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你有辦法選擇似的。」薩拉開玩笑說,對於這個近來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的談話主題,她再熟悉不過了。「當你試圖去決定你還沒懷上的那個嬰兒的性別的時候,我能建議你花更多一點的時間去找一個未來的父親和丈夫嗎?」
薩拉接連不斷地和人約會,而每回她同新認識的男友外出——這很經常,她總是帶著特殊目的有計劃地梳理一遍他有些希望的,她就會展開她的攻勢,把那男人介紹給思瓏。而無論她的月下老的努力失敗多少回,她都不會停止她的嘗試,因為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思瓏寧肯晚上一個人呆在家裡,而不願意和一個看上去還挺有吸引力的男人相伴,不論他們之間的共同點到底有多少。
「這次你又想到了誰?」思瓏慢悠悠地說。兩人穿過公園,向當地商家支起的。—些帳篷和展棚走去。
「有一張新面孔,就在那兒。」薩拉說,衝著一個穿棕色寬鬆褲、淡黃色夾克衫的高個男人點了點頭。他斜倚在一棵樹上,看著孩子們圍在克萊倫斯小丑的周圍。小丑正麻利地把兩隻紅色的氣球紮成一隻有角的紅色麋鹿。那男人的臉在陰影中只見一個側面,他正在喝一個大紙杯裡的水。思瓏早些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他了,她取下風箏後同孩子們說話時,他就在看她。而且因為現在他注視著的是同一群小孩,所以她推測他是個父親,在這兒負責看管他的孩子。「他已經是某個孩子的父親了。」她說。
「為什麼這麼講?」
「因為在剛剛的半小時裡,他一直在盯著同一群小孩子。」
薩拉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就因為他盯著同一群孩子,這並不等於他們中的一個屬於他。」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要盯著他們?」
「哦,他也許是——」
「一個戀童癖?」思瓏不溫不火地說。
好像感覺到自己正被人議論似的,那男人把紙杯扔進了樹底下的垃圾桶,朝著火警部新型滅火機的方向踱了過去,那兒已經吸引了一大幫人。
薩拉看了看她的表。「你走運了。我今天實在沒時間給你徵婚了。我還得在我們的層位當三小時的班。」薩拉在她的室內設計公司的展棚發送宣傳冊和提供免費咨詢。「一整天都沒一個看上去有魅力、正合適的男人停下來拿一本宣傳冊或是問一個問題。」
「真是游手好閒。」思瓏逗趣道。「你說對了,」薩拉認真地表示同意,她們沿著小路慢慢走著,「不管怎麼樣,我決定了,我把展棚關二十分鐘,如果你想去吃午飯的話。」
思瓏看了看她的表。「五分鐘以後,按計劃我要接管我們的展棚一小時。我得等到我下了班才能去吃東西。」
「好吧,但是千萬別碰辣椒,無論如何!昨天晚上,有一個什麼比賽,看誰能做出最辣的辣椒,匹德·薩利納贏了。今天他的辣椒鋪子前都是海報,說那是全佛羅里達最辣的辣椒,成年男人們圍著都要吃那玩意,儘管那只不過是一半.的加拉匹諾胡椒,加一半的豆子。那是男人舒的東西。」薩拉解釋著,有些洋洋得意。像任何一個全盤調查過她感興趣的東西、並且樂在其中的女人一樣,她覺得自己是個研究男人的專家。「證明自己能吃辣椒絕對是男人幹的事。」
不論薩拉是否算得上一個男人專家,思瓏對於她得出的這個結論很懷疑。「辣椒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辣。
「哦,是的,它是的。事實上,它不止辣,而且還有性命之攸。雪莉·莫裡森在緊急醫護站值班,她告訴我,吃匹德辣椒的那些倒霉蛋在剛才那一個小時裡,都上她那兒去了,有的抱怨胃疼,有的肚子痛、腹瀉。」
警隊的展棚設在公園的北邊,正挨著停車場。薩拉的展棚也在北邊,距離大約30碼遠的地方。思瓏正想說她們離得這麼近,前面,英格索上尉的警車一個急剎車,停到了展棚邊。她注視著他,只見他從前排坐椅上挺起他碩大的身軀,砰地關上車門,然後踱到了他們的帳篷,同克魯索中尉簡單地交談了幾句,緊鎖著眉頭開始環顧四周。「如果我從臉部表情判斷,我敢說他正在找我。」她歎了口氣說。「你說過還有五分鐘才該是你接班。」
「是的,但是這不算什麼,對——」她突然不說了,興奮地一把抓住薩拉的手腕。「薩拉,看,誰等在你的展棚邊!是匹勒太太,她豈手抱著一隻貓。」克裡福·哈里森·匹勒三世是貝爾港一個創建人的遺孀,也是小城裡最有錢的一個。「一個非常有潛力的客戶正在等著聽你的高談闊論呢。不過,她有點怪裡怪氣。要求也特別高。」
「幸運的是,我非常有耐心,也很會變通,」薩拉說。思瓏忍住笑,看著薩拉轉向左邊,朝她的展棚飛速地跑去。思瓏把她的頭髮往馬尾辮裡理了理,檢查了一下她的白色針織衫是否整齊地卡在她的卡其短裙的腰圍裡,然後轉向右,朝警隊的展棚走去。
羅依·英格索上尉正站在警隊展棚外的一張桌邊,同邁特·克魯索和傑斯·傑斯普說話。思瓏就是該替換他們,好讓他們去吃午飯。傑斯看到她,衝她咧嘴笑了笑,英格索瞪著她,而克魯索這個膽小的偽君子,機械地模仿著傑斯的笑,等到看見了英格索的表情,便旋即跟著換上了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
一般來說,思瓏在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能發現他們的可愛之處,但是對於克魯索,她覺得很難。他不僅是個偽姑子,而且還是英格索的全職密探。克魯索才33歲,卻已經超重60磅了,臉既圓又白,頭髮稀疏,只要英格索衝他一皺眉,他就會虛汗直冒。
她一走近,英格索就開腔挖苦她了。「我發現對你來說,在這兒工作不如在仰慕你的人群前面表現你的英雄舉動來得重要。他冷笑道,「但是克魯索中尉和我一直等著去吃午飯。你可以在這兒呆上半個小時,好讓我們吃飯嗎?」
有些時候,他的挖苦話真的傷人,這些話經常刺到思瓏,但是他剛剛的批評太愚蠢太不公平了,這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個長著灰白頭髮和啤酒肚的壞脾氣小孩,而不是平素的那個沒心肝的暴君。「你們慢慢來,」思瓏坦然地說,「下一個小時是我值班。」
沒能激起她的反應,他背過了身;但沒走幾步,又轉過肩膀,扔過來一句更難聽的話。「小心別在我們不在的時候把什麼事都搞砸了,雷諾茲。」
這次,他的罩落讓她感到狼狽和不快,因為有些過路人聽到了他說的話,而克魯索又衝她傻傻地笑了笑。等他們又走遠了幾步,她興高采烈地高聲叫嚷起來,「嘗嘗那辣椒吧!每個人都好。」她想起薩拉說的關於辣椒對男人構成的挑戰,儘管薩拉的說法在當時看上去完全站不住腳,但薩拉畢竟是個不折不扣的研究男人和他們行為的權威。你們最好離辣椒遠點,如果你們沒辦法對付那些加拉匹諾胡椒的話。她又說,提高了嗓門好讓他們聽見。
兩個男人回轉身頓了頓,向她遞去兩個一模一樣的充滿男性優越感的憨笑;然後他們直朝著匹德·薩利納的辣椒鋪走去。
思瓏低下頭,好藏起她的笑臉,並開始把一摞摞的宣傳冊堆放整齊布些宣傳冊有關於聯防隊的,有講述民政工作招募的,塢有關於在市政廳教授的全新的女子自我防衛班的。
在她身邊,傑斯·傑斯普注視著英格索和克魯索直到他們消失在人群中。「多登對的兩個。英格索是個自我主義者,而克魯索則擅長溜鬚拍馬。」
私下裡,思瓏同意他的說法,但是她還是不自覺地選擇息事寧人,而不是火上澆油。「不過,英格索是個好警官。你必須承認這點。」
「你是個天大的好警察,可他卻不承認。」傑斯反駁道。
「他從來不承認任何人的優點,」思瓏指出。在這個暖人的午後,她不想讓這場討論給她的鬆弛情緒帶來威脅。
「除非他碰巧喜歡他們。」傑斯爭辯著,有些焦躁。思瓏衝著他不禁一咧嘴,「他會喜誰?」
傑斯想了一會兒,然後他抿嘴笑道,「沒人,」他承認,「他不喜歡任何人。」
他們陷入了一陣令人愜意的沉默,注視著人群,對那些他們認識或認識他們,或只是僅僅路過的人,報以友好的點頭和微笑。思瓏開始覺得有趣,有幾個女人已經不止一次地走過,而且她們的微笑變得越來越招搖,並且直衝著傑斯。
這讓她覺得有意思,但並沒使她意外。無論傑斯·傑斯普穿什麼,他對於女人就是有如此魅力。當他穿著制服的時候,他看上去就像在一部好萊塢影片裡扮演一個英俊、嚴厲而充滿魅力的警察。他有著捲曲的黑髮,富有感染力的微笑;眉毛上的一個疤,使他看上去有那麼點危險和放浪,可一邊的臉頰上卻有一個完全不相稱的酒窩,使他的五官柔和丁許多,還帶了幾分男孩氣。
他是一年前來到貝爾港的,在這之前他在邁阿密的戴得區警隊工作了七年。受夠了大城市的犯罪和交通,在一個週末,他把一個睡袋和一些換洗衣服扔上了他的吉普車,駛離了邁阿密往北去。除了美麗的海灘,他的腦子裡沒有任何確切的目的地,就這樣,他來到了貝爾港。兩天後,他決定這個小城就是他真正的家了。他在貝爾港的警隊裡謀到了一個職位,於是毅然決0C地拋開了邁阿密,也拋開了他在那兒所賺到的頭銜和養老金。能幹,聰明,精力充沛,他在貝爾港警隊的同事裡非常受歡迎,差不多同他受小城女性的歡迎一樣。部門裡的每個人都會同他逗趣,在他的巡邏區,來自「危急的年輕女性」的緊急呼叫數目總是不斷增多。值勤人員名單每三個月換一次,不論傑斯的新任務派他到哪兒,那個區域的女性求救電話勢必開始增多。
每個人,從秘書到警督,都會拿他對女人的吸引力來打趣他,而值得稱頌的是,他既不表現出惱怒,也不得意。如果不是因為傑斯約會的女人都是又高又苗條,而且十分漂亮,她會以為他不在意長相,無論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這會兒,一個紅頭髮女人和她的兩個同伴在互相推操了一番後,逕直朝他們的桌子走來。思瓏看見了她們,傑斯也瞧見了。「你的崇拜者俱樂部來了。」她開玩笑說,「她們制定了一個計劃。」
讓她感到有意思的是,傑斯事實上想讓她們知難而退。他扭頭轉向了薩拉的展棚。「看上去薩拉有一個客戶,」他扯著完全不需要的大嗓門說,眼睛盯著那帳篷,「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匹勒太太嗎?我可能得過去和她打個招呼。」
「這招不壞,」思瓏取笑他說,「不過如果你站起來離開的話,她們不是跟著你就是等你回來。她們有著你在附近時女人都會有的表情——滿臉放光,意志堅決。」
「你沒有。」他有些生氣地說,嚇了思瓏一跳,不過接著就把她給逗樂了。
那三個女人都是二十六七歲的模樣,很迷人,曬得黑黑的矯健的身軀,看上去是那麼完美和性感,思瓏一看就覺得羨慕。紅頭髮的那個是小組的發言人,她的第一句話就透露了她們已經熟知傑斯了。「嗨,傑斯。我們覺得你在這兒看上去很孤獨。」
「是嗎?」他帶著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說。
在更近的距離下,很明顯可以看出她們用了很多化妝晶,思瓏在心裡把她們的年紀調整到了三十出頭。
「是的。」紅頭髮的高興地說,給了他長久而熱烈的一瞥,這一瞥如果換了是思瓏,思瓏一定會臉紅的。當看到他對她眼裡表露的誘惑沒任何反應,她採用了另一個更實際的招數。「知道你在我們街區巡邏,真是令人安心。」
「為什麼?」他問道,臉上帶著一個自負的微笑,思瓏曾見過他用這種表情抵擋女人。三個女人看上去都有些意外,不過並沒有被嚇退。「有個瘋子正逍遙法外,」其中的一個提醒他,但這並投有必要,她指的是一連串的人室盜竊案,受害人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她們在自己的家裡被闖入者野蠻毆打,差點沒命。
「這個城裡的女人都嚇壞了,尤其是單身女人!」紅頭髮的插嘴道。「而且特別是在晚上。」她又說,並加強了她雙眸的放電量。
傑斯突然笑了,明白了她所要傳遞的信息。「我可以為你解決這個問題。」他說,語調沉重有力,很肯定的樣子。
「你能?」
「我能。」他忽然轉向思瓏,硬把她從一個悠閒的看熱鬧的人變成了一個不情願的參與者。「你能把寫字板和三本那種宣傳冊遞給我嗎?」他說。思瓏照他說的做了。他給了那三個女人每人一本宜傳冊,然後把寫字板遞給了紅頭髮。「你只要把你們的名字寫在那個表上就行了。」她們都非常樂意做任何他要求的事,以至於不發一問就把各自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都寫上了。
「我這是註冊了什麼?」紅頭發問,把寫字板遞還給他。
「自我防衛課,」他帶著一個壞壞的笑說道,「我們會在市政廳上四堂課,第一堂就是明天下午。」他又說,故意忽略了一個信息,那就是:絕大多數的課程是思瓏教授的,而他只是到場幫助她演示一些女性可以用來抵禦侵犯者的招數。
「我們會去那兒的,」一個膚色較黑的女人答應道,打破了她的沉默。
「別讓我失望。」他熱情地說。
「我們不會。」她們應允道,然後走開了。
她們看上去就像拉斯維加斯的歌舞團女藝人,思瓏判定,注意到她們結實的臀部,長腿和高跟涼鞋,移動起來好似經過舞美設計一般。她試圖去想像她自己是一個我行我素之人,嘴角掛上了一絲些微的笑意。「讓我們聽聽吧。」傑斯訕訕地說。
「聽什麼?」她說,很驚奇地發現他已經在椅子上轉了方向,專注地望著她,而不是看那三個女人。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她們看上去像拉斯維加斯的歌舞團女藝人,」思瓏說,在他日不轉睛的盯視下有些困惑和不安。以前有幾次,她也撞到他用這種有洞察力的若有所思的眼光看著她,而因為一些說不清的原因,她從沒想過要一個解釋。在隊裡,傑斯以他從嫌疑犯嘴裡套口供的能力聞名。他只需問一個問題,然後坐在對面逼視他們,直到他們開始回答。現在的目光沒有那麼令人膽戰心驚,但還是讓恩瓏手足無措。「坦白地說,這就是我想的。」她有些絕望地堅持著。
『那不是全部,」他平靜地毫不放鬆。「那個笑容,就不止這些.....」
「哦,那個笑容——」思瓏說,說不出緣故地釋懷了。「我也試著想像我穿著那種高跟鞋,緊身超短裙,在公園裡逛來逛去的樣子。」
「我想看看你那樣子。」他說,還沒等思瓏對這番話甚至可以有所反應,他就站起身,把手插在口袋裡,他接下去說的話,把思瓏弄了個目瞪口呆。「當你穿成這樣子的時候,你能再拍上半英吋的粉去遮蓋你那有亮色的皮膚嗎?在蜜金色的頭髮上也撒上點染料,還有祛除那些太陽曬成的條紋。」
「什麼?」她邊說邊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他低頭凝視著她,表情有些茫然。「做些什麼吧,好讓你不再使我想起冰激凌蛋筒和草莓鬆餅。」
她的笑不斷地翻騰到臉上,在她的眼裡跳躍,聲音也有些發顫了。「吃的?我讓你想到吃的東西?」
「你讓我想到我十三歲時的感受。」
「你十三歲時是什麼樣?」她問,忍住笑。
「我是一個聖壇男孩。」
「你不是吧。」
「是的,我是的。不過,做彌撒的時候,我的注意力會不斷地開小差,跑到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子身上,她總是在十點的彌撒時間坐在第三排。這讓我覺得我像一個色鬼。」
「那你怎麼辦?」
「首先,我想讓她對我留下印象,於是我行屈膝禮比其他人都更深,看上去也更熟練和內行。」
「有用嗎?」
「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做得那麼好,以至於那一整年,我都得服務兩場彌撒,而不是一場,但是瑪麗·蘇·波納還是沒留意到我。」
「真難以想像有女孩子對你竟然熟視無睹,即便是在你小時候。」
「我發現這讓我有些不安。」
「哦,好吧,你知道,得到的同時也會失去。」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瑪麗·蘇·波納。」
他幾乎從沒有談論過他的過去,不經意間看到他這段曾經困惑的青少年時代,思瓏覺得很有興趣。
他抬了抬他的眉毛。「因為虔誠和對宗教的狂熱沒能打動她,我只好在十點彌撒後找到她,說服她和我一起去山德的冰激凌店。她吃了一個巧克力冰激凌蛋筒。我吃了一個草莓鬆餅……
他在等著她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而思瓏抑制不住想要冒險一猜的念頭,「我想你贏得了瑪麗·蘇的芳心?」
「沒有,事實上,我沒有。我努力了兩年,但是她對我毫不動心。就像你。」
他長得絕對算帥,脾氣又好,聽他這麼說,思瓏有點飄飄然,但說不清為什麼。
「說到你,」他突然說,「我想你不會考慮明晚和我一起去彼德的晚會吧?」
「我當班,但是我會晚些時候到那去。」
「那如果你不當班,你會和我一起去嗎?
「不,」思瓏得意地笑著說,好讓她的回答不那麼刺人,儘管她懷疑他是不是會被刺傷。「首先,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在一起工作。」
他抿嘴笑了笑。「你看電視了嗎?人們希望警察有點浪漫史。」
「其次,」她輕快地說完她的話,全不在意他,「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我不和吸引力百倍於我的男人外出。這對於我脆弱的自尊來說太難承受了。」他以一貫以來良好自然的幽默感,接受了她的婉拒,證明了無論什麼結果他真的都不在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說,「我還是自己去吃午飯好了。」
「這次,別讓那些女孩子為誰給你買午餐而吵個不停。」思瓏一邊開始清理桌子,一邊打趣他,「這看上去會很可怕。」
「說到仰慕者,」他說,「薩拉很明顯又捕獲了一個。那人起先一直在附近閒逛,和她搭了話;然後她就把他帶到這幾,介紹給我。他的名字叫喬納森。可憐的傢伙。」傑斯又說,「如果他不是有幾百萬美元在銀行,他就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薩拉可是個賣弄風情的老手。」他跨過用來把展棚固定在地樁上的繩子,「我想我會試試你推薦的辣椒。」
「我可不會。」思瓏提醒到,淘氣地咧嘴一笑。
「為什麼不?」
「因為我聽說那東西很糟,緊急救護站正在給好些個腸胃不適的人分發藥方呢。」
「你是說真的?」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笑容更加舒展。「完全認真。」
傑斯開懷大笑了幾聲,於是朝著辣椒鋪的反方向,穿坪,向有匹薩餅和熱狗的小棚走去。
半道他停下來向薩拉打了個招呼。她仍在專注地同匹勒太太交談,而且邊談還邊抱著匹勒太太的一隻貓。
之後,他停下來和一群孩子們又說開了話。他蹲下身子,好讓自己更接近他們的身高,而且不論他說什麼,總把他們逗得哈哈大笑。思瓏注視著他,有點按撩不住地希望自己可以不去管結果,而只是和他一起約會。
滿以為本斯更喜歡高個子、惹人注目的漂亮女伴,所以當幾星期前他約她出去吃飯的時候,思瓏大大地吃了一驚,而當他再度約她出去時,她就更震驚了,她太想回答說「是』』了。她非常喜歡他,他幾乎擁有所有她在一個男人身上所要求的品質,但是傑斯·傑斯普長得太英俊,以致會讓人不安。和薩拉不一樣,薩拉想要的是充滿夢幻和刺激的婚姻,而且下定決心要找一個既有長相、又有魅力、還有錢的男人,而思瓏要的恰恰相反。她所要的只是「平常」。
她想要的是一個寬容、充滿愛心、有智慧並且可以依靠的男人。簡短地說,她想過一種與現在不太一樣的生活,但是又必須有些相似之處,好讓她覺得安穩——這就是貝爾港的簡單生活,就像她現在擁有的一樣,但是有孩子有丈夫,而後者還是一個慈愛、忠誠而可靠的父親。她希望她的孩子們能夠依舉他們父親的愛和支持。她也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如此的依賴——一輩子。
如果傑斯·傑斯普不是像一個人體磁石一樣牢牢吸引著女人,他在很多方面可以說完美無缺,而在思瓏看來,這就不足以使他成為一個合適的能夠天長地久的結婚對象。他擁有各種她要求的其他條件,但這使他太具誘惑力也太危險,所以她只能不情願地避免和他扯上任何個人關係,而這就包括晚餐約會。
除此之外,同傑斯或者一個其他什麼警官產生任何一種認真的關係,必定會讓她在工作時分心,而思瓏不願意任何事情妨礙她的表現。她愛她的工作,也喜歡同組成貝爾港警隊的九十位執法者一起工作。和傑斯一樣,他們很友好,樂於助人,並且她知道他們都確實喜歡她。
不到下午四點,思瓏已經急於要回家了。克魯索和英格索都在午飯後不久回家,快快地說是得了腸道「感冒」,於是傑斯和思瓏只好被困在那兒,直到隊裡派人來接替他們。
從早上八點開始,她就一直在當班。現在她就想去洗一個放鬆澡,吃一頓清淡的晚餐,然後把她擱在床頭的書給讀完。薩拉在一個小時前離開了,走之前她過來告訴思瓏,匹勒太太邀請她週二晚上去看她的房子,並且談談重新裝修一樓的事。
因為某些原因,老太太想讓思瓏也去她那兒。在得到了思瓏的同意後,薩拉緊跑幾步,趕去和那個她最近才認識的大有前途的律師約會了,她說他的名字叫喬納森。
隨著晚餐時間的到來,公園的大部分地方暫時已經空無一人。思瓏坐在傑斯身邊,她的手肘支在桌上,兩個手掌托著臉。
「你看上去像一個孤獨的小女孩,」傑斯帶著有些責怪的語氣說道,身子向後靠在金屬椅上,注視著人們慢慢地向停車場移動。「你是累了,還是只是悶了?」
「我覺得對不住克魯索和英格索。」她承認道。
「我不覺得,」傑斯說,抿嘴笑了笑,用以證實自己的說法。「等他們發現的時候,你已經又成了一個女英雄了「別提一個宇,」思瓏警告他說,「在貝爾港沒有秘密,我們隊裡也沒有。」
「放輕鬆,雷諾茲警探。我只是開了個玩笑。」他的嗓音變得柔和而憂鬱,這之前思瓏從沒聽過他用這種聲調。
「我想讓你知道,我恐怕只會竭盡全力保護你不受傷害,而不是故意為你帶來任何擾。」
思瓏放下手,轉向他,眼睛在他英俊的笑臉上探尋著,滿臉是一種滑稽的難以置信的表情。「傑斯,你是在和我調情嗎?」
他望向她的身後。「替我們的人來了。」他站起身,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拉下的東西。「你今晚有什麼打算?」他如敘家常般地問道,這會兒瑞根和本正向他們慢慢走來。
「爬上床看一本好書。你呢?」
「我有一個熱辣的約會。」他嚴肅地說,把思瓏給逗笑了,也不再覺得他是在和她調情。
「討厭鬼,」她親熱地稱呼他,然後低頭走回了展棚去取她的錢包。當她出現的時候,瑞根和本警官正站在桌邊,準備接手工作。他們倆都是四十出頭,既是可靠而又有風度的貝爾港警官,專職處理交通違規和家庭糾紛,又是家居男人,有去「教師家長聯誼會」的太太和尚在「少年棒球聯合會」的孩子們。「出過什麼事嗎?」泰德·本問她。思瓏把她的褐色手提包的肩帶滑上肩膀,腳跨過展棚的繩子。「沒有。」
「有。」傑斯反對,「思瓏剛剛管我叫討厭鬼。」
「聽上去你有進展了,」本開玩笑說,衝著思瓏眨了眨眼。
「思瓏說得對,」瑞根也咧著嘴湊趣道,「你確實是個討厭鬼。」有機會試試那些辣椒吧。」傑斯狡猾地回嘴道,緊跟著思瓏跨過展棚的繩子。
她突然轉過身,以致撞到了傑斯,害他不得不抓住繩子保持平衡。別走近那些辣椒,」思瓏警告說,又環顧了一下大家,「英格索和克魯索已經病了。」
「真掃興」傑斯嘟噥道,說著把她轉過身,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輕輕地推了她一把。「掃興鬼。」
思瓏笑得肩膀亂顫。「傻瓜。」還不忘了回嘴。
「嘿,思瓏,」本在她的身後叫住她,「你又上新聞了。昨晚你接的那個家庭急呼在六頻道成了新聞,你幹得真棒!孩子。」
思瓏只是點了點頭,一點也不激動。她已經在早晨的六點檔看過這條新聞了,而且早就忘得一千二淨,但這的確解釋了什麼英格索上尉今天的脾氣特別壞。就在她同傑斯·傑斯普一起離開的時候,瑞根和本興趣盎熱地研究起他倆來。「你怎麼想?」瑞根問道,他指的是辦公室裡打的一個賭。「傑斯是能把她弄上床呢,還是不能?我賭五塊錢,思瓏絕不會就範。」
「我賭十塊錢,傑斯准行。」
本瞇縫著眼睛,在陽光下專注地看著這兩人,只見他們停下來,在就要出公園的地方,同一些人說著話。「如果思瓏發現我們打了這個賭,那天就要塌下來了。」
「讓我告訴你一件你並不知情的事吧,」瑞根說,他的肚子因為笑而搖晃著,「我想思瓏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所以她絕不會讓他有任何贏的可能,我想她知道這個賭,只是她太聰明也太有涵養,所以不會讓我們得逞。」思瓏的車就停在傑斯的旁邊,是一輛未作標記的由貝爾港提供的白色雪佛龍。她衝他擺擺手再見,然後就打開車門,I右腳踏進車裡,但並不馬上進去。一半是出於習慣,一半是出I於一種莫名的不安,她向四周環顧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很平靜、正常,貝爾港發展得如此迅速,以致每天都有幾十張不熟悉的面孔出現。她認不出那些身材矮胖的十幾歲女孩子,她們手裡還攙著蹣跚學步的小孩;她也不認識身邊有一對雙胞胎追逐著的老奶奶,或者留著落腮鬍在樹下看書的男人。如今,洶湧而人的新居民為這個城市帶來了繁榮和稅收上的利益,但同時也導致了急劇增多的犯罪案件;由此,貝爾港從一個沉睡的海邊小鎮,變成了一個興盛的小都市。
這會兒,公園裡有不超過一百五十個遊客在嬉戲。克萊倫斯小丑和雜耍藝人都休息一個小時,去吃晚飯了。絕大多數的層位和展棚除了工作人員外,已經沒什麼人了。位於薩拉展棚邊的公園長凳空著,那個輪廓分明、·穿著黃色夾克衫的陌生人並不見蹤影,原本他就與這樣一個和煦醉人的日子格格不入。
思瓏對這一切很滿意,她鑽進車,啟動了引擎,又向後視鏡裡望了一眼。沒人尾隨著她,於是她把變速桿向後一拉,從停車位退了出來,然後沿著公園中央一條亮著煤氣燈的蜿蜒小路徐徐地開走了。
先前,本向她道賀,是指前一晚她平靜地勸服了一個狂暴的醉漢的事。那傢伙一心要殺他前妻的男朋友,不過思瓏說服他放下了槍。犯罪「未遂」的他竟又怕得不敢去警局,於是思瓏又勸說他不如把這次服刑當作一個機會,放鬆一下,考慮怎麼找一個更值得他愛的、能欣賞他真正優點的女人。如果不是這個案犯被獲准接受地方電視台的採訪,沒人會知道這件事。那人告訴了記者思瓏讓他放下武器時說的一番話。雖然案犯沒體會出思瓏建議裡的尖刻的幽默,媒體卻一下子抓到了新聞。於是早上,思瓏再一次地、並非出於自願地當上了地方上的女英雄,只是這次情況截然相反,人們讚賞的是她的智慧而不是勇氣。
昨晚,英格索上尉對於她處理這個事件的方法勉強地給予了屍些表揚,但今天早上,媒體的報道很明顯又把他惹毛了。在某種程度上,她可以理解他的態度。就因為她是女人,她的確得到了更多的關注。
就在思瓏駛過公園人口處的十字路口時,她有意地轉換思路,讓自己去想一些更令人舒暢的事,比如她計劃在幾分鐘後要享受的愜意的泡泡澡。她轉向左駛上了布萊斯街,這是一條寬闊的由鵝卵石鋪成的路,兩邊是一些時髦的時裝店和高檔精晶店。每個鋪子的人口處都有漂亮的弧型的綠色天棚,路邊還擺著一棵巨大的盆栽棕櫚樹。
她開車經過這個商業區的時候,經常會驚歎於這地方在近幾年中的變化。儘管人口膨脹起先引來了人們的一片怨聲載道,但是隨著地價飛漲,長住居民的抱怨聲突然間消失了,而那些苦苦掙扎的地方公司幾乎也在一夜間變成了興隆的大企業。
城市管理委員會急於繼續吸引有錢的新納稅人,於是利用人們的公益心推出了一系列數目龐大的債券,說是用於美化並且將整個城鎮變得更現代化。在布魯曼索市長那位有野雇開始了所有的變革。
一切結束的時候,昭然於眾的是一個經過精心規劃的貝爾港,那份繁華與迷人就和棕櫚海灘的一模一樣,而這正是布魯曼索太太想要的。憑著她的影響力和納稅人的錢,她又把她的注意力從商業建築轉向了公共設施,於是首先就拿市政大廳開刀。
假日的交通有些堵,思瓏花了差不多十五分鐘的時間才轉上了她自家的小街,駛進了她那灰白色石灰小樓的車道。這棟小樓位於她鍾愛的那個拐角上,街的對面就是海灘,她可以聽到海浪聲,孩子們的笑聲,還有父母的呼喚聲。
離開半個街區的地方,一輛深藍色的轎車停到了一部小貨車的後面,但是這並沒有什麼不平常的地方。一切看上去就像任何一個假日的週末。
思瓏一邊把鑰匙插進大門的鎖裡,一邊已經在想像自己泡在熱水澡裡的樣子了,整個傍晚她都會消磨在她近來在床上讀的神異小說上。薩拉想不通為什麼思瓏會寧願和一本好書在一起過週六,也不接受約會,而薩拉自己討厭一個人呆著。對思瓏來說,在與一個她從不感興趣的人約會和獨自看書之間作選擇,那再簡單不過了。她多半會更中意書本。當想起要到明天下午她才當班去教自我防衛課時,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