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的此時,萬歲爺都要有這麼幾天心情低落,特別是今天連上朝都提不起精神,大臣們也都知道,今天是前御心皇后的祭日,所以也都知趣的在這一天不湊本,讓皇帝清靜一天來弔祭皇后。
你說這叫什麼事?每到這一天皇帝就在宮裡四處轉,每一處留下前皇后足跡的地方萬歲爺都要去看上一眼。
皇上臉上那種寂落懷念的表情常常讓看到的人為之不忍,可是想去勸又無從勸起,畢竟這人死不能復生,可是只有小泉子知道,他們宏主子其實沒死,只是出了那樣的事情,無法再在宮中呆下去了。
現在閒下來仔細想想兩年前的那件事確著可疑,小泉子已經和寧平說過了,只是不知寧平查的怎麼樣了。
小泉子正在想,寧平走了過來。
「皇上還沒出來嗎?進去多久了?」
「兩個時辰了,午膳都免了,進去就沒出來。」
寧平一閉眼睛猶豫著自己查出的事情要不要說?可是看現在皇帝的樣子……
寧平打發了附近的宮人。
「你要我查的事情我查出來了。」
「哪件事情?」
「關於單宏的。」
「噢!實情如何?」
「你猜對了。郡主和他什麼也沒發生,郡主只是利用他脫身,現在孩子都一歲多了,身在塞外,至於單宏出宮後被郡主關在大獄裡呆了三個月,而後放出來,就混於市井還給自己起了個新名字阿甲,不過他在哪裡道都混的開,現在也算一地名人了。」
「我就知道,那件事有古怪,宏主子現在在哪裡?」
「嶺南郡!」
「你的封地?好巧!」
「是啊!我來找萬歲爺就是來請假的,想要回去驗證此事。」
「好等萬歲爺出來我替您說去,寧侯爺您說既然沒事宏主子為什麼不回來?」
「我看他是沒臉。」
正說著話皇帝走了出來,寧平請假獲准回家去了。
皇帝緊隨其後對小泉子說。
「再有一月就是大同朝的二百年國慶,朕打算去靈山寺做法事為我大同國民祈福。朕要明日一早就動身,清車簡行即可,路上可能會路過領南郡,朕要在那裡暫住幾日,看看寧平把自己屬地治理得如何,你提前派人去和他打聲招呼吧。」
「奴才遵旨!」
*****
話說單宏落難領南郡,出了大牢身無分文在街上閒逛幫了一個瞎眼老太太的忙,從而認了個乾媽多了個義兄。自此也就在人家家裡落了戶。
今日天色還不錯,單宏早早的打了柴回來,他義兄正要出攤,因為是個文人只好賣字畫過活,可是又總是被人騙,於是單宏有時間的話,總是要跟去的。這一天也是如此。
單宏看著攤子只見此條街上的剝皮無賴小馬又出來搗亂。
說實話這小子真是不長記性,單宏因為他買東西不付帳等原因和他打了很多次的架了。基本上是每一個月打一次架進一次牢房。
你說為什麼會進牢?你可不要忘了,這裡是制度分明的嶺南郡,按國法當街鬧事囚禁三天,人家縣令可是依法辦事的。
單宏看到小馬又在白拿東西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的義兄藍澄文看到他氣憤填膺的樣子,就知道又要出事了。
「阿甲,不要管了,你過去了頂多再和他們打一架去牢裡住三天,出來他們一樣還是會這麼做的,你看到了可以管,看不到不也這樣過來了?」
「話不是這麼說,他們在我眼皮底下做這種事情,我不管也會氣出病來。」
說這話單宏上去和小馬哥他們理論起來,一來二去又動起手來,不用問又被縣衙的人帶走了。
進得大牢看牢房的人還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怎麼著。阿甲,小馬你們又進來了?這是第幾次了?大同國又要白養你們三天了。進去吧。」
看牢房的很無奈的把單宏和小馬關在了一起。
第一天在牢裡單宏和小馬又打了一架,小馬不敵就開始上嘴咬,在單宏胳膊上咬了三個血印子,看牢的不得不給他們分了間。
第二天,第三天一如既往的單宏和小馬開始對罵,就等著第四天被釋放了在找個清涼地方幹上一場。
可是到了第五天的日子口了,牢裡也沒有放人的意思,單宏在牢裡耗的無聊,於是問獄卒。
「獄卒大哥,三天都過了怎麼還不放人?」
「對不住了,我們郡侯回來了,聽說過幾天皇帝也要過來在本地住幾天,為防出事,像你們這樣時常鬧事的主,可能要在牢裡多委屈幾天了,不過縣令吩咐給你們加菜,在這呆著不是還給家裡省錢了嗎?」
「他要來?!」
單宏失神的想著事情。
「我倒沒關係,有酒沒有?」
那一邊的小馬答了話,單宏聞聽氣就不打一處來,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打不過就上嘴咬人,為吃喝,臉皮都不要了。
「你無恥!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不找事做,也沒點報復,死掉算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是想著去給郡侯家做個家奴威風一下,可是人家不要我,做別的我又不甘心,所以只好這麼耗著。」
「你的報復就是去給寧平作家奴?你以為那小子有多好?」
單宏說實話,挺看不慣寧平那一板一眼的樣子。
「你說話客氣點兒,那個可是我們郡侯,他的名字在本地可是忌諱,小心別人聽到治你的罪。」
「名字起來被人叫的,我叫了又怎麼樣?寧平屬地出了你這種人真是大不幸!」
「說起來,我的屬地有個阿甲,你才是不幸吧?我好心好意回來見你,遠遠的就聽到你在罵我,我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嗎?倒是你臨走也沒打聲招呼。」
「寧平!」
單宏驚訝的發現寧平從牢門口走了過來,縣令就跟在他後面。
寧平走過來隔著鐵欄看著單宏。笑了笑。
「兩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有活力?我該叫你什麼?阿甲?還是……」
「你還是叫我阿甲吧。你怎麼會回來的?」
「和上面告了假。不說這個你想不想出來?」
「想!我家裡還沒人照顧呢!」
「那要是說你義兄一家,那你大可放心,我已經派人過去照顧了,看你安好我就放心了,可是因為你罵我,我決定多關你幾天,過幾天那個人就會過來,我想他會來放你出去的,在牢裡住著,你有沒有什麼要求啊?稱我在,你趕快提。」
「那個人?你是說……?寧平你不要和我開玩笑,我不想見他。你放我出去。」
「放你出來讓你跑嗎?到時候他讓我交人,我怎麼辦?你還是在裡面老實多住幾天吧。」
「你呀!混蛋!小心我出去整死你,寧平你給我回來,放我出去。」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想起什麼來叫人來告訴我。」
看著寧平狂笑著越行越遠的身影,單宏氣的只用腳踢鐵欄杆,那一邊的小馬還不識趣的,求他去和寧平說好話收他做家丁。讓單宏氣急的直想罵娘!
*****
在牢裡呆著的幾天寧平每天都會過來看單宏一眼,可是又不放他出來,每每惹得單宏跳腳。
而且小馬那小子一口一個阿甲哥的叫著,不停的求他去和寧平說,叫他進郡侯府當差,單宏正在心煩沒時間理他,而且考慮到自己會被關進這裡,想跑跑不得,就是這混蛋鬧的就更不想理他。
這一天單宏才和寧平鬧過氣,小馬又在耳邊磨他,單宏對著牢門大喊。
「放我出去!」
以往他喊他的,可是沒人理會的,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縣令從牢門口走過來親自把他的牢門打開了,並客氣的對他說。
「阿甲少爺,郡候請您過去,正在後衙等著您呢,請跟我來。」
單宏只覺得古怪,寧平那小子每天來探他,每天來氣他,想見他或是和他說什麼早就說了,何必多此一舉打發人來叫他過去?
不知道寧平在搞什麼鬼,單宏決定過去,不管怎麼說,他算是從牢裡出來了,他要過去和寧平打聲招呼,在那個人沒過來以前,找地方去避一避。
單宏被嶺南縣令帶到一間屋子門前。
「阿甲少爺,您自己進去吧。小人先告退了。」
縣令擦著額頭的汗往遠處走去,心裡還在納悶,這個阿甲到底是什麼人,值得屋裡的那個人特意跑到衙裡來見他?
單宏推開房門進了房,只見外間裡沒人的。
「搞什麼?人哪?寧平!你叫人拉我來,自己又不出來,你搞什麼鬼啊?」
單宏正在左右查看,內室的門被從裡面推開了,看著屋裡走出來的那個人,單宏愣在了那裡。一別兩年再次相見,恍若隔世!
兩個人互相對視著,彷彿要把記憶中的那個人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能再一次看到他真好!他好像瘦了很多!)
單宏看到那張比記憶中還要消瘦的臉,很想上去抱他一下問問他還好嗎?單宏看著對面的人越走越近,不自覺的把手抬了起來,可是剛抬起來手就軟了下去,單宏用力的一握拳頭,轉身往門口跑去,他實在是沒臉見他。
「匡匡!」
門被單宏推得發出了巨響,可是卻沒有開,像是被人從外面反鎖住了。
這時門外傳來小泉子的聲音。
「宏主子!陛下想和您敘敘舊,奴才把門給你們帶上了,等聊完了,該吃晚膳的時候奴才過來叫你們,奴才先退下了。」
單宏一聽小泉子的話就知道今天他是躲不掉了。
單宏認命的順著門板坐在了地上,靠在門板上,把腦袋埋進了自己雙腿之間。
(認命了!想說什麼今天就說個明白吧!)
「你好像黑瘦了很多,民間的日子很辛苦吧?」
「我還好,倒是你……瘦了,我以為宮裡沒我你會省心很多呢?」
單宏本想開個玩笑化解尷尬的氣氛。
「沒你,朕覺得宮裡死寂一片,沒事的時候我會到你去過的地方看看,你的院子你的練功房朕從沒讓人動過,省心?是啊!你走的那一天,就已經把朕的心帶走了。」
「你何必?」
皇帝一番沒落的話,惹的單宏想哭。
單宏紅了眼眶,可是又不想皇帝看到他哭,那麼沒出息,於是用力的閉緊了眼睛。
皇帝蹲下來用手托住了他的臉。低頭在他的唇邊烙下一個吻,在其唇邊問道。
「既然沒事為什麼不回來?」
「我沒臉回去見你,你的紅貴妃已經死了不是嗎?」
「可朕要的是你這個人,你應該知道不管什麼時候,你只要回來朕都會開心,何況你只是被我皇妹利用了而已。」
「很丟人,而且我確實動過那個念頭,沒臉回去見你,其實我也好想你,做夢都在想。」
「這就夠了!」
皇帝深情的把單宏帶進懷裡,兩個人一起坐在地上肩並著肩,頭靠著頭,小聲的私語著。
當小泉子打開房門的時候,皇帝笑著吩咐道。
「告訴寧平,朕和單宏會一起去靈山,三日後就動身,做完了法事就一起回京城去,你派人問一下,他要不要一起動身,還是休完了假他才回去。」
「奴才遵旨!」
小泉子下去派人宣旨,不用問寧平回來是為了單宏,既然單宏答應和皇帝一起回去,那他自然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寧平把自己府宅的後園讓出來給皇帝一行人暫居,單宏自然和皇帝住在一起。
本來皇帝從動身到到了嶺南郡已經花掉了七天的時間,這到靈山還要走上十天,再加上到了那邊,還要安排法事事宜,時間不是很寬裕,可是單宏在這一邊,還有事情放不下心,於是皇帝知其心意給了他三天時間去了卻心願。
第一件事,單宏不放心他義兄和乾媽,於是和他們商量回來路上帶他們一起返京讓他們住進單府好有個照應。
第二件事,單宏讓寧平把小馬收編了,免得他在地方再搗鬼。
第三件事,單宏去和所有處了兩年的熟人去告別,什麼隔壁的張二叔,李大嬸,連牢房的看守他都去打了招呼。
三日以後單宏心無牽掛的和皇帝往靈山去了。
一路上,前幾天單宏合作的和皇帝一起坐龍攆,任由皇帝摟著,偶爾耳語幾句。
到了第四天就不是他了,坐在龍攆裡,透過一層沙廉,單宏看著寧平在前面騎著駿馬就開始手癢。
好久沒騎馬了,真是懷念那種駕風而馳的快感。
前面的那一層紗討厭得很,讓他看東西模模糊糊的,而寧平騎馬帶隊走在皇帝所靠的那一側,單宏想要看清楚那匹馬,於是跨過皇帝把重量壓在皇帝身上,把頭從那一邊伸了出去。
皇帝怕馬車的顛簸摔到他。於是用手扶住了他的腰。
「宏卿,你在看什麼?小心坐好不要摔到了。」
單宏的反應則是暈紅著小臉把頭縮了回來,跨坐在皇帝腿上。
隨車的小泉子看此情景第一時間把厚厚的布簾子放了下來,擋住了外面人對裡面的窺探。
「大熱天的小泉子發什麼神經?」
單宏莫名其妙的看看簾子,然後回頭決定不管他。
單宏轉回頭,神情興奮的對皇帝說。
「皇上我要……!」
*****
「皇上我要……!」
單宏此話一出,只覺皇帝箍在他腰間的手明顯的緊了一下。
「宏卿朕又何嘗不想?可是卻怕嚇到你,今晚吧,等到了驛站朕和你沐浴更衣過後朕會補償你的。」
「你也想騎馬?那何必等到晚上,現在叫來不就好了?」
「騎馬?你是想……?」
「我想借寧平那匹馬騎一會兒,你把他叫過來,讓他把馬讓給我好不好?」
皇帝大失所望的往後靠了靠。
「寧平不會准的,那匹馬是他的寶貝,連刷洗都是親力親為。」
「那你把他叫過來,看我的。」
皇帝掀開簾子對外面的太監說。
「叫寧平過來。」
寧平放慢了馬步靠了過來。
「陛下叫為臣有何吩咐?」
單宏從窗口露出頭來,一臉甜笑的對寧平說。
「商量一下,把你的馬借我騎一會兒。」
「這?我的馬認主的,不如我給你另找一匹吧?」
「不要,就你這一匹看著最高大最漂亮,我只想騎一會兒,你不要這麼小氣好不好?是兄弟不是?」
「不是我小氣,而是我的馬真的認主,我怕到時候摔了你就不好了。」
「以前在軍營我什麼馬沒騎過?你下來,我讓你看看我馴馬的手段。」
「你一定要騎嗎?那好吧,你過來就是了。」
寧平下了馬,無奈的把韁繩舉高。
單宏一躍跳下了龍攆,開心的從寧平手裡接過了韁繩。
單宏騎著寧平的寶馬,走到了前面。
寧平用寵溺的口氣對遠處的單宏喊道。
「你自己小心,不要摔下來了,不要跑得太遠。」
「安拉!你家單小爺對付一匹馬灼灼有餘。」
說著話,單宏騎著馬狂奔起來。一邊跑還一邊興奮的高喊著。
「駕!駕!」
慢慢的沒了影,寧平直到看不見單宏的背影了,才很無奈的搖了搖頭。
「永遠長不大,有的玩就開心成這樣。」
皇帝透過簾子看到他表弟難得一見的笑容,心裡一凜,他不會是……?
隊伍行進一會兒,在不遠處趕上了單宏,這時寧平的那匹馬正在試圖把單宏從自己背上甩下來。
寧平看到的時候他的馬已經揚起四蹄,眼看單宏就要摔落在地上了。
只見馬蹄高高的揚起來,放下後,後蹄又揚了起來,單宏的手慢慢脫了韁繩,眼看就要落地了。
皇帝從簾內看到看到此景,著急的大喊。
「宏卿!」
說時遲那時快,單宏被從馬背上甩了下來,單宏一閉眼以為這一跤是摔定了。寧平緊跑幾步在千鈞一髮之際接住了單宏下落的身體,兩個人抱著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化解了落地的力道。
當兩個人的身形穩住以後,寧平擔心的問著趴在他身上的單宏。
「宏兒!你還好吧?」
單宏趴在寧平身上愣了一會兒,然後看看那匹甩他的馬,再回頭看看寧平。
「你的馬和你一樣,死心眼不知變通?誰騎不是騎嗎?它竟敢摔我?好樣的,我和它耗上了。」
說著話單宏從寧平身上爬了起來,往那匹馬跑去。
寧平站起來,趕在單宏之前拉住了馬的韁繩。
「單宏!我說過的我的馬認主,你不要鬧了,要是摔壞了,你叫我情意何勘?」
單宏看著寧平,
「認主是吧?那好辦?商量一下,我們一同上馬,你坐後面,我坐前面,讓它熟悉了我的味道自然就老實了不是?」
「一同上馬?」
寧平心存顧及,有些猶豫。
「安拉,你的馬不必那麼寶貝吧?我也就百十斤,你就當駝了袋大米嗎,來嘛,還要趕路呢,不要耽誤時間了。」
單宏生怕寧平反悔,拉著寧平就上了馬。
寧平坐在後面,他坐在前面拉著馬韁繩,背部舒服的靠在寧平身上。
那匹馬聞到主人的味道也就老實了,單宏開始試圖叫那匹馬跑起來,隨著速度的加快,寧平把手握在了單宏的手上面。
「單宏你不要太胡鬧了,小心一點兒。」
單宏得意的回頭靠在他耳邊說。
「安拉,我就知道這樣沒問題的,就算離得遠了,到下一個驛站也會會合的,沒事啦。」
快馬加鞭自然比大隊人馬駕著馬車走得快。
單宏和寧平的身影很快從皇帝的眼前消失了。
皇帝滿懷疑慮的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略有所思。
寧平年過二十六還未娶妻,他在等什麼?以前給他介紹各位大臣的千金都讓他找理由推托了。見到人家小姐連句話也不說,只是冷著個臉色,可是剛剛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他眼裡滿含著寵溺在看著他的宏卿。莫非……?
皇帝決定今晚要和寧平談一談了。
寧平從握著單宏的手,到改摟住他的腰,慢慢離了隊伍,單宏的髮絲拂過他的臉,手中所握的細腰那暖暖的熱度傳過來,讓他覺得這一刻如在夢中,心中只盼望到下一個驛站的路就這樣延續下去,沒有盡頭才好。