎絲毫沒有放棄的跡象;照這樣下去,最後栽倒的人極有可能會是他。
想到這兒,他唇上的笑意已不復見。
該死!他們到底要追到何時才肯罷手?
毫不遲疑的,當他瞥見前頭山林有條窄狹的小徑時,便立刻一扯韁繩,往小徑奔去。
這麼窄小的山徑,十二騎想一起追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頓時,高聳的樹木遮掩了上空,讓這條小徑漸漸幽暗下來,他慢慢減緩馬兒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策動坐騎前進。
想要逮住他,哼!門兒都沒有,也不想想他為了能脫逃成功,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如果還讓十二騎輕鬆逮著,那他還有何面目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過,就在這一刻,一陣令他大皺眉頭的聲音又突然出現,雖然馬蹄聲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卻為他們的緊追不捨而咬牙咒罵。
哼!不放棄是吧?好,那就來吧!
他扯緊韁繩,大喝一聲,白馬前蹄一躍,瞬間疾奔;然,事情也就因此而發生。他怎麼也沒料到前方竟然有個以枝葉覆蓋住的坑洞,以致馬兒的前蹄往前一踏,他及白馬都無法倖免地往前傾倒。
由於事出突然,他也反應不及,不過他仍下意識地保護住自個兒的頭頸,以防在摔出去之時折斷頸骨。
砰的一聲!
「唔,好疼喔……」
呼痛聲一出,竟是清靈嬌脆的女音,原來白馬主人是一名女子。
重重墜落到樹旁的她,一聽到愛馬痛苦的嘶鳴聲,馬上想起身觀視愛馬的情況,怎知她才輕輕一動,右邊的膀子突然劇痛起來。
「可惡,這膀子八成是脫臼了。」此時的她不僅擔心愛馬,還對逐漸逼近的追趕者束手無策。
不,她不要回去!
她很清楚,若這回她又被十二騎逮回去,那她此生可以說是完了。
雖然痛皺著小臉,她還是掙扎地想要站起身,最起碼,她得先將愛馬移到隱密的草叢堆中,以防被十二騎發現。
但就算她咬緊牙關,勉強移至幾近站不起來的愛馬身邊,她仍無力將愛馬拖到一旁去。
「可惡!是哪個該死的人渣在這裡挖洞的,要是被我逮到,我一定整得你哭爹喊娘。」心急如焚的她,懊惱地址下斗篷,旋即露出一張彷彿集天地之靈氣、美得絕俏秀麗的少女臉龐。
「要在下幫忙嗎?」
驀地,一道出乎少女意料的慵懶男聲,在她即將絕望的當頭,詭異地響起。
少女雖然驚愕,但由於事情迫在眉睫,她甚至連頭也沒抬,便大剌剌指使這名陌生男子,道:「快替我把奔雪搬到樹叢裡去。」
「誰是奔雪,妳嗎?」男子優柔的聲音,隱含著一股莫測的嘲諷之意。
「你沒長腦子嗎?奔雪當然是指我的馬。」要不是他還有用處,她必定將他臭罵一頓。
然而,就在她抬起眼迎向男子的剎那,她陡地怔住了。
男子是生得俊美沒錯,但真正令她錯愕的,卻是男子的那對眼瞳。那是一雙毫無溫度的幽黑狹眸,甚至,她還隱隱約約的感受到那黑眸中所透露出的訊息,是一種接近嗜殺的波動。
他,想殺她嗎?雖然他那雙黑眸始終是漾著笑。
「哦,真抱歉,是在下愚昧。」男子緩緩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只是,他掛在唇上那抹類似嘲諷的笑意,讓少女猛地回過神,杏眸圓瞠。
「別囉唆,快動手呀!」愈來愈近的馬蹄聲逼她按捺住性子,嬌嗔出聲。
這名男子雖大有問題,不過她現在可沒時間拷問他。
「是,在下遵命。」
男子狀似認真地打躬作揖,可看在少女眼底,他恭敬的動作卻充滿了對自己的睥睨;但在這節骨眼上,她已無心去計較這些。
正當男子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奔雪拖至一旁後,他突地二話不說,一把摟住少女的腰身,猛地拔身至樹木的最高點。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立刻讓少女尖叫出聲,尤其是她的膀子一經扯動,更令她痛白了俏臉。
「不要說話,除非妳想被他們逮住。」男子傾身貼近她耳畔,輕聲提醒她。
少女霎時閉嘴,對於自個兒幾乎癱進他懷裡的姿勢,除了萬分懊惱之外,還有那麼一點點莫名的心悸。
哼,無聊,她又不是沒見過比他更俊美的男子,她的心幹啥跳得這麼快!
在此同時,少女也看到追趕自己的其中六騎,正好停在她目光所及之處;六騎似乎沒發現什麼,便繞過那個令她難堪的坑洞,迅速離去。
***
就在少女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之際,她突然發現好像有哪兒出了問題。
對,她的愛馬奔雪。
照理說,奔雪的痛鳴聲應該會引起六騎的注意,但卻沒有,而且她也發現此刻躺在草叢中的愛馬竟然一動也不動。這著實太不尋常。
驀地,少女大驚,邊側過頭,邊急切的大叫:「快帶我下去,奔雪牠出──」
她怎麼也沒料到就在她轉過頭的剎那,血色的朱唇竟然刷到他邪美的薄唇。霎時,她的臉一陣滾燙,螓首更是嚇得往後縮去。
「你、你……我是,不、不是……」
少女一時間略顯不知所措,但在不小心瞥見男子唇角揚起的那抹詭狡的笑意後,當下一惱,帶有命令的驕蠻語氣隨即從她小嘴裡吐出:「你笑什麼?還不快帶我下去。」
男子並沒有收斂掛在唇邊的那抹笑意,他始終盯住她嬌顏,一雙猶如猛禽的蒼鷹之眼,更是瞬也不瞬一下。
感覺他眼底盛滿的邪佞,正一步步吞噬她的意識,少女微驚,首先敗下陣來,不過她仍故作高傲地偏過首,輕嘖一聲。
可惡,這名男子到底是誰?要不是她的膀子脫臼,她一定會為他的無禮而賞他一個耳光。
突然,她的腰際一緊。她第一個反應竟是以為他有讀心術,能窺探出她想打他耳光一事。略顯心虛的她,劈口就道:「你千萬不要亂來喔,我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男子眸光充滿興味以及一絲絲莫名的陰冷。
「可是──」少女及時住口。
不行,她現在不能隨便暴露自己的身份,需等到他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再說。
瞬間,少女的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原來他已經摟住她,躍了下去。
她一落地,雙腳立即軟下,幸虧男子扶住她,她才沒有一屁股跌坐在地。很快的,當少女忍住膀子的痛楚後,立即毫不領情的推開男子,朝奔雪走去。
「奔雪,快起來,快起來呀!」少女緩緩蹲下身,伸出沒受傷的手,不斷地輕搖著馬身。
她知道奔雪是一匹血統優良的神駒,不可能因為摔那麼一跤就,就……
「奔雪,他們找不到我,一定會回過頭來的,你快點起來,快點呀……」少女的聲音漸漸化為哽咽,因為她突然明白此刻橫躺在地的愛馬,已經──
為什麼奔雪會無緣無故的死掉,為什麼……
「就算妳哭得再傷心,奔雪也活不過來。」他的話中明顯蘊涵著惡意,可惜少女在傷心之餘,無法立即會意。
「誰說我哭來著。」少女當然不肯示弱。
男子挑起一邊的俊眉,低睨不斷撫著馬首的少女。
「誠如妳所說,再不走,妳就等著被他們逮回去。」男子環胸低吟。
「不要你管,要走,你自己走!」少女知道自己不該耍性子,再怎麼說,他也助她躲過六騎的追蹤,況且奔雪的死也不是他的錯;但她就是克制不住情緒,更別說是開口向他道歉。
「既然姑娘用不著在下幫忙,那在下便告辭。」男子果真就這麼掉過頭,優雅地邁出步伐。
就在男子踩著悠哉的步履,即將消失在少女眼前之際──
「喂,等等,你別走……」對於男子二話不說就掉頭離開,少女顯得既緊張又錯愕。
「姑娘還有事?」男子沒回頭,但步履倒是停了下來;不過背對少女的那張俊顏,在此刻卻顯得冷冽非常。
「你替我把奔雪埋起來。」為了不讓愛馬曝屍荒野,少女吞吐許久,才硬著聲音說道。
「姑娘是否少說一個字。」
「你!」少女咬了咬下唇,最後才在迫不得已之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著他那頎長的背影道:「『請』你替我把奔雪埋起來。」
當男子徐徐轉過身之時,前一刻臉上的殘冽之色已轉換成狡猾的笑意,讓少女在瞥見後狠不得抓爛他的臉。
你就不要讓我抓到把柄,否則……少女暗暗咒罵著。
「其實,在下是挺想幫姑娘這個忙,但姑娘若再不走,恐怕替妳埋葬奔雪的人將是回頭追妳的六騎。」
「那你幹嘛還要我說──」該死!他是存心捉弄她的。
不過,從遠處傳來的馬蹄聲讓她無法反駁他的話,而且她也堅信自個兒若再遲疑下去,就得準備跟一個長得不知是圓是扁的男子成婚了。
對不起,奔雪,等我脫困之後,一定會回來看你。少女在心中做下決定。
「姑娘想通了?」男子走到少女身邊,眼底透著的淨是詭迷。
少女護住受傷的臂膀,悶不吭聲地站起身來。
「那就走吧!」男子說完,也沒有攙扶她的意思,便逕自往前走。
但少女猶望著奔雪的屍身發呆。
「妳脫臼的膀子再這麼拖下去,也許就接不回去了。」
男子淡淡的一句話,立即讓少女的小臉變了顏色。
有那麼嚴重嗎?
「你要帶我上哪兒?」看了愛馬最後一眼,她噘著嘴,跟在男子身後。
不是她多心,她總覺得眼前這名長得極為好看的男子好像對她懷有某種敵意:但話又說回頭,倘若他對她存有敵意,就不可能幫她躲過六騎,況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從未見過他,所謂的敵意便無法建立在彼此的身上。
也許,真的是她多心了。
「幽、夜、山、莊。」男子突然止步,回過頭,對著那張燦美含疑的臉蛋,一字一字地輕聲吟道。
「幽夜山莊。」直覺的,少女並不喜愛這個山莊名稱,但帶傷的她,也真的無處可去。
「妳會喜歡的。」當男子輕輕吐出這句意喻不明的話語時,其微斂的眼角卻不著痕跡地掃過奔雪的屍身,然後……
奔雪,要怪,就只能怪你跟錯主子。
***
幽夜山莊
明月高掛,獨立在山莊的某一處,是以罕見的白玉珍石所雕砌成的精緻雅屋;在月光的照耀下,雅屋更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遺世之美。
然而,從雅屋內所傳出一聲比一聲尖銳的呼痛聲,卻破壞這份超然的美感。
「好痛喔!為什麼會這麼痛……」
夜遊,也就是被莫測高深男子帶回的少女,痛得小臉全皺成一團;要不是有二名丫鬟極力壓住她,她恐怕早將眼前正在醫治她手傷的大夫給揍扁了。
「姑娘,請不要亂動,妳這脫臼的膀子老夫已經替妳接好了。」大夫邊抹著汗,邊將藥布打結,之後,他便識相地趕緊退離屋內。
「姑娘,把這碗藥喝下就不會那麼疼了。」丫鬟機伶,將一碗熱騰騰的藥盅捧到她面前。
「是嗎?」夜遊擰緊眉心,用懷疑的眼光瞪視丫鬟。
丫鬟忙不迭地點頭,並將藥汁舀到她唇邊,希望她配合地張嘴喝下。
夜遊卻只喝了一小口,就苦著一張臉,嫌惡地瞅著丫鬟,道:「妳騙我,這藥難喝得要命,現在我不僅手疼,連嘴巴都苦死了。」
「姑娘,良藥苦口嘛!」
「哼,拿下去,我不喝了。」夜遊甩過臉,老大不爽地說。
「姑娘,您若不喝,奴婢會被少主責罵的。」
「那不關我的事。」夜遊無視於丫鬟一臉的慌張,不過,她倒是對丫鬟口中的少主起了疑惑,「誰是少主,是帶我回來的那個人嗎?」
大概是膀子太疼了吧!當她一坐上男子的黑駒時,就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厥過去;等她睜開眼睛,她就已經躺在這張大床上,與大夫大玩你拉我扯的遊戲。
「少主就是幽夜山莊的主人,至於帶姑娘回來的人是不是少主,奴婢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哼,妳騙誰呀?現在就去把妳們山莊的什麼鬼少主叫過來。」就算她此刻所躺的地方是別人的地盤,她的架子還是擺得很高。
沒辦法,本性難改嘛!
「姑娘,這、這……」二名丫鬟皆面有難色。
「這什麼,還不快點去,呀!疼……」夜遊吼得太用力,以至於不小心牽動到剛接好的膀子。
「是。」其中一名丫鬟在大丫鬟的暗示下急忙離去。
「姑娘,趁少主還沒來之前,請您將這碗藥喝了。」大丫鬟再次將藥盅奉上。
「這麼苦的藥我才不喝,妳拿去倒掉。」夜遊本無意刁難下人,但,奔雪的猝死加上膀子的劇疼,令她煩躁地拿下人出氣。
「姑娘……」
「妳煩不煩呀,我說不喝就不──」
「是要在下服侍妳嗎?」
聽到這聲音,夜遊一愣,隨即偏過臉,鮮明的澄眸有神地瞪向來人。
來人一身白緞長袍,腰際還繫著一條象徵尊貴的龍鳳綴飾,兩綹髮絲飄然的垂在兩肩,雙手負於身後,俊美的面孔帶有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可惜這抹笑意似乎未傳達到他一雙漂亮而幽深的黑眸。
沒錯,此刻推門而入的正是帶她離開山林的莫測男子。
只不過才換了一個裝扮而已,他整個人所散發出的氣勢為何會變那麼多。之前的他,舉止、行徑,甚至言談間總令人感覺飄忽而難以捉摸;而現在的他,除了異常顯貴之外,更有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卓然風采。
「少主。」大丫鬟連忙行禮。
丫鬟這一喚,夜遊倏地調開目光,暗暗咒罵自個兒的失神。
裴尊攘舉手揮退丫鬟,信步走到床榻前,端起一旁的藥盅,默默遞給撇過頭、沒吭半聲的夜遊。
「喝下。」輕柔的聲音,帶有另一層深意。
夜遊也不知在彆扭什麼,反正她就是不想理會。
「若不想早點好,妳可以選擇不喝。」
被他這麼一說,她的膀子好像在一瞬間劇痛起來。為了讓自己舒服點,她只得轉回頭,瞅著眼前那張帶詭的臉龐說道:「我的手又不能拿碗。」
「呃,抱歉,是在下疏忽了。」裴尊攘一笑,舀了一匙的藥汁餵她。
夜遊看了他一眼,才緩緩低下頭,張嘴喝下。
微涼的藥汁果真比剛剛還難喝數倍,夜遊喝了一口後,就忍不住皺起眉頭,不再就口。
「連這麼一點苦都受不了,妳還真不是普通的嬌貴。」他抿緊的唇角不禁彎起輕蔑的弧度。
「你!哼,你當真以為本姑娘吃不了苦嗎?」夜遊伸出沒受傷的手,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藥碗,然後一古腦兒地將苦藥喝得一滴都不剩。「你……咳咳,可以……可以收回你的話了吧?」由於喝得太猛,夜遊不小心嗆到了。
「早知如此,剛才為何不趁熱喝呢!」裴尊攘不但沒將話收回,還狀似嘲謔地貼近她漲紅的小臉,扯出一抹令她為之氣結的微笑。
「你、你……」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但夜遊始終迫於某種因素無法把狠話撂出。
任她怎麼算、如何料,也難以想像面前這名救她的男子竟是一名吃定她的大混蛋;現在,她連最後一點點對他的感謝之情也沒了,所以……
「本姑娘再也不想與你有任何的瓜葛,我要走了。」說完,她就真的掀開軟被,打算走人。
「嘖,帶傷之身的妳,能走去哪裡?」裴尊攘哂然地睨著才動那麼一下,就痛得臉色發白的夜遊。
「不要你管,我的死活不干你的事。」重新倒回床榻的夜遊,忍不住咬牙切齒。
「好一個不干我的事,早知我救回的是一個如此不識好歹的女人,當時我就不應該多管閒事。」裴尊攘冷冷地揚眉回睇。
「既然後悔,那本姑娘也不想留在這兒礙你的眼。」忿忿地說完,夜遊勉強地再度撐起身子,想盡快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全身上下都充滿詭譎氣息的男子。
「請。」想不到裴尊攘還真的讓過身,就看她是否有本事從他面前走過。
可惡!他竟然把她瞧得那麼扁,好哇,她就做給他看。
當然,扯動傷臂的夜遊根本痛得連下床的氣力都沒有,所以在一聲慘叫之後,她狼狽地跌落床下,兀自瞪著地板生悶氣。
「姑娘不是要走嗎?」
怎知此時的裴尊攘,竟又說出令夜遊十分光火的嘲諷字句,彷彿他很喜愛看她痛苦的模樣。
夜遊的美眸頓時好似射出萬枝毒箭,枝枝都要射穿裴尊攘的腦門似的。
「要是走不了,妳可以求我留下妳。」
「哼,要我求你?等下輩子吧!」夜遊揚聲道。
「嘖,那麼倔。」裴尊攘笑得恣意而冷沉。
準備豁出去的夜遊,吸了好幾口大氣後,便想一鼓作氣地直起身,然後昂首步出此地;然,事情哪能件件都順她的意。
就在她真的覺得一切都沒問題,而她亦成功地跨出三步之後,她發現眼前的桌椅居然四處亂飛。
怎麼搞的,剛才還沒有這樣子,難不成她除了膀子脫臼,還撞壞了腦子?
夜遊因暈眩而站不住腳,幸好一隻手臂及時扶住她,讓她得以倚靠。
「你毋需惺惺作態,我不必你來扶我。」話雖如此,夜遊還是忍不住閉上眼,暫時拿他當支撐物。
「嘖,妳真以為我會讓妳輕易離開幽夜山莊嗎?」裴尊攘看著幾乎癱軟在他懷中的女子,原本深不可測的臉龐在下一瞬間浮現出近似殘邪的神色。
「這是什麼意思?」
「我救了妳,又為妳請了大夫,這些,妳都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裴尊攘微彎的薄唇撇出一抹殘性的淺笑。
「什麼……代價?」頭暈目眩的夜遊顯然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當本少主的奴婢。」
「什麼?我沒聽清楚。」夜遊的頭更暈了。
猝不及防的,裴尊攘突然手勁粗暴地支起她的下顎,迫使她不得不迎視他陡地柔和下來的臉部線條。
雖說是柔和,但他臉上透出的陰狠氣息卻讓夜遊打了個寒顫。
「你……放肆。」夜遊的心漏跳了好幾拍,但她仍很有個性的迸出這句話。
「放肆!哈……」裴尊攘大笑了起來。
「你不要笑、不要笑,快說出你要我付的代價……」感覺這笑聲異常地嚇人,夜遊不由得想用激昂的聲音來掩蓋他的笑聲。
「那妳就給本少主聽好,我要妳做我的貼身奴婢,來償還妳所欠下來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