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感覺他的胸口隨著呼吸起伏,而她靠在他身上的臉,也跟著他的呼吸忽上忽下。
她不清楚,他是不是也可以發覺她的心跳,急得像要蹦出胸口似的。
她想趕快從他身上離開,卻傷腦筋地發現,不管她如何小心翼翼,兩人之間的碰觸根本避無可避。
現在,動與不動似乎都是為難……
她過度思索著該如何是好的小腦袋瓜,因為他太過溫暖、舒服的懷抱,思緒漸漸飄飄渺渺。
因為閻韌思的異常沉默,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片窒人的寂靜當中。
一直在等她起身的沐平鴻,見她沒半點反應,終於難以忍受地問:「閻姑娘,你準備壓在我身上多久?」
他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被她壓在身下,當然會心神浮蕩、整個人躁熱不已,還對她那柔軟的嬌軀產生無限綺想。
他現在最想做的,正是反身將她壓在身下,對她做一些可以抒解他心中躁熱的事。
耳畔突然落入他沉啞的嗓音,閻韌思心頭猛然一跳,回過神問:「啥?你說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瞧她愣愣的反應,沐平鴻瞇起眼。
她是天真過了頭還是太相信他?居然沒半點警戒,就這麼趴在他懷裡發起怔?
「我……我沒發呆。」她說著,忍不住垂下眸不敢看他,但一張赧紅的小臉,卻洩漏了她的心情。
經他一提點,她才發現,自個兒似乎、大概、也許真的靠在男人懷裡太久了。
不過這可不能怪她。
他身上溫暖,又不軟不硬的結實觸感,美妙到比她房中那張木榻,要好上千百倍,這才害她失了神,忘了姑娘家該有的矜持,賴在他身上不想起來。
沐平鴻定定凝視她泛紅的小臉,勉強抑下心裡不斷騷動的獸性,冷聲淡問:「那你可以起來了嗎?」
廚房的空間不大,她得先起身,他才能動。
他想不透,她為什麼不盡快起來,好拉開兩人的距離。
「對、對不住……」閻韌思尷尬不已,想起身,卻因為他異常火熱的眼神,而驀地頓住。「咦?沐大夫,你怎麼了?」
他的呼吸不似方纔那般沉穩有規律,反而氣息急促、粗重,清朗的臉繃得比漿過的布還直。
面對她天真的詢問,以及不斷在他腹間左磨磨右蹭蹭的嬌軟小臀,沐平鴻動了怒。
「不要再磨磨蹭蹭了,快起來!」他失去該有的淡定、平靜,冷聲厲喝。
不知她究竟是有意或無意,竟然一再挑戰他的極限。
被他這一凶,閻韌思委屈地抿了抿小嘴,迅速起身拉開兩人的距離。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看似淡泊、不染塵世的人,並不如她想像中淡定,而且真發起火來,脾氣也不小。
沐平鴻起身拂去衫上沙塵,又替灶裡添了柴火後才說:「屋後的林子有一條小徑通往溪邊,你要用水,就去取。」
話一落下,他就拎起關著百足蟲的竹簍,往藥廬走去。
一時心軟救了她,之後他便發現,他因她而生出太多不該有的情緒波動。
他不能放任這樣的心情繼續發展下去。
見他就這麼離開,閻韌思忍不住開口喚人。「沐大夫……」
方才發生的意外雖然有些尷尬,但他那副沒發生什麼事的無動於衷,反倒讓她有些不自在。
她總覺得,他像是非要在兩人間劃出一道鴻溝、不讓她靠近似的,感覺彆扭極了。
「什麼事?」他頭也不回地頓住腳步。
「你……要喝粥嗎?」
「不用。」他答得冷漠而淡然,飛快的移動腳步,繼續往前邁進。
「可是一個人喝粥好無趣……」
閻韌思怔怔看著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心裡沉沉的。
隱約捕捉到她的嘀咕,沐平鴻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要再管她、不要被心裡那一絲詭異的悸動給牽絆住。
看他愈走愈急,閻韌思心裡沮喪不已。
她不知道自個兒有沒有本事說服他下山,更不知道爹爹如果發現她私自離家,會焦急成什麼模樣。
想著、想著,心不由得泛起前所未有的酸澀,讓她的情緒陷入無比的低落中。
在第一日反常的心情低落後,樂觀的閻韌思很盡責、很努力的,扛下了當沐平鴻小藥童的重責大任。
為了娘親,她一定得感動這世人口中的怪大夫,讓他下山。
每每思及此,她就能強振起精神、面對困境。
也不知是她天生聰明,又或者天性樂觀的性格所致,她發現自個兒其實挺有當下人的天賦的。
第一天她煮的粥,只能用「慘不忍睹、難以入口」來形容。
她慶幸,未將這些失敗的食物送進沐平鴻口中,否則說不準,她早就被他給趕下山了。
第二天她鍥而不捨,煮出了米粒幾乎化為無形的濃稠湯粥。
雖然不怎麼美味,但至少肚腹被熱呼呼的粥給煨得發暖後,心情也跟著大好。
這幾日,她除了料理自個兒的膳食,更把沐平鴻一眼即可望穿的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
今兒個,她趕在戳爛自個兒十根小嫩指前,替沐平鴻補好了一件衫袍;姑且不論她縫補的線是否牢固,但從表面上瞧來,她也算完成了一項艱難的任務。
收妥衣衫後,她慵懶地伸了個腰,本想打個盹,但腦中,卻不經意掠過沐平鴻的身影。
這些天她忙著填飽自個兒的肚皮,順道替他打理房間;在做了十多年來都沒做過的活兒後,她已累得沒心思去管他。
這會兒靜下來,她才猛地驚覺,自從那一日之後,她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沐平鴻了。
思緒一懸在他身上,閻韌思的腳步便自有意識的往藥廬走去。
她知道沐平鴻研藥時很專心,就算她在他面前跳舞,他也不一定瞧得見她。
但……她就是想瞧瞧他,想看看他好不好,有沒有一丁點可能改變心意,答應她的請求。
閻韌思邊想邊移動腳步,心裡對沐平鴻實在佩服極了。
來到這醫廬不過幾日,但她已徹底見識了沐平鴻醉心研究的癡狂程度。
他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在他的藥廬裡習藥,張眼閉目全是藥草丹丸……這難道不悶嗎?
莫怪世人們會喚他怪神醫……思緒至此,閻韌思突然發現,自個兒應該多多去叨吵他、同他說說話。
放任他完全沉浸在藥草丹丸中,就算她是抱著萬分的誠意在當他的小藥童,他也瞧不見她的真心。
她得讓他正視她的存在!
當這樣的想法堅定湧上心頭的瞬間,她的腳步也正巧落在了藥廬的門檻上,但眼底映入的,卻是某個倒在地上的修長身影。
怔怔看著眼前那具身子,閻韌思猶豫自己該做何反應。
他是累得睡著了嗎?
還是……像嘗百藥的神農一樣,誤嘗毒藥,死了?
這個可能,讓閻韌思的心一擰,驚慌地抱著沐平鴻放聲大哭。「沐大夫,你不要死啊!」
我沒死啊!
聽見她的哭聲,感覺她的淚滴落在頰上,沐平鴻的思緒由混沌中被拉回;他想開口說話,卻因為體力盡失加上徹夜未眠,就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
「沐大夫,你死了,我娘怎麼辦?嗚……」
淚大滴小滴地落,沐平鴻真怕會被她的淚水給淹沒。
「唔……我沒……」
他勉強擠出聲音,但發出的,卻只是辨不清的低吟。
閻韌思忙著傷心,壓根沒發現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奈。
「我……只、只是餓……」
連試了幾回,閻韌思終於聽見了他勉強發出的微微痛吟。
「沐大夫,你沒死!」
「沒有……」
確切得到他的回答後,她抹掉白哭眼淚,破涕為笑。「那你還好嗎?哪裡不舒服?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我……只、只是餓……」
「什麼?」
他雖然開了口,但含在口中的話,伴隨有氣無力的呻吟,全糊成了一片,閻韌思根本聽不清楚。
「唔……」
實在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她只好費力翻轉過他的身子,卻赫然發現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兩道斜飛入鬢的俊眉也擰成了結。
「沐大夫……你不舒服嗎?」
管不了未出嫁閨女該有的矜持,她心慌意亂地伸手摸了摸他冰冷的臉,再探了探他的額,焦急不已地問。
天旋地轉的感覺讓沐平鴻說不出話,擠了半晌,才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