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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天傳說 第8章(1) 作者:潭若
    剛下課,蒹葭接到龔逸夫的電話。

    「蒹葭,現在有空嗎?」

    「哦,什麼事?」

    「我找好工作了,下週一就上班。」

    「龔逸夫,恭喜你了。」蒹葭也為他高興。

    「這還要多謝你替我引薦啊。」

    「呵呵,我也只是給你提供一下信息而已。能被公司錄取還是你的實力啊。」

    龔逸夫回來後,不願再去澳洲,想留在本市工作。蒹葭知道後想到與自己實驗室合作項目的一家公司很不錯,就替他引薦一番。

    「但是機緣也很重要。」

    「知道了,這份功勞咱們三七開,我三你七。這樣的分配能接受了吧?」蒹葭笑著說。

    電話那邊傳來清朗的笑聲,「蒹葭,吃飯了嗎?」

    「沒有。剛下課。」

    「那麼,我請你吃飯好不好?為我找到工作慶祝一下?」

    「這個……」她有些猶豫。

    「我已經在你們學校附近了。五分鐘後趕到。」

    「那好吧。」人都已經來了,再拒絕就太不近人情了。而且她不能否認她想見到他。

    蒹葭和龔逸夫坐在一家西餐廳裡品嚐美味的牛排。這是本市一流的西餐廳了,不管是環境還是食物,當然,價格也是一流的。搖曳的燭光,靡靡的音樂中,侍者的笑容格外慇勤。

    「祝賀你。」蒹葭舉起酒杯,抿起嘴角,淺淺地笑。

    「謝謝。」龔逸夫也微笑著舉起酒杯。

    「聽說,你已經結婚了?」龔逸夫問出自己一直埋在心底的問題。

    「是啊。」

    「而且好像就是前幾個月?」

    「嗯。」

    「若是早回來幾個月就能參加你的婚禮了。」他的語氣十分謹慎。

    「呵,是啊。」

    兩人沉默了許久。蒹葭看著桌上斜插在玻璃瓶裡的一枝藍色勿忘我,忽然對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

    「咳,」龔逸夫清了清嗓子,「我想送你一樣東西。」

    「哦?」

    龔逸夫遞給她一個長方形的紙盒。

    「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蒹葭接過來,一眼開啟紙盒,裡面是一個卷軸。

    「畫啊。」她驚喜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再打開看看。」

    卷軸慢慢展開,是一幅國畫。紙有些泛黃,邊角微卷,起了點毛,看來不是新作。在畫幅左上邊有作畫者的題跋證實了這一點,看看時間,是十年前。

    先是星辰稀寥的夜空,接著是一輪薄薄的弦月、煙柳、泛滿月光的河面、拱形的小橋,還有一個身著寬鬆衫袍的女子。獨立小橋之上,微微仰著頭,低斂著眉,任風滿盈袖。儘管身著古代裝束,但是那眉眼,那微笑,還是能辨認出來畫中女子似乎是她。

    蒹葭抬起頭,帶有疑問地看著他。

    「你想得沒錯,這個人就是你。」龔逸夫點點頭,「高三的時候畫的,本來想作為畢業禮物送給你,沒想到現在成了新婚禮物。」他的心有點苦澀。

    「謝謝。」蒹葭慢慢地收起卷軸。

    「我一直將它帶在身邊,去澳洲時也一樣。」他溫文地微笑,緩緩地說,「似乎這幅畫捲成了我排遣鄉愁的寄托。在澳洲的時候,有時不免異想天開,也許會遇見你,就在去麵包店裡某條小巷,某個拐角。」

    他輕輕歎了口氣,「我想著有一天會把它親手交給你,沒想到是現在。」

    餐桌上的燭火明滅,映照得蒹葭的神情有些複雜。

    「蒹葭……」

    「嗯?」

    「我,是不是回來得太遲了?」他終於忍不住問她。

    蒹葭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蒹葭,我一直沒能忘記你。在我以為要將你忘記的時候,在下一個瞬間,你的身影會變得更清晰。」他有些激動地說。「龔逸夫……」她低低地叫起來,各種複雜的情緒在心裡翻騰。她以為她再也沒有機會聽到這些話了。

    「蒹葭,你……我一直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拒絕我。」這是他一直也沒有想明白的事情,「難道,是我弄錯了,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嗎?」

    難道他真的弄錯了嗎?難道那些記憶都是虛假的,都是自己妄想出來的嗎?不,他確定她是喜歡他的。只要他練琴,她總會去聽。高二那一年,每天晚上下自習,他都會準時在琴室靜靜地拉上一個半小時的小提琴。因為他知道她總會站在琴室外面,靠著牆默默地聆聽。少女纖細的身影投落在琴室外的走廊上,黑色的秀髮在夜風裡飛揚,身姿如蓮。那小提琴聲悠揚婉轉如流水,將少年貼在心扉的愛戀悄悄地流了出去,匯進光陰的河海裡。

    他後悔,大學賭氣離家去了遙遠的學校,不想有機會見到她。但是又會有意無意間,從同學的隻言片語中輾轉打聽她的近況。再後來,他有了女朋友。大學畢業找工作沒在同一個城市就分手了。他去了澳大利亞,每當澳洲的雨季來臨之時,在狂風暴雨的夜裡,腦海裡又映現出琴室外,默默聽琴的少女的影像……

    他回來,因為是鄉愁,他這樣跟自己解釋。但是看到她,他才知道這是潛藏在心底,連自己也不能告訴的太奢侈的理由……

    抬起頭來看著他。十年前的他,清雅俊秀,如古詩詞裡走出來,折柳踏歌行的文弱少年,水晶般剔透;十年後的他,那種薄脆的透明的感覺不再,仿若斂盡光華,溫潤渾然的古玉。這樣的他,劍眉鳳目,挺鼻薄唇,完全是中國古典美男子的化身。正是自己夢中情人的形象。

    「沒有錯,我很喜歡你。一直……一直到現在。」蒹葭堅定地說。那是她此生的唯一的心動,是她一直深埋在心底,珍視到現在,決定永遠都不許忘掉的感情。如果忘掉了,豈不是將自己所花費的十年全盤否定了?當時,她拒絕他的同時也把自己的心鎖死了,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一度深深地厭惡自己,到後來,下定決心,這一輩子只為他心動這一次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一直……一直到現在?」龔逸夫呆住了,他激動地握緊她的手放在唇邊,「你說一直到現在?」

    「嗯。」蒹葭點點頭。她如實說出自己的感覺,但為什麼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舒坦?上天再次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能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表達心意,為什麼她沒有欣喜若狂?難道,自己真的是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嗎?而且,為什麼她會有對不起元應慎的感覺?甚至還會覺得心虛?她不是已經早告訴他她喜歡的另有其人嗎?她……她……她沒有錯。

    「蒹葭,我們有沒有機會重來一次?」龔逸夫望著她。看著她的表情那麼平淡,他真忍不住要懷疑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小葭!」

    似乎從好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好像,好像應慎的聲音。

    蒹葭仿若從夢中驚醒一般,看著元應慎怒氣沖沖地朝她走過來。

    「應慎?」蒹葭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在這裡?」

    「你能在這裡為什麼我不能?」他瞪著他們纏綿交握的手。

    蒹葭才意識到她的手,還放在龔逸夫的手裡。

    「在這裡吃飯嗎?」元應慎沉聲問道。

    「是啊。」

    「怎麼不為我介紹你一下你的這位朋友?」他溫和的笑容裡蘊藏著危險。

    「這是我的高中同學,龔逸夫;龔逸夫,這是元應慎,我的丈夫。」她遲疑了一下,感覺到說出丈夫兩個字的時候,元應慎似乎輕哼了一聲。

    「是你那位會拉提琴的同學嗎?」他低聲問道。雖然龔逸夫的氣質比照片上要成熟多,身材要修長,但是俊秀的眉目依然,變化不大。

    龔逸夫看著這位高大英挺的男子,禮貌地微笑,伸手過去,「元先生,你好。」

    「你好。」他的眼睛瞇起來,就像拳擊手開賽前評估對手一般地上下打量他。

    「聽小葭說,你的提琴拉得很好。」

    「過獎了。我不過是愛好,水準很業餘。」龔逸夫謙虛地說。

    「那麼,跆拳道呢?也喜歡嗎?」他不懷好意地問。

    蒹葭心裡一緊,「不,龔逸夫對運動的興趣都不大。」

    「哦?是嗎?真遺憾呢。不然,還可以相互切磋一番。」他的聲音充滿了威脅和輕蔑。

    知道這個男子就是蒹葭的丈夫,一向好脾氣的龔逸夫也不想忍耐,昂首說:「蒹葭說得沒錯,我原來確實不喜歡運動,不過後來卻喜歡。尤其是跆拳道!」

    他在澳洲,異鄉寂寞,鄉愁難以排遣,正好鄰居是個跆拳道教師。他跟他學習已有四年。

    「不用了,忙的話就先走吧,我們不耽擱你了。」蒹葭平靜地說,轉身就要離開。

    龔逸夫站在蒹葭身邊,看到她平靜的神情,但是他知道那努力克制的面具下有一顆脆弱敏感的心正在驚慌失措。這是他曾經喜愛,甚至連現在也未必停止愛慕之情的女孩。那個時候,被她拒絕後,他再也沒有勇氣表白。只是每天偷偷地注視著她的一言一行,這也是日後寂寞之時可供咀嚼的回憶。

    「現在時間早得很。」元應慎慢悠悠地說,「我們還可以切磋幾招。」

    話音剛落,他就一拳揮過去。

    「小心!」蒹葭驚呼道。

    看到他一臉殺氣,龔逸夫早有準備,身體一偏靈活地閃開了,同時投桃報李地回敬一拳。

    看著她為龔逸夫擔心的神情,元應慎更加憤怒,出拳更猛更快。龔逸夫揮過來的拳頭他也不躲避,不管防守,一味進攻。不管自己是否受傷,一定要將對方打倒。或者,他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需要把對痛的感受從心靈的創傷轉移到身體上的傷痛。

    「住手!你們兩個!」蒹葭焦急地喝止他們。這裡的騷亂,已經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天台上的人越來越多。但是誰也不敢過去拉開他們兩個。

    龔逸夫確實練過跆拳道,而且還練得很不錯。出腿快,底盤穩。但是還是明顯不敵元應慎,他狠吃了好幾拳,漸漸落了下風。

    「小心!」蒹葭驚慌地叫道,都快哭出來了。

    他漸漸往後退,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椅子,被絆倒在地上。蒹葭心都快跳出來了。元應慎依然一步一步走過去,滿臉狂暴,抬起腳正要往他心口上踹。

    「住手!」蒹葭跑過去,撲在龔逸夫身上,伸開雙臂護著他。

    見她撲過來的身影,元應慎大驚,他硬生生收回踢出去的那一腳,但是還是來不及了。蒹葭還是被他踢中背後,「啊」地慘叫一聲。

    元應慎看到蒹葭衝過來,急忙收住腳。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好順勢往前倒在地上,抓住蒹葭的手臂,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以自己的身體做肉墊,避免她身體墜落到地上加重傷勢。

    落在元應慎懷裡,蒹葭一陣眩暈,好半天才能慢慢睜開眼,立刻看到元應慎緊張的臉。

    「小葭,很痛嗎?」

    蒹葭試著坐起身體,牽扯到背後的肌肉,立刻讓她痛得渾身一軟,又倒在元應慎的懷裡。

    「小葭,是不是很痛?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他小心地扶著她,將她抱起來,好像對待易碎的珍世瓷器般。她那麼嬌小脆弱,怎麼能經得起他狠命的一踢?儘管他已經將力氣卸掉了七分。

    「不,我還好。龔逸夫怎麼樣了?」蒹葭忍著疼痛說。

    她自己傷成這樣,還這麼關心龔逸夫,而且還為了保護龔逸夫受傷。也不知道他是為了誰才這麼不顧形象大打出手,明天的報刊上可能又有好新聞了。實在令他一陣氣苦。他沉默著,免得自己忍不住,衝著她那張無辜的傻臉破口大罵。

    「我還好。」龔逸夫坐在地上說。

    他沒有起來。看到元應慎對蒹葭小心翼翼呵護的神情,心中稍稍放心了一點。他不明白蒹葭現在在想什麼,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幸福,蒹葭也能幸福。不過,這位仁兄的醋勁也太大了點。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揍。不過,自己就真的是那麼清白的嗎?嗯,這個問題好複雜。他要好好考慮考慮。

    「對不起,龔逸夫。」蒹葭靠在元應慎的懷裡,十分內疚地說。

    「沒事。」他咧嘴一笑,嘴角的傷疼頓時讓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看著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流,元應慎不爽,十分不爽!他也受傷了,為什麼蒹葭不問問他?好歹他也和她靠得近,看得更清楚一些吧?可她,依然毫無察覺,捨近求遠地跟龔逸夫遙遙問候。但是他將蒹葭誤傷,因此,即使心裡有天大的不滿,也不敢再發脾氣。

    「我送你上醫院檢查一下。」元應慎說著就往外走。

    「等一下,還有龔逸夫。」蒹葭不知死活地挑戰他的極限。

    「我給他打急救電話!」高大的身型頓了頓,繼續往外走。

    一位年輕的侍者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欲言又止。

    元應慎看了他一眼,「這裡損失的賬單寄到我公司去。你們經理知道寄到哪裡。」

    侍者鬆了口氣,奪路而逃。好低,好低的氣壓!

    「等一下。」

    侍者僵硬地停住,心裡不斷哀嚎,有錢的大爺不好侍候啊。

    「你幫我送他去醫院。」元應慎指指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他造成的傷勢沒他表現出那麼嚴重好不好?

    「我會謝你的。」

    侍者無奈地點點頭。看了看地上躺下的另一個,小聲地說:「能起來嗎?我扶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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