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做什麼?
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極力掩飾鳳小凰和她貌合神離的現實。
這就是她所期待的事實嗎?
「為什麼皺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就見自家院牆上趴著一個人。
鳳小凰!
「你在那裡做什麼?」她吃了一驚。
鳳小凰利落地跳下來,順便拍了拍手趕去手上沾的灰,神色依然瀟灑自若,「我只是想著從大門口走進來不太好看而已。」
說的沒錯。
蕭涵予看著他又是一身內衫跑回來,咬了下唇後開口:「怎麼又把自己弄成這樣?」
「因為沒有人送披風給我。」他避重就輕,看到蕭涵予瞪他,只好笑笑地又開口:「我的賭運實在不好,所以……就這樣了。」
「那你還要去賭?」她突然帶上些惱意,「你已經輸到被迫娶我,難道還想要再輸一次?」
鳳小凰一愣,看得出她心裡有氣,突然一笑,「我會考慮一下賭約條件後再來看要不要賭。」
蕭涵予咬著唇,自覺自己把氣氛弄僵,只好匆匆開口:「跟我來。」
鳳小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笑笑地跟了過去。
蕭涵予卻徑直去了自己房間,取出一套衣物給他,「換上吧,大哥和歐陽大哥在前廳。」
鳳小凰卻沒接那衣物,只是玩味再三地看著她。
果然是她幫他準備的衣服……
她為何要這麼做?
蕭涵予漸漸被他看得發慌,心下一急,手裡的東西順勢丟給他,人就已經準備朝房間外走去。
鳳小凰接住那砸到他身上衣服,突然笑笑地伸手拉住了她,「你做的?」
蕭涵予只覺得全身都僵硬起來,沒有辦法回頭看他臉上此刻的表情,只是一徑僵硬地開口:「雖然這樁婚事,到底不被你我看好,但是當時是我沒有對賭約反悔在先,所以……我自然會對你盡到責任。」
鳳小凰頓時心下怦然,他突然一笑,「既然如此,怎麼你這做妻子的不幫為夫更衣呢?」
他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
蕭涵予覺得自己連頭髮都要僵硬起來了,他幹嗎要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她驀地轉身,抬眼看向鳳小凰,就見他似笑非笑地抓著手裡衣服正看著她,她頓了片刻後才語氣古怪地開口:「你要我幫你更衣?」
「是啊。」鳳小凰漫不經心地揮了下手裡的衣服。
「好。」她重重咬唇,隨即伸手接過那衣服為他更衣。
她的心臟突然間開始不停地怦怦跳,手指也幾乎顫抖得拿不住衣服,為他束腰帶時無意中觸到他的腰,她禁不住面紅心跳,卻在下一刻自己給自己潑了一盆冷水。
天性浪蕩的鳳小凰,只怕此刻是風流因子在作怪吧。
她的神色突然一黯,隨即快手快腳地幫他著衣,隨即淡然開口:「好了,走吧。」
鳳小凰看著她的目光漸漸帶上了一絲探詢研究的神采,目光一瞥,卻無意中見到桌子上的紙筆,他拿過那張紙來隨便看了一眼,隨即讚道:「好字。」
「隨便寫寫而已。」蕭涵予連忙把那張紙搶了回來藏在身後。
還好她剛才並沒有寫出正題,只是先試了一下手中的筆而已,要不然被他看到……
那又如何?
不怎麼樣,但是她實在不想讓他知道,其實她很會賭。
前廳。
明月對不知道怎麼就冒出來的鳳小凰開口:「你回來了?」
「回來了。」鳳小凰懶懶地又坐進椅子裡,手裡抓著茶杯似笑非笑。
此刻蕭涵予已經告退,明月也就不再和他打啞謎:「你們兩個,到底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鳳小凰微微一笑,「反正你都明白,又何必我多說?」
歐陽至上突然開口:「她很好,小鳳凰。」
「喜歡的話,送你好了。」他很大方地開玩笑。
「小鳳凰!」明月無奈歎氣,「再怎麼說,她現在也是我義妹。」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鳳小凰好心情地在品茶。
「那你到底要怎樣?」明月問他。
「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鳳小凰居然反問他,「你說呢?」
「你準備哪一天休了她嗎?」歐陽至上好認真地開口問他。
鳳小凰笑了一笑,「誰知道?」
口中這麼說,心下卻彷彿有一個聲音對他開口。
不會。
他還是沒有想像過有一天他會休了她,然後各自自由。
實在不行的話,就是和她繼續著這樣的日子,然後到老到死。
想一想,還蠻恐怖的。
所以,他突然笑了。
從來不為什麼發過愁的鳳小凰,終於也碰到讓自己煩惱的事情了。
那一日之後,京城各大賭場的老闆突然同時收到了一封信。
信裡面裝有一紙素箋。
上面有女子娟秀的書法。
寥寥數字,用詞卻極為典雅,內容更是簡單明瞭。
中心意思只有一個字———
賭!
有人在向他們挑戰。
原本他們可以不予理會,但是直到後來他們一看落款,才赫然發現那居然是鳳夫人蕭涵予的邀請。
她在信中聲言要與他們賭上一把,她若贏了的話,他們就必須把從鳳小凰那裡賺的銀子全部還她,以後他們的人也不許拉鳳小凰進賭場。
但是如果她輸了,她會按照那筆銀子的十倍來賠給他們。
唯一的條件卻是這事只許私下進行,不許搬上檯面,更不能讓鳳小凰得知。
「鳳公子還不是天天來賭場?為什麼她不願意讓自己的相公得知?」接到信的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十倍的銀子……
所有的人幾乎是在瞬間就打好了小算盤,於是某天下午,在約定好的時間內,各大賭場的老闆們興致勃勃精神抖擻地出發了。
按照之前的約定,所以沒有人知道這個賭約,更不會有人注意到,在同一時間,京城內各大賭坊的老闆們曾經同時消失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
坐轎子的、乘馬車的、騎白馬的各大賭坊老闆們又紛紛趕回到了自家賭場。
他們的手中並沒有任何包袱。
口袋裡也沒有多添上幾張銀票。
最最要緊的是他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並且對之前出去的事情絕口不談。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他們輸了。
鳳小凰最近覺得很是奇怪,因為他似乎突然之間成為賭場最不受歡迎的客人,別說沒有人拽著他進賭場了,甚至他自己走進去了,都會有人把他趕出去,告訴他應該回家好好陪自己的夫人。
奇怪,他怎麼不知道蕭涵予的人緣什麼時候好到這種程度了?
當然,他也是突然之間才發現的,因為就在剛才,他才剛剛走進這家四季賭坊,結果立即就有跑堂的人來趕他走,他笑瞇瞇地拽了賭坊老闆柳魚兒出來問話,然後柳魚兒就是這麼回答他的:「鳳公子,你說你好好的幹嗎盡往賭坊裡跑?賭博可是有害身心健康的,而且容易導致家破人亡,你才剛剛成親沒多久,還是趕緊回去陪鳳夫人吧。」
賭坊老闆把客人往外趕,簡直就是跟銀子過不去嘛。
鳳小凰似笑非笑地勾住他的脖子,「柳老闆,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是個大善人?」
「我本來就是好人。」柳魚兒立即抬頭挺胸,只可惜他再怎麼抬頭挺胸,也沒法子把他那個圓圓的肚子藏起來。
「就賭一把。」鳳小凰跟他討價還價,順手把錢袋摸給他看。
柳魚兒心疼地嘬起了牙花子,猶豫再三,卻還是把他朝門外推去,「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鳳小凰沒動,伸手揪住他的鬍子,「老魚兒,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柳魚兒遮遮掩掩,「什麼怎麼回事兒?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還能有什麼事兒,你這個見錢眼開的老魚兒看到錢居然還朝門外推,要我相信你是為了我好,不如告訴我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鳳小凰漫不經心地拽著他的鬍子來回折騰。
「我轉性了不成嗎?」柳魚兒死鴨子嘴硬。
「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告訴何居士你住在這兒當了賭場老闆,我想他應該很樂意來京城與嫂夫人暢訴離別之情。」鳳小凰揚眉一笑,然後鬆手,隨隨便便就坐到了賭場門口。
「我說小鳳凰,你可千萬不能讓那傢伙找到我夫人!」柳魚兒頓時慌了,急得團團轉,「不行,我得趕緊把賭場關了離開京城……」
「我還沒告訴他呢,你慌什麼?」他笑笑地開口,隨即把柳魚兒也拉坐了下來,「現在你應該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吧?」
柳魚兒做著痛苦的思想鬥爭,「不行,我不能說。」
「那人給了你錢?」鳳小凰上下左右地瞄著他,能讓柳魚兒遵守諾言的人還真不多見呢。
才怪!
柳魚兒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給他。
「那是為了什麼?」鳳小凰想了想,把自己的錢袋拎起來放到他面前晃了晃去,「說吧說吧。」
柳魚兒簡直忍不住就想伸手把那錢袋揣進自己口袋裡了,一雙眼睛不停地跟著那錢袋轉來轉去,但是頭卻依然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我說了不能說的,不然的話我這四季賭坊遲早玩完。」
「你不說的話,我保證你這四季賭坊現在就玩完。」鳳小凰輕鬆地開始捋袖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你不要動!」柳魚兒死命地拖住他大叫了起來。
「那你還不告訴我?」鳳小凰筆瞇瞇地拍了拍他的肚子。
柳魚兒苦著臉終於無奈開口:「鳳夫人身邊那個叫問瑤的丫頭就是賭場高手,你還來我們賭坊幹嗎?直接跟她交手學個一招半式的也勝過我們了……」
還想再抱怨抱怨,跟他細細描述一下當時他們一幫人被一個小丫頭片子鎮住的場景,結果他只覺得眼前一花,隨即就已經看不到鳳小凰的人影了。
說也是錯,不說也是錯……
柳魚兒突然臉色大變地衝回賭場,放聲大叫:「夫人、夫人,快點收拾收拾,我們搬家!」
問瑤……
他們家裡明明只有問瓊,又哪裡來的問瑤?
鳳小凰忍不住皺眉苦思。
莫不是問瓊假托之名免得惹麻煩?
彼時蕭涵予正在院中撫琴,這把琴是她在問琴小築內的琴樓中找到的,果然不愧是明家的「十二琴苑」,每一處都藏了一把絕妙好琴。
像她手中這把琴,通體漆黑,也不知道是什麼木頭所制,看起來頗沉重,但是拿起來卻並沒有那麼沉,琴弦猶如雪練,寒氣逼人,輕輕一碰,便覺得其音有如冰玉相撞。
果然好琴!
她一邊在心內暗歎,一邊試著撫弦,而自外邊回來的鳳小凰便是循著樂音找到她的。
「原來那夜除了送衣服給我的是你,彈琴的也是你。」他微微挑起了眉笑笑地開口。
坐在院中花樹下的蕭涵予抬頭看了他一眼,手下卻並沒有停歇,樂聲繼續從她纖指中流瀉了出來。
待她一曲終了,鳳小凰拍掌讚美:「好一曲《桃夭》。」
「你怎麼會現在回來?」她挑眉,然後抱琴而起。
鳳小凰這才一笑開口:「問瑤是誰?」
蕭涵予微微一怔,隨即開口:「我怎麼知道問瑤是誰?」
「不如我來問一問問瓊,看她認不認得問瑤?」鳳小凰笑得甚是開心。
蕭涵予歎了口氣,將錯就錯,回頭看向問瓊,「找你的。」
她的話淡淡出口,人卻已經抱著琴離開,身後頓時傳來問瓊的驚呼聲:「不要啊,小姐,你不能把我丟給姑爺。」
雖然蕭涵予糾正過她好多次,但是「姑爺」這兩個字,問瓊始終叫得很順口。
「問瓊,你還不知道我要問你什麼,怎麼就跟見了鬼似的?」鳳小凰自覺自己不是面目可憎之徒。
「你不要問,我也不要聽。」問瓊努力追上自家小姐,「小姐,你等等,不要丟下我!」
蕭涵予的語氣裡含著淡淡的笑意,「問瓊,只是說說話而已,不要那麼緊張。」
「不行,我才不要跟姑爺說話!」問瓊叫得活像是在上刑。
「問瓊,我已經知道你賭術超人,不如我們切磋一下?」鳳小凰笑瞇瞇地跟在她身側。
「免了,我絲毫不想跟你切磋。」問瓊拒絕得好爽快,繼續慘叫:「小姐小姐,你要救我,不然我一緊張就會犯錯的。」
臭丫頭,居然威脅她。
蕭涵予只好停下了腳步看向鳳小凰,「很抱歉,為了不讓問瓊做錯事,我看你還是自己切磋研究吧。」
「不要那麼小氣嘛。」鳳小凰跟她討價還價。
「不好意思,我就是很小氣。」蕭涵予對他笑了一笑,然後帶著問瓊走人。
「喂!」鳳小凰見留不住人,促狹心一起,索性大聲叫了起來:「娘子……」
「你亂叫什麼?」蕭涵予猛地回頭。
「借人啦!」鳳小凰眼巴巴地看著她。
「不借。」她立即搖頭拒絕。
鳳小凰再次叫了起來:「夫人!」
蕭涵予簡直能拿眼刀砍他了,「不要再叫了好不好?」
叫得她渾身好寒。
「借人。」他可憐巴巴地繼續央求她。
「不借。」她搖頭,努力抵抗他此刻的表情所帶給她的影響,「我一點兒也不喜歡賭這個字,難道你忘了?」
鳳小凰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終於沒再作怪,笑笑地朝身旁的樹上一靠,隨即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睛。
突然發現,原來她臉紅的樣子,還蠻可愛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