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一一尋問,心下一急,索性策馬直上渡頭,提氣高聲問道:「宋思輕姑娘何在?」蘊含內力的聲音順著江面遠遠傳了出去,原來移動中的船隻聽見這突來的聲音,各自都停了下來。
蹙起眉,正待再問,碼頭邊一艘泊船的船家拉緊正要鬆開的繩索,對他招了招手。「這位公子,有什麼事嗎?」
長孫倚風翻身下馬,快步到了船邊揚聲叫喚。「宋夫人,我是王爺派來的,王爺請您回府。」
一名身著華貴的婦人,帶著疑惑的神情從船艙走了出來,「王爺有什麼事嗎?我們預定到冀州的時間已經晚了。」
「宋夫人,我必須帶小姐走,王爺有要事請問她。」長孫倚風溫和一倚,取出朱璃的玉珮交給宋夫人。她仔細翻看了會兒,確定真是朱璃從不離身的玉珮才將玉珮還給他。只是她顯然並不願意就這樣讓女兒回去,「我女兒的婚事就要來不及了,王爺應該知道我很急。」
長孫倚風擰起眉,正想再試著說服她時,艙裡又走出一個姑娘。
那的確是一個漂亮的姑娘。雖然神情有些憂鬱,但站直的身子帶著颯然的英氣,長孫倚風對她微微一笑,「你是思輕姑娘吧,格薩爾在等你。請跟我走吧,王爺答應把你許配給他了。」
宋思輕的雙眼剎時亮了起來,「真的?」
宋夫人急忙攔在她女兒身前,「不行!我不准你嫁給關外的野人!」
長孫倚風耐著性子,「宋夫人,他不是關外的野人,格薩爾是關外第一大族雩族的族長,思輕姑娘嫁給他會很幸福的。」
宋思輕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他、他是雩族族長?」
長孫倚風點點頭,有些無奈地回答,「是,他為了要娶你不惜出兵進關。現在你是唯一能讓他退兵的人。」
「他、他不好戰的……他討厭戰爭,不可能只為了這樣就出兵……」
長孫倚風苦笑,「為了你,我想他什麼都肯做了。」
「我去……」宋思輕點頭想下船。宋夫人卻奔到船沿,表情認真地厲聲說道:「輕兒,你敢走我就跳下去。」
「娘……」宋思輕一臉為難。
長孫倚風覺得他的耐性快要用完了,「宋夫人,嫁給一個素未某面的人對思輕姑娘來說不會是好姻緣,格薩爾是個好人,你要相信你女兒的眼光。」
「我不相信!關外都是些野蠻好戰的野人!那個人得不到我女兒不就出兵進關了!他才不會對輕兒好,輕兒要做太守夫人!」宋夫人悽厲叫喊。
宋思輕歎了口氣,回頭對著長孫倚風低聲說:「我來說服我娘,你叫格薩爾等我,只要王爺支持我,我很快可以和他在一起的。」
長孫倚風搖頭苦笑,「沒有看見你,他不會退兵的。」
宋思輕拔下頭上的髮簪交給長孫倚風,神情認真,「把這個給他,告訴他我請他遵守嘩湖邊的誓言,請他等我,他會退兵的。」
長孫倚風有些猶豫,但宋思輕的神情太過堅定,所以他只好歎了口氣答應下來。「知道了,請你快些說服你娘回王爺府,王爺會幫忙說服她的。」
宋思輕點點頭,「謝謝您。」
「格薩爾是個好人,你會幸福的。」
B望著宋思輕羞赧的微笑,長孫倚風不禁也笑了起來。重又上馬,朝來時路奔去。
雖然沒有多少時間,他還是稍放慢了速度,四周尋找了下,果然在渡口的小店口望見一名乞兒,長孫倚風下馬走近他,給了他兩枚銅錢,袖口一閃露出慕容雲飛給他的溫家令牌。
乞兒抬首對長孫倚風笑笑,「謝謝大爺,今兒個風大,約莫兩個時辰,大船就要來了呢。」
長孫倚風聞言苦笑,「怕是未時等不到船來就要下雨了,風能更大點就好了。」
乞兒笑得促狹,「不然我幫忙扇扇,看風能不能更大些。」
「那就麻煩你了。」長孫倚風笑著上馬,策馬急速往回走。
那乞兒一溜煙地不見了人影,只留下馬匹急奔過後揚起的漫天塵煙。
風雲山莊裡,所有人都正屏息等待。欽人宣戰的鼓聲不斷,讓整個山莊裡的人心神不寧。
雷子雲跟著田伯一路安排好所有的機關,準備在一旦開戰時,可以抵得上一陣攻擊;同時也將莊裡的老弱和客人們都安置了起來。當一切都安排好之後,雷子雲才像是突然想起似的疾聲高問:「高總管呢?」
被雷子雲一提醒,眾人也才驚覺已經一陣子沒見到高槐安了。高寒宇的臉色有點蒼白,但還是力圖鎮定,「槐安不會背叛我的,會不會出事了……」
慕容雲飛想起喬十八,急問:「你們把喬十八關在哪裡?」
「在地窖。」
聽到司徒秋風的回答,雷子雲看了眼慕容雲飛,「我跟王爺在這裡等。」
雷子雲點點頭,邊跟著司徒秋風趕往地窖。
兩人衝進地窖,哪裡還有喬十八的影子,地面上留著一攤未乾的血跡,但卻沒有半個人影。
雷子雲蹲下身伸手摸了下,「傷的很重,但不致死,只是……人到哪裡去了?」
「會是高槐安救走了喬十八?那受傷的又是誰?」
雷子雲以血跡為中心點,仔細觀察了四周留下的痕跡之後才回答:「受傷的不會是喬十八,流這麼多的血還能離開,顯然是練家子。這裡沒有留下什麼打鬥的痕跡,看來是遇襲受的傷。」稍微沉思了會兒,雷子雲才抬起頭。「我想放走喬十八的人,就是打開大門的人,風雲山莊除了高總管外還有內奸。……少莊主有沒有說他為什麼放高總管出來?」
司徒秋風搖搖頭,「回去問他吧。」
x兩人走回大廳,高寒宇急忙問著,「喬十八怎麼樣了?」
「跑了。」司徒秋風坐了下來,詢問的神情有些嚴厲,「寒宇,你為什麼決定放槐安出來?」
高寒宇頹喪地低下頭,「是惜安……槐安就只有一個粗人,是他弟弟惜安,他說惜安被喬十八抓了,他不得已才聽他的話這麼做的……槐安從來不會騙我的,我相信他。」
「府裡護莊的總共多少人?」
司徒秋風揉揉額角,「外面總共兩隊共九十六人,平常都由高槐安和高未領隊。」
朱璃隨著雷子雲的視線望向外頭的人,突然擰起眉,起身走向前院,目光來回巡視外面那兩隊人。
司徒秋風疑惑地問:「怎麼了嗎?」
慕容雲飛也突然起了身,心理暗叫不好。
只一瞬間,朱璃突然動手出劍,朝著一群人中間飛身刺去。一個人影靈巧地閃了開,朱璃一連三劍,那人卻不還手,只是迅速閃避,趁隙不忘高聲叫嚷:「王爺、王爺手下留情呀!」
朱璃聞言稍慢了手,那人這才閃了出來,伸手掏出令牌單膝點地舉令齊眉。「溫六參兄王爺。」
朱璃一怔,溫家的令牌他豈有不認得的道理。趕忙收了劍,喜形於色。「六爺不必如此大禮,快請起。」
溫六站了起來,圓潤的臉掛著十足燦爛的微笑,「我家先生特別囑咐我對王爺要有禮。」
朱璃忙問:「六爺在此,可是相爺派人來了。
「當然。」溫六笑應,目光一轉光見正想偷偷摸摸溜進後室的慕容雲飛,「老——」溫六才發聲,慕容雲飛靈機一動,連忙一把把雷子雲推了出去,雷子雲一愣,念頭一轉想起慕容雲飛不想敗露身份,立刻接口,「六爺!」
溫六一呆,抬頭看見慕容雲飛惡狠狠的眼神,一縮肩轉向雷子雲,「雷爺,許久不見,您還好吧?」
雷子雲壓根兒沒見過溫六,只好陪笑,「還好,還好,六爺到得巧,不知相爺是否派了援軍來。」
溫六點點頭,眨眨眼一臉促狹,「我家先生親身來了。為了王爺安全,打算動用邊關兩支精兵,先生請王爺不要介意。」
慕容雲飛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出來,他倒沒想到顏磊會親自出門。
「哪裡的話,還多勞顏先生規身出馬,我真是過意不去。」
「王爺別這麼說,以王爺跟我家相爺的關係,我們來是應該的。」溫六嘴上回答,而後向四周張望了下,「怎麼沒見著長孫公子?」
朱璃疑惑地跟著回頭,「不是在那裡嗎?」
溫六又是一呆,慕容雲飛擠出一臉僵硬的笑,「『六爺』,不勞您掛心,我很好。」
溫六張著嘴,本來想說些什麼,最後還咂咂嘴保持安靜。雷子雲苦笑道:「如果六爺還想找唐公子的話,他不在這裡,他去說服雩族退兵,還沒有趕回來。」
溫六點點頭,表示他大致上瞭解了狀況。「我原本想先來探探消息,剛好金弓先生的箭隊退了三里,我才有路摸進來,只是沒想到才混進來沒多久就被王爺逮著了。」
「那是因為我認得那裡每一個人,並不是六爺藏得不夠好。」
慕容雲飛有些不耐地插了嘴,「外面什麼狀況。」
溫六一躬身,立刻回答:「先生帶了我跟五哥來,雩、欽兩族人加起來約有六千人;金弓先生的箭隊有七十六人,現在在約五里外整隊,並沒有真的退走。」見慕容雲飛點了頭,溫六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長孫公子』,我家侯爺有話讓我帶給您。」
「嗯?」
「咳。」溫六清了清嗓子,「我只是轉述唷。」
慕容雲飛瞪了他一眼,「少廢話。」
「你有種玩兩個月還把磊兒也拐走,回來我不玩死你我不姓溫。」邊說邊偷偷摸摸地往後縮,一句話說完人已退到一丈開外。「我只是轉述唷。」
慕容雲飛臉色一沉,「我希望他不姓溫很久了。」
「我只是轉述。」溫六又退了幾步,鬼鬼祟祟閃到雷子雲身後,探出半顆頭,小聲地又強調了一次。
雷子雲看著兩人不禁苦笑,「先想想怎麼把喬十八找出來吧。」
慕容雲飛瞪了溫六一眼,「既然你來了,這就是你的工作,去把喬十八找出來。」
溫六吐吐舌頭,一閃身已經不見人影,朱璃疑惑地望著慕容雲飛,「六爺知道喬十八什麼樣嗎?」
慕容雲飛聳聳肩,「不知道,不過他看到就知道了。」
高寒宇好奇地望著慕容雲飛,「為什麼?」
「因為他是溫六。」司徒秋風替慕容雲飛回答。
因為溫六到了,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但眼見未時將過,長孫倚風卻仍然沒有回來。
雷子雲歎了口氣,坐下來繼續等待。
等待長孫倚風回來。
鼓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快。
長孫倚風策馬奔馳著,徹夜未眠加上整個上午馬背顛簸,他實在覺得很累,但又沒有喊累的時間,現在他只想趕上時辰。
就在未時將到時,長孫倚風直接衝進已重整隊伍,正等著出發的雩族營地。
「這是幹什麼?時辰就要到了,為什麼你們不動?」欽人派出的使者疑惑地望著格薩爾。
+「因為時辰還沒到。」格薩爾斂去微笑,理應無法視物的眼瞳轉向下馬朝他走來的長孫倚風,歎了口氣。「你沒找到我的妻子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找到了,可是她娘以死相逼,她一時走不開,她要我告訴你,請你等她。」長孫倚風平靜地回答。
格薩爾挑起眉,「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騙我的?」
長孫倚風掏出那只髮簪,「她要我告訴你,請你遵守曄湖邊的誓言,把這個給你,你會明白的。」
阿札克接過,交給了格薩爾。
那個欽人不耐地開口,「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未時出兵,你想反悔?」
格薩爾只是溫柔地撫著那只髮簪,連臉上的神情也顯得溫柔無比,他緩緩抬頭望著長孫倚風,「謝謝你,往後唐風的朋友,就是雩人的朋友。」
把髮簪細心收進懷裡,格薩爾站了起來,揚聲開口,「退兵。」
話聲方落,原來戰意凜烈的雩人同時撤下兵器,像是從沒有打算開戰似的開始撤營。
那個欽人一臉愕然,「你們在開玩笑嗎!這就是守諾的雩人?」
格薩爾只是微笑,「告訴你們族長,我一開始就沒有說我一定會出兵,我說的是我高興就會來,不高興就會走,所以沒有承諾。」
一揮手讓人把那個欽人扔了出去,他望著長孫倚風再一次道謝,「謝謝你。」
長孫倚風滿是無奈地搖頭,「有種東西叫做書信,你要我幫忙寫封信給我就好了,不必那麼麻煩。」
格薩爾側著頭,露出有趣的微笑,「因為你看起來很討厭麻煩,我想你不會幫我。」
長孫倚風一攤手,「誰喜歡麻煩?但我們是朋友吧。」
「你曉得朋友對雩人的定義,那是不可侵犯的
走近長孫倚風向他伸出手,格薩爾真誠地開口,「來喝我的喜酒。」
長孫倚風苦笑著反握住他的手,「我盡量,最近怕了喝喜酒。」
格薩爾笑著拍拍他肩,轉身帶著在他們說話間早已收拾停當的雩人軍隊離開。
望著人馬撤離時飛揚的塵土,長孫倚風鬆了口氣,飛身上馬,再度上馬朝風雲山莊前進。
現在,只剩下喬十八了……
「有人。」
喬十八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高未忙站了起來,「哪裡?」
「就在附近……」,喬十八擰起眉,他感覺附近有人的氣息,可是一下隱一下現地,看來是高手。
「你先離開,省得露了身份。」
高未點頭,才轉身開門,竟就看見門外站著一臉怒氣的高寒宇。
少、少莊主……」高未大吃一驚,趕忙試圖解釋:「我、我正想告訴您我抓到了喬十八。」
朱璃冷冷瞪著他,「你以為有誰會相信你嗎?」
高未頹然低下頭,「我……我是不得已的……」
高寒宇帶著怒握與痛心的神情向前走了一步,「高家有哪裡待你不好,你要這樣背叛我們!」
高未慢慢地抬起頭,平常總是提起山莊就一臉得意的表情已不復見,「就是因為你們老認為待我好……到底有哪裡好?我幹了一輩子仍然要給人呼來喚去,就因為我比高槐安晚來兩年,我就一輩子得給他壓著嗎?」
高寒宇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就這麼點理由……?」
高未抬起頭來瞪了回去,「對!就這麼點理由!你當然不懂,因為你是少爺!一輩子都是給人捧在手上的少爺!你以為你懂什麼!」
高寒宇霎白了臉,呆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回話。高未語聲方落,抽劍向著高寒宇疾刺而去。高寒宇還沒想到要閃,朱璃已搶上前去,右手拉開高寒宇,右手擋下那劍,回身一掌正中高未前胸。
「大哥不要!」高寒宇攔住想再動手的朱璃。
朱璃歎了口氣,「不是告訴你別做多餘的同情嗎?」
高寒宇不曉得怎麼回答,想起高未下午說過的話,心想,也許擔心被取代的人其實是高未,突然氣起自己的遲鈍,投向高未的眼神沒有責備只是哀傷,「阿未……你真的這麼恨我嗎?我從來沒有想找任何人來代替你們,你們每一個都是我的兄弟,都是不可取代的呀……」
被朱璃一掌擊得淌血不止的高未突然笑了起來,止不住地笑,笑得全身顫抖依然不停,滿是怨苦的眼神緩慢轉向喬十八。
喬十八輕笑著搖搖頭,「結果你也沒有用了。」
突然停了下來,高未靜靜看著高寒宇,似乎想說些什麼。,就在他張開口,幾乎就要發出聲音的前一瞬間,突然抬手橫劍過頸。
「阿末!」高寒宇一聲驚叫,還沒反應過來,高末已緩慢倒了下去。
朱璃瞪著看起來太過平靜的喬十八一言不發。不管是高未或高槐安,十數年來對高家的忠誠在短短時日間被此人玩弄指掌,當年的少年軍師果真不是江湖謬稱。
思索間已暗暗決定如此處置此人,隨後趕來的司徒秋風看見高未的屁體先是一愣,旋即捉住高寒宇手臂,「寒宇,走吧。」
「真可憐。」喬十八突然開了口,望著高未屍體的眼神竟似憐惜,「他一輩子都在等你稱讚他做得比高槐安好,可是你從來沒有。」
高寒宇回頭睜大了眼睛盯著高未死不瞑目的屍體。
「是你害死他的。」
「住口!」朱璃沉聲喝止。轉頭對著司徒秋風,「把寒宇帶走。」
「是你害死他的。」輕聲笑著,天真爛漫的表情像是不經事的孩童。
啪地一聲脆響之後笑意突止,卻是朱璃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伸手摸著火辣的臉頰,喬十八抬頭看著朱璃,「謝謝你,讓我知道我還活著。」
瞪著喬十八半晌,才喚來兩名護院將他拉出房間。「等欽人攻來的時候,我就把你綁在柱子上試看看萬箭穿心的味道。」
「那一定很好玩。」輕輕擺動身體,喬十八以一副遊戲似的態度由人拉著走。
雷子雲看著這樣的喬十八,深深這人已經瀕臨瘋狂狀態,這樣下去非常危險,不曉得他還會做出些什麼。已然瘋狂的人是沒有理智的,因為他不怕死。一個不怕死又一無所有的人如喬十八,究竟能做出什麼已經完全不是常理能夠猜測得到的了。
大廳中,朱璃看著坐在下首的慕容雲飛和乖巧站在他左後一步之遙的溫六,沉思半晌,終於想起他為什麼一開始覺得慕容雲飛眼熟了。
深深歎了口氣,想來是自己逼得太急,才讓慕容雲飛不想被他認出來。
「大哥怎麼了嗎?」司徒秋風注意到朱璃有些鬱悶的臉色。
「沒什麼,只是想起我太麻煩相爺了。」朱璃又歎了口氣。
聽見朱璃此言,慕容雲飛一怔,溫六看看朱璃又看看慕容雲飛,也猜到朱璃大概心中有底。不想多趟渾水,他對慕容雲飛吐吐舌頭,「我去外面探探,順便同雷爺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話一說完一溜煙兒便跑了出去。
獨自站在前院,山莊外欽人備戰的鼓聲轟隆不絕;山莊內,護院們來來去去人聲瑣碎從身旁不住穿流而過,雷子雲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沉默盯著遠方直望到路的盡頭。
他在等,等末時來到,等長孫倚風回來。
突然,鼓聲頓停,雷子雲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也跟著停止了。他屏息望著遠方那一小片拐起的塵埃,黃沙在風中翻捲出一道長痕。
「倚風……」雷子雲揚起笑。那身飄揚的白衣和雪白的俊馬,不是長孫倚風又會是誰。
在人影映入眼廉的同時,他一縱身迎上前去直到馬側,還在馬上的長孫倚風看是雷子雲開心地笑了起來。急一勒馬,不等腳步踩穩就已翻身下馬,直落進雷子雲伸出的雙臂裡。「累死了,我真的需要休假。」
雷子雲緊擁住他。「辛苦了。」
緊抱了一會兒才分開,雷子雲拍拍他一頭一臉的灰,「成了嗎?」
「我出馬哪有不成的。」
雷子雲溫柔地拂順他散了一臉的髮絲,「還好你回來了。」
「你在等我,哪有不回來的道理。」
相視一笑,長孫倚風望望裡頭,「溫家有人來了?」
「六爺來了。」
「那就好辦了,喬十八呢?」
「在院裡,內奸也抓到了,是高未。」
f兩人邊說邊往內走,才到內院,就發現早一步從溫六回報得知他回來了的消息的眾人已在內院等著他們。慕容雲飛率先同道:「成了?」
「當然,」長孫倚風望向朱璃,「只是王爺要費點心了。」
「宋夫人不好說服吧?」
「往後要看王爺了。」
朱璃歎了口氣,「我會的。」
長孫倚風轉頭望見被綁在院中的喬十八,冷冷地說:「雩人退兵了,溫家也派了人來,欽人擋不過邊關軍隊的,你還有什麼把戲?」
「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哪還有什麼把戲。」
長孫倚風當然不信,他左右看了看,「高槐安呢?」
「失蹤了。」
喬十八聽見雷子雲的話卻突然頓了下,臉上出現些許疑惑的神情。
高寒宇突然衝了過來,「你到底把槐安怎麼了!」
長孫倚風一把拉住他往後扯,「寒宇,別靠他太近。」
喬十八隻是輕輕微笑,低下頭像是喃喃自語卻聽不清楚,高寒宇擰起眉,用力甩開長孫倚風,「你說什麼?」
「寒宇!」
聽見朱璃沉聲喝止,但高寒宇只稍停頓了下腳步,還是決定走近喬十八。
喬十八笑地非常開心,「過來,我告訴你。」
長孫倚風眉心一蹙,伸手扯開了高寒宇,喬十八笑容突然變得怨毒無比。不知何時解開了繩子,伸手往懷理不知摸出什麼東西,長孫倚風突然想起他身上帶著火星子,反手先將高寒宇往身後一推,「快退!他身上有火星子!」
眾人聞言急忙退開,就在此時,屋上突然閃出一個人影,躍進院中抓了喬十八就走。
那人雖一身血污動作遲純,司徒秋風還是從身形中認出那人正是高槐安,他翻手搭上弓,「把人放下!」
「二哥不要!」高寒宇一把扯住了司徒秋風,長孫倚風眼見兩人即將消失在視線內,雙足一蹬飛身追去。
鼓聲又響,原本打算跟上的雷子雲遲疑了下,回頭看了看慕容雲飛。
「交給我,你去吧。」慕容雲飛點點頭,目送雷子雲轉身追著長孫倚風的背影離去,深吸了口氣,「小六。」
「是。」
「五哥也來了嗎?」慕容雲飛望著前方燃起的峰火。
「是的,欽族只帶了六千人的軍隊,我想應該被攔下了。」
慕容雲飛轉身向朱璃一拱手,「我想王爺認出我了。一直隱瞞身份還請王爺見諒。」
朱璃苦笑著搖搖頭,「是我的錯,我逼得太緊,讓慕容先生為難了。」
「別這麼說,但相爺真的盡力了,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請王爺靜心等待。」
「知道了,我會等。」朱璃看著慕容雲飛誠懇地說著。
#「欽人應是和我師兄帶來的人對上了,我到前方去會合,也請王爺安守這裡。」
朱璃無奈點頭。這次邊關的紛亂,不管怎麼說都是因他對諸族不公而起,現在他出面只會讓場面更難看而已。「是我的錯,我近兩年沒有好好注意邊關形勢,讓夷人仗勢坐大,今後我會好好注意。」
「邊關要塞一向由王爺安守,請王爺日後務必謹慎處理。」慕容雲飛低頭開口,是教訓也是請求。
朱璃深吸了口氣,「慕容先生教訓的是,今後我會好好注意的。」
「有勞王爺。」慕容雲飛笑著轉向司徒秋風,「我那兩個兄弟就麻煩司徒秋風看照一下。」
「我知道,我隨後跟去,慕容兄請小心。」司徒秋風點頭應允。
慕容雲飛帶著溫六離去,迎向茫外的一場大戰中。
兩軍在距離風雲山莊不到十里的一片沙原上正面對峙。沙隨風捲,再加上沙原盡頭是整片石林,從遠方看去視野奇差。
明明兩方已是劍拔弩張卻沒有真的打起來,原因在於雙方人數相差太多。欽人最多只有六千;而顏磊雖沒有自邊關調軍,卻從當地官府借調了一萬兩千名官兵。欽人自知並無勝算,卻也不甘就此退兵,結果便是兩方僵持原地。
慕容雲飛帶著溫六幾乎足不點地越過石林,幾個起落直入兩軍正中央。不用搜尋也知道顏磊會在什麼地方,一個翻身安靜落在他身後,顏磊沒有回頭,淡然的口氣似是早知來人。「你晚了。」
「抱歉。」
偏過頭,看見的是慕容雲飛極其溫柔的笑臉,顏磊微微上揚的眸光只停留了一瞬便又轉回前方,「下次不許再晚。」
「知道了。」站在他身後,慕容雲飛靜靜望著顏磊清麗的側臉,覺得整個心都暖了起來。
前方,溫五正和敵方將領協商。但時間越久,二邊人馬越顯得浮動。突然對方一陣騷動,一隻飛箭破空直向著顏磊,速度之快讓前頭的士兵們慌亂了起來
「冷靜一點!」溫五一聲大喝,拔劍回身打下那支飛箭,但不曉得誰在場中放聲大喊:「大家衝啊!」
隨著那聲叫喊,原本按兵不動的欽人衝了過來,原本對恃的僵局急轉直下,眼見一戰已勢不可免。「糟!」慕容去飛才擰起眉劍已在手,「是金弓搞的鬼。」
顏磊抬起頭,一揚手制止正要上前的慕容雲飛,自己足下輕輕一點飛身已下到場中。
雙方官卒短兵相接,刀光混亂中只見顏磊衣衫飄飄,在風沙飛揚中穩穩落在石林外圍。他提起氣,一聲大喝如雷響徹全場,在眾人一驚調頭看去時,右手揚起看似緩慢地印上他身邊的巨岩,剎時間巨石碎裂,飛沙走石漫天齊飛,所有人掩住了眼睛和鼻子,不自覺地都停下了動作,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別做無謂的犧牲,你們沒有勝算的。」清亮的聲音平和淡漠,卻從顏磊所站的地方遠遠傳送了出去,連站在沙戰最遠處的人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欽族族長瞪著顏磊冷汗直流,這麼大的風沙和碎石在埸中齊飛,他卻只是穩穩地站著絲毫不為所動。方纔那一手顯出他內功有多麼深厚,就算他沒有帶了大軍來到這裡,自己也未必能過得了他那一關。
深吸了口氣,欽族族長沉痛地回應:「我們也不想打仗,若是朱璃能公正地對待我們,我們也不必這麼做。」
顏磊挑起眉,溫和地回答。「攔起渝河源頭是為了水患成災,並不是不想給關外人用水,這二年夷族仗勢坐大的問題我會向王爺反應。我向各位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有溫家給你們做主,相信族長可以放心。」
欽族族長歎了口氣,雖然仍是一臉不信,但也沒有別的方法,「我也不想讓我的族人做無謂的鬥爭,衝著顏先生的面子,我走,希望先生言而有信。」向顏磊一拱手,欽族族長大旗一揮,軍隊頭尾調錯逕自退去。
「請族長放心。」顏磊唇邊揚起個淡笑,最後一句壓上三分功力,震人耳膜竟翁翁作響。壓陣的欽族族長拉馬停步,回頭卻見顏磊向他抱拳一揖,沉思半晌,向顏磊點點頭,再轉身便加快腳步,沒多時欽人已退得乾乾淨淨。
待欽人離開後,顏磊開口,「金弓先生請出來吧。」
在巨石堆後,金弓帶著一臉殺意,率領剩下的人走了出來。
「我們還真是有緣呀。」
金弓只是握緊他的弓,猙目瞪著顏磊恨恨地說:「今日不做個了結,我一輩子也沒辦法安心做生意。」
顏磊仰起頭,「金弓先生賣命的買賣不做也好,何不歸順朝庭,憑先生實力定有一番作為。」
慕容雲飛不耐地皺起眉,但他瞭解顏磊的想法,金弓的箭隊養得很好,若能為朝庭所用確是強助。金弓本性也不壞,雖做的是殺手、保鏢的行當,倒從沒欺凌弱小殘殺無辜,只是為人自大些罷了。
「哈!歸順朝庭?有你們師兄弟在可還有我立足之地?」金弓冷哼了聲。
慕容雲飛這下忍不住了,「你若容得下別人誰又礙得著你。」
「廢話少說!你們今日要趁著大軍收我,我金弓就認了!戰死在這裡也算光榮。」
「放屁!要收你我一個人就夠了!」慕容雲飛面色一凜,翻手出劍,幾個地落已到了金弓面前。顏磊歎了口氣,見金弓的弓手一湧而上,微點了頭,溫五、溫六同時衝了出去。
「撤兵。」顏磊回頭對著領兵的副將吩咐。
「先生?這不好吧?」副將一愣。
「不要緊,我們幾個就夠了,撤兵吧。」顏磊遠遠望著交戰的眾人,神色自若地說道。
副將雖然遲疑,見顏磊自信滿滿的神情,也便依著他退兵。
大軍撤去之後,顏磊見金弓的人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漫步走進戰場。
金弓原本就不是慕容雲飛的對手,他的手下見金弓節節敗退竟五、六人一起湧上,金弓狼狽地連退了幾步,喘了口氣大喝了一聲。「攻他右邊!他右手廢了!」
所有人聽令的疾攻慕容雲飛右側。
慕容雲飛苦笑了下,並不是這幾個草包攻他右側就能打敗他,而是他一轉頭就看見了顏磊的臉色。
金弓那句話一出口,只見顏磊臉色一凜,突地飛身朝金弓衝去。
金弓一時之間怔了下連忙退了二步,顏磊出手和身形並不像慕容雲飛那麼快,於是金弓翻出他的弓朝顏磊擊去。
顏磊空手抓住那張代表了金弓先生的巨弓,手腕向下一沉,弓便應勢碎裂。金弓呆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顏磊已是一掌富胸擊來,在觸及的瞬間一股大力從前胸爆發開來,金弓連反抗的念頭都還來不及成形,身子已被那股怪力往後猛推,直撞上身後三丈之遙的巨石才剎住腳步,「你、」才想開口,一眼嘴卻嘔血不止。
顏磊如霜神色不因金弓受傷而改變,緩步進前,,一隻手卻在此時輕輕搭上肩頭。
「磊。」
微一合眸,顏磊輕輕吁了口氣。他看著金弓揚聲開口,「碎了先生的弓是懲戒先生擾亂軍情;留先生一條命是望先生反省,往後出口多給人留些餘地,也保先生長命。」
金弓無法回答,餘下的手下見金弓受了重傷也紛紛停了手。
話一說完,顏磊轉頭就走,跟在後頭的慕容雲飛盯著他的背影,臉上滿是止不住的笑。
半晌,顏磊難得地受不了慕容雲飛刺人的視線和笑容,平靜地問:「倚風呢?」
「追喬十八去了……雷子雲跟著,我也請了司徒秋風去看看,應該沒事吧。」提起長孫倚風,慕容雲飛才想起風雲山莊的狀況,他思考了會兒,終究是覺得不太放心。
從慕容雲飛的語氣聽來,顏磊知道風雲山莊的狀況應該不太好,這才回頭看了他一眼。「這裡已經沒事了,你先回去看看吧。」
「知道了,我去看看他們隨後就來。」
待顏磊點頭,慕容雲飛飛身離開,往喬十八逃走的山裡追去。
喬十八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逃。
高槐安的力氣太大,他根本甩不開,但他身上滿懷火星子,隨便都可以炸死高槐安讓自己脫困,但是他沒有。
他只是在想,想高槐安能撐到什麼時候。
高槐安越走越累、越走血流得越多。
他越走越慢。
「你放棄吧。」喬十八靜靜地開口。
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見喬十八的話,高槐安腳步一個踉蹌,終於氣力不支跪了下去,卻仍沒有放開手,像是拼上最後一口氣,他抬起頭看著喬十八,「你走吧……好好的生活,把報仇給忘了……你會過的……很幸福的……」
喬十八隻是盯著他,從來沒有人對他好,除了杜曉願。
他不懂。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他就要死了;明明一切都是自己害的,為什麼他還要叫自己走?他還沒有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不是嗎?
喬十八他蹲了下來,安靜注視已經倒下的高槐安,「你想要什麼?」
不停喘著氣,高槐安半晌才有氣力回答,「只要……你好……」
「你死了,我好不好又干你什麼事?」喬十八疑惑地歪著頭問。
高槐安嘴角抽搐了下也許是想笑,最後只吐出了三個字,「……活下……去……」
喬十八臉色劇變,猛地站起身連退了好幾步,杜曉願也曾跟他這麼說過,在他斷氣之前。
於是他痛苦地活了好幾年,日夜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但他卻不得不活下去。
他用力搖頭,突然尖叫起來:「我不要!不要!」
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他用力喘著氣,慢慢走回高槐安身遏,摸摸他的身體,他已斷氣。
「連你……也是這樣嗎……一個人活下去……有什麼好的……」喬十八喃喃自語著,神情恍惚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向前走。
直走到斷崖邊才猛然停步,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原本的計劃現在全被打亂,當年是杜曉願,現在是高槐安,他精心策劃好的事總有人要破壞。
「喬十八!」長孫倚風趕到的時候,喬十八正站在斷崖邊發獃。
聞言回頭,喬十八看見來人是長孫倚風,眨眨眼,露出的笑容竟天真無邪,「你知道我多嫉妒你嗎?」
蹙起眉,長孫倚風停下腳步沒再繼續靠近,只靜靜地望著他。
「尤其在雷子雲望著你的時候,那種眼神讓我嫉妒的發狂。」輕輕搖晃頭顱,笑容帶上哀怨。「你衝進逢香樓的時候我以為你會帶著那個頭牌名妓出來,結果你竟然拉著雷子雲走,我本以為是你看穿了我的計謀,可是望見雷子雲的眼神,我就知道我蒙對了。」
「……我也曾經有人這樣看著我的……」輕輕說著,一臉悽苦的喬十八眼淚居然掉了下來。「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叫我活著……」
長孫倚風看著越說越是悲傷,最後居然抱著頭蹲下地放聲大哭的喬十八,不知他在搞什麼把戲也不敢輕易靠近,小心地走近了一步:「喬十八,你到底想怎麼樣?」
喬十八抬起頭,一臉的淚水晶瑩,茫然困惑的神情滿是不知所措,幾乎讓看到的人也跟著難過起來。「我不知道……」
長孫倚風蹙起眉,聽見身後雷子雲的腳步聲接近,他歎了口氣,「你真有心懺悔的話,還有很多時間,跟我回去吧。」
喬十八眨著不住落淚的眼,悽涼地笑了起來,「回去?我有哪裡可回……」低聲自語,邊說著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安靜看著長孫倚風,淡淡地、淺淺地微笑,而後一回身,縱身跳下山崖。
長孫倚風幾乎立即就衝了過去。「開玩笑!這樣死太便宜你了!」飛身下崖,一伸手捉住需十八手腕,才要拖著他往上,卻驚見喬十八愉快的笑容。
「沒錯,所以我們一起死吧。」
M長孫倚風一愣,眼前火星一閃,他只記得自己用力地推開了喬十八翻身想退,身後傳來的轟然聲響卻在此時伴著熱風襲捲而來。只感覺到背後一陣炙熱,像是一把火熊熊地燃燒在他身上,一片高熟中他彷彿聽見了雷子雲的聲音,卻來不及回應就失去了意識。
隨後衝過來的雷子雲幾乎停止了呼吸,他只看見喬十八衝下崖間,長孫倚風跟著飛身下去也許是想救他,然後火光一閃,喬十八整個人炸開來,而長孫倚風被彈飛開來。
雷子雲拚命衝過去一把接住了他,「倚風!」
長孫倚風滿身是血,臉上、身上都是,雷子雲差點沒慌了手腳,深吸了口氣竭力冷靜下來。他小心解開長孫倚風的衣服,想找出他究竟傷在哪裡。翻身發現他背上整片幾乎是血肉模糊,而他臉上、身上的血有大半是需十八的。
脫下外袍,輕柔蓋住長孫倚風受傷的背,伸手輕拍他臉頰:「倚風!醒醒,倚風!」
聞聲衝來的司陡秋風看到一身是血的長孫倚風下禁一怔,急忙掏出隨身的傷藥遞了過去,讓雷子雲先幫長孫倚風止了血。「雷兄,先送他回莊裡吧。」。
雷子雲點點頭,打橫抱起長孫倚風,頭也不回地衝回風雲山莊。
慕容雲飛得到消息趕回風雲山莊時,長孫倚風還沒有清醒過來。
「倚風。」慕容雲飛走進房,先是看見雷子雲坐在床邊,緊握著長孫倚風的手,神色凝重地看著莊裡的老醫生為長孫倚風包紮,也跟著蹙起眉。
老醫生仔細替他包紮好傷口,「這傷不輕,但沒有性命的危險,二位請安心。」
慕容雲飛聽到這一句才鬆了口氣,「謝謝您。」
沒有說話,雷子雲只是輕輕閉上了眼睛。
送走了醫生,慕容雲飛坐到床邊,輕喚著,「倚風,醒醒。」
沒有看到他醒來,他不會放心,雷子雲也是。
見長孫倚風沒有反應,他伸手再拍拍他的臉頰。「長孫倚風!」
「……嗯……」長孫倚風呻吟出聲,身體只稍微一動就發現全身上下痛得不得了。「……痛死了……」
「老天……」慕容雲飛這下真正放下心,「死小子,你嚇死我了。」
「倚風。」雷子雲伸手撫上他的臉,只是一直喚著他「倚凰。」
慕容雲飛起身把位置讓給雷子雲,望著他們半晌,「這小鬼一直就像我親弟弟一樣。」
雷子雲抬首看著慕容雲飛,很認真的開口,「我會照顧他的。」
慕容雲飛笑了笑,「反正除了你也不會有人想照顧他。」
「謝謝。」
「不用道謝,這小鬼賊的很,哪天你被他整得受不了可別怪我把他推給你。」
「我不會的。」雷子雲笑著,心疼地望著長孫倚風。
慕容雲飛歎了口氣,笑著回身離開,「他可多人寵著呢,我還算好應付的,你等著見他二哥吧。」
雷子去望著他走出房門,傾身在長孫倚風耳邊輕聲開口,「我等著你帶我去見你二哥。」
輕撫開他散在臉上的髮絲,和蒼白的容顏。雷子雲輕吻他的臉頰。「不准再離開我了。」
雷子雲不曉得長孫倚風有沒有聽見,他只是坐在他身邊,開口不停地說,把他所有想對長孫倚風說的話全說出來。
他想著,如果長孫倚風沒有聽見,他可以等他醒來再說一次。
往後他有很多時間可以對長孫倚風再說好幾次。或許,長孫倚風也會告訴他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所以他等著,等著長孫倚風醒來。
等著告訴他,他要跟他共渡一輩子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