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地板上敲出有節奏的聲響,通過玄關時,有人自左手邊的客廳走來。
「早安,連秘書。」灰白鬍子的男人眉開眼笑的打了招呼,「今天這麼早?」
「昨天晚上有派對,董事長肯定很累沒那麼好叫醒,我不早點來叫他起床,就怕時間來不及。」連書諒露出個無奈的笑容,指了指右手邊的樓梯。「他在樓上?幾個女人?」
「就一個,最近先生都跟心怡小姐在一起。」管家瞇著眼,「今天早上想吃點什麼?我準備了精力湯跟奶酪麵包和蛋,也有吐司……」
「跟董事長一樣的就行了。」他向來隨和,「請幫我多切兩片水果。」
「沒問題。」管家說著,轉身回頭去忙碌。
望著通往二樓的階梯,連書諒深吸了口氣後,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去。
踏上二樓,就只有左右兩間房,樓梯以左是客房,右方是他頂頭上司的臨時房間——專門用來約會的。
當然,女伴們都以為那就是他的房間。不需要多嘴解釋,就讓那些女孩這樣誤解是董事長的本意。
事實上,董事長的房間在三樓,跟書房連在一塊,不過,除了他跟這棟屋子的管家及傭人外,其它閒雜人等一律不得擅闖。
連書諒來到房門口,經驗老到的先稍微偷聽一下,得先確定沒有火辣的進行式,他才好判斷要隔多久才能開門。輕叩了兩聲門板,再仔細聆聽,裡面安靜無聲,沒有慌亂,也沒有應答,那就表示兩人昨晚喝了不少,不然就是運動通宵,睡死了。
所以他自然的推開門,果然瞧見火辣婀娜的女人嬌軀,側過身子擁著沉睡中的男人,女人只腳跨著棉被,露出修長勻稱的美腿,枕在男人的胸前。男人熟睡著,狂傲不羈的臉龐道出他的性格。
連書諒站在床前,禮貌的輕喚了幾聲,確定床上的兩位不怎麼想從周公那兒回來後,他便走向右手邊的窗戶,非常不客氣的拉開厚重的窗簾。
唰——刺眼的陽光迫不及待的衝了進來,不僅照亮一室,還直接喚醒沉睡中的一對儷人。
「搞什麼!」睡在靠窗一側的唐以書立刻不悅的半睜開眼,只手遮住眼睛。
「七點了,該起床了。」連書諒從容的繫著窗簾,背對著那張大床,好給他們遮掩裸體的時間。
這間房的東面是一大片落地窗,早上七點沒有任何陰影。
「嗯……」唯一的女性在意識稍稍清醒後,立刻鑽進被裡。為什麼連秘書每次都堂而皇之的走進來
「心怡小姐當然可以繼續休息,但是下午已經幫您預約了SPA,或許早點回去準備會比較好。」叩叩的足音回到門口,他又對上司說:「早餐已備妥,請您十分鐘內下來用餐。」
禮貌的鞠躬,接著把門給帶上。
留下那對被驚醒且意識尚未完全清醒的男女,疑惑眨眼的直瞪著門。
「我剛剛根本就沒蓋被!天哪!」賴心怡又驚又羞的尖叫,「我什麼都沒穿啊!」
「沒關係,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唐以書揉揉眼睛,依然一臉疲憊。「書諒不介意的。」
「……」賴心怡總是為這句話感到不解,「可是我介意啊!」
每次都這樣,只要以書沒有準時起床,就會由連秘書來叫他們起床,不管有沒有叩門,只要他們沒醒,他總會光明正大的走進來!
十有八次,她總是一絲不掛,但連秘書卻彷彿什麼都沒瞧見的自然。
唐以書根本沒理她,逕自赤裸著身子往浴室去,關上半透明的玻璃門,快速的洗了個晨浴。今天早上要去跟新的建商洽談,不宜遲到,書諒永遠會精準的來叫醒他。
十分鐘內,他梳洗完畢,並換穿上西裝,領帶隨意掛在頸上,算是打理完畢。
「心怡,你快點梳洗,等會跟我一起出門。」唐以書臨走前不忘交代慢吞吞的女人。
「咦?我想等會自己坐車回去……」賴心怡眨了眨眼。不必那麼急吧?他很早就要出門耶!
「不,我不留你下來。」他沒有笑容,「我七點四十分離開,別讓我等你。」
賴心怡微微一凜,點了點頭。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剛開始交往時,他總是很有耐性的等她,但是時間久了,他就要求她準時,最多只能遲到三分鐘,到後來連等都不願等,有一次她遲到五分鐘,他就連人帶車的走了!
她是唐以書一手栽培出來的社交名媛,對他有份憧憬與愛慕,但相對的,也有份敬畏之意。
唐家的男人,個個都有本事讓女人們團團圍繞。
唐以書出身赫赫有名的「名穩集團」,家財萬貫,整個集團跨足百貨業、服裝業、生活用品業、建築業乃至於設計業;唐家育有三子,全在國外長大,隨便一個身價皆是億萬起跳。
三位菁英各具特色,都不是紈褲子弟,皆屬俊男之列,事業有成、英俊多金。老大唐以書從事搞建築業,老二唐以牧從事設計業,老三唐以雲是律師一枚,所謂「商場金三角」,正是指他們風流倜儻的三位男士。
不過,他們還有另一個遠近馳名的稱號——把馬王子。
上流社會中,誰不知道唐家三兄弟個個花名在外,風格不同、各有特色、各有原則,但女人們依舊前仆後繼、心甘情願跳入火坑。
「把馬王子」跟「閨女勿近」這兩個封號,遠比商場金三角響噹噹,凡家有溫柔千金的大老闆,無不拚了命阻止女兒跟唐家男人接觸。但此舉顯然效果不大,他們身邊的女人,依然絡繹不絕。
直到去年唐以牧結婚,好不容易終結了犧牲者名單,緊接著最俊美的老么唐以雲也死會,簡直是讓眾家父母謝天謝地,而今僅存的老大唐以書,便成了女人甘心飛蛾撲火也要抓住的男人。
可惜唐以書向來以「把馬王子」這稱號為傲,不但不覺得那是種諷刺,反而覺得自個兒實至名歸。由此可知,他根本就還不想定下來。
只能說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天生做花花公子的料,他總是頂著一頭微亂的黑髮,濃眉下是性感的雙眼,略方的下顎邊滿是胡碴,些微鬢角更帶出一份狂野,他甚至戴著一圈銀色耳環,笑時薄唇慣於只挑起一邊嘴角,如荒野中的狼,不羈且性感,惹得女人趨之若鶩。
「早。」站在一樓樓梯口的連書諒掛著淺笑,很高興有個準時的上司。
「早!辛苦了。」唐以書快步下樓來,順手拍了他的肩。「每次都讓你這麼辛苦。」
「真有愧疚感的話,下回調個鬧鐘如何?」很誠懇的建議。
「嗯……」他大步走向餐廳,「我覺得你來叫我起床比較管用一點。」
走在身後的連書諒扯了嘴角。說半天就是不想花時間調鬧鐘。
每次董事長摟著女伴回到家裡,總是天雷勾動地火,衣服一路從門口迫不及待的脫在玄關、樓梯上,管家不只一次向他抱怨在二樓門口撿到內褲。
這麼忙,哪有時間調鬧鐘是吧?
到了可容納八人的橢圓餐桌前,桌上的新鮮花束還帶著露水,是管家一早到後院摘的,三張餐墊已經擺放妥當,很明顯的,上面有朵玫瑰花的是賴心怡的位子,所以唐以書和連書諒面對而坐。
只要早到,連書諒就會在唐以書家用餐,他們是從小學認識至今快二十年的孽緣,所以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連書諒通常會在這時簡單的交代今天一日的行程,以及等會要注意的事項。
「為什麼帝發建設的代表換人了?」唐以書邊咬著麵包,狐疑的問。
他的名穩建設在國內推出許多赫赫有名的獨立建案,但也有不少是與他家建設合作的大Case,帝發就是個老夥伴,說穿了負責人也是穿同條褲子長大的,當然會多照顧些。
不過帝發的窗口以往都是個有點油條的資深員工小馬,已經合作了五、六年,不下十個案子,這次共同開發一個頂級住宅,籌備時日已久,砸下的財力不少,如今竟然中途換了人,甚至連設計圖一起換掉。
「帝發建設空降一個新的建築設計師,就我們原有的設備和管線更改設計,因為隔間還沒上去,所以她還能做大幅修改,聽說成本因此少了百分之二十五,效益卻可能增加百分之二十五。」
「哦?」唐以書微蹙了眉,「加總多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嗎?這怎麼可能?」
「根據統計表是這樣說的。」連書諒聳了聳肩,事實上他只看過草圖。「等會洽談就會明白吧。」
「這是頂級住宅,別搞成租屋設計,多隔幾間就收更多錢……」他有點不悅,臨時更動設計,非他所願。「空降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來歷搞清楚了嗎?」
「嗯,趙芷涵,今年二十八歲……」
「……女的?」唐以書忍不住冒出這一句。
「是的。容我提醒您,如果到了現場,您還是這種態度的話,小心被指為性別歧視。」連書諒客氣的提點,順道喝了口精力湯。
「我不是性別歧視,是就事論事。」他領教過太多女性負責人了,總是把事情越弄越複雜。「跟女人合作哪一次不是災難?」
「這位可能好一點。」伸出了食指,示意上司先聽他說完。「趙芷涵二十八歲,成大建築系畢業,曾獲得兩項設計獎項,並在紐約的建築公司擔任建築設計師與監工,傳聞參與過兩棟商業地標的建案,頗受好評。」
傳聞?也曾獲獎嗎?才二十八歲就有實際經驗啊?唐以書立即算起了她的學經歷。「她大學時代就在建築公司打工嗎?還是有親人在事務所?否則不可能這麼早就參與大建案。」
連書諒抽空瞄了上司一眼,露出佩服的笑容。「是因為男朋友……前男友的關係。」
「哦!這就說得通了,看來傳聞也是真的,只是被前男友掩蓋掉了。」唐以書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判斷能力。「所以呢?跟男友拆伙回到台灣另起爐灶?」
「應該是如此,不過大家都不點破——拜託您也別點破,這是人家的私事。」連書諒立刻板起臉來提醒,因為上司專挑別人不想說的話說。
「如果她的私事會影響到公事,那就非說不可了!」他也有他的堅持,「我哪一次沒有先見之明?像上次那個承包商根本是負氣來亂的,最後跟情人和好後,把我們的案子擺著爛?再上上次……」
「好!是我的錯。」連書諒不想聽這些的確早知道的事。「但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就麻煩您有技巧、婉轉一點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