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媽怒沖沖把一個碟子摔在地上。
正吃得高興處,巫朝宗歎了一口氣,感慨道:「以前席二爺每次來都幫我很大的忙,沒想到天降橫禍,如今竟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一口雞肉哽住,福伯忙過來拍背。
席炎語氣沉重的道:「巫大人,家父為舍弟之事大病了一場,如今好不容易才又有了歡顏,還請大人不要舊事重提的好。」
巫朝宗立即惶然起身道歉,「都是在下一時思慮不周,請太爺不要掛懷。……對了,明日就是蘇州賽歌會,這可是三載一逢的盛事,各位不妨也去散散心如何?」
席炎歎道:「家父心情不好,賽歌會什麼的,自然無心去聽……」
我頓時臉色一僵。
「不過舍弟一向賢孝,他在天有靈也不會願意爹爹為思念他而鬱鬱寡歡的,所以我勸了家父甚久,他終於答應前去了。」
我悄悄吐了一口氣,咬掉一塊香菇。
吃完晚飯,大家各自回房,席炎跟巫朝宗敘舊,我獨自一人把絹花散開來重新整理了一遍,笑瞇瞇地哼著小曲兒。
有人輕輕敲門,我叫了一聲進來,回頭一看,小天拿著紙筆站在面前。「爹……」
「有事?」
「嗯,我給京淮哥寫信,有幾個字不會寫……」
「拿來我看看。」接過信紙,展開來看,只寫了小小的一段:
「京淮哥(這三個字寫得不錯,看來練得勤就是不同),別來無羊(恙)?臨走時你要我每天想你十七八篇(遍),可是我沒有做到,對不起。主要是因為這幾天我很睏,一直在睡覺,睡著了也不常做夢,就是做夢也不一定夢見你,所以十七八篇(遍)是沒有的,最多只有兩三篇(遍)。我們已經到了蘇州城,今天晚上吃的是ˍˍ(此處留著兩個空格,可能燒烤二字寫聖賢文章不常用,故而不會寫),非常好吃,我想如果和你一起吃的話,一定會更好吃。明天我們去聽寒(賽)哥(歌)會,爹爹最喜歡的,他買了好多花,但是很便宜,給了老闆一個金豆子,老闆還找了令(零)錢。你給我的金豆子,我還一直沒有機會花,本來今天在ˍ(街)上想買一個錢袋送給你,可小紀說那上面的花沒有品味,我問他什麼花有品味,他說品味這東西只可一(意)會,不可鹽(言)傳,我沒有聽懂,你懂嗎?」信的結尾,還畫著兩隻土豆。
我拍拍小兒子的頭,誇道:「寫得不錯。」提筆幫他改字。
「可是二哥說我這是口水話……,我寫的時候很小心,根本沒有滴口水上去……」
「別理你二哥,樓京淮就喜歡看你的口水話。」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小天啊,你畫兩個土豆在信上幹什麼?」
「不是土豆,那是一隻虎頭和一隻羊頭,我屬虎,京淮哥屬羊,他教我這樣畫的。」
「呃……」汗,「仔細看還挺像、挺像的,畫得不、不錯……」
這時席炎走了進來:「在幹什麼?」
「小天寫給樓京淮的信。」
席炎拿起來看了一遍,戶主就是比席願會教育,也鼓勵道:「寫得不錯,有進步。」
小天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不過……小天啊,你在最後畫兩個燒餅乾什麼?」
我攔阻不及,小天嘩地流下眼淚,撲進我懷裡。
當晚我跟小兒子一起睡。不太記得半夜有沒有踢他。
賽歌會的現場設在城外一處空草地上,簡直是人山人海,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賽歌台周圍搭上了棚子,掛出自己的名號。我們很快發現了所面臨的問題。
「你的棚子這麼小,最多再塞兩個人進去不得了啦,我們這麼多人沒辦法坐的。」齊齊瞪著巫朝宗道。
蘇州太守擦擦黑胖臉兒上的汗,著急地道:「不好意思,每次賽歌會,臨近的名流巨賈甚至王親國戚都雲集於此,下官一介太守而已,不過是因為本城父母官的身份才有一個小棚子,確是坐不了幾個人,只是昨天一時沒想起這件事來……」
「要不大爺先陪著太爺到巫大人棚子裡坐,我們幾個再另想辦法?」福伯道。
我一想到在巫朝宗身邊必須要裝出鬱鬱寡歡的樣子,立即揪著遮面的帽紗道:「不要……我想跟大家在一起……」
正在這時,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大家早啊,在下昨夜去福臨客棧拜訪,不巧各位去太守府了,今日能在這裡相遇,也算幸甚。」
我們回頭一看,那錦衣青年卓飛文款步而來,面帶微笑。
席炎拱手道:「原來是卓盟主,多時不見,還是風采依舊啊。」
卓飛文笑道:「席兄客氣了。上次江南分別時我就說過,虧了席兄不是武林中人,否則在下也未必當得上這個徒有虛名的江南盟主啊……」
「卓盟主不必過謙,你年紀輕輕一身修為已趨化境,席某如何敢比?」
「哈哈,這話別人說說沒關係,席兄你才是真人不露相……」
「呵呵,在卓兄面前,一不小心這露相可能就會變成露醜了。」
「哈哈,席兄要是會露醜,除非天上下了紅雨。」
「呵呵,卓兄總是這樣抬舉……」
福伯忙咳了兩聲打斷這兩人假惺惺的客套,直接了當地問:「卓公子,請問你有七個空位嗎?」
卓飛文含情脈脈看了小紀一眼,道:「沒有……」
我暈………
「我有八個空位,如果能允許我……」
「就這麼定了,你坐在小紀旁邊吧!」
「為什麼他要坐在我旁邊?!」小紀憤怒地抗議,「讓他跟齊媽坐!」
「小兄弟,你看看這是什麼?」卓大盟主從袖中變出一朵花來。
小紀的眼睛頓時大了一圈,「這是百年難見的奇藥藏翔花,你從哪裡得到的?」
「這兒人太多了,咱們進棚子裡坐下,我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你的棚子在哪兒?」
卓大盟主風度翩翩地當先引路,手裡拿著那朵藏翔花晃啊晃的,小紀不知不覺就跟著去了。我們跟巫太守道別後遠遠吊在後面,半路上席天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道:「我覺得坐在那裡看其實比在棚子裡好。」
「既然三爺喜歡樹上,老奴就陪三爺去坐樹上好了。」福伯恭聲道。
「可是……」樹上明明已經坐滿了人啊。
福伯拉著席天來到樹下,向上看了看,低頭小聲道:「真奇怪,難道他們居然沒發現樹幹要斷了嗎?」
席天大驚:「這麼高,摔下來一定痛死人啊。」
樹上的人一聽嚇了一跳,忙爬下來仔細察看,剛看了兩眼,就發現剛才說話那兩個人已經穩穩地坐在最高的枝頭。
我忍著笑挽住席炎的手,朝福伯小天揮揮袖子,來到卓飛文的棚中,把昨天買的絹花堆放在角落,興奮地先抓了幾枝攥在手裡。
「還沒開始呢,你激動什麼?」齊媽剛說了一句,一陣樂聲響起,台上已出現了一個中年女子。
我尖叫一聲,用力丟了一枝絹花上台。
席炎忙把我拉回懷裡,斥道:「你看清楚,那個是司儀,不是歌手,你亂丟什麼絹花!」
那個女司儀可能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給她扔絹花,愣了一愣,側身優雅地向我鞠了一躬,甜美地笑著說:「謝謝各位朋友、各位大人遠道而來參加此次蘇州賽歌會。本次大會共有十六家歌坊的二十位紅牌歌手入圍決賽,爭奪魁首之位。讓我們一起期待他們的表現!」
觀眾熱烈地鼓起掌來。
「首先登台演唱的是寧州舞音歌坊的橫波姑娘!」
一個身著水色衣衫的年輕女子婷婷裊裊走上台,我立即跳了起來,又扔了一枝絹花過去。
「還沒開唱,你又在亂丟!」席炎又把我拖回來,拉好歪掉的帽紗遮住臉,按在椅子上。
橫波姑娘唱的是江南的採蓮小調,音色柔美甜潤,猶如天籟,一段方罷,已有上百枝絹花同時扔到台上。
「好聽好聽!」我啪啪啪地鼓掌喝采,一回頭,「咦,大家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她唱得很好啊……」
「太爺,」齊媽隔著一層化妝仍可見額上青筋直冒,「你可不可以只是安靜地聽,不要跟著她一起唱!」
「我情不自禁嘛!輕輕哼哼而已,有什麼要緊的?」
「>ˍ<………」
「爹……,你看,認得這個是什麼嗎?」席炎招招手。
「桂花糕!」不好了,口水滴下來。
「從現在開始,如果你不再開口跟唱,等賽歌會結束,就給你吃一塊……」
「小炎你真好,我可不可以先吃一點兒當訂金……」
「不行!」
「>ˍ<………」我垮下肩膀。
席炎歎一口氣,用指尖掰下小小的一塊遞到我嘴邊。我大喜過望,飛快地叼進嘴裡,一看他指頭上還沾著一小片,忙抓住他的手,用舌尖輕輕一舔……真的只是輕輕的一下而已,誰知席炎卻像被電擊了一般臉色大變,猛地將我一推,收回手來。我猝不及防,被推得向旁側一倒,正撞在小紀肩上,他身子剛剛一歪,卓飛文立即伸手將他接收進懷裡。
我壓在小紀上面,呆呆地看著席炎,根本忘了爬起來。從小到大,他可從來沒有對我這麼粗暴過,最近這孩子是怎麼啦?看來不管不行了………
「席太爺,你老人家不想起來,可不可以先讓我起來?!」小紀咬著牙道。
我怔怔地站起身,看看把臉扭向一邊的席炎,台上又新出來一個歌女,但我已無心去聽。
「齊媽,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拉著席願出棚,找到一個角落停下來,擺出已經好多年不用的當爹的架式,沉著臉問:「你老實告訴爹,你大哥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啊。」
我瞪著他。開玩笑,都是我從嬰兒時就抱在手裡的小孩,平時懶得操心,但關鍵時候都擺不平,我這個爹也算白當的了。
「小願,你想不想我告訴齊齊你第一次跟後村的阿花求婚的事?」
「……呃…其實大哥這事也不是最近才出的,蠻久了,只是這一陣好像特別嚴重。」
「是什麼事啊?你快說。」
「這事兒還是大哥自己說為好……」
「或者齊齊喜歡聽你八歲了還尿床然後嫁禍給小天的事……」
「>ˍ<…………爹……」
「那就說啊!」
「大哥暗戀一個人……但那個人可能永遠也不會回應大哥的感情,所以他很苦惱……」
「啊?是誰這麼猖狂,竟敢不甩我家老大?」
「您認識的……」
我想了想,再想了想,既然席願說那個人可能無法回應小炎的感情,說明兩人之間有些很難逾越的障礙,這樣排除來排除去,最有可能的就是……
「鳳凰女?」
席願倒地。「爹,別亂猜了。大哥品味才不會這麼低呢。我再提示你一下,那個人啊……是個男的……」
我嚇了一大跳:「不會吧,難道小炎想跟小天搶樓京淮?」
「>ˍ<………」
「到底是誰嘛?!」
「那個人啊,從小就被大哥放在心裡面了。他大事聰明,小事糊塗,心軟,愛哭,對家人很護短,超級愛吃甜食。這樣的人,世上有幾個?」
我頓時呆住,頭髮一根一根豎了起來,再一根一根塌下去。
「爹……爹……你別嚇人啊,快吸氣!!」
我張大嘴吸了一口氣,尖叫道:「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這是亂倫啊!!!!」
席願一把摀住我的嘴,「你小聲點!亂什麼倫?福伯前幾天才告訴我,大哥的娘根本是抱養來的,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再說了,反正不生小孩,到處撿就行了,你在意那麼多幹什麼?」
「就算是這樣也絕對不可能啊!我師父會打死小炎的!再說了,他們兩個人四處雲遊,已經好多年沒有音信,誰知道他們現在走到哪裡去了,根本找不到人啊。」
「………爹,你在說什麼呢?你到底明沒明白我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我當然明白。大事聰明小事糊塗心軟愛哭護短愛吃甜食嘛,你都說的那麼清楚了,我怎麼會不知道,這樣的人世上根本沒有第二個!」
「哦?那你說說看,那人是誰?」
「當然是我爹,小炎的外公啊!」
「>ˍ<…………」
「小願?……小願!你怎麼暈過去了?來人啊………」
席願虛弱地抓住我的胳膊,呻吟著道:「……爹……,你真的是……毫無自知之明……我乾脆挑明了給你說吧,我所說的大哥喜歡的那個人,就是指的你、你、你!明白了吧?」
我連眨了幾下眼睛,拍拍胸口,長吁一口氣,「還好還好,只要不是我爹,別的人都好說。嚇死我了,如果是我爹的話,那就真的一點成功的指望也沒有,我可捨不得小炎這麼慘。你剛才說的是誰?誰是李…李倪倪……好拗口……」
席願咬牙切齒道:「是你!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是你!」
「我……」
「對!」
「你說是我……」
「沒錯!」
「我?!!!!」我跳了起來,隨即又傻傻地呆住。
席願歎一口氣,「大哥那邊我什麼都不會說,你也可以繼續當作不知道。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認真想一想。是你也沒什麼,比是爺爺要好得多吧?我先回去了……」
二兒子的腳步聲遠去。我蹲了下來抱著頭,準備認真地想一想,可過了好半天,腦子裡仍是一片空白,不知該想什麼才好。台上又陸續出來了幾個歌女獻唱,我既然腦中空白,乾脆就蹲在那裡埋頭聽歌,腿慢慢地麻了起來。
「這位仁兄,請問你不舒服麼?」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抬起頭,隔著帽紗看過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著月白緞袍,眉目舒展,令人見而忘俗。
我忙站起身來,不料因為膝蓋酸軟,足下一個不穩,向前跌去,幸好那年輕人飛快地伸手一把扶住,不過頭上的紗帽卻脫落下來。
「謝謝你啊。」我點頭致謝,見他呆呆地看著我的臉,伸手戳戳他,問道,「你怎麼啦?」
「…沒……沒什麼……你坐在哪個棚子?我扶你過去吧?」
「我坐在卓飛文公子的棚子裡,不麻煩你了,自己走沒問題。」
那年輕人一怔,臉色略略有些發白,遲疑地問道:「據我所知,卓公子的棚子裡招待的是從揚州來的原太守席大人一家,請問您是席老太爺吧?」
我吃了一驚。凡是初次見我的人,還從來沒有一開始就認出我是當爹的人,這孩子的眼力不錯啊。
「我曾聽他描述過您的樣子……他一點都沒有誇張,您真的,長得很美……」
「你認識我家小炎還是小願?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那年輕人躊躇半晌,咬了咬牙道,「我姓元,叫元敏……」
我想了想,這個名字也未見得有多難聽,這孩子何至於這麼說不出口?正覺得奇怪,突聽得席炎在不遠處道:「爹,齊媽說你去樹上跟小天一起坐,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我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自然一點:「我正準備過去呢。」
「我送你去吧。」席炎過來扶住我轉身就走,仿若根本沒看見我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人,連眼角也沒瞟人家一下。
「炎兄……別來無恙?」元敏踏前一步,顫聲道。
「還好,沒有被人斬盡殺絕。」
「炎兄,令弟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
「舍弟一介商人,他的事不勞世子殿下掛心。」席炎冷冷道,拖著我快速離開。
我腦中靈光一閃,脫口「喔」了一聲。「元」是國姓,小炎又稱他為世子殿下,原來這個元敏,竟是派人來殺小願的北定王的兒子!不過看樣子……
「小炎,這個世子不像是壞人啊。」等走遠後,我悄聲問。
「他原本就不是壞人,只是他父親太熱衷於皇位之爭了。當年我進京趕考時認識他,兩個人還算是談得來,不過為了小願的安全,不能跟他再接觸了。」
只是談得來?我回頭望望那個身形已漸小,呆立在原處不動的人影。看來這個北定世子暴喜歡我家小炎哩,因為有了過節,他居然難過成這個樣子。
「爹……」
「嗯?」
「小願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心臟頓時停跳。「沒……沒有啊……」
「爹……小天說謊時,是什麼表現?」
「他說謊會臉紅。」
「小願呢?」
「小願說謊時一定會摸下巴。」
「我呢?」
「你說謊就不敢看人眼睛。」
「那你呢?」
「我……」我一呆,趕緊放開被絞成一團的衣角,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沒說謊,小願……真的沒說什麼……」
「剛剛我那樣推你,有沒有撞痛?」席炎深深看我,目光溫柔無比。
我鼻子一酸,撲進了席炎的懷裡:「小炎,如果我仍是把自己當成你的爹爹,你是不是就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我不想跟你分開,我想永遠和你一起……」
席炎輕歎一聲,揉揉我的頭頂,「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別想太多,所有的問題,我來想辦法解決,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我們一步一步來。」
「什麼叫一步一步來?」
「比如第一步,從現在開始,只要沒外人,我不再叫你爹了。」
「啊?」
「別急,你看啊,我仍然像以前一樣待你,你也像以前一樣的待我,什麼都沒有改變,變的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有什麼打緊?」
「那……你想叫我什麼?」
「這樣吧,為了你不要覺得太突兀,我們找一個以前你聽慣了的稱呼。……嗯……我娘平時是怎麼叫你的?」
「小呆瓜。」
「呃……這個稱呼不行,那我爹呢,他怎麼叫你?」
「小弟。」
「呃……這個也不行,外公呢?他叫你什麼?」
「心肝兒……」
「呃……這個還是不行,對了,你師父,他是怎麼叫你的?」
「寶貝兒……」
「>ˍ<……」席炎臉色發青。
我趕緊安撫他:「你就在我的名字裡挑一個喜歡的字叫好了。我的名字你總還記得吧?」
這時我倆已走到遠離人群之處,席炎拉著我蹲下身子,揀了一個小樹枝在地上劃出「越陵溪」三個字,端詳了一會兒。
「你喜歡哪個字?」我問。
「好多年都把這三個字埋得深深的,現在看起來都不像是你的名字了。」
我歪著頭看了看,也覺得很陌生的感覺。大家以前都是亂七八糟地叫我,所以這個名字很少用過,想起來這三個字使用頻率最高的地方,竟還是在當年欽命通緝追捕的書簡和榜文上。
「這個溪字,已經拿來諧音當了我們的姓,我就叫你陵吧。」
「好啊,我師兄當年就是這麼叫我的。」
「那你幹嘛不早說?」
「你又沒問師兄……」
「>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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