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MISS溫,有空嗎?幫我帶幾盒迴紋針來,怪了!總用得凶。」
「小溫溫哪,知道你最好了,等會兒鬼老大要是問起我的話,麻煩你擋一下,嗯……就說我去拜訪客戶,拜託,拜託哦!」
辦公室裡雜沓聲此起彼落,始終只聽到哦哦的回答。
那名喚小溫的人,頭也沒有抬地忙著將手上的文件歸類建檔,正欲起身,桌上內線響起,她職業性地執話筒,甜美的說:「游氏,您好!」
沒錯,小溫擔任的正是訪客的守門員,總機是也。
不過說總機似乎也太藐視她的工作性質。拿現在來說吧,下午三點半,正所謂「下午茶」時間,辦公室內蹺頭的蹺頭,大快朵頤的人放眼皆是,還有到陽光做深呼吸啦,在茶水間互通小道消息……反正,所有所有尚健在的,無不努力汲取這二十分鐘的空間,雖然工作量不是頂大,上司嘛也不是頂有威嚴,但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個閒,總是好事一柱,但只有一個人例外——
溫暖
大家口中的小溫。
叫她小溫,還真小!一五七公分的身高,梳頭一頭烏黑的妹妹頭,嬌俏的鼻,略施脂紅的唇,明眸皓齒得應是一副冰雪聰明樣。總是就出在她那雙汪靈靈的眼神,總透露著無邪天真及些許的庸懶,白皙的臉上,永遠堆在淺淺的笑。那笑讓人撤了心防,讓人忘了煩憂,甚至讓人想一親芳澤。說她今天有二十有二,通常換來的是一張錯愕的臉,怎麼可能?瞧她那副「蹂躪有罪」的嬌模樣,說十八還太高估她了哩!也正因為了使自己的外表符合實際年齡,她架上了眼鏡,企圖讓自己看起來老成此,但究竟掩不住與生俱來的氣息,那股屬於小女兒的清新氣息。
雖然她的外貌與年紀不符,但是腦袋瓜及辦事能力,卻大大超越大家的想像。舉凡各部門的聯絡工作,案子的進度,甚至收發,總務,壞了個燈泡,掉了個螺絲,只要能不假他手的,她都能上陣。那不讓鬚眉的架勢,膽大心細得非但公司的粉領族崇拜她,連那些昂藏七尺之軀的男子也不敢小覷她。自從她進公司以來,整個部門頓時井然有序不說,個個還特別依賴她,因為她還有個「特殊才藝」——過「耳」不忘。
這個長處造福人群無數。只要她聽過的聲音,八九不離十鐵定忘不了不說,還不會有所混淆。也正因為如此,公司上下舉手反對啟用電腦語言系統,一個活聲聲的現成過濾機,誰還要那冷血的機器說著千篇一律的話,一個不小心接到不想聽的電話,大家自認倒楣。所以呢,一早來,小溫的桌上便會貼滿密密麻麻的留言,無非是——
「DEAR溫,今天**來的電話,說我不在。TKS」
或者——
「**打來就請她打另一支電話,如果是老婆,則說跑外務去了。」
又或者——
「鼎豐那位張先生打來務必轉接給我,我不在的話,請他留話,千萬別轉給阿旺。」
這類的三申五令,儼然是溫暖一天的開始。可想而知,溫暖所據那方小小的辦公桌,亦為整個業務部最TOP的八卦小站。不過呢,溫暖來者不拒,照單全收地一一辦到。但可別看她親切和善,為人海派,卻也有她的大原則——家務事一律不過問,辦公室戀情隻字不提、商業機密不聊、同事「閱牆」不談,很顯然地明哲保身。所以三姑六婆通常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既然她不愛嚼舌根,自然把自己也保護妥當。大夥兒只知道她是大學畢業。但為何肯屈就於小小的總機工作,她也只是笑著說,好奇,想試試。她平常話本來就不多,總是做自個兒份內的事,下了班便回家,同事們的熱情邀約,也是一句不擅交際就打發了。脫穎出眾的外表,卻如此內向。真不知扼殺了多少單身漢的幻想。瞧!不正有一個敢死隊又趨向前去了嘛……
「呃!小溫。」李建華,辦公室最有價值單身漢之一。
溫暖放下放筒,抬起頭,報以一貫的微笑:「有事?」
「想問你晚上有沒有空,出去吃個飯?」有些靦腆,請求的成分佔多半。
「對不起,可能不方便。」
果然,溫暖又用了她那迷死人不償命的嗓音,甜甜地拒絕了他。
「那明天呢?」李建華仍不死心。
「真的不好意思,企劃部剛來電,要我去拿上次的會議記錄,沒有時間陪你聊天。」溫暖起身示意。「這樣吧,下次有空,我回請陪罪。」漾起一朵笑,離開座位,留下馨香及失敗的李建華。
「不信邪吧,告訴你邀不動的啦!」同事們有同情、有譏諷。
「她上回也這麼說,結果呢,那個下次有空,大概等到雞皮鶴髮都沒下落嘍。」
她知道大家一言一語的討論著,相信結果也只能說她神秘吧。她總是帶著那麼點神秘色彩,獨來獨往地遊走於這棟大樓,或許她的倩影曾令人駐足側目,但總會在適當時機憶起,她只是個總機啊,一個花瓶罷了,誰會記得眾多花瓶中的一隻呢?這就是現實,溫暖自嘲著。
電梯在二十八樓停了下來,她信步地移向企劃部辦公室。
「叩!叩!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一聲低沉的嗓音回應著。
她推開門,一如往常,辦公室內除了聲音的主人在以外,剩下的便是那前衛的辦公室傢俱具有一股熟稔的氣味。
「徐經理,找我?」溫暖心形的臉上浮出一抹慧黠。
徐昶揚牽了牽嘴角。
「不是我找你,是你們那個偉大的總經理。喏。」他瞥向角落的一片牆,戲謔道:「請吧!我擔心多留你一秒,就會有人更瀕臨抓狂了。」
只見溫暖笑而未答,伸著手臂。
「幹嘛?」徐昶揚不解地問。
「忘了?開會紀錄。」
「哦,對了,你的保護色。」抽出一隻卷宗交到她手上後,看了看時間。「你快請吧!我真怕有人會殺過界來。」
她看他誇大的表情,依然只是笑,輕輕地推開那面牆。
別有洞天的牆,或者說是密道來得恰當,溫暖慢慢地踱步著,牆上的盞盞小燈,引領她走向盡頭的那點亮光。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蓮步輕移地將手上的卷宗擱在茶几上,兩手交握,靜靜地站在桌前,凝視著隱藏在皮椅背後的高大身軀。
緩緩地,皮椅有了聲響——好一張桀驁不馴的臉,那樣的俊俏,那樣的英氣,那樣的驕傲。寬闊的額,薄如劍匕的唇,而那雙黑潭似的深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
偌大的辦公室,就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總經理游霽月,及嬌小的總機溫暖兩人。
他緩緩起身,「叭噠」一聲,空氣似乎在他按下自動操控門的那一剎那,暫時凍結住。溫暖望了他一眼,毫無懼色地越過他高昂的身軀,無視於他懾人的氣魄,隨即拿起散落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俐落地抖兩下,掛上衣架。
「老是改不了扔外套的習慣。」她叨叨地念了一句,倏地轉為一聲嚶嚀。「哎喲,會癢!」旋即轉身,遇上一對柔情似水的眸子。
游霽月環抱著她,俯著頭,而眼裡那濃得化不開的寵愛,正化成一句句的低吟:「暖暖!哦!暖暖……」
她絲毫沒有抗拒地任由他這麼摟著、搓著、念著。游霽月更不客氣地以唇代手,撫著她的臉,摘下那副眼鏡,親吻著她的眼,她的鼻,氣息從臉頰傳送到她的耳後、她的頸背。
「呵。會癢啦!」
溫暖閃躲著,他卻不讓她得逞,收縮雙臂箍得更緊,呢喃道:「誰要你讓我等那麼久!」
在溫暖張口欲言時,他的唇覆上她,巧妙地滑進她的,吸吮著甜蜜、啃噬著思念,吻得她嬌喘連連四腳發軟,彷彿過了輪迴般……
「嗯……嗯……游霽月,你該適可而止了吧!」她率先恢復理智地打破了兩人的纏綿。
游霽月終於移開她的唇,但雙手仍牢牢地箍著,似乎怕一鬆手,她便會逃得無影無蹤。定定地看著她那因剛才的親熱而飄上酡紅的小臉,怎麼也看不厭地令他更情生意動,又狠狠地摟她一摟,將臉埋進她的頸間,吸取她身上獨有的清香。
「看夠了。嗯?」她輕撫著他。
「不夠!」他的口氣有些撒賴。「永遠都不夠!」
「咳咳!別忘了你現在是游總經理喲,不怕我告你性騷擾?」她俏皮地拍拍壓在身上的人。
「性騷擾?!」他像被電太觸到似的,突然地鬆手,彈離了兩步,賊賊地瞄瞄她。「既然老婆大人嫌我性騷擾,以後不碰便是,你說好不好啊?總機小姐。」又是個迅雷不掩的吻。
「游霽月!」她嬌嗔地喊。
「嗯?」他好整以暇地無賴著。
「要沒事,我得下去了,出來太久,很怪的。」嘴上這麼說,手也沒閒著,輕撫著他的領子,撣撣他襯衫的皺褶,調整他有些歪斜的領帶。
他也習慣這樣待遇的享受,釘在原地任由擺佈,嘴邊的笑不曾抹去剎那地說:「你也別太認真。只是一個約定罷了。還真的卯起來做了哩。」他捏捏她的鼻樑,嬌寵中透著心疼。
「好啦!」她阿莎力地搭了搭他的肩。「我自有分寸,別太擔心,上班去吧。!」踮起腳尖在他頰上輕啄一下,轉身離去。
「暖暖。」游霽月拉回了她。「今天下班一起走吧。」
「對不起,可能不方便。」她嬌嗔地皺了皺鼻,朗朗地道聲下班見,旋即離去。
游霽月見佳人消失在門那一邊,百般無奈地搖搖頭,唉!誰叫他一時心軟,拗不過她呢?現在只能期望這樣的日子早點離他遠去了。
沒錯,我們的總機小姐溫暖正是總經理大人游霽月的新婚妻子,如假包換,一個字兒也錯不了,那眼前的一團模糊,敢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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